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香录——水际
时间:2017-12-04 16:01:23

  他眉头微微蹙起,若有这层关系,倒是可以考虑用一用这人。
  当务之急,他需要在金宗留手底下的人中,找到些缺口。
  宋珩装作毫无所觉,神神秘秘朝宋琰一笑,
  “还得拜托你帮我在军中找找这人,到时候就说我找到的,如何?给我们准王妃一个惊喜。”
  宋琰无奈笑笑,应下来。
  灵芝端了茶过来,宋琰又详细问一遍白日里的事情,灵芝看了眼宋珩,见他表情轻松,方一一答过。
  宋琰夸了她几句,话题一转,“姑娘暂且就在这里住下吧,若还有这样类似的事情,还得借你之力帮我们把关。”
  灵芝见他这么客气,心稍稍放下。
  宋琰话题一转,有些担忧:“不过,若是知道准王妃在这里,侯夫人请你入府相见,你可想好怎么办?”
  灵芝正要开口,大不了她离开这里,就说准王妃走了。
  宋珩抢着道:“这就要靠你了。”
  他将宋琰的茶盏端起递到他跟前,“金老头肯定会派人去军中问,你帮忙找几个人在军中说说,就说这是我宋珩自个儿定下的事,让外头人无法确定灵芝身份即可,他若问到我跟前来,我自有说法应付。”
  “这没问题。”宋琰举起茶盏喝一口,朝灵芝笑笑,“就凭这杯茶,在下也得帮姑娘一把。”
  忠顺候府内,主院寝房中,顶着容长脸和皇后有三分相似的忠顺侯夫人小周氏满脸狐疑,“真是靖安王的准王妃?没听说过靖安王定亲了啊?”
  金宗留坐在长榻上,让婢女替他打散头发,闭着眼道:“我明日找人打听打听,不过这靖安王的事儿说不准,那是个混油子,不知殿下怎么选了这么个人来。”
  东宫来的信里头,说宋珩是他们自己人,可这两天他看来看去,宋珩都是围着宋琰跑,也没见他起过什么作用。
  小周氏叹了口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父亲也不能想让谁来就谁来,上头都防着呢!”
  金宗留冷哼一声,睁开狭长的狐狸眼,“那就不用管他了,他要跟宋琰去送死,我也不拦着。”
  接连三日,宋珩都忙着与宋琰在军营中点兵操练,早出晚归。
  灵芝一天都难得见上他一面,更无从提找他帮忙寻找四叔的事情。
  她想去膳房帮忙做菜也被大双给推出来,又不能随意出门,实在是无聊得快疯。
  第四日一早,她刚梳洗完毕,大双忽然进来:“姑娘,王爷问您想不想跟他一起去军营看看。”
  灵芝一听去军营,高兴坏了,那她可以趁机打听四叔的消息啦,又有些不置信:“我能去吗?”
  大双笑嘻嘻拿出一身护卫制服:“王爷都准备好了,您扮作护卫跟在后头就行,阿文哥会带你一起的。”
  灵芝换好护卫服,再带上军帽,来到院中:“王爷。”
  宋珩已在院门口等她,见她宽檐帽下一张小脸格外精致,忍不住将她帽檐往下拉了拉。
  灵芝顿时眼前就只能看见宋珩的腿。
  她噘着嘴把帽子抬正。
  宋珩眉头微拧,一本正经叮嘱:“一会儿进了军营就像刚才那么戴帽子,知道了吗?”
  “是!”灵芝答得乖巧,她也怕惹麻烦。
  宋珩见她一脸兴奋,忍不住转过头笑起来。
  一盏茶功夫到了演练场楼门,灵芝随宋珩下马来,自有马倌将马匹牵了过去。
  宋琰正在楼门花厅内喝着茶等着宋珩。
  见灵芝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朝宋珩露出一丝会意的笑。
  宋珩大剌剌往他对面一坐。
  “金大王还没探出敌情来吗?”
  宋琰阴冷的脸上浮起一丝讥诮:“楼鄯军一共只一万人,却在我大周疆土上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抢掠杀人无恶不作,杀完就走,我们却连对方尾巴都摸不着,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真是好大本事!”
  “那玄玉打算如何?”
  宋琰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扣:“点兵两万,分四路,我亲自去找!”
  灵芝只听这几句便明白过来,那忠顺侯虽表面对宋琰恭敬无比,但连敌方军情都丝毫不漏,明摆着要给宋琰制造麻烦,让他自己去碰壁。
  “去何处找?”宋珩随意问着。
  “去哈密西北边上的沙漠,据我们金都督说,那楼鄯军都是从沙漠中出来的,一旦进了沙漠就消失无影。”
  沙漠!
  灵芝一颗心狂跳起来,那就是沧海!
  哈密城是沙漠与草原的分界线。
  往西北方向走二十里,路旁的衰草便越来越少,翻过一座小山丘,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沧海。
  风暴、流沙、炎日、幻境、毒虫,任何一项危险都足以致命。
  怪不得大周对楼鄯无可奈何,不是熟知沧海的人,进去了都只有死路一条。
  就连商旅也多绕道北边的西番,尽量避开通过沧海。
  宋珩点点头,似在说着出门喝酒一般轻松:“行,王兄我陪你去!”
  “好兄弟。”宋琰站起身来,拍拍宋珩肩:“走吧,点兵去。”
  演练场上,黄沙阵阵,数不清的兵将或操练,或集结,人声鼎沸。
  灵芝跟在宋珩身后,将帽檐压得低低的,看着宋珩戎装下的棕色牛皮小靴往前走。
  忽那牛皮小靴停下来。
  又过一阵,听见宋琰的声音:“这人是谁?”
 
  ☆、第173章 沙场老将
 
  灵芝稍微抬起帽檐,隔着宋珩肩头往外看去。
  这是在试箭场,场中一群人正在练箭。
  只见其中一人貌不起眼,但举手投足颇有沉稳之气,正在练习飞靶。
  所谓飞靶,是以被抛到空中的移动箭靶为目标。
  犹如瞄准策马疾驰之人,目标更小,更难。
  而那人竟是箭无虚发!
  引得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抛靶的队伍中,将一个个草扎的圆盘往场中央乱扔。
  那人取箭搭箭、势如流星,越来越快,而场中飞起来的箭靶,无一落空!
  “好!”待他放下箭,宋琰带头鼓起掌来。
  那人回过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脸庞黧黑微方,留着山羊须,一双浓眉格外夺目,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有几分忧郁,但在抬眼看人之时,眼中精光乍现、刚毅坚韧,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物。
  他朝宋琰走来,走路的姿势稍稍有点奇怪,左脚似乎有点跛,一高一低,却走得极快。
  他到宋琰所站的木头高台下站定:“总兵大人,末将邓钟岳,乃忠顺侯旗下三营第五所千户。”
  宋琰不动声色,心头却有些纳闷,此人气度不凡,箭术出神入化,看起来应当也是个老兵了,怎么还只是个小小千户。
  “邓千户箭术极好,练了多少年?”
  这就是在探问邓钟岳资历了。
  邓钟岳沉稳答道:“小的十四从军,拉弓搭箭,至今已有三十年。”
  宋琰更有些惊讶,三十年还只是千户?
  “你的腿怎么伤的?”
  他的腿看起来不像是天生那般模样。
  邓钟岳身子微微一颤,没敢说话。
  宋琰心知有问题,看了看四周道:“你先去主将房厅内等我。”
  说完,带着宋珩、郭少通等人往前走去。
  走了一圈,又看中几个不错的人,让副将找人先查底细去。
  如今他要用的人,首先不能是金宗留的人。
  等回到厅内,那邓钟岳已在里面等着。
  见了他们忙起身行礼。
  宋琰命人上了茶,众人落座后方问:“邓千户的腿疾莫非有何难言之隐?”
  邓钟岳欠身道:“末将的腿在这哈密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面色神情无波,一双眼却透着冷漠与恨意:“是金二爷打伤的。”
  “哦?”宋琰听说金二爷,顿时来了兴趣。
  金二爷正是金宗留的二子金荣,他也见过几面,比金蓬白净瘦弱,却比金蓬更嚣张,专擅酒色,在哈密城作威作福,声名狼藉。
  “他并未在军中任职,为何会打伤你?”宋琰有些想不通。
  邓钟岳说话时声音沙哑,一听便是被风沙吹坏的嗓子:“只因金二爷看上小女,想要求娶,邓某高攀不上,未答应他而是将小女嫁作他人。”
  说完,微垂下头。
  宋琰立时明白过来,那金二爷被落了面子,竟不顾军纪王法,私下打伤他腿,看这样子应是伤了脚筋。
  想来此人早与金家有嫌隙,或者是看不惯金家人那派作风,才连金二爷的求亲都不放在眼里。
  他更起了笼络之心。
  “那邓千户在西疆这么多年,对楼鄯应该很熟了?”
  “楼鄯立国一百三十年,现任国王穆拉迪力在位二十五年,国力强盛,与大周多有摩擦。楼鄯这些年训出一支银甲骑兵,共五万人,狠勇好战,擅长骑射,尤其近五年来,二王子库克提亚野心极大,有开疆拓土之意,连占西番两个草原。”
  “沧海给楼鄯骑兵侵扰大周提供便利,但也阻碍了楼鄯大部队侵袭,所以楼鄯的计划是从北面西番的丹达草原直接攻入大周。”
  “得知库克提亚死讯,穆拉迪力大为震怒,连攻刚察、布哈两城,又断了大周通往西番之路,骚边扰民更为频繁。”
  宋琰听得连连点头,这还是他来楼鄯第一次听人说起完整的军情:“以往楼鄯军也是一入沙漠便不见踪影么?”
  邓钟岳说起战情,黧黑脸上神采飞扬:
  “是,那沙漠名沧海,确实无法追击。西凉王在时,曾想以壕沟天堑阻断沧海与哈密,但那土地三尺以下皆为沙石,遇风则流动,就算挖出一条两百里的壕沟来,不出三月,又会被风沙填平。”
  “难道大周对楼鄯就没打过胜仗?”宋琰微微皱起眉。
  “大周的优势在于防御,城墙高筑,兵勇众多,只要能截断楼鄯军的逃生之路,便有机会取胜。”
  宋琰想起马阳峪大捷,也是引楼鄯军入圈套方衔尾追上。
  “那为何此次金都督连楼鄯人影子都摸不到呢?”宋琰不信这忠顺侯对楼鄯就这么无可奈何。
  邓钟岳冷哼一声:“都督大人一向是建议连楼鄯抗西番,可楼鄯狼子野心,在他们眼中,大周和西番都只是肥肉而已。”
  他尽量委婉地提起金宗留:
  “都督大人与楼鄯交好多时,想来失了防备也是有可能。西北地广人稀,各族又随水草而居,要在如此广袤之地找到一队骑兵,确非易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毫不客气道:“若都督大人能在各城卫严加防范,对出现踪迹的楼鄯军队以堵代追,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拿他们毫无办法。”
  宋琰听他一番话,心头更加愤懑,忠顺侯打的算盘,终究还是要留个大坑让自己填,最好自己跟着一块儿掉下去。
  一直坐在旁边悠闲喝茶的宋珩忽然插话:
  “那邓大人有没有什么拿住楼鄯银甲骑兵的办法?”
  “有两个办法。”邓钟岳开口。
  宋琰其实最想的就是反被动为主动,直接拿捏到楼鄯军的踪迹,只要破了沧海,那就等于破了楼鄯。
  此时一听邓钟岳说有两个办法,忙倾身往前:“邓大人请指教。”
  “其一,找到沙漠中的楼鄯营地。楼鄯骑兵入沙漠,骑术再好也没法骑马攀沙,兵士或许会徒步前行,但队中必有骆驼驮辎重。而他们换马换骆驼之处,必有绿洲。若能找到此地,楼鄯骑兵再不能来去如风。”
  “其二,直扼楼鄯咽喉,找到地下河。楼鄯国之所以在沙漠中能立国,便在于其有孔雀河,而孔雀河据传在这沧海底下有一条暗藏的地下源头,若能找到此河,断他水源,楼鄯只会哭着来求我们。”
  在一旁站立的灵芝听得一颗心扑通直跳。
 
  ☆、第174章 又见四叔
 
  沧海,她最熟悉不过,她不但知道绿洲,还知道怎么去丹达草原,那才是楼鄯人的老巢!
  楼鄯人不敢也不能直接穿越沙漠,他们依仗的不过是能找到沙漠中的绿洲和北面的丹达草原!
  上一世,灵芝随他们走过一次,虽不能在舆图上定出准确位置,但她凭着基本方向和能嗅出水草气息的鼻子,能找到走出沧海的路!
  但知道路是一回事,能不能活着走到那里是另外一回事。
  沙漠中风云瞬变,沙暴风暴说来就来,尤其是丹达草原旁边的绵延数百里的流沙,一旦陷进去,再找不到踪迹。
  宋琰正需要一个熟悉楼鄯与哈密的老将,眼前这邓钟岳各方面都符合,又与金家有仇,他深觉今日颇有收获。
  他面上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轻松,凝视着邓钟岳:“若请邓千户到我军中来效力,不知意下如何?”
  邓钟岳立时起身单膝跪地:“任凭总兵大人调遣。”
  待送走此人,宋珩也带着灵芝告辞而去。
  宋琰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步子,朝手下吩咐:“去查查邓钟岳的底细。”
  宋珩带着灵芝与阿文出来,往演练场旁边的营帐休息区走去。
  灵芝出了门不再掩饰激动,看看四下无人,凑到宋珩身边:“王爷,你们去沙漠时一定要带上我!”
  宋珩想都没想:“不行。”
  “我!”灵芝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上一世走过那条路,她急得跺脚发誓。
  “我能在沙漠中找到路!”
  宋珩停下脚步,歪过身子看着她:
  “你去过沙漠?”
  灵芝顿了顿,只好摇摇头。
  “那你如何知道你在沙漠中能找到路?”宋珩微哂:“笨丫头!你以为沙漠跟咱们平日走的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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