京都小寡妇——陌无双【完结】
时间:2024-12-20 14:53:17

  “既然如此,你也要提前想好应对的法子才是。如若夫子真的说话刻薄,你就充耳不闻,不和那般迂腐的人计较。”王氏拉住李锦元的手,一脸的担忧并不是装出来的。
  “好,不计较,不顶撞。”
  “大嫂,我去研究过张夫子的授课风格,他一般都是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自顾自说着认为很对的话语和观点,因为书院也有一些顽固保守的人,所以,张夫子还是有点受欢迎的。他开门授课,肯定有一些人会站出来维护,您如若持反对意见,得不到更多的人支持,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观点,李锦元不是没有想过,她紧紧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愤愤地说:“只要不过分,他说什么都可以,如若,他特意针对我,难道只能忍着,站在原地任他讥诮和羞辱?”
  叶筠筠和岳天骄在背后玩手段,自然不会是只是讲课这样而已,定然还有后招。
  集合了全京都的寡妇参加,不会在讲学大会上做出什么致命的举动,但是,一定会鼓动部分保守的寡妇做出过激的行为。
  可怜的人群互相攻击?这个点,其实也是不得不防的。
  “那倒不是,我收集了张夫子语录,虽然不是很齐全,但是,也可以看一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起码也可以知道张夫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嫂,您在现场,我们都无法进去,不一定能够帮上忙。”
  看见岳卓群十分惭愧的样子,李锦元笑了笑,劝解道:“无碍,你这本语录,已然帮了我很大的忙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也只能随机应变,但是,我也想着,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找着这个噱头,趁机刁难一番罢了。不过分的话,就忍让一下,实在忍无可忍,大不了豁出去了。”
  “哎,可不能冲动呢。”王氏都着急了。
  “二婶,别担心,以前可以不管不顾,现在,我也是两个孩儿的娘了,不会太胡来的。”李锦元内心还是感动的,婆母恨不得立即将她送到书院去,二婶和卓群却是一番真心实意。“你们都放心好了,或许,事情也不是咱们预想的那么糟糕。张夫子毕竟是教书育人的人,书院也还要继续开下去,不会任由人胡来的。”
  她这么一说,他们都放心了许多。
  又叮嘱了几句,王氏才带着岳卓群离开。
  夜里,红素在帮她收拾衣物,李锦元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还有一支桃木做的簪子,饰物只带着这个,衣衫全部换成素白色的,花样款式越简单越好。帕子也只要素绢,饮食上清淡为主,糕饼全部不要带。”
第184章 贞烈娘子
  翌日清晨。
  李锦元很早就起床了,她昨夜将张夫子语录看了看,确实有点思想僵化,但是仍旧有一些观点还不错。
  对着铜镜照了照,气色还不错,只是简单地擦抹了一点润肤的膏子,并没有涂粉和上胭脂。
  发髻也很简单,斜着插着一支桃木簪子,没有戴耳坠。
  手里还戴着慕容谦改制后的手镯,原来玉镯子碎裂的地方,以金饰镶接,只要长按镯子上的凸起不放,就可以射出一枚金针。
  因为这个特制的手镯,她还赠送过慕容谦一条手编的项链,项圈是红绳编织的,很结实,坠子是杏核雕刻的小茶壶模样,壶身带着镂空的花纹。
  之所以拒绝了慕容谦,又没有退还这个手镯,一来是因为这个玉手镯原本就是爹赠予她的,二来,她也有回赠礼物,应当算是扯平了。
  还有就是,她的处境不算太好,也确实需要一只这样特制的手镯来傍身。
  想了好半天,她还是决定戴着手镯去。
  讲学的会场安排在书院的西边,和书院的学子们一墙之隔,由于天气晴好,桌椅都放置在大院里,露天下。
  李锦元扫了一眼,现场有五十个座位,屋檐下摆着一排宽大的桌子,应当是主讲席位,可以坐得下十余人。
  按照约定的时辰,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都是清一色素白色的衣裙。
  李锦元往树荫下的座位走去,那里偏于角落,不容易被人发现,正午大太阳的时候,还有点荫凉。
  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娘子,看上去比月儿大不了几岁,一袭湖蓝色的纱裙,头顶梳着两个小小的团髻,扎了一圈同色系的丝带,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
  “夫人,您可是永宁侯府的少夫人?”
  看见李锦元点了点头,小娘子笑起来,指着前排的座位说:“是这样的,夫子安排小女为贵女们引路,侯府以上的夫人人请于前排就坐。”
  京都的皇亲贵胄里,成为寡妇的少夫人可不多,这么引路,无非就是让她坐在前排最醒目的位置去。
  “好的,多谢了。”李锦元仍旧客客气气地说话,缓步走到了第一排的座位去。
  人渐渐多起来,场子里热闹非常。
  小娘子年纪不大,做事却十分认真,耐心地将现场的丫鬟们引去了旁边的长亭里等候着,然后将听学的寡妇们引到指定的坐席,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大家的神情或冷然或凄然,并没有和其他人交流的意思,现场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不一会儿,屋檐下的那一排席位也坐满了人。
  李锦元抬起头,神色严肃地看了看,并没有自己认识的人,锡伯侯是哪位也不清楚。
  而一袭灰色长衫,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应当就是张夫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锦元自己多心,她总感觉张夫子也朝着她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
  锣鼓声之后,讲学正式开始。
  李锦元猜测的没错,那个人就是张夫子,只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原本她以为张夫子那么迂腐,应当是一位鼻子大眼睛小,看上去就有点猥琐的中老年男子,没有想到的是,张夫子长相端正,双目清澈,只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一张嘴,仍旧是之乎者也。
  “今日,我们开班讲学,首先要和诸位少夫人讲一讲道德,先懂了大道,再讲女德。正所谓,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
  都是一些大道理,听得人昏昏欲睡。
  只听得“啪”的一声,张夫子猛然拍了一下纸镇,怒目圆瞪。
  “诸位夫人是应邀前来听学的,方才,老夫开篇就说过,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既然人都到了书院,一定认真听学。”
  无论是方才有没有打瞌睡的,此刻都清醒了许多,大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李锦元不动声色地坐着,并没有跟着众人一起点头。
  就在此时,原本和张夫子一起坐在屋檐下的一群人纷纷起身离席,退到后院去了。
  台下的少夫人们经过刚才的事情,都保持沉默,没有人动,更没有人四处张望。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花白胡子,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这不是锡伯侯吗?他这是做什么?”
  听见身边的夫人低声自语,李锦元一怔,看来,要进入第二个议程了。
  果不其然,连张夫子都站起身来,对大家介绍道:“诸位少夫人,下面,由锡伯侯为大家讲一个故事。”
  锡伯侯缓缓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金色立牌,高高举起,然后收回举在胸前。
  顿了顿,他又从屋檐处走出来,沿着台下的坐席走了一圈,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
  “这是皇上御赐的金牌,就在一个月之前,华溪县有一位姓木的刚烈女子,相公因为疾病去世,她在病榻前伺候了三个多月,还是没有能够留住相公,木娘子的心情极度哀伤,将两个孩儿交托给小叔子代为抚养之后,她写下遗言,追随相公而去。为了表彰她的贞烈,华溪县的百姓联名上书,让皇上大为感动,特御赐这枚金牌,并封赏了五百两金子给其小叔子,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木娘子的孩儿。诸位,等讲学结束之后,本侯还将带着皇上的封赏,前往华溪县,隆重奖励木娘子。”
  台下一片寂静。
  锡伯侯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再次说道:“木娘子自幼熟读《女德》,以夫家为天,自嫁人后,孝顺翁婆,伺候相公,照顾子女,无微不至。据乡亲们介绍,她从来都是将自己放在最后一位,平日里哪怕是有个头疼脑热,也会将寻医问药的银子节省下来,只为给她的相公多留一点买药的银子。她任劳任怨,身子骨也比较结实,甚至还多次向山神祈愿,愿意以自己十年的寿命换取相公的健康。后来,相公没有等到山神的眷顾,她直言会追随而去,继续在阴曹地府好好伺候相公,以求下一世再结良缘。”
第185章 人言可畏
  全场静悄悄。
  这个故事,让在座的人如何应对?
  李锦元并不觉得这个木娘子有多伟大,诚然,她不否认,或许,木娘子和相公的感情十分深厚,所以,她悲痛不已,一时走不出来,跟着一起离去。
  可是,每段爱情故事都不一样,每个人遇到的相公也不一样。
  最后一排有一位少夫人陡然站起身来,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屋檐下,对着众人说:“木娘子是妾身的榜样,妾身成亲已经十余年,和相公一直相敬如宾,妾身一直认为,再也没有男子会和相公那边关切人,如若还有来生,妾身也想和相公再续前缘。”
  转过头,这位少夫人对着锡伯侯说道:“侯爷,还望有朝一日,侯爷能够将同样的御赐金牌,封赏给妾身的夫家。”
  锡伯侯低下头还礼的瞬间,这位少夫人已经迅速撞在旁边的柱子上。
  “砰”的一声巨响,鲜血流了满地。
  雪白色的纱裙开出了艳红的血花,却让台下的众人不忍直视。
  有啜泣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哭声越来越大。
  李锦元的拳头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她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钱娘子的忠贞更甚于木娘子,所谓女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相公从一而终……”看着钱娘子的尸体被人抬走,锡伯侯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台下有哀伤过度的少夫人捶打着桌面,如若不是被身边的同桌死死拽住,只怕也有步钱娘子后尘的。
  场面有点失控了。
  锡伯侯终于讲完了,视线却放在第一排,假装来回扫视,但是李锦元知道,他在观察她的反应。
  不容易啊,为了做一个局,拉了京都这么多寡妇进来,或许,还有一些是陪着做戏的吧?
  李锦元抬起衣袖,扶着自己的额头,以衣袖遮住自己的眉眼,装出一副无比悲痛且在流泪的样子。
  趁着无人发现,她揉眼睛的时候,上了一些药粉,好让眼睛看起来更加红一些。
  坐在她右手边的少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肘,低声问道:“少夫人,您如此难受,莫不是也想要效仿方才的钱娘子?”
  “效仿吗?”李锦元一怔,缓缓放下了手,她看着对方陌生的面孔,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她实在对一个陌生的人说不出真心话。
  “妾身来自京都的远郊,是因为先夫的老家是在京都,回来安葬的途中却受到了邀请贴,少夫人可以唤妾身叶娘子。”
  李锦元点了点头,反问道:“不知道,叶娘子又是如何打算的?”
  叶娘子一怔,她不过是来助推一下李锦元的情绪,谁知道这个人如此理智,居然还能反问一句。
  一般情况下,悲痛的寡妇不是很容易感同身受,从而跟着喊着要死要活的吗?怎么这个人完全不一样呢?
  “妾身以为……”叶娘子张口结舌,飞快地想着该如何回答是好。
  锡伯侯陡然提高了音量:“叶府的小娘子和岳府的小娘子看样子有话要说,不若,上台来和诸位分享一下吧?”
  被喊到了名字,叶娘子诧异地站起身来,见李锦元没有动,就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叶娘子先去,妾身下一个发言吧。”
  李锦元一时有点愣住,没有反应过来所谓的“岳府的小娘子”就是自己,直到被叶娘子扯了扯衣袖,而且,既然叶娘子已经提前一步站起身来了,那么,就先听听叶娘子的高见好了。
  叶娘子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走上台去。
  在锡伯侯想要吃人的目光里,叶娘子颤抖了一下,这才哀痛地转过身来,深呼吸再深呼吸,无比愁苦地说:“其实,妾身这次回到京都,是为了将相公安葬在他最爱的人身边。本来,妾身应当追随相公而去,但是,他最爱的人是他的青梅竹马,并不是妾身啊!妾身用心用情,都没有捂热他冰冷的心啊。”
  说完,叶娘子蹲下身子大哭起来。
  按照锡伯侯的意思,原本她是应该唆使李锦元跟着自尽的。
  可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有变化,那么,她就要带头说自己的决心,或者以死明志,以此带动李锦元接下来的动作。
  但是,一想到那个死鬼平日里对自己的不好,她哪里愿意追随而去啊?
  台下混乱的局面霎时就稳住了,要死要活的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过来。
  相比已经失去,这种得不到更加伤人啊。
  而且,多数夫妻都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一定都深爱着相公,听到叶娘子的一番话,有的松了一口气,还有的愤愤地想到相公平日里的冷漠来。
  锡伯侯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又不好当众发作起来,只得耐着性子,恨恨地说:“叶府的小娘子先回座位休息,请岳府的小娘子上来说几句吧。”
  李锦元很无奈,只得缓缓走上前去。
  “诸位夫人,咱们都是失去相公的人,相较于他们离开人世,不用受到人间关于孤独、罪恶、艰辛等疾苦,他们反而是享乐的。咱们有着多重身份,是女儿、是未亡人、是儿媳妇,更是孩儿的娘亲。妾身敬畏木娘子的贞烈,但是,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相比追随而去,坚强地活下去更为难得,因为要忍受成为寡妇的孤独,坚强地孝顺翁婆和爹娘,挑起抚养孩儿的重担。妾身恳请诸位少夫人更加坚强一些,为了府邸的老人和孩儿,更为了这短暂却不平凡的人生。”
  锡伯侯急忙打断她的话语,急切地说:“据本侯知道的,永宁侯府的世子爷突然去世,还没有来得及留下子嗣。而且,当年世子爷求娶少夫人,也是苦苦哀求过爹娘,逼迫他们不得不同意才娶到的,可见世子爷用情至深,难道,还不足以感动少夫人吗?”
  如此说来,就是强行要求她跟着自尽了?
  人言可畏,没有子嗣,也无需赡养翁婆,世间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第186章 不守妇道
  看来,锡伯侯将她的事情打探得有点详细。
  或者说,岳天骄一定和叶筠筠说了许多关于她的事情。
  “侯爷是要此时此刻,亲眼看见妾身在这里自尽以表示自己的贞烈吗?”
  锡伯侯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摇了摇头,沉稳地回答道:“今日在书院开讲学,是颂扬木娘子等人的贞烈,希望京都甚至是全大庆的女子们都能够自尊自爱、谨言慎行,为身边的小娘子们,以及年幼无知的孩儿们做一个好的榜样。岳娘子误会本侯的意思了,不过,岳娘子表明自己的心意和立场就够了,毕竟,每个人的为人都不一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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