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第一百三十一章 倾慕
  出了陕地,到吕梁后山地越发的多了起来,山地一多,行程就便慢了,再加上人烟稀少,没能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的地方渐渐的也成了家常便饭。好再这个季节不算冷,蚊虫也不算多,也还没到雨水的季节,因此倒还不算太坏,三人倒能勉强应付过去。
  又遇上了露宿时候,这次的运气依旧不算太坏,他们找到了一个安身的山洞,这山洞虽然不够大,但三个人将就一晚是足够了。
  面前已经生了一堆火,冯似珍靠着岩壁坐着,锦书正拨弄着火堆,聂绍出去了,说是找些吃的回来,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天知道他能找些什么吃的回来。
  洞中两个男装打扮的女人都没有说话,冯似珍虽然靠壁坐着不大动弹,但一双眼睛一直都跟着锦书转,锦书举手投足间都让她觉得那般的赏心悦目,看得痴了,冯似珍怔怔的说:“我长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犹如程郎君这般俊俏的男人。想来程郎君很招女人们的喜欢。”
  锦书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后来才暗道,原来一路走来,自己女扮男装的事还没败露啊,她冷淡的答道:“有个姓赵的世子才是风度翩翩,姿容无双。可惜啊,人不能只看容貌。”
  冯似珍笑道:“我不认识什么赵世子,我只知道程郎君。我只知道程郎君是天底下最俊俏的男人。”
  这是什么夸奖的话,锦书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程郎君不像个读书人,您说自己是个商人,但我瞧着也不大想。郎君到底是做什么的?”冯似珍很想和锦书单独说会儿话。
  锦书心道真的不像啊?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是个大夫。”
  “大夫?哪里有这样年轻好看的大夫,那我天天生病也乐意。程郎君娶妻没有?”
  “我有家室了。”锦书淡淡的说。
  冯似珍听说,不免有些失望,轻咬嘴唇道:“程郎君那天与马贼搏斗的英姿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也总是梦见那一幕……”
  还没等冯似珍说完,聂绍就进来了。
  “老天,聂兄你哪里来的本事。”锦书在看见聂绍提着已经处理过了野鸡,一只剥了皮的野兔,手上还有几根莴苣。
  “我来料理这些吧。”
  聂绍点点头。他怕两个女人见不得血腥,兔子和鸡他都宰杀好,在溪水边已经清洗干净了。
  身上还有一大块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粗盐块儿,锦书将野鸡和兔子用粗盐抹了一遍,架在了火上烤了起来。没有锅,即便是有蔬菜也煮不了,好再莴苣生吃的话也能勉强下肚。
  肉质在火上烤着,没过多久肉香四溢,闻着就咽口水。
  等到肉烤好,锦书拿着刀先割了鸡腿给了聂绍,接着又将一块肉质好的地方给了冯似珍。
  这肉闻着真香,尤其是在这饿了许久后,她撕咬了一块下来,细细的品尝,这野鸡肉并不好吃啊。虽然烤之前已经用粗盐抹过一遍鸡身,但盐味并没有浸入到内里,所以吃来淡而无味,甚至还带着一股难咽的土腥味,而且十分的柴,一点油水也没有。和想象的美味相差甚远,怎么说呢,她有些咽不下去了,冯似珍嘴巴里包着野鸡肉,嚼了几下,犹豫着要不要吐出来,她暗自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另两人吃得都很像,她也只好梗着脖子努力的吞下了肚。
  吃过了野味,锦书已经将莴苣的皮剥掉了,露出了里面青翠的部分,她将莴苣分给了另两人。聂绍眉头也没皱一下,握着莴苣就大口的嚼了起来,见他吃得有滋有味的,冯似珍也咬了一口,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她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吃了。
  胡乱的应付了肚子,大家靠着岩壁便准备睡觉,火堆并没有熄灭。
  睡到了半夜,冯似珍被风给吹醒了,她似乎听到了什么野兽的嚎叫,睡意顿时就给吓跑了,却锦书睡得正香,她心中害怕,便挨了过去,贴着锦书的身子,依偎在锦书怀里顿时觉得很温暖,再也不会害怕。
  一跋山涉水,餐风饮露,吃尽了苦头,进晋阳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十了。
  辛劳了这些日子,锦书打算在晋阳好好的歇息两日休整好再出发。到了晋阳后,冯似珍便要与锦书他们道别了。
  “我先回家去,等回去告诉父兄他们后再请程郎君到家里做客。”
  锦书淡然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此别过吧。”
  冯似珍走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
  投宿了晋阳当地还算一处不错的客栈,这次锦书要了两间房,总算可以放心的睡一晚。眼见着锦书的生日又要到来了,这一年她十九周岁,然而这个生日她孤身一人,能给她过生日的人统统都不在身边。
  初十到的晋阳,到了客栈后她就没出过房门,就是饭菜也让人送至房里。她要么睡觉,要么躺在床上看书。呆大半天后终于有些厌了,她开了房门,正好见聂绍守在门外。
  “聂兄,我想要出去走走。”
  聂绍自然乐意奉陪。
  行走在陌生的街市,街上的行人并不多,甚至显得有些冷清。要说繁华,晋阳比不上洛阳,更不能与长安相提并论。
  走了两条街道,锦书去熟食铺子买了些肉食和糕点,去药铺里买了两瓶需用的药,又去成衣店里新置了两套男装,她和聂绍各一套。
  之后再没去别处,回到客栈后,她让客栈的伙计送了一坛酒来。聂绍疑惑道:“郎君要饮酒?”
  锦书微笑:“我哪里会饮酒,这是给聂兄买的。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你了。”又将买来的肉食分给了聂绍一大半。聂绍也没推辞,回了自己的房里独饮。锦书则依旧回了自己的房间。
  锦书简单的吃了饭菜,便让小二送热水进来沐浴。
  她宽衣解带的入了浴桶,正难得的享受,这时候敲门声却猝然响起,锦书心里一慌,心道是谁啊,偏偏这个时候找来,她才刚入水,便扯着嗓子回答:“等一会儿。”
  隔壁的房门似乎打开了,接着又听见了聂绍的声音,看样子聂绍已经接应去了。她匆忙的擦干了身体,头发还没来得及洗只得又出来了。要是遇上搜房的可就不妙了,她依旧裹好了胸,换上了有些宽大的男衫。
  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冯似珍的声音传了来,心道那冯似珍找来呢?犹豫之下还是拉开了门。
 
 
第一百三十二章 驻足
  冯似珍听见房门响,扭头一看,立马喜笑颜开说:“程郎君,我带了我三哥来。”
  果然冯似珍身旁还站着一个青年男子,比冯似珍足足高出了一头。冯似珍忙去拽兄长的衣袖,冯兄这才转过身来,先是向程锦书作揖行礼道:“听妹妹说多亏了程郎君一路相助,妹妹才能平安回到晋阳,冯敬三再次多谢程郎君。”
  锦书回了礼随即粗着嗓门道:“好说好说。”
  那冯敬三又道:“得知程郎君在此下榻,所以冒昧打扰,烦请程郎君过府一叙,冯家也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锦书却说:“不过小事一桩,冯兄不必太介怀,还是不去贵府打扰了。”锦书说得很客气。
  冯似珍见锦书不愿意去家里,眼圈微微的泛了红。冯敬三瞧着心爱的妹子如此,心里也难受。当他留神去打量这位妹子口中如谪仙一般的郎君时,却见锦书唇红齿白,眉是黛山青,眼是水波横,他心里暗自吃惊,这是个郎君,明明就是个女郎!又去看聂绍,倒是个赳赳武夫,这两人是两口子?不过见聂绍一副恭敬的样子,很快心中就推翻了那个结论,不对,这个武夫怕只是个护卫打手的角色,充当的只是女郎的护卫而已。
  冯似珍满心的委屈,冯敬三只觉得这两人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两位来晋阳是有何贵干?”
  锦书说:“略做停留而已,明天就要动身走了。”
  “要前往何处?”
  面对冯敬三的追问,锦书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因此也没回答他的话,便开始逐客:“两位请回吧,贵府就不去了,你们的好意心领了。”
  冯似珍眼巴巴的说:“程郎君真不去了啊?”
  锦书心意已决,聂绍自然一切都听锦书的。
  冯敬三见妹妹没出息的样子,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丑态来,硬将妹妹给拉走了。等到出了客栈,冯似珍还心有不甘的和她哥哥说:“三哥,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冯敬三无奈道:“人家不乐意,我又不能把人给硬绑回去,算了吧。你也死了这份心。”
  “三哥,你最疼我了,我很仰慕那位程郎君,你能不能想个办法……”
  冯敬三听了妹子的话,忍俊不禁道:“你还对人家芳心暗许了啊?”
  冯似珍见三哥嘲笑她,面色绯红,嘟着嘴说:“难道不行啊?”
  “她和你一样都是女人,你还想着人家啊?”冯敬三心道他这个妹子是不是傻,和人家结伴回程,难道就真没发现过?
  “女人?不会吧?!”果然冯似珍一脸的惶惑,看样子的确不知道,随即又道:“不能吧,我回去问问他。”
  “你站住,别给我们冯家丢人了,这事就此打住了啊。我也不会其他人说的,只要你乖乖听话,别再乱跑了。”
  冯似珍见哥哥阻拦,想要掀起什么风浪来也是不可能了。她离家出走那么久,气坏也急坏了双亲,如今被禁了足,再偷溜出来已是不可能。
  好再冯家人再没上门打扰,为了以防有变,锦书决定提早出发。她不想再冒出什么麻烦来,想着越早到七哥那边越好。
  补足了所需,提前一日上了路。出了晋阳继续一路北去,按照舆图上所标记的方向和位置,估摸着路上顺坦的话最迟月底应该就能见到七哥了。
  想到距离燕地越来越近,锦书浑身都是力量,一点也不觉得疲惫。可是天不遂人愿,才出了晋阳的第三天就开始下雨,下雨便无法再前行。他们趁着雨赶往了保德,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小的刚才已经打听过,说这场雨下不了多久的,郎君别担心。”
  锦书无奈道:“没人能掐指会算,这天气的事还真说不准。罢了,呆在这小县城里比在晋阳安心一点。就当是休息吧。”
  聂绍默然答应。
  雨下了一天一夜也没停,呆在这小客栈里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客栈虽小也有两层楼,楼上是客房,楼下是个小小的饭馆,堂内摆了有七八张桌子,这时候不是饭点,但也有一桌临窗的客人正在那里喝茶闲聊。
  锦书在房间里呆得无聊,想要出来透透气,可是外面又下雨。锦书只好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了下来,问伙计要了一壶清肝明目的菊花茶,一碟茶点慢慢的喝着打发时间。
  锦书刚刚坐下不久,就见两个男人走了进来,看样子是两个闲帮,无所事事,不过找个地方打发。坐下后要了一壶酒,没钱买什么好的下酒菜,便要了一碟盐水黄豆、一盘炒花生。
  两人坐下后嘴巴就没歇过,两人一面喝酒,一面闲聊。一人嗓门又大,他一开口,只怕楼上楼下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这日子不好过啊,又要征兵。看来上面是打定主意要打下西番了。西番屁大点的地方,又穷,有什么好的。”
  一个跟着附和:“想不明白朝廷到底要怎样,好好的过日子不行。非要吵着打仗。对外打不下来,对内又安抚不了。听说上个月鞑子又跑来闹事了,还杀了一个村,据说死了几百人,幸好我们有一员姓夏的猛将,连夜行了上百里的路为了村民报了仇。”
  锦书听得热血沸腾,那是她七哥啊,前世因为七哥一直坐镇北方,鞑子始终没有进犯到燕地,没有对大乾构成巨大的威胁。
  锦书听见他们讨论北边的事,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可惜那两人已经没有说鞑子的事,更没有提姓夏的猛将,而是又闲扯了别的事,锦书不免有些失望。
  外面的天色依旧阴沉得厉害,厚厚的云层还不知几时能散开。原本还是小雨的,下着下着,竟然又能挂起雨帘了。
  两个闲帮依旧肆无忌惮的在议论朝政,店里的掌柜脸色都吓白了,忙上来好心劝阻:“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怕什么,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啊。”那两人只是不怕,掌柜却担心得紧,控鹤监的人无孔不入,他担心这小小的铺子保不住,多次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便只好将两人给请走了。
  无端被赶,两人俱是不痛快,双方发生了口角,还差点打了起来。
  这段插曲过后,又恢复了平静。锦书依旧默默的喝着茶。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声音:“有茶吗?”
  这声音太过于熟悉,锦书惊讶的忙偏头去看。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认
  雨声潺潺,有些狭小的店内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穿一身浅褐色的直裰,头戴同色幞头。正忙着收伞,虽然有伞,但鞋子上还是映出了几团水迹。
  男子身姿挺拔,举止清雅。即便是有了些年纪,也未像同龄人那样发福或是秃顶。他的状态一直保持得很好,一点也不像四十的人了,倒还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锦书原本是坐着的,但见着门口的这人却已忍不住缓缓站了起来,她喉头滚动“父亲”这个称呼却迟迟的叫不出来。
  她一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肯相信会在保德这个小小的地方偶遇失踪许久的父亲。看上去他还康健,衣裳虽然朴素但却并不寒酸,看来也还过得去。
  程知允一直低着头,并未注意到锦书的目光。他收好了伞,又拉了拉衣裳,这才抬脚跨进了门内。
  伙计上前去殷勤的招呼着:“程老爷来了,快请进!”
  父亲是这家店里的常客呢?看样子缘分真是妙不可言。然而要不要和父亲相认,锦书却有些犹豫不决。一来现在这身装束,二来如今的处境。再有父亲在对母亲的事上始终让锦书无法释怀。
  程知允始终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异样的少年郎便是自己的女儿,伙计招呼他在另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正好能看见锦书的背影。
  坐下之后程知允如女儿一样,要了一壶菊花茶,却没有要任何的茶点。
  锦书背对着父亲坐着故作镇定的喝着茶,因为之前那两个闲帮,那便原本闲聊的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也听不出他们谈论的是什么。
  雨声清晰的传了进来,对锦书来说着哗啦的雨声让她有些焦躁不安。她埋着头,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相认,却见聂绍走了下来,她慌忙的给聂绍使了个眼色,聂绍立刻就明白了,又忙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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