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迟悦要作出决定的时候，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保险起见，我还是给你推介一个摄影师吧。”她边说，边掏出手机。
“你不想看到他们啊...”向晴若有所思。
迟悦干笑着低头一看。
季航【问过了】
季航【松鼠说，如果想道谢】
季航【会当面跟我说】
迟悦笑着抬起头，见向晴眼里仿佛有话要说，她锁上屏幕。“不好意思，看了个消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他们，那就不勉强你了。”向晴眼睛弯着，“不过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因为...”她身体稍稍坐直了一点，看着迟悦，她笑得很安静。“我挺喜欢你的，希望你能常来玩。要是因为不想跟他们接触，我带你去隔壁的咖啡店里坐坐也行。”
“你这里很舒服。”迟悦一面说，一面缓缓看向周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家销售珠宝的店，倒挺像个有很多珠宝的私人宴会厅。”
“有眼光。”向晴柔软地笑笑。“有些人不理解我为什么不是开放制。”
“我刚开始还觉得也许因为里面都是财宝。”看了一眼满墙价值不菲的高定设计，迟悦收回视线。“不过我帮别的珠宝店拍摄，他们也不是这种。所以，你做的因该是更高端，更定制化的那种吧。”
向晴认可地稍一点头。“基本上只接待熟客，或者路过的，他们感兴趣的话就在门口打电话预约。”
迟悦抿了一口缓缓飘香的茶水，放了杯子，往沙发背轻轻一靠。“那，非常感谢向老板的招待。地处这么一块地方，还能这么安静，真难得。”
看着迟悦一半玩笑一半认真的脸，向晴轻轻摆弄着绣球花花瓶。“嗯…我不算老板，维枫是老板兼珠宝设计师。上次说的工作跟管民宿老板的事情有冲突，就是在事业变动期间。这个地方确实不太好租，而且还是在拐角的一整栋。”
端起茶杯，向晴浅浅地品着，眼里既有喜悦也有隐隐的压力。
迟悦闻着空气里清幽的香气，默默点头。“你们的感情真好，难怪都已经开始讨论求婚。好事将近？”
“可能也没有那么近，我有点恐婚。”带了点勉强，向晴微微一笑。
“难怪我能跟你惺惺相惜呢。”迟悦神色舒缓的看着她。
“所以你也是？”
迟悦点头，不置可否。
视线始终在绣球花上浏览，向晴稍稍一偏头，“那你喜欢小孩吗？我猜你不喜欢，或者是无感。”
“无感，偏一点点的不喜欢。”迟悦眨了两下眼，又往窗外看。
“你这么酷。”看着迟悦，向晴柔和地笑笑。“喜欢小孩我才会觉得奇怪。”
“我酷？”迟悦收了视线，转向向晴。
“反正初见你的时候，我是没有想到过有现在这样的对话。”向晴露出一张坦然的笑脸。
类似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听，迟悦没什么惊讶表情的微低下眼皮，安静了一会儿，又抬头：“也许是因为美好的故事从来都只说过相爱的时候，未知的婚后生活没传来过什么好消息的原因吧。”
“嗯？”意识到她在回答自己有关恐婚的问题，向晴释然地一笑。“那就...欢迎加入清醒的恋爱脑俱乐部吧。”
“啊？还有这种组织。”迟悦的表情生动起来。
“现在有啦。”向晴的眼中也闪着灵动的微光。“你跟我。”
“我可真是...”迟悦弯了弯唇。“越来越喜欢你了。”
“那就常常见面。”向晴将茶盘往桌子靠里的位置推了一下。“我其实准备办一个类似的活动，认真的。”在迟悦隐隐问询的注视下，向晴缓缓开口：“有固定伴侣却在婚姻这步裹足不前，想去了解一下她们对婚姻的看法，正好。”摸着茶盘，向晴微微一笑。“跟我这儿的生意也对口，不管结婚与否，财宝总是能够永恒陪伴在人身边的存在。”
“那我pass，我刚没了伴侣。”迟悦笑，充满认可地笑里有点自我调侃的意味。
“我这经常办聚会，什么主题都有。”向晴接过话茬，展开安慰。“而且来宾基本都是女性，你不用担心碰到...”
“那后天先来体验一回。”没等向晴说完，迟悦似乎已经做好决定。回应完，她还不忘下意识辩白。“我没有担心碰到他们。”在向晴柔软的目光里，她又有些底气不足地承认。“算了，有一点担心。”
“Don't worry，I got your back。”向晴稍一抬手，声音也带着笑。
迟悦抿唇低眉，眼眸微微一亮，千言万语，汇成一声轻浅的笑。
第四十八章 她没说话，却在他心里掀起一场海啸
午后慵懒时光，路旁梧桐枝繁叶茂，盛夏知了不停地叫。
迟悦比原定时间到得早。即便如此，向晴的店门前也还是已经聚集了几个陌生的面孔。绕开打卡拍照的路人，她按下门铃，被服务人员带进店里。
为了聚会，向晴把店里布置成了类似“爱丽丝花园”的环境。
芳草氤氲，还有色彩绚丽的蝴蝶装饰，由柜台一直延伸到储物间。
自然元素和原本具有历史痕迹斑驳宏伟的墙面上点缀着当代精致时尚的珠宝，看着颇具优雅华丽的格调。
宴会桌，摆饰，鸡尾酒桌，一应俱全。
按照原定计划，迟悦走到储物间，在一整面墙的保险柜前拿出相机。
背过身，在满是拍摄道具的货架上翻找。迟悦一路都没见着向晴，想到今天她应该会很忙，便也没有执著于找她，放弃找补光灯，迟悦利落地准备好设备，跟外面守在收银台的服务人员打了声招呼，就拿起相机出去拍摄了。
取了些全景，又拍了些布置细节，往来的人也被迟悦逐一记录。
审片期间，观察到人群里笑得最显眼的男主，他跟女主正在交流，女主低头羞涩一笑，男主目光动情，神色灼灼，迟悦退出审片，抬起相机，将其收入图中。
眼睛虚在镜头前，却隐隐约约听到了身后的笑声，笑声越来越愉悦，终于，快要破空而出的时候，迟悦的手臂被人轻柔的拉住。
“许凡心来了。”向晴一手拿着鸡尾酒杯，一手拉着迟悦。“我带你去楼上，来。”
仿佛心照不宣，迟悦并没有犹豫，拿着相机，垂首就跟随向晴绕过一个展柜往楼上走。
“等下我让人在楼梯口立个牌子，就不会有人上来了。”向晴看着直直朝向大门的楼梯，鼻尖呼出轻微叹气。“维枫说过他没空的啊...奇怪。”
“没关系，图片拍得差不多了。一会仪式开始，我从上面补两张，因该也可以。”迟悦盯着相机，余光却始终被楼下那两扇玻璃大门外抬手按门铃的人吸引。
依旧是舒缓的钢琴曲，跟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可迟悦却因为这不经意的动静，震的手都颤了一下。
门外，许凡心垂下举起的手。阳光照耀下，他袖口的金属纽扣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一道小小的光芒。
“不用担心照片。”
向晴清甜的声音唤回了迟悦的注意力。
“看情况吧。”迟悦抬眼扫了一圈周围。“我坐会。”
“好，我先让人把围挡拿上来。”向晴默默地覆上她胳膊，轻柔地拍拍。“我会让维枫跟着他，保证你们碰不上。”
迟悦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的说：“没事的。”
又轻拍了她一下，向晴才神色如常地往楼下走。
其实即使空间错开，楼下的交谈声也能够非常清晰地被听到。因为虽然是二楼，可整个空间都很开阔，所以迟悦只需要稍稍偏头，就能看到在楼下弧形岛台前，微微倾着修长脖颈，观察珠宝的许凡心。
他垂眼，白皙莹润的指尖在玻璃上面轻轻碰着，额头的碎发落在眼睑，投下一片虚虚的阴影。
看到精雕细琢，宛如艺术品的有力后背即将转身，迟悦赶忙往后退。
二楼层高不高，类似小复式隔出来的办公区，蜿蜒门店一半的空间，靠墙的位置是一整排的沙发座，迟悦找了个面前有桌子的位置坐下。犹豫的目光在四周徘徊，她冷静观察。
其实如果把灯关上，她藏在阴影里，楼下很难发现上面有人，但要是这会突兀地把灯关上，只怕会更引人注目。
工作人员拿来了能让人心安的挡路摆设。
迟悦不出声地给工作人员递了个眼神，可惜，工作人员跟她没默契，反而还对她笑了。
“要帮您拿水还有餐点上来吗？”工作人员的声音并不大，刚刚好被两人听见。
“不需要。”迟悦赶忙轻轻摇头，“谢谢。”
她声音小的，几乎只出了气。
工作人员也不多说，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活动正式开始，看着所有人几乎都落座到宴会桌前，迟悦又往离宴会桌抬眼就能看到位置的最远方向挪了挪。
“来！来来，小许，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女儿，关影。刚留学回来，学的是...”
迟悦不经意抬眼，看到站在几个人中间的许凡心端起酒杯轻酌一口。
“幸会。”许凡心的声音温和悦耳，却也透着十足的疏远。
“我家凡心，比较容易害羞。要不老关，让年轻人多接触接触。我们在，他们也不太方便交流。”透着阅历的女声，温文尔雅。
许凡心身边的女性长辈招呼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给他们空出了一个位置。
迟悦支着头，错开视线看窗外，不去关注楼下的动静。
“你好。”叫关影的漂亮女人落座在许凡心旁边，明显很局促地吸了口气。“你的头像是英国迷你垂耳兔么？很可爱呢。”
许凡心稍稍侧目，手指轻贴了下自己的唇。“听致词。”对关影做完“嘘”的动作之后，视线随意地向上一瞥。
男女声交织的温馨表述下，迟悦余光稍偏。明明隔着一段距离，许凡心的目光还是看了过来。
胸膛起伏一瞬。许凡心望着迟悦，呼吸也随眸光变得忽深忽浅。
片刻，他低下头，恍若无事发生，温柔地笑了。
流光溢彩在他一饮而尽的动作后悄然消失。迟悦这才回神，低下头。微微睁大的瞳孔渐渐平静，直至不再透亮。
迟悦开始后悔没有要杯水，期待的目光在附近巡视，在一遍又一遍确认楼上没水之后，她微微低下头，一声轻“呵”自干涩的唇齿间涌出。
底下活动刚开始，迟悦依稀记得，正常活动会持续3~4小时。她的包在储藏间丢着，手里只有相机跟拍摄需要用到的道具。
短暂迟疑片刻，她开始摆弄相机。接连看了几张照片，忽然，她拿出手机。
看到手机已经调成了静音，迟悦稍稍松了口气。哪知道肩膀刚沉下来一半，手机就震了起来。
向晴【等下会组织他们用些餐点，需不需要我掩护你离开？】
迟悦微微张口，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笑着回复【你忙吧。】
信息发出去之后，她眨了眨眼，又打出【我等他们都走了再溜。】
对方正在输入...片刻，向晴【也好，这样相对稳妥一点。】
迟悦选了个“嗯”的表情包，发完，就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接下来的时间，迟悦边听下面客套地社交，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摆弄拍过的照片。偶尔抽空往下面瞅一眼，看到许凡心被人群包围着，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她也笑笑，然后继续低头，将照片从头到尾再逐一拉大细节，打发时间。
等到声音渐渐变小了，迟悦看了一眼楼下。
果然，他们拿着礼品盒，正陆续退场。
天色也开始渐渐变暗，当发现楚维枫拉着门，把许凡心送出去之后，迟悦拿起手机，给向晴发出一条信息【我走了，回去传照片给你。】
之后，她又独自在楼上静坐着等了一会儿。
直到楼下彻底没了寒暄的声音，听到工作人员说“先收宴会桌，餐点等阿姨明天来了，她会打扫。”
...
一阵微风拂过，迟悦站在店门口，看着梧桐树叶在夜色下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似雨后的土，虽然有点黏，但是更加松软清香了，配着一点点秋风的冷，像是他的香水。
茂密的树叶摩擦到一起，沙沙作响。
迟悦抿唇待了片刻，才转头，朝停车场走去。
这个地方似乎没有夜生活。天才刚刚黑，整个空间就都静了下来。明明白天还很复古有情调的厂区，此刻在昏暗灯光下却显得格外孤寂。古老砖墙上亮着几盏路灯，偶尔有飞蛾扑上去，亮光就变成了朦胧的一坨黑。
外面已经足够阴森，停车场只会更甚。
好在停车场并不大，一层抬眼望去，都能从头看到尾。
似是无力承受，迟悦低着头，错开打量的视线，往自己的车前匆匆赶去。
“抱歉，我有事，你得自己回去。”
安静的空间，回荡着好听但不同于她熟悉的男声。
“失陪。”
动静自身后传来。迟悦一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许凡心，就本能地往一旁的车身缝隙里躲。躲进去之后，她还谨慎地看了一眼车标。
还好，就是一普通日产车，不至于那么巧。
她轻轻仰着头，借由腹诽来增强面对许凡心擦身而过时的心理素质。
注意力集中在幽暗车窗倒映出的脸上。迟悦看着自己有些紧张的轮廓，无奈地吸了口气。
脚步声稳稳的来，又静静停下。察觉到人就在附近，迟悦认命般地转过头。
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日产车车头的许凡心。他还是一如往常，穿着剪裁合适的定制西装，安静地站在那。
看不清表情，但迟悦能感觉到他是柔软的。
日产车里闪烁的红光仿佛提示，看着一侧，已经捕捉到自己，正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的许凡心，迟悦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走了出去。
停车场很安静，安静到偶尔前方出口驶过一辆车，车里人播放的音乐，都能准确地被听见。
两人无声对视着，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僵持。
半晌，不远处车头灯快速地闪烁两下。
迟悦垂眸吸了口气。
可许凡心只是解锁了车，目光仍旧落在站在斜对面，她的身上。
嘴唇微动，迟悦顿了顿。良久，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是走路的动静。
许凡心站在自己车门的旁边，目送迟悦安静地从自己面前侧身而过。
昏暗灯光将他的面部轮廓映衬得棱角分明，但又让人看不清神色。
过了一会，迟悦到了他对面，沉默的解锁了车，回身拉开车门，身后也传来了沉闷的开门声。
盯着地板，收了关门的力，迟悦坐到驾驶室，轻轻拉上车门。对面亮起的车头灯，像是汹涌而来的情绪，打断了她想要逃避的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