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院子？”李林问道。
“对。”叶子枫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首先，屋子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非常的脏、乱、差，但唯独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好像是专门等我们上门才特意准备的一样；其次，在进屋之前，我注意到了停放在院子里的那两辆车，它们的车身都很脏，一看就知道，最起码有半年以上都没清洗过，但是，它们的车胎相比之下就干净很多，绝对不是新换的，更像是最近刚仔细清洗过，像是要抹除什么东西一样……”
第87章 第一现场
“第三，我们在走进郑景隆房间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通常情况下，漆黑一片的房间如果房门突然打开，那房间里的人在短时间内都会睁不开眼，但郑景隆却是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内，就看到并且准确说出了我们有三个人；还有一点就是，房间里的味道和环境让人感到非常的窒息，正常人在里面待久了，恐怕都会头晕眼花，说话也会语无伦次，可刚才你也听到了，面对我的提问，他竟然能回答得井井有条，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依然没有完全被情绪冲昏头脑……”
“这么说来，郑景隆确实也非常可疑。”李林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对李香宁有着刻骨的仇恨，有杀人的动机；他曾经是体育老师，具备徒步抛尸的身体条件；抛尸那天，他又经过了合溪村，还待了挺长时间才离开，这巧合的地方，未免也是有点太多了。”
“希望小刘和小姜那边能查到什么线索……”叶子枫话音未落，他放在手刹下的手机就响了，余光一看，是刘鸿宇打来的，看起来是有线索了，他接了起来，“小刘？”
“叶队，有重大发现！”电话那头，刘鸿宇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我们可能找到李香宁遇害的第一现场了！现在我们需要李哥过来一趟！”
“行，”李林爽快地答应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过去。”
收到地址的李林走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叶子枫一个光杆司令，叶灵珊被负责另一起案件的刑警队叫去协助做尸检工作了。
叶子枫看着眼前这起案件目前掌握的文件资料，陷入了沉思。
福兴游泳场的沉尸、嫌疑车辆、陈彦鹏父子的证词和可疑的表现、欧阳翔和郑景隆的情况、一年前的“导火索”……
这些场景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在他的脑海中犹如放电影一样快速闪过。他相信，真相一定就在这张“蜘蛛网”里，等待着他去发现。
到了晚上差不多九点的时候，外出侦查的刘鸿宇等人终于回来了。
“今天是收获满满啊……”刘鸿宇拧开了在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能量饮料，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要喝，在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以后，他才开始将查到的情况娓娓道来.“今天早上，我和姜涛去调阅了陈彦鹏住的那个小区，还有那附近一带沿途这几天的所有监控录像，有视频组同事的协助，最后确定了李香宁失踪那天最后去的地方是新城体育中心。她在三天前的晚上进去之后，监控就再也没拍到她出来过，直到她的尸体在福兴游泳场被发现。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我们马上赶到了那里，在和负责人沟通过之后，他疏散了在里面的几个客人来配合我们。据他交代，这家体育中心的老板和李香宁关系很好，老板还给了李香宁位于二楼游泳馆检票口的内部通行卡和体育中心的钥匙，让她在任何时间都可以去那里免费畅游。
“然后，我们很快就叫来了体育中心的老板，在说明情况并且答应保密的条件下，他才向我们说明了实情，他和李香宁其实是地下情人的关系，说白了就是双方互相满足肉体关系的炮友，他们的这种关系已经保持了差不多五年，每当晚上体育中心关门的时候，他就借机关闭监控，然后和李香宁在里面私会，有时候在游泳池里，有时候在三楼的瑜伽房……三天前的晚上，他又一次和李香宁幽会，在二楼的游泳池岸边来了一次，完事以后他就离开了，只留下李香宁一个人坐在那里休息，他离开以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再次回来，那个时候李香宁已经不见踪影，但当时他也没多想，反正李香宁手里有钥匙，随时都可以离开。他开车回家的过程有监控录像可以证明，因此，他可以排除嫌疑。
“刚才说过，李香宁自从进了这家体育中心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那么我觉得，她一定是在这里遇害的，然后凶手将她的尸体从后门运了出去。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们的勘查人员发现，体育中心的后门那儿，有几根栏杆被连根切断了，完全能容纳两个人过去，而负责人说，这几根栏杆在十年前就因为质量问题出过事，给连根切断后，老板一直不以为意，也不愿意掏钱重做。”
“而在女更衣室里，我在其中一个瓷砖墙壁上发现了微量干涸的血迹、少量的皮肤组织和麻绳纤维，以及墙壁上细微的磨损痕迹。”李林接过了话头，“经过检验，就是属于李香宁的，至于那些麻绳纤维，应该就是凶手那根用来勒死李香宁的麻绳上掉落的，墙壁上的磨损痕迹，我也和李香宁后背处的磨损做了比对，可以做同一认定。但遗憾的是，更衣室里因为这几天人流量大，所以里面的足迹、指纹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无法从中找到属于凶手的痕迹。”
“那天体育中心的监控呢？”叶子枫问道。
“视频组的同事筛选过了，”姜涛回答道，“包括李香宁在内，那天体育中心总共接待了一千七百五十八个客人，晚上关门前后，客人和工作人员一个不少都离开了，除了李香宁和老板，但之前说过，监控已经证实了老板的清白，他没有时间抛尸。考虑到晚上关门之后，体育中心的监控也被关闭了，所以我倾向于凶手是在体育中心关门之后，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的。为了证明这点，我带人去了那里，果然发现后门上锁的铁链和锁被随意扔在了地上，还有被扔在不远处草丛里的一件泳衣，经过老板的辨认，就是那天晚上他和李香宁私会的时候，李香宁身上穿的那件，但除此之外一无所获。凶手肯定是有备而来，并且事先准备了鞋套。后门那条路的监控已经坏了好几个月，昨天才刚刚修好，所以，凶手如果是背着李香宁的尸体从那里离开的话，是不可能被监控发现的。”
“那现在我们可以知道的是，李香宁是在三天前的晚上，于新城体育中心的二楼游泳馆更衣室里遇害的。”叶子枫作了一个总结，然后开始梳理案发经过.“三天前，李香宁去了新城体育中心，或者是去锻炼身体，又或者是为了和那里的老板私会。晚上，当体育中心关门，所有的人都离开后，他们就在岸边就地亲热了，完事之后，老板驾车从正门离开，只留下了李香宁一个人。然后，从后门悄悄潜入的凶手伺机勒死了她，最后扛着尸体从后门离开。”
“对了，李香宁的丈夫陈彦鹏也有疑点。”姜涛翻开了笔记本，“在体育中心的调查工作结束后，我和刘鸿宇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调查陈彦鹏，发现了以下几个情况.首先，他们的儿子陈飞龙并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五年前在本市的孤儿院领养的，他们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第二，陈彦鹏以前是做营销号的，专门做那些歪曲事实、带节奏来博人眼球的文章或者视频，为此他还被警告甚至封过好几个号。他说的那个张泽新也根本不是什么记者，而是同样跟他一起做营销号的，那个手机号码也早就停机了，电信部门的同事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了他现在用的手机号，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他，据他交代，当年上传郑景隆虐待孩子的视频就是陈彦鹏要他做的，怎么剪辑、怎么博人眼球、怎么带节奏，对他们这些常年做营销号的人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福兴游泳场命案的，一方面是因为前天晚上他刚好路过那附近看到了警车，另一方面是他年迈的父母住在那个村子里，这点已经核实过，没有问题。
“第三，其实不只是李香宁，陈彦鹏在外面也有情人，据邻居和小区保安反映，他曾经多次趁李香宁不在家时，带不同的衣着艳丽的陌生女性回家，有时带一个，有时带两个，还有几次带了三四个……根据小区提供的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其中五个人，她们都是附近几个酒吧的常客，跟陈彦鹏回家也只不过是大家各取所需，但据其中一个人说，陈彦鹏曾经当着陈飞龙的面毫不避讳地和自己亲热，还美其名曰是 ‘锻炼身体’。完事之后，陈彦鹏还向她抱怨陈飞龙不是自己亲生，以及老婆不孕不育、出轨的事实，他对这些都心知肚明，只是懒得说出口，他还扬言迟早有一天要有一个自己的种，自己老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叶子枫揉了揉有些疲劳的眼睛，“关于郑景隆和欧阳翔各自的车辆，这几天的行踪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第88章 僵局
“查到了，”刘鸿宇回答道，“这几天，欧阳翔开着货车出去进货、卖货的全过程，都能从监控上查得到行踪，他没有开车去过新城体育中心，合溪村也是在李香宁遇害后才经过并且停留了一晚上，时间和空间上没有作案条件；而郑景隆的那辆车，只在前天晚上路过了合溪村，并且停留了一段时间才离开，但同样的，他也没有开车去过新城体育中心，在时间和空间上，也没有作案条件。但根据我们现在调查到的情况，凶手抛尸的过程中肯定要借助交通工具，所以，目前看来他们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老李，”叶子枫将目光转向了李林，“你那边关于现场车轮印的情况怎么样？”
“都已经排查完了，得到的结论是.全部排除。”李林给出了一个让人沮丧的答案，“首先排除摩托车、自行车和电动车，这三种交通工具根本无法在监控下藏得住一具尸体；然后，对那些车轮印，我根据视频组的同事经过锐化处理后的监控进行了严格的比对，最终将那些车一一找到了，但没有一个是符合作案时间的，因此全部排除嫌疑，包括欧阳翔停在合溪村里的那辆货车，还有郑景隆的那辆上海大众，都没有符合的车轮印，所以，可以肯定他们的车都没有开进过福兴游泳场……至于那些鞋印，也没有一个符合欧阳翔或者郑景隆鞋码大小的，不是太大了，就是太小了。所以，要么他们都是无辜的，要么他们中的某个人穿了大码的鞋套，但在此之前，他们的嫌疑都被排除了。”
“那就是说，我们的调查方向错了……”刘鸿宇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那样耷拉着脑袋。
“目前来看，是个僵局……”叶子枫咬着牙说道。
现在，已经得知了死者遇害的时间、地点，还有凶手的行凶过程，并且确定了凶手一定是通过交通工具进行的抛尸。但知道了这些，还有几个谜团需要解开――
首先，抛尸时间已经确定，但在那个时间段经过合溪村的车辆都已经排除了嫌疑，而车辆是凶手抛尸必不可少的条件。退一步来说，即使凶手没有开车进入现场，而是在福兴游泳场大门前将车停下，然后扛着尸体徒步进入现场抛尸的话，这个过程的体力消耗和时间，肯定只多不少，就是叶子枫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完成；
第二点，最有嫌疑的两个人――欧阳翔和郑景隆，目前恐怕得排除嫌疑了。前面已经说过，他们都没有被监控拍到去过新城体育中心，那杀死李香宁并且抛尸就无从谈起了；时间和空间上，他们是错开进入合溪村的，以欧阳翔的体力，就算把车停在福兴游泳场的大门口，然后徒步进入抛尸的话，先不说这个过程中需要的时间，而且他的车如果停在大门口，也一定会留下轮胎印，但刚刚李林的话已经证明了，他根本没有开车进入过游泳场，就体力这一关，以他一个人的力量也根本无法做到。对体格强壮的郑景隆来说，也是同理，即使他是体育老师，他在那里停留的时间也根本不够完成抛尸并离开的过程，哪怕他和欧阳翔两个人合作……
难道说，凶手是从天而降、然后驾驶一辆不会着地的车完成的抛尸？
呸呸呸，打住打住，这不是在拍科幻片！这个想法刚刚一冒头，叶子枫就赶紧把它扼杀掉了，在这个世界上，即使再高明的犯罪手法，都不可能脱离物理的范畴，更不可能反物理！同样的，再高明的犯罪手法也肯定会有破绽，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而已。
只是，这个破绽到底会在哪里？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为了稳定军心，叶子枫故作轻松地喝起了水，润了润嗓子之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今天走了一天，也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决定下一步的侦查工作应该怎么做。”
话虽如此，但叶子枫的心里也没底，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以哪里为突破口……
这种烦躁的情绪，直到他当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然后拿出手机点进了一个关注很久的之后，才得以缓解，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启发.难道说，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
带着这个疑惑，他重新开始播放这个的视频……
“大家好我是戴着眼镜拿着话筒的阿拉斯加片片，今天我们来看《毛骗》第一季的第十八集 。上一集我们说到，虽然赵宁找到了狐狸的老巢……”
“我们全都错了！从一开始调查的时候！”
这是叶子枫在早上人都到齐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可想而知，听到这句话后在场所有人的反应会是怎么样的，惊讶、疑惑在他们脸上浮现……
“叶队，”刘鸿宇最先发话提问，“您刚才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我也没听明白。”姜涛附和道，一旁坐着的李林也是一头雾水，只有叶灵珊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们昨天已经确定了，凶手抛尸的时候，必须要借助交通工具，对吗？”
经过通宵的思考，叶子枫已经理清了思路，他不慌不忙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也是这起案件的关键所在。
“对啊，可是……”刘鸿宇还是没反应过来，“从时间和空间上来说，那些车辆不是都排除嫌疑了吗？”
“老李，”叶子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李林，“现场的那些轮胎印当中，有没有货车的重合轮胎印？或者其他车辆的重合轮胎印？”
“我看一下，”李林掏出手机，开始确认情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道.“啊，有的，总共有四个货车的轮胎印是重合的，其中有一辆是一台上海大众车，因为当时轮胎的花色印是一样的，所以我都合并到一起了。”
“欧阳翔开的就是一辆大货车，而上海大众是郑景隆的车。”叶子枫话里有话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姜涛反应过来了，“欧阳翔或者郑景隆就是真正的凶手，又或者他们两个人是合作杀人？可是……”他依旧有自己的疑问，“李香宁是三天，哦，是四天前的晚上，在新城体育中心遇害的，可监控没拍到他们两个人在那个时候去过那里啊？如果他们是找人帮忙的话，可能性不大，他们两个人在本市已经没有熟悉的亲朋好友了……”
“杀人是重罪，找人帮忙确实不靠谱。”叶子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但随即话锋一转.“所以，只能由他们，或者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负责去执行这个计划，然后从体育中心的后门开车离开。没错，监控确实没拍到他们或者他们的车在那天经过那里，但如果他们开的不是自己的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