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人今日不点卯——季盈野【完结】
时间:2024-12-20 17:18:44

  “后来呢?被辽人发现了?可你不是成功把他们铜矿毁了么?”邓玄子问。
  爆炸来的很突然,那夜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等冲出来发现铜矿被毁后已经来不及了,矿一旦被炸,地下铜物构造被破坏侵蚀,成了废铜矿一座,他们数月以来的心血全白费了。
  首先被怀疑的便是夏昭,辽人将其扣押,但很快发现是耶律有问题,他们在她帐篷里发现了诸多大宋书册,还有夏昭的私有玉佩,甚至有辽各地的铜草花分布图,耶律承认受够了被辽官玩弄,想杀了他们,躲去大宋。
  “我送给她的那些东西,恰恰成为了做实她叛国投敌的证据,我暗中眼神传递计划,但耶律知道辽人不好糊弄,便对我拔剑相向,骂我胆小如鼠,见色忘义,只想占有她根本无视她去大宋的哀求。”
  “我想过无数种英雄救美的场景,以为自己能以一敌百,带着她远走高飞,但是,那个时刻我懦弱了,我确实想活着,想回到大宋,我诞于名门世家,即便我不承认,但精致利己就是自小刻在骨子里的,我躲了起来,等鼓起勇气想救她时,她已经被有个辽人杀手带走了,我完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被推进了燃烧的铜矿坑。”
  “从年少至今,儿是我第一个动心的人,但在她真挚和热烈面前,我是个懦弱的人,我不敢为了她冒险,也不想放弃回到大宋的功名富贵,甚至离开辽之后我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洗脑,比起我潜伏恢弘的任务,爱上她是件可笑的事,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横跨两国身份显赫的谍人,有段露水情缘再正常不过了。”
  “但后来我发现我骗不了自己,爆炸那晚,若拼一把,我有带她脱身的机会,但我没有勇气信任自己。”
  厅堂里一阵沉默,夏昭说完此,已是双目通红,“我又在辽待了数月,抹干净自己在辽的所有痕迹,直到前不久回来。从各方收集消息,杀她的那个辽人,在乍暖还寒时来了大宋,有人在霸州见过他。”
  “你见过他吗?”卫聿川掏出一张画像,背对三处其他人,展示给夏昭看。
  夏昭眼睛一下亮了
  “谁啊谁是啊?!”孙有虞几人立刻想绕过来看画像,卫聿川卷了起来,收入怀中,“明日三处任务繁重,还请夏大人保护好自己,相信此人知道你回来,定会现身,借您簪花一用,用完还您”,卫聿川拿走夏昭的簪花,“其他事就交给我们了。”
  “我还有一请求,不要伤害她的朋友,城里想杀我的优伶,是她的朋友,他们像被府中暗器杀死的那个优伶一样,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伤不了人,儿因我而死,她的朋友们内部非常团结,即便世人看不起他们,他们从不会看不起自己,如果可以,把他们赶回去辽,不要让他们再做傻事了。”
  翌日午膳后,邓玄子和孙有虞在厅里准备着即将出发的兵器,卫聿川活动着肩颈,收紧着护腕束袖,李鸦九正踩着凳子给卫聿川脖子后面加固着什么机关,卫聿川看着霓月,希望她能跟自己说点什么,但霓月默默在一旁往大腿皮绶带塞着飞针和暗器,没理任何人。
  今日城中热闹,城门大开,混乱之时焰影门的人定会卷土重来,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要主动出击,就算拔掉层皮,也要从源头上斩断他们。
  霓月塞足了暗器甩下裙摆,几步过去一把捞过卫聿川,狠狠亲了卫聿川脸蛋一口,扔开他,飞出了府里。
  卫聿川本就被李鸦九按着加固装备,霓月这突如其来又始料未及的一嘬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醒目通红的口脂印子,卫聿川一懵,立刻追出门去,霓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府中马车已经在大门等候了,夏昭赶往马车,柳缇和李鸦九、孙有虞陆续往外去,邓玄子经过卫聿川扔给他一块帕子,“擦擦。”
  卫聿川挥手撇掉帕子,顶着脸上通红的口脂印子仰着头走了出去。
  邓玄子无语:“士之耽兮,不可脱也。没有原则的人。”
  瓦舍勾栏已是人声鼎沸,霸州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路两侧都是用锦绣彩旗拉成的飘杆,一入大门,奏乐戏乐声便响彻耳边,奇术异能、歌舞百戏喝彩及吐槽声响成一片,表演吞铁剑的,做旋烧泥丸子的,弹琴奏箫管的、算卦耍猴的……中央最大的戏台处,官员贵族座位安排在楼上,百姓坐在楼下用枋木垒成的露天阶中,若仔细观察,一派热闹祥和之下,每隔百十来米便有几个身着常服、眼神锐利的青壮年男人低调巡游在人群中,这是机宜司二处的武举和部分皇城卒,待戏台开戏,《目连救母》为信号,便开始行动。
  柳缇坐在观戏台百姓之间,捧着把蜜饯果子小口小口嚼着,东张西望,戏还未开始,陆续有百姓进来找找座位了,她仰头看着斜上方的楼上,夏昭和胡胤、闵伯寅坐在一起,身后是霸州府衙的几位大人,若是在汴京,每逢元宵节,皇上和妃子都会到知名勾栏观赏戏目,与百姓同乐,可见这勾栏瓦舍对人吸引力有多大了。不过柳缇也不能轻松看戏,她还有任务,她得观察有什么人接近夏昭,随时给三处几位发信号。
  小神庙中众优伶正忙碌涂面换戏装,来来往往皆是忙碌,一身穿翠绿参军戏长袍,头戴紫色牛耳璞头帽的伶人颠颠地晃着身子穿过优伶杂役们走向前,时不时推开挡道的人,“起开!”
  屏风神像后一张大长桌上,准备登台的优伶们正对着铜镜梳妆,里端尽头有两个一看便是外行混进来的人,正窃窃私语密谋着什么。
  霓月拉开八仙椅要坐下,谁知这参军戏长袍太夸张碍事,差点把自己绊倒,刚抬了把衣袍,头戴的牛耳璞头又差点滑下来,霓月扶正璞头,瞄了眼铜镜里的自己,啧啧,真是就算花面糊脸也挡不住姑奶奶的美貌啊!
  里头两个正在密谋的假优伶发现了霓月,威胁道,“哪来的癫人?!滚出去!”
  “哪来的癫人?!滚出去!”霓月憋着嘴煞有介事、怪里怪气地学舌道,“你俩来干嘛的?你们还有多少人?谁让你们来的?让你们的人滚出这里,滚出大宋,叫虎倌出来见我。”
  其中一个优人气势汹汹过来要轰霓月走,霓月歪斜在椅子上,不耐烦地看着他,“让他来的时候把那破面具摘下来,别跟我装神弄鬼。”
  “你若还不走,一会儿戏台上演死人的就是你。”高壮优人俯身威胁道。
  霓月慢悠悠从头上拆下一根簪子,插在了桌上,“变戏法,谁不会啊?!”
  说罢抬手一把抓住优人的头往桌上猛地暴扣,桌上的簪子消失不见全部插进了优人脑门中。
  “啊――!”神庙里响起众人惊恐叫声。
  李府此刻寂静一片,仆人老陈正倚着大门打瞌睡,书房一侧后墙,一身姿利索的单薄身影翻进了墙,直接跳进窗户,撬开所有柜子门锁一通乱翻,一会功夫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但还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宋净女又跳进书房,看到了夏昭那把铜筝,在宋辽边境打野呵的优伶队里,只有两个人用铜t乐器,一个人用铜筝,一个人用铜琴,宋净女飞快到处摸索,终于在夏昭枕头底下摸到了那支琥珀簪子。
  眼眶中涌动的泪水瞬间滚了出来,有生之年,没想到还能见到姊姊。
  一场阴谋,两国相隔,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净女激动地胸前剧烈起伏,想起还在夏昭书房,立刻收起簪子翻出墙外。
  李府后院僻静胡同通往菜市街,今日百姓都去了勾栏瓦舍,如今空荡无人,宋净女匆匆离开李府,一抬头在巷子前方看到一个人影。
  卫聿川一身家宰打扮,拎着只鸡懵懵地看着她。
  “宋谋士?你来这干吗?怎么……这副打扮?”
  宋净女立刻掉头就走,卫聿川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她,嘴里叨叨个不停,“你是不是来偷东西的?我们三处抓捕阿克丹时候是你提前把碧澜河的桥毁了,又把二处的人调走,我们差点死在大宋之外了我死在外头都没有人给我收尸你好狠的心啊宋谋士都是年纪相仿的青年我以为你会是三处的同盟没想到你背着我们做这么多凶狠之事!你怎么不跟着胡大人去看戏?是瞧不起优伶吗,你之前也是优伶供人取乐你是瞧不起优伶还是心虚自己?!”
  “闭嘴!”宋净女再也憋不住愤怒,双手之间倏地弹出一条尖锐的铜丝,手心紧握两端铅块抬手拉扯间铜丝弹出一尺多高,瞬间缠住了卫聿川脖子,宋净女蛮力飞快缠绕着卫聿川脖子,目露杀意。
  “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那今日得死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霓月,虽然她是三处的人,但我确实挺喜欢她的。”
  “去死吧。”
  宋净女猛地紧握两手铅块,瞬间将铜丝勒紧,卫聿川被勒得喘不上气,窒息地倒在地上,脸已经憋成了紫红色。
  “萧益元……就是被你这样杀死的吧……他脖子上那一道致命伤……我们以为是薄剑,其实……是你的铜丝……之所以伤口是左高右低,是因为我们当初在满街搜查违禁书册那日,你的右手被马蹄蹄了,伤了右手……使不上力……,又要多缠一圈才能杀死萧益元,所以……他脖子上缺了一小块肉条,是这铜丝缠下来的……”
  宋净女凶狠地勒起卫聿川,又缠了一圈铜丝,拖着他脖颈死死拉扯,“对,就是这样,你有没有感受到萧益元一样的窒息?你真的很多事,非要把他们从辽带回来。”
  卫聿川脖子血流如注,躺在地上被铜丝拉扯着仍旧吃力地对峙着,“你为什么不叫‘大辽’……你是个辽人,不要以为在大宋待几年,就是宋人了……”
  卫聿川是在李鸦九及冠礼那晚确认宋净女是辽人的,把她叫来就是为了试探她,那夜他们图新鲜做了些辽餐,无奈口味真的不适,又膻又腻难以吞咽,卫聿川后来特意做了几样菜品,宋净女来的晚吃的津津有味,当时他们几个都在喝酒划拳没人注意她,只有卫聿川在偷瞄她,真正让他确信宋净女是辽人的,是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那酪粥卫聿川仿照了当初完颜拓营中同样的口味,宋净女喝了几口,做出了和完颜拓同样的吃法,加了桌上一样生长在辽戈壁的青菜叶进去,当膻厚的酪粥蒸煮过头缺失滋味时,辽人常用此法调味。
  这在宋人吃起来觉得怪异恶心,但对辽人实在是美味。
  宋净女在巡边府定是会处处注意自己言行,难得有这种放松时刻,便被卫聿川抓住了马脚。
  “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啊!我都要被勒死了!”卫聿川窒息地扯着脖颈的铜丝大喊。
  “平时你太N瑟,有人治治你也挺好的。”邓玄子从高墙上飞下一剑刺破了宋净女手臂,手中杀器立刻弹了出去,卫聿川猛地拽下脖子上一圈厚重的假人皮,被铜丝缠绕的地方立刻成了碎片。
  好险,再晚一点,真勒住自己脖子了。
  宋净女还想跑,孙有虞从另一端墙头跳下一脚将她踢到了墙上。
  假脖子是出自李鸦九手笔,他正拾起地上弹落的铅块铜丝,拉出了一条线,观察着其中构造,“不错不错,颇有新意。”
  三把长剑剑指宋净女,宋净女口吐鲜血瑟缩在墙角,如今是穷途末路,“杀了我吧。”
  “虎倌是谁?他在哪里?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宋净女咽着血,不语,卫聿川的剑又向前刺了半寸,“你不想知道你姊姊在哪吗?”
  宋净女眼中燃起挣扎。
  “夏昭把她安置在了宋辽边界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若想见她,就一五一十回答我们。”
  “我不知道。虎倌命令我们单线联系,我只知道我的上级,是一个男人,他跟我每次见面都带着面具,听不清真实声音,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从未想过逾越他,我只想远离大辽,到大宋汴京去,到江南去,他们让我就干什么,答应我完成所有指令,就送我去汴京。”
  “那这样,从今往后,你是我们三处的人,你做完我交代给你的事,我不仅送你去汴京,保证你的安危,也会让你见到你的姊姊。”
  卫聿川拿出写着地址的字条晃了晃,宋净女刚要抓,卫聿川立刻收手回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
  “哦?不相信是吗?我还有个更劲爆的。”卫聿川蹲下来看着宋净女,“你在优伶团里结拜的姊姊,不是你的姊姊,而是你的娘亲,她为了保护你,才隐瞒了所有人。”
  此话一出,孙有虞、邓玄子和李鸦九惊愕地瞪大双眼,看向了卫聿川。
  “想要跟你的娘亲见面,就按我说的做。”
第85章 .归山篇十七 终
  “夏昭手里的这只琥珀簪花,并不是她的,而是她留给你的,她仔细看一下,她给你留了东西在里面。”
  宋净女举着琥珀簪花对着阳光看,厚重的簪花里被封进去了一条过于细细的绳状物。
  是……一条脐。
  宋净女下意思捂着腹部一惊,她的脐罕见的细,出生时非常瘦弱,即便剪短了脐带,肚脐留下的眼也异常的小,这是孙有虞和柳缇在炙仙楼外发现宋净女和胡胤共度春宵时发现的,孙有虞总觉得宋净女身子和哪里不太正常,便越下来屋顶戳破了一层窗户纸,离得更近想仔细观察一番,柳缇不知孙有虞这是为何,总觉得他突然面目模糊十分猥琐,柳缇想走,孙有虞还拉着她看,眼前声色不堪入目,柳缇捂着耳朵逃似的走了。
  这孙有虞怎么还有这癖好?!
  诶,而立之年的人了还没成家,看点这也不奇怪,柳缇摇摇头,自顾自走了。
  但孙有虞即刻总算发现宋净女哪里别扭了,她似乎没有肚脐眼!
  再仔细一看,有,非常非常小,这算是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管他有没有用,等着见了小卫告诉他再说。
  如此私密且只有自己知道的事与这信物应和上了,被这么多重磅真相冲击,宋净女尚且还处于震惊中,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爹娘卖到优伶团里的,怪不得总觉自己与姊姊有几分相像,莫名有些亲切感,姊姊有时独来独往,宋净女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耶律叫她不要问,有时对她很冷漠,宋净女总害怕是自己偷懒才让姊姊生气,最初辽人皇室之间流行通婚,后来这股习俗蔓延到了平民之间,而优伶由于是底层,就连平民百姓也不愿与之婚嫁,多数优伶都是内部结为连理,一代代下去永远在底层打转,永远改变不了命运。
  辽境的沙砾和族人的野蛮让她们度日如年,两人打小听得是大宋的词曲,宋净女逐渐向往中原和江南,这一天终于猝不及防来临了,优伶一行本要去上京道为官员表演,宋净女中途找琴行修琴,迷了路,被一个神秘男人抓到,要送她去大宋过好日子,事成之后,保准她去汴京。
  “两年前,真正的宋净女在来霸州的路上被我杀了。宋净女虽然是名门闺秀,但他父亲只认为她是个嫁不进王府的赔钱货,送她来巡边府学艺,其实就是想把她打发走,她在霸州是死是活根本不会关心,所以也绝对不可能来霸州看女儿,胡胤也没有见过宋净女,只知道个大概,身边多一个知冷知热、赏心悦目的年轻小娘子,当然不会拒绝,他府中有正室和小妾,我从来不会去他府中争宠,我只想要荣华富贵和权力,就是喜欢被人捧着,当伶人永远在赔笑哄别人笑,被人耍弄,被人骂下贱,我恶心。”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