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值得。”头埋在臂膀间，许凡心声音闷闷的。“一直都很值得。”
“我？”迟悦笑得很不是滋味，“我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嘴上说着喜欢季航，转头却和他的好兄弟在一起了。然后还继续享受他给我带来的便利。这就是我。”
迟悦一口气说完，像又觉得不够，盯着深邃的夜空，她刻意放冷声调。“我对你造成的伤害，等你真正冷静下来想想就会明白，我是真的很自私。”收回视线，她用最冷漠的眼神看着许凡心。“就像现在，我还在跟你倾诉，忏悔，找你索取情绪价值。”
许凡心以柔软的视线回应她的冷漠。看着迟悦，他轻轻勾起水润的唇角。“我们不是圣人，都会有私心，你不要总是怪自己，对自己严苛。”笑过之后，他漂亮的脸上失去了朝气。“我不喜欢你说你自己不好。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事实。还有你说我美化你，也不对。因为我加深的情感，都在跟你接触之后。”
迟悦垂下眼睛，叹息着拧开酒瓶。
“你对人冷淡，是因为不愿意辜负对方的期待。同样的，你自己也不太会期待他人。”许凡心紧紧地盯着手里的坚果，“你会主动对陌生人释放善意。会事后不求回报，善良得不着痕迹。”
“我没有。”眼看第二瓶酒也快见底，迟悦摸出了钥匙。
许凡心露出笑容，趁她关注钥匙，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你会平等的尊重每一个群体。发自内心的尊重。特别是尊重别人的时间。每次坐车，点外卖，你永远都是提前去等别人。你怕给人添麻烦，总会让出自己的一部分利益。所以迟悦，你不自私。一点都不。”
尖锐的金属摩擦过指腹，迟悦把玩着钥匙，稍稍侧目望着许凡心。
“还有去公园的那次。你蹲在乞讨的爷爷身边偷看他拉二胡。一曲拉完，你拿着换好的纸币，看着爷爷，笑着把纸币放进爷爷的碗里。爷爷想要跟你握手，你毫不迟疑的丢了相机就去握住爷爷。”回忆结束，许凡心慢慢的低下眼帘，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难过。“离开之后，我问你握手是什么感觉。你没说话，可我看见了，你眼眶红红的。”
迟悦睫毛扑闪，许凡心所说的情形，此刻正在她脸上重现。她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努力眨眼控制即将再次潮湿的眼眶。
“还有工作。有不合理的要求，你会不开心，会冷脸。”仿佛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许凡心嘴角噙着笑。“可争执过后，你会开始反思自己，会去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即使有些要求听上去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可你还是会等双方平复心情，主动去沟通推进事情。”
迟悦微微笑着，故意表现出自己毫不在意。
“迟悦，我不傻，也不瞎。所以求你别再这样说自己，我听到你这么说你自己，只是为了让我放弃，我不会好受，只会更心疼你。”目光瞥向车河的位置，又很快收回，月色如纱，笼罩着他线条柔和的侧脸。“你就是值得最好的。”
熠熠的光，点缀在他会呼吸的漂亮眼睛里。迟悦看着许凡心，有一瞬的失神，目光再次焦距。她移开视线。“可我说的是事实。放弃过你一次的人，一定还会放弃你第二次。”她静静地深呼吸，缓缓地抬起头，又看了许凡心一眼。“永远都别原谅想过要离开你的人。”
“确实是没法原谅。”在迟悦的注视下，许凡心的唇角轻抬，眼睛里满是故意逗她的笑意。“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迟悦弯了弯唇，确实有被他逗到。不过笑意稍纵即逝，她很快就变回了冷淡模样。“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优秀的女人。”
许凡心笑了，眸子中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但优秀的你，只有一个。”
不是不感动的，拎着空酒瓶，迟悦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许久，错开目光的时候，她笑着开口：“优秀的你也只有一个啊，你要去找眼里有你的人。把你当唯一的人。等她出现，你就知道，被爱是不需要努力也很值得。”
收起微微瞪大的双眼，看着地面，许凡心笑笑。“每个人都很珍贵，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爱自己。”眼里的温柔渐渐变浓，迟悦低着头，“你也要好好爱惜自己。”
“迟悦...”拿起那杯已经不那么温热的水，许凡心浅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他眼中泛起温热。“做过你的男朋友，我很开心。 如果喜欢季航能让你开心，那我愿意帮你。”
神情闪过一丝痛楚，迟悦蹙着眉，缓了缓才去看他。“你不用这样。”
“只要你别再装不认识我，回避我，我愿意退回到朋友的位置。”许凡心小心翼翼地偏着头看她。“或者，如果你不愿意再见到我，那我会始终跟你保持距离。只要你真正开心，怎么都行。”
“不可以。”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迟悦叹了口气。“我不会再向你索取了。但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找我。”
“可以吗？”许凡心很快的看向她，眼神很亮。
“我指的是真正的需要帮助。”迟悦当然看出了他的期待，于是冷下脸来。“不许心思不纯。否者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好。”许凡心爽快地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
...
...
那天之后，走廊再也没出现过与许凡心有关的气息。
恢复了他没来过时的样子，没有依赖，没有打扰。
放弃会有遗憾，但是有些事情坚持，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
一定要拥有吗？或许，失去会更加轻松。
...
这个世界很大，有些人只适合相遇，不适合拥有。
...
而那天以后，迟悦也好像渐渐不平静了。
谈不上庆幸或是轻松，反倒是，有点失落。
第五十一章 未婚妻
一出休息室，迟悦就看见季航在练拳。
他因该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本来身材就好的他经过训练，脸上开始微微泛起红晕。
顶光下，那挂着的汗就随着他利落的动作从发梢甩落，肌肉也绷得很紧，看着极具攻击性。
迟悦边绑腕带，边刻意收起目光，不去看他。
这些天，她虽然来得不勤，不过每次她来，都没有碰到过季航。
今天拳馆没什么人，她反而还碰上他了。
想到这，迟悦又扭头看他一眼。
“你来啦。”不远处看到迟悦的教练冲有点漏神的她打招呼。
迟悦听到声音，回身，看见是自己的教练，她笑笑。“今天还是在训练房吧？”
“对，要收拾得差不多就过来热热身。”教练拿起水壶，瞥到一边的同事，又跟他说了几句话。
迟悦趁他们聊天的间隙，很快地看了一眼在大厅练习的季航，转头就走进了训练房。
等到迟悦训练完出来，大厅早就没了季航的身影。她跟教练打完招呼就去洗澡。
换上宽松的黑色休闲套装，她把训练的东西往储物柜一丢，下了楼。
夏夜空气难得不闷，离开格斗馆，迟悦没什么方向的站在路灯下，头顶着白晃晃的光亮，耳边传来“喵喵喵。”的声音。
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卖部老板养的狸花猫。
迟悦笑着蹲下，伸出手，任由狸花猫在手上蹭来蹭去。
街道安静，听到小卖部旁边的咖啡店里面传来熟悉的人声，迟悦稍稍侧身。
很有情调的暖色咖啡店里，咖啡冒着香气。
季航背对着门，在跟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说话。
头上的光稍稍错了一点，迟悦听到咖啡店二楼有人踩着楼梯上楼，嘎吱嘎吱的响。
“不记得。”
看不到季航的脸，但听声音，迟悦觉得他的脸色因该好不到哪去。
季航对面的女人在季航背影的衬托下，显得很娇弱，即使店里光线没那么明亮，但迟悦也能看得出来，她的脸很精致，很漂亮，很清秀。
毛茸茸又带点硬的触感依旧在她手里蹭着，看着那个显眼的背影，迟悦感觉到腿稍稍有点麻。
“难道你不想我？”女人的声音跟她的外貌一样，是很清秀的女声。
迟悦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女人应该跟季航是亲密关系。
她冷着脸，想走，但是又不由自主地拉着猫，一起往咖啡店门口靠了靠。
“喵~喵~”狸花猫似乎不满意只是蹭蹭，开始张嘴找她交流。
她“嘘”一声，边竖着耳朵，边很轻很轻地跟小猫承诺。“一会让老板给你加罐罐，别吵噢。”
听到罐罐，小猫叫的更欢实。
迟悦仰头叹息一声，又看向小猫。
“以前对你好是真的，不后悔。”
他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迟悦条件反射般的转头往咖啡店里瞧。
女人回了点什么，但她的声音在咖啡店的音乐里听着很模糊。
“不过要能再做一次选择，我会选不认识你。”
离得稍近点的季航的声音，勉强算得上是满不在乎里带着点冷倦。
“你在后悔？怪我以前不懂事，那样对你？”
她看到女人娇弱的身体正微微往季航的方向靠近。
季航似乎有点抵触女人得稍一偏头，“不是后悔，是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散伙之后的日日夜夜。”
女人双手放在桌上合拢，似要抓住什么，她眼里盛满柔情。“你还记不记得？分手没多久，你假装运营商给我发台风预警短信，提醒我，要我注意安全。可我当时用的是移动，你短信冒充成了联通的提醒。”女人笑，笑容令她看起来更美了。“当时我就猜到是你。”
季航嗤笑了声，然后轻描淡写地说：“记得。”
“你看，我就知道，其实你也没那么容易就把曾经的事都忘记。”说着，女人眼里闪出动人的光。
季航转头，射灯的冷光落在他睫毛上，“我那是怀念当时的自己。”说完，他明显没了耐心。“以后别再搞小动作。也别联系我。”
“季航。”女人绵软的声音里有丝丝泪意。“你说过的，会永远都只爱我。不管怎样，都不会跟我计较，只要我愿意跟你在一起。”
收回视线，迟悦点了点狸花猫的脑袋，里面好像静了下来。
季航没再说话，也没了动静，迟悦侧目瞟了一眼，正巧看到季航轻轻一仰头，周身气压都很低。
迟悦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正盯着屏幕犹豫，头顶的光就被人遮住。
“美女，加个微信？”
迟悦抬眸匆匆一瞥。“加不了。”
话落，她转头看里面人。
还好，没注意到他们这里。
“可是你不正好拿着手机在么？”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拿迟悦手里的手机，笑容和善。“加一个吧？”
“我男朋友不让。”迟悦稍一抬眼，示意男人橱窗里的季航，
男人顺着迟悦的视线望去，“可你男朋友似乎...已经有新欢了...”
“我有说过我男朋友是男的了吗。”编辑好信息，迟悦“唰”一下站起身。
“啊？”男人的视线随之抬起。“什么意思...”
“女的，那个，看到了吗？”白净的手，指了指季航对面的女人，迟悦装得一本正经。“她跟我一样，在拒绝你们男的。”
这时，季航正好看到迟悦发的那条【需不需要帮忙】的微信，他下意识环视一圈，只片刻，就找到了在门外忙活的迟悦。
视线相交，季航脸侧向一边笑了，笑过之后，他低头，屏幕亮了一会就被他熄灭。
“这么帅都看不上？！”有了参照，男人很轻易就理解到了自己没戏。于是，带着十足的感叹，男人的视线随季航低头继而转向迟悦。“好吧，打扰了。性取向确实无解。”
男人离开的同时，迟悦手里的手机震了下。
季航【需要】
迟悦弯了弯唇，快速瞥了一眼玻璃窗里的自己，调整了下头发细节，她一把捞起捞起狸花猫。
“走。”
“喵！喵~喵！”
狸花猫抗议的动静不在迟悦的计划范围内，却很有成效地吸引到了凝固在桌前的两人。
“承诺只在相爱的时候作数。”见女人看了过来，迟悦适时道出自己的出场词。
狸花猫在她臂弯里折腾，这让迟悦觉得画面有点不好看，于是，她边挠着狸花猫的下巴，安抚狸花猫，边面不改色地朝季航轻轻抬了一下下巴。“你还要多久？”
“这位...”女人先季航一步发问。“是你的新女朋友？”
迟悦迎着女人的打量，淡淡一笑。“是未婚妻。”
季航忍俊不禁嗤笑了声，随后起身，走到迟悦面前，探出手，挠挠狸花猫的下巴。
“走吧，未婚妻。”他勾起唇，拉长的尾音，酥得几欲入耳。
迟悦压着头，借看猫来维持听到季航称呼时的反应。
迟悦的对于“未婚妻”这个称呼不适应的表现被女人看到眼里，也正因为看到迟悦的表情，她开始有些不相信他们的说辞，可她转头，却看到季航的笑容发自内心，确实又不像是装的。
一时没了主意，等到女人反应过来，迟悦跟季航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了。
出了咖啡馆，季航偏头看了一眼橱窗玻璃，视线匆匆往自己的服饰一瞥，见没什么不对的，他眼角一弯，脚步松快了很多。
迟悦却以为他是舍不得，便将怀里的狸花猫抱得更牢。
“你现在进去解释还来得及。”
季航看向她，不解地一挑眉，轻“嗯？”了声。
“需要我陪你去澄清吗。”迟悦看着狸花猫，语气降了几度。
两人前后脚走进小卖部。
狸花猫回归到自己的地盘，嗖地一下就从迟悦的怀里跳到地上。
身上骤然一松，迟悦神情就更不是滋味了。不想被察觉，她默默往小卖部的货架里面走。
看着她不很痛快的背影，季航微微挑起眉。思考片刻，他跟了上去。
“多谢。”季航轻歪身子靠向她脸侧的货架。
“不客气。”她随手拿起一个罐头，细细打量。
季航见她不太想搭理自己，那双宽厚修长的手也学着她，随意拿了一个紫色的猫零食，胡乱晃着塑料袋。
一时间，袋子里的东西发出“沙沙”的声响。
声音引来狸花猫的关注，迟悦也拉下脸，看了一眼行为有些幼稚的锐利眉眼。
“你已经自由了，不走吗。”被季航垂眼盯着，迟悦感觉自己跟他之间的距离在被缓缓拉近。
她不着痕迹地放回猫罐头，蹲下身来避开他。
看到迟悦的反应，季航似乎也意识到了，两人的身份确实不适合离这么近，于是他也往旁边退了一步。
两人都没说话，只剩下狸花猫在两个人的腿之间蹭来蹭去。
“喵~喵~”狸花猫对迟悦手里的黄色猫条摆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