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在回家的路上，叶子枫掏出手机，点开了很久都没有登录的微博，搜了一下这起事件。
这起事件的热度已经退去，只留下了只言片语，其中，针对这件事评论最多的几个博主，在叶子枫的印象中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整天想着怎么用哗众取宠的方式博人眼球的营销号，想当年，自己在上警校前，也曾经被他们带了好几次节奏，发表了一些不经过大脑思考就说出来的言论，后来，当他擦亮眼睛之后，就将这些不合适的言论全部清除，而再有那些跟风评论的话语，他也不再放在心上了……再一一点开那些微博一看，果然都是那种别有用心带节奏的账号，而评论区几个高赞评论都是跟风骂欧阳雅佳和郑景隆的，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哥，”负责开车的叶灵珊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在翻那个事情的新闻吗？”
“是啊，”叶子枫将手机锁了屏，放回裤兜里，然后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从表面上看，这就是一起因为一时冲动导致家破人亡的悲剧，但是……”
“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对吗？郑景隆，还有陈彦鹏父子身上，也都有嫌疑。”叶灵珊接过了后半句话，但她仍在专心致志开着车。
“对。”叶子枫点了点头，随后皱起了眉头，“或许现在这个案子就是由当年的这起事件引发的，但我有一种感觉，这后面还有其他我们并不知道的东西，需要我们找到它……”
“受害者和加害者，或许都不无辜……不知道欧阳雅佳自杀前，心里会有多么绝望……”叶灵珊喃喃自语道。
“行了，不说这个了。”眼看快要到家了，叶子枫及时终止了话题，“今晚我睡小房间，主卧室给你睡吧，这段时间你也没怎么休息……”
“嗯。”叶灵珊这时候已经将车停放好，在将车子熄火后，拔出了钥匙，“哥，你今晚也早点休息吧。”
“行。”
“那，我先去洗澡吧，虽然今天早上我简单冲了一下，但还是感觉没洗到位。”
“那么快就要洗澡吗？不先在沙发上坐会儿？”
“不了，我还是先洗吧。”
“那你先洗吧，我先沙发上眯会儿，你洗完了叫我。”
几分钟后，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叶子枫静静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浴室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第二天一早，按照叶子枫的部署，众人便兵分两路，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查。
郑景隆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带小院子的二层小楼，距离叶子枫家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当他和李林开车赶到地方的时候，刚好九点整。
叶子枫和李林下车的时候注意到，郑景隆家的院门是敞开的，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右侧的墙角有一棵粗壮的大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而左侧则停放着一辆蓝色的大货车和一辆灰色的上海大众。
“叶队，”李林的目光在那两辆车上驻留了一会儿，“这两辆车……”
“嗯。”叶子枫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不动声色地说道.“见机行事。”
“你们找谁？”见有人在门口张望，一个年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年轻人是个瘦高个，虽然他的脸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但头上的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大片。他的脸上、眼神里，都写满了“疲倦”二字，身上更是有一股浓浓的酒味。
“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来了解点情况。”在出示证件表明身份的时候，叶子枫也在猜测，这个年轻人或许就是欧阳雅佳的弟弟欧阳翔了，“请问郑景隆在家吗？”
“你们是来找我姐夫的？”年轻人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他使劲揉了揉血丝遍布的双眼，“是不是我姐的事情……终于要……”
“你先别着急，”果然这个年轻人就是欧阳翔！看对方有点越说越激动的样子，叶子枫急忙打断了他，“我们进屋里慢慢聊吧。”
“哎！”欧阳翔赶紧抹了一把脸，将叶子枫和李林领进了屋内。
房子的一楼像是一个杂物间，婴儿床、婴儿车、各种品牌的罐装婴儿奶粉、拼图和益智玩具等东西被随意摆放在了各个角落，叶子枫注意到，它们都蒙上了一层灰尘，婴儿奶粉的罐子上也爬上了铁锈，显然都被遗弃了很久。
厨房像是很久都没清理过，各种生活垃圾和墙壁上的污渍聚在一起，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味儿；被称为饭厅的地方，就是一张普通的木头餐桌加两张高矮不一的凳子，以及被随意摆放在桌上的筷子和两个缺了口的碗。
“不好意思啊，两位警官，”欧阳翔挠了挠头，“自从我姐走了以后，我就没怎么打扫过这里，也就昨天因为前段时间赚的一点小钱到账了，才打扫了一下院子。”
“没关系，”叶子枫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哦，对了，你刚才说前几天赚了点钱，不知道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呢？”
“说来惭愧啊，”欧阳翔很尴尬地笑了，“叶警官，您刚才也应该看到我停在院子里的那辆货车了吧？我就是平常开着它出去做点小买卖。”
“做的是什么买卖？”叶子枫追问道。
“就是在市区里的批发市场搞一些零食，比如最受欢迎的辣条、火腿肠什么的，卖给一些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便利店这些地方。”想了想，欧阳翔又补充道，“现在是夏天，主要就去做些雪糕、冷饮的批发，三天前的晚上，我把这些货一卖，赚了差不多有五百块。”
“三天前的晚上……”叶子枫若有所思地接着问道.“你是在哪里把货卖掉的？当时还去了哪里？”
“就是在合溪村那一带啊……”欧阳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当时我把剩下的货全卖给那儿一带的小卖部以后，就把车开进村里放了一晚，我自己去了一家大排档对付了几餐，晚上就睡车里，哪儿也没去，直到昨晚把钱花差不多了，才回来睡的。”
“当时怎么不回来睡呢？”
“嗨，叶警官，这房子虽然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可在我姐走后，就基本上是我姐夫在住了，我也知道，那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所以我也就迁就一下他了，要么我睡车里，要么就在这一楼找个塑料布、毯子什么的一盖，再往上一躺，将就着对付一晚上就过去了。”
“嗯。”叶子枫点了点头，他四处看了看，然后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姐夫呢？”
“哦！”欧阳翔猛地一拍脑袋，“您瞧我这记性！”他指了指旁边的楼梯，“他平时就住在二楼，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或者在陪我姐说话吧？这边请……”他一边说，一边将二人领上了二楼。
比起一楼的杂乱无章，二楼相对好一些，但比起一楼，气氛上却显得更加压抑.客厅、走廊和家具上都布满了灰尘，显然很久都没人打扫过，墙壁和天花板上都爬满了污渍和蜘蛛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散发着恶臭，旁边的两个房间，木制房门已经褪色到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实在难以想象，这个环境下居住的人，是怎么忍受下来的，他的内心世界又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第86章 嫌疑人的否认
“两位警官，他就在里面。”欧阳翔站在一扇房门前，轻轻敲了三下，“姐夫？”
“门锁早就坏了，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声。
“哦。”欧阳翔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门推开的那一刻，强烈的呛人气味就扑鼻而来，顿时，空气中就夹杂着香燃烧后的味道、浓烈的体味和各种恶臭无比的味道，叶子枫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股酸水，他咬着牙，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没当场吐出来。
“翔子，”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男声，“这两个人是谁？”
“姐夫，”欧阳翔捏着鼻子回答道，“这两个人是公安局的，说是为了我姐的事儿……”
“你怎么不早说？！”男人急了，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OO@@的响声过后，他一把拉开了紧闭的窗帘，顿时，整个房间都亮了。
这时，叶子枫才看清楚这个房间内的陈设.一张普通的木板床上，散落着不知道多久没洗、正散发着异味的衣服、裤子、内裤和袜子，原本雪白的被子也变成了酱油色。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香桌，上面摆放着一个香炉、三个酒杯和三盘果品，也是在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女人的黑白照片。
“你就是郑景隆吧？”叶子枫看着眼前这个全身只穿了一条洗到发白的内裤、头发乱的像鸟窝、不知道几天没洗脸、洗澡的男人，皱了皱眉，问道。
“对对对，我就是。”郑景隆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警官，你们来找我，是不是，我老婆的事情有希望了？”
“算是吧。”叶子枫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我们还想找你问点事情，前天晚上的七点到九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开车去了趟合溪村……”郑景隆咬了咬牙，“在那里待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怎么了？”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在前天晚上去那里吗？”叶子枫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接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啊……”郑景隆猛地吸了吸鼻子，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他看了看妻子的遗像，然后才说道.“其实，前天是我和雅佳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我就站在大门口待了几分钟就走了，不想再触及那些回忆了，当年我们在那里定情的时候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没想到，物是人非……她的家人不是去世了，就是搬走了，她也不在了，只有我和翔子了……”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请您节哀。”叶子枫简单安慰了一句后，直接进入了主题.“你和你老婆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到了情况，现在还是需要确定几个细节，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首先是第一个问题，李香宁，你认识吗？”
“那个贱女人？！”听到这个名字，郑景隆握紧了拳头，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那张脸！就是她屡次三番带人去学校和酒吧里闹事，我和雅佳才会丢了工作，雅佳才会因此离我而去！”
“她前天晚上被人杀了，尸体就是在合溪村的福兴游泳场里被打捞上来的。”郑景隆话音刚落，叶子枫就继续说道。
“什么？！”郑景隆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就放声大笑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她被人杀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哈哈哈哈，雅佳，你听到了吗？有人给你报仇啦……”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你们是在怀疑我杀了她？确实，确实，这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我说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会有警察来……”
“郑景隆，请你说话自重一点。”叶子枫刻意加重了语气，他用自己那利刃般的眼神盯着对方，“我们警方从来不会包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老婆的事情，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在眼下，命案必破是我们的工作宗旨，对于李香宁的死，每一个有嫌疑的人，我们都会查，希望你理解并积极配合我们。”
“那你们找错人了，”郑景隆依然有些愤愤不平，但也毫无隐瞒地坦承道.“虽然我也很希望，亲手杀了她的人是我，还有陈彦鹏那家伙和他儿子……”
“我能理解你的这种心理。”叶子枫看着他，“你认为是他们害死了你的老婆，所以只要时机合适，你会想办法杀了他们为她报仇。所以，你有动机……”
“我有动机又怎么样？”郑景隆不屑地说道，“我只是想想而已，难道这也犯法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一想，确实不犯法，”叶子枫毫不退让，“但如果去做了，那就犯法了。”
“证据呢？”郑景隆耸了耸肩，“如果你们有任何证据证明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也了无牵挂了！”
“你先别激动，”叶子枫淡淡说道，“我刚才说过了，你老婆的事情，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今天我们来，只是做一下简单的走访调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不是你做的，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你；不过，如果真的是你做的，我们作为警察，也一定会逮捕你，即使站在一个丈夫的角度，你的遭遇值得同情。哪怕是恶贯满盈的人，想结束他（她）的生命，也必须要有法律的同意……”
“我就一句话，人不是我杀的。”郑景隆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
“我也很希望不是你。”叶子枫面无表情，然后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昨天陈彦鹏带着他儿子来找我们，他向我们指证你就是杀死他老婆李香宁的凶手，对于这个指证，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他？我呸！”郑景隆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痰，“这就是污蔑和抹黑造谣！他害死了我老婆还不够，还想害死我全家啊！警官，你不会相信这家伙吧？他就没一句真话！”
“是真是假，我们会去调查核实的。”叶子枫回答道，“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暂时就这些了。你刚刚说，陈彦鹏是个满嘴谎话的人，能不能详细说说情况？”
“警官，我想您还不知道吧？”郑景隆再次咬了咬牙，“陈彦鹏的那个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而是领养的！”
“哦？”叶子枫来了兴趣，这可是目前为止的调查中还没查到的地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
“陈彦鹏在网上发消息控诉我们，还有去我们的工作单位闹事的时候，他自己声称的，”郑景隆解释道，“他当时说什么即使不是亲生儿子，那也是亲如骨肉，他还说，他儿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多少岁就会做多少以内的整数加减……这些你们都可以去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我们会去进一步核实情况的，”想问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叶子枫便结束了这次问话，他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你想到了什么新的情况，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老李，怎么样？”
在回警局的路上，叶子枫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林看了一眼，问道。
“叶队，”李林扶了扶眼镜，他在看手机里的照片，“刚刚在院子里，你和欧阳翔说话的时候，我趁机拍下了那两辆车，还有跟郑景隆说话的时候，我也拍了几张他房间里的照片。回到局里以后，我会立刻比对车轮印，还有对他房间里的情况做一个合理的推测。”
“嗯。”叶子枫的右脚往油门上加重了力气，“你觉得，是他吗？”
“现在还不好说。”李林摇了摇头，“我倾向于用证据说话。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从他们屋子里的环境和现在生活的状况看，我觉得不像是郑景隆，也不像是欧阳翔。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欧阳雅佳的死，带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了，他们就好像是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同意你的观点。”叶子枫一边专心致志开着车，一边说道，“但我也有不同的看法。他们的表现确实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仔细一想，其实还是有疑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