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怎么还没死
作者:元子吃桑葚
简介:
(封面已授权)
家世优越、容色绝佳,又是皇帝的白月光,姜蕙这个贵妃理当做得轻松无比。
可惜,东宫里的表面姐妹、一茬又一茬的州府秀女、相貌气质与她相似的所谓替身,都在告诉她,后宫之中,没人能如履平地。
【架空】【纯宫斗】【非双洁】【不谈感情】
妃嫔职位表:
皇后
正一品:皇贵妃
从一品 :贵妃
正二品 :贤妃,良妃,淑妃,德妃
从二品: 妃
正三品 :昭仪,昭媛 ,昭容
修仪,修媛,修容
充仪,充媛,充容
从三品: 婕妤
正四品:贵嫔
从四品:婉仪,顺仪,德仪,丽仪
正五品:嫔
从五品:贵人
正六品:才人
从六品:美人
正七品:宝林
从七品:选侍
正八品:御女
从八品:采女
第1章 驾崩
乾宁三十一年。
四更天,天色还是暗沉沉一片,东宫宫婢们走动的声音却不可抑制地愈发急促起来。
正是十一月隆冬,院内滴水成冰,扫雪清道的太监们冻得脸色发青,扫帚尖岗松枝划过湿漉漉积着雪的青石板,叩出沉闷的声响。
姜蕙被宫女们服侍着裹了厚厚的棉衣斗篷,扶着肚子,缓缓坐到暖阁屏风后的软椅上。
太子妃派来了青嬷嬷,此时正半坐在杌子上,脸上赔笑,眼神却是严肃的。
门口帘子微微掀开了一瞬,晚菘端着一碗热粥快步进来,秋葵上前接过,小心放到姜蕙面前的黄花梨卷草纹方桌上,无视了青嬷嬷从背后射来的目光。
“姜侧妃娘娘,”青嬷嬷开口,声音古板,“还请快些。”
她说着似乎忍不住般望了建章宫的方向一眼,然后默默低下头去。
姜蕙没有拖延的意思,要不是她现在身子特殊,这碗简单的白粥都是不必有的。
虽然前头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太子和诸大臣深夜被召、九门戒严,传递出来的信息已经不言而喻。
到正殿的时候,太子妃已经收拾完毕,屋子里弥漫着浅淡微辛的安息香味,年纪尚幼的小郡主正依偎在母亲怀中,困得睁不开眼。
姜蕙只扫了太子妃鸦青色的衣袍一眼,便垂下眼帘,由秋葵扶着艰难地施礼。
“姜侧妃快起来。”太子妃姿容端丽,噙着丝笑意示意身边的宫女扶起姜蕙,目光在她明显凸起的腹部打了个圈,关切道,“也快八月了,可有不适?”
“并无。”姜蕙并不多话,坐到旁边铺着软垫的红木如意云头圈椅上。
屋内这样的椅子不多,此时除了姜蕙,另坐着三位穿着素淡的女子,许良娣、胡承徽和石孺子。太子的女人,都在这了。
谁都没有多话,身旁的胡承徽不时往门外看一眼,眉梢有隐约的忧色。
姜蕙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的女儿、太子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不足三月,又是寒冬腊月的天,一时半刻不在眼前,做母亲的难免心神不宁。
“妍姐儿有奶娘照顾,胡妹妹且宽心。”这种时候,姜蕙本不欲多言,只是或许是即将为人母的原因,难免心软一瞬,低声出言宽慰。
胡承徽冲她微微一笑,产后略微发福的脸庞凹下两朵浅浅的梨涡,同样低声回答:“多谢姐姐宽慰,我只是担心,要是……妍姐儿这么小,恐怕承受不住。”
她未尽之意已十分明显,若是皇帝真的宾天,妍姐儿身为孙辈自然需要守孝,虽然届时多由奶娘宫婢代劳,但毕竟尚在襁褓……
姜蕙思绪一转,不便答她,只好安抚地笑了笑。
高坐上首的太子妃和对面的许良娣似乎并不在意她们说了什么,最下首的石孺子一向是锯嘴葫芦,屋子里又安静起来。
过不多会儿,帘外匆匆进来个宫女,姜蕙抬眼一看,正是太子妃王氏从娘家带来的春燕。春燕在她旁边耳语一阵,王氏就肃了表情,站起身来吩咐众人卸了钗环首饰、换好丧服,随她往建章宫去。
姜蕙轻轻吸了口气,知道这一日终究来了。
从血缘上来说,这位年号乾宁的皇帝是姜蕙的亲舅舅——她的母亲承平长公主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若不是这位皇帝舅舅的一道圣旨,姜蕙此时应是哪家的正头娘子,夫妻相敬如宾。但姜蕙,甚至姜蕙的父母亲都是不能对皇帝有任何异议的,他们知晓皇帝的意思。
当初元徽太子和姜蕙的未婚夫安国世子秋狩时意外离世,朝堂上很是乱了一阵,几位皇子斗得不可开交。
随后乾宁帝快刀斩乱麻,诏告天下,立已经开府的三皇子珹王萧晟为太子,随那道圣旨一同示下的,还有赐婚姜蕙为太子侧妃的旨意。
怀中铜制的手炉散发着阵阵暖意,炉中新填的银丝炭是太子前两日才吩咐送来的。姜蕙将车辇帘门留着的一丝缝隙拉得大了些,右手一下一下拂过小腹,安抚着腹中的小生命。
到得建章宫,宫内已经挤满了人,东宫等人被带到偏殿等候。
前面隐隐传来哭声,多是女子声音,姜蕙望着檐下点着的宫灯发呆,她明白,这些后宫女子的一生,已经随着宾天的皇帝一并消逝了,从今往后,皇城西北角的慈安宫、远在宁首山的皇陵,或是宫外的寺庙道观,便是她们最后的容身之所。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她以后,也会是这样的结局?
姜蕙双眸一凝,她绝不愿如此。
天色渐渐亮起来,建章宫里肃穆威严,有小太监悄无声息过来传话,太子妃略一点头,带着众人前往正殿参拜大行皇帝。
殿内跪满了人,太子、大臣、后妃、皇子宗亲……姜蕙看到母亲和幼弟在人群中朝她投来的担忧目光,只来得及点头示意,便扶着肚子,小心地往下跪倒,身后胡承徽搀了她一把,她低声谢过,衣料摩擦的声音渐渐消失,上首传来左丞相低沉的宣诏声——
“朕受皇天之命,绍膺大统,定祸乱而偃兵,抚生民于市野,三十有一年于兹矣……太子晟,淑妃赵氏所出,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即尊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姜蕙低头伏身,感觉到身侧王氏有片刻的屏息,余光瞥见她拉着小郡主的手微微攥紧,随后太子萧晟含着悲意的沉稳声音在耳边响起:“皇父甫崩,孤才思短涩,能犹不足,安能立?”
这是第一次辞让了。姜蕙头低得更深,依照古礼,向来是要三辞三让的。
果然,听到萧晟的话,左丞相躬身便拜,口里念叨着“太子德行俱佳,勿要妄自菲薄,请即皇帝位”诸如此类的话,声音中带着悲怆。
殿内又上演了几番你请我辞,终于,在左丞相带着群臣恭请太子即位后,萧晟接过了那道明黄的诏书。
跪着的众人像是头顶长着眼睛一样,适时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姜蕙回到东宫宜春殿的时候,已近申时,一日里只用了一碗白粥,在建章宫殿内还要一刻不停为大行皇帝哭灵,即使因为身怀六甲被尽力特殊照顾,此时也已是身心俱疲,下腹坠痛。
秋葵晚菘急急扶她躺下,大太监庆丰欲往太医院请位太医来,被姜蕙阻止了。
她脸色苍白,鬓角有细微的汗珠,坚定道:“不要去请太医,至少不能是今天。”
略微喘息片刻,她朝眼中带着泪花的晚菘道:“去把上回刘太医给的保胎丸拿来。”
乾宁帝是偶感风寒,结果愈加严重,以致后来甚至不能起身,当时姜蕙已经意识到,如果发生意外,可能撑不到孩子出世,因此特意找刘太医配了保胎丸。
“是。”晚菘答应一声,匆匆擦了眼泪拿药去了。
秋葵拿着手帕为姜蕙擦拭额头的汗珠,平姑姑提着黑漆雕花食盒进来,凑近姜蕙,低声道:“主子,小厨房还温着蛋羹,您先垫些。”
大丧期间需食素忌荤,姜蕙身体特殊,按旧例是不受限制的,但她明白,此时此刻不知多少人盯着,即使不能完全不吃,也尽量不做出能被攻讦的铺张奢侈举动,早吩咐撤掉原来预备孕期吃的燕窝花胶之类进补吃食,只蒸了蛋羹。
姜蕙冲平姑姑点点头,即使没有食欲,也坚持着略微坐起,由秋葵服侍着吃完了一碗蛋羹。
今日她这边的状况是不可能瞒住谁的,胡承徽石孺子尚且不论,太子妃和许良娣恐怕又生了别的心思,不过,如今是王氏正位中宫的关键日子,她素来谨慎,短时间不会有什么动作,甚至会约束着许良娣……
姜蕙在心里转了一圈诸多人事,吃过保胎丸后,侧身歇下。
平姑姑不太放心,和秋葵一起留在屋内值夜。
太子妃所居的东宫正殿,一众宫婢伺候着大小主子吃了哺食,待奶娘抱着小郡主萧妧回房休息后,春燕这才低声禀告主子,宜春殿那边情况好似不大好,她们的人不得近身,但姜侧妃下辇时面色不太对是轻易可见的。
先帝这病来得急,姜蕙这胎也算运气不好,折腾的是她自己的身子。
王氏习惯性去转腕间的玉镯,摸到空空如也的手腕,想起来出门时已经卸掉一应钗环装饰,她转而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淡淡道:“如此也不必本宫来动手。”
春燕听到自家主子的话,面色不变,仍旧低声道:“若是姜侧妃成功诞子,可是陛下初登大宝的第一个孩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已经轻到几不可闻。
王氏眉头微挑,放下瓷杯:“那也要有那个命。”
她是皇帝元配,陛下尚是珹王时就被赐婚为珹王妃,虽然论家世宠爱都及不上姜蕙,可谁叫运道如此,彼时姜蕙刚好失了未婚夫,身份又如此合适,即使是承平长公主与宁远侯的女儿、萧晟的嫡亲表妹,也得为了珹王的太子之位予人做妾。
这些年来,王氏扪心自问,也算贤惠能干,将东宫管理得井井有条,还有了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妧儿,身后的家族亦为萧晟出了不少力,即使姜蕙生出儿子,陛下也不可能转立她为皇后。
她不再关心姜蕙的事,转而询问长春宫那边的事宜。
长春宫是先皇淑妃、陛下生母赵氏的居所,当初元徽太子逝世,先皇后郁结于心,没过几年也薨了,后宫一应宫权都被先皇移交给了淑妃。
陛下如今即位,理当尊赵氏为皇太后,立她这个有金册宝印的太子妃为后,只是……这管理后宫的大权……
春燕当然打听不到长春宫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捡了些边角琐碎说了,王氏心知不可心急,吩咐人下去休息。
这时一直在她身后默默侍立的夏蝉才道:“主子,方才陛下那边遣盛安公公传了话来,要在两仪殿议事,让您看顾好东宫众人,不必等了。”
夜半时,两仪殿突然起了火。
第2章 走水
三更天,姜蕙自梦中惊醒。
秋葵听到动静,撩了帐子过来服侍。
”秋葵,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秋葵一愣,细细听了半晌,迟疑道,“好像……是有些声音,听不真切。”
秋葵扶着姜蕙坐起来,为她披上斗篷,重新掖好被角,又端来杯温水伺候她喝了,这才道:
“主子,奴婢去外面看看,问问庆丰。”
姜蕙正要点头,便见平姑姑引着一身太监服饰的庆丰脚步匆匆进了内室。
庆丰为人一向妥帖,即便知晓她醒着,也不会深夜前来打扰,姜蕙微微蹙眉,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庆丰低头行礼,语气有些仓皇:“主子,前面两仪殿走水了。”
“什么?”
姜蕙一惊:“陛下可还安好?现下是什么情况?”
“陛下无事,移驾紫极殿了。”庆丰擦了擦脑门的细汗,强自镇定道,“现下火已经灭了,禁卫们包了半个皇宫,咱们宜春殿的侍卫又加了两队,好些老大人也到宫中来了。”
听到皇帝无事,姜蕙松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她重新倚靠回床榻,在心里寻思片刻,问道:“岐王今夜可是留宿宫中?”
“奴婢不知。”庆丰深深低下头去。
“长信宫那边呢?”长信宫主位是先帝丽妃,也是岐王生母。
“暂无动静。”
姜蕙不再多问,蹙眉沉思,一屋子宫婢们不敢打扰,殿内愈发静谧,仿佛能听见远处禁卫们行走间凛冽碰撞的铁甲声。
半晌,姜蕙道:“守好宜春殿,夜里都警醒着些,宫门下匙后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白日里没有要事也不要出去。平姑姑约束着点,不该说的一句话不要说。”
“是。”众人应诺。
“待会太子妃那边恐怕会派人过来,庆丰你好生招待就是。”
见庆丰点头,姜蕙打发了众人,留下秋葵守夜,就要重新睡下。
秋葵这时问道:“主子,您可要派人前去紫极殿探望陛下?”
出了这事,东宫里众女眷定是要表一表心意的,若是什么都不做,恐怕陛下心里有疙瘩。
“今夜不用。”姜蕙摇头,“前面正是乱的时候,去了平白生事,惹陛下不快,何况这个时候,东宫定然出不去。”
顿了顿,她又道:“明日大殓,早些叫我起来,我做些金玉羹,你去送到盛安手上,不要打扰陛下。”
秋葵应了,替她放下帐子,吹灯歇下。
翌日一早,庆丰过来禀告说岐王昨日夜间已被下狱,一同传来的,还有许良娣深夜被陛下遣送回东宫的消息。
岐王是元徽太子的拥趸,从前就不满先皇立萧晟为太子,暗地里觉得是萧晟一手策划暗害了元徽太子,连带着对嫁给萧晟的姜蕙,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看起来,昨夜是他兵行险招,妄图刺杀了。
一连出了几件大事,宫婢们谨言慎行,殿内气氛沉沉。姜蕙坐在妆台前,任由晚菘为她梳头,心中仍然想着岐王之事。
先帝病重之后,宫中要紧位置,早就是陛下的人手,怎么可能让岐王有机会出手?除非……是陛下故意为之。
即便如此,正送往紫极殿的那碗金玉羹,也是有必要的。
正殿王氏那边仍然派来青嬷嬷,这次倒不是来催促她往建章宫去,反而是来关心姜蕙的身体的。青嬷嬷嘘寒问暖,替她主子做足了贤惠模样。
恰在这时,石榴引着一身丧服的太医过来了。
姜蕙微微一愣,从思绪中回神,面前躬身行礼的,正是一直为她请脉的刘太医。
倒是晚菘,这会儿见到刘太医,眼角眉梢露出一丝喜意,只是到底还顾忌着大行皇帝,只是一瞬便收敛了容色,轻声将青嬷嬷请到侧殿等候,又叫来两个小宫女伺候,这才回到姜蕙身边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