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罗逾低头看看她的头顶,上头有一朵可爱的珍珠小花,他柔软地笑了笑,深嗅了一口她发丝的香味,说:“我会偿还,哪怕用性命。”
  杨盼轻笑着:“那还不如三思而后行。”
  罗逾无声叹息了一口,抬头又直视着站在他对面一箭之地的皇帝,说:“陛下决定好了吗?我不想再等了。”
  皇帝突然笑了:“小子,爱护你,你却不懂。好吧,我放你走,回去,替我向你阿爷问声好。跟他说,咱们俩有缘,我骗过他,但也助力他登上北燕的皇位。咱们还共过妻,现在他又娶了我的义女,当了我的女婿——不是有缘又是什么?”
  他突然露了本性一样,夹三话四地瞎扯,最后来个急转:“尤其替我跟咱们建邺去的永康公主问声好,当年我娶她的时候,她可不喜欢阿盼,哪晓得天道轮转,倒有个痴儿子!”
  罗逾脸色一变,脑子盘旋着一个偌大的疑问。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皇帝大手一挥:“开城门!”
  杨盼在斗篷里捅了罗逾一下:“你的马在城门外呢!”
  此刻没有犹疑的时间,罗逾放下所有的疑问,全神贯注关注着四周的情景,防着有人突然袭击他。
  他揽着杨盼,背贴着城墙,一点点顺着厚厚的墙壁往外挪。
  皇帝喝道:“听他的!所有弓_弩、枪戟,全部丢到城墙下头,所有人手抱着铁盔,双手露出来让他能瞧见!”
  城墙上、城墙下,“哗啦啦”一片,刀枪剑戟,长弓大_弩,一件件扔下来,有的一下子就砸得稀烂。
  罗逾在一片大浪般的噪音中,挪到了城门的最外侧,眼睛往上扫视,果然一个个站在雉堞墙上的士兵都没有兵器,手抱着头上铁盔,抿嘴只是看着他。城墙上猎猎的绛红驺虞旗,在秋风里“哗啦啦”响着,成为城里城外最高的声音。
  他慢慢后退着,抱着杨盼上了马,然后指了指外郭的方向:“陛下,我过了那里,就放公主下来。”
  皇帝远远地站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手一抖缰,腿一夹马腹,马镫轻轻踢踢马,马匹知道,身上骑的是绝顶的骑手,“咴咴”一嘶,便飞驰起来。罗逾的斗篷很快在风里飘飞起来,他稍微勒了勒缰绳,单手把斗篷前面裹好在杨盼身上。
  “我不冷。”杨盼说。
  外郭没有做夯土高墙,而是用的木篱,守郭的士兵大约也得到了前面快马传来的命令,大开门禁,丢开兵器,双手抱盔,放罗逾的马走。只是守郭的城门领大喊道:“说话算话呀!”
  罗逾点点头,又向城门领要了一匹马,一道牵在手里,道:“过那座山,我就放公主回来。放心。”
  是处青山连绵,过了外郭,山间出现无数樵夫踩出的小道,罗逾选了一条,转了几个弯,外郭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他才停下马。
  又要分别了,心里是浓浓的不舍。他低下头,捉住杨盼握着马鞍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暖着,低头问:“风那么大,跟建邺的冬天似的,你冻坏了吧?”
  杨盼回头,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笑笑说:“背后像小火炉似的,前头又被斗篷裹着,不冷。”又问:“那匹马是为我要的吗?”
  罗逾点点头,自己先下了马,然后把杨盼抱了下来。仔细检查了马匹的鞍鞯辔头,又试了试马的脾气,才说:“就顺着这条路朝南,自己骑马回去,你敢不敢?”
  杨盼乖巧地点了点,伸手在嘴边哈了口气,笑道:“在行宫里到处有熏笼暖着,所以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外头的天气这么冷!”
  罗逾解下身上那件皇帝给的斗篷,不等杨盼拒绝,不容分说:“替我还给你阿父。”
  他亲自给她披上,又细心地把领口的系带绑好成杨盼喜欢的小蝴蝶结,最后把胸前的部分裹好,手指不小心触到她软蓬蓬的胸,没有绮念,却是悲心大动,死死地绷着颌骨,不错目地看着杨盼,想要把她的每一点样子都描摹在心里。
  杨盼看他只穿着单薄的麻布夹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叹口气说:“这一路这么远,你……”顺手去理顺他乱蓬蓬的头发。
  罗逾一把抱住了她,面颊贴着她的面颊,呼吸深重,喉头带一点点颤音:“阿盼……我对不起你。”
  “你哪里对不起我?现在么?”杨盼的脸颊被他几日没剃的胡茬刺得痒痒的,感觉到罗逾在摇头,她忍不住说,“你但凡记得今天,将来,如果有一天想要对不起我,就想一想此刻。”
  她的手指插_在他的发根,轻轻地揉着,又主动把嘴唇移到他的唇上,轻轻触了几下,在罗逾迫不及待想要更深的含吮时,她却用力咬了他嘴唇一口,咬得他一声闷哼。
  杨盼睁开眼凝视着罗逾,眸子里分明在讲:记住我,记住这甜甜而又痛痛的爱,记住此刻。
  他也了悟地笑起来,两人目中泪光相对,分别化作最甜蜜的缠绵。
  “阿盼,若我回去后还能活着,只要有自由的一天,我们之间就是‘再会’,不是‘永诀’。”罗逾说。
  你若是再一次回来,会像上一世那样处心积虑地想杀我吗?杨盼心里想着,嘴里说:“那我等你。”
  又问:“‘罗逾’既然是你冒用的西凉右相家四郎君的名字,那么,你其实叫什么?”低头羞怯道:“万一你负心,我还要有个好诅咒的名字呢!”
  罗逾被她逗得一笑:“北燕皇族叱罗,是鲜卑语里神兽战狼的意思。我的鲜卑语名字叫宥连,意思是逾越高山的云。所以,阿母叫我的小名,还是叫阿逾。”
作者有话要说:  灰太狼——啊不,小逾逾说:“我还会回来的!”
 
  ☆、第八十八章
 
  杨盼裹着带着罗逾体温的斗篷, 眺望着崔嵬群山间那条小路上他骑马的影子, 直到终于看不见了,才叹口气, 圈过马头回去。
  回去有一个大关节,还不知道过不过得去。不过,她咬着牙想了想, 大不了再挨一顿打么, 反正挨惯了就不会那么疼了,更何况,今日为他, 也值得了。
  远远地看到平旷地面上竖起的木篱外郭,那边的人大概也望眼欲穿,一见她的影子,就开始奔走相告, 等杨盼骑马靠近了,好几个人上来迎候:“公主,没事吧?”
  杨盼摇摇头说:“没事。”
  她的手冻得通红, 下马后上了一辆车,喝了一些热茶水, 好一会儿才回暖过来。马匹在前头“嘚嘚”地拉着车,她透过车帘看到外头出现了豫州的高墙, 车也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停下了。
  有人揭开车帘,请她下去。杨盼一瞧, 果然父亲还立在那里等她,她愧疚起来,俯身跪在他面前:“阿父,我回来了。我……没事,都好。”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仔细端详了一番,说:“坐朕的御辇,先回行宫吧。”
  杨盼缩到皇帝的辇车里,听见皇帝似乎在外面吩咐什么,她才揭开车窗的帘子,皇帝已经掀开车门帘进来了,问道:“干嘛?”
  杨盼说:“阿父是不是命人追赶罗逾去了?”
  “没有。”皇帝干脆地答道,“没那闲人,也没那闲工夫。”
  杨盼闪闪眼睛望着父亲,而父亲则坐在她身边,先看了看她身上的斗篷,又摸了摸她的手,最后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脖子。最后他笑道:“这场戏演得不错。”
  “啊?”
  皇帝挑一挑眉:“若是锋刃,架在你脖子上那么久,力气难免有控不住的时候,拉破点皮是难免的。可你脖子上,呵呵,就两道白印子——是没开刃的刀吧?”
  杨盼哑口无言,只能皮了脸一笑。皇帝呵斥道:“还笑!一起欺君做坏事,两个人回去都要好好教训了!”
  杨盼急忙摇父亲的手:“这不关弟弟的事。是我叫他帮我的。”
  皇帝冷笑道:“他自己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听你的话就可以免罚么?律法上还谈胁从之罪呢!”
  杨盼手也不敢摇了,咬着嘴唇想着怎么帮弟弟,哪怕自己多挨两下打也好啊!
  皇帝说:“手冰冷的,当心着凉!”不由分说把她的两只手拉过来,拢在自己大大的掌心里暖着。
  皇帝的御辇稳稳地摇了半天,终于到了豫州行宫。杨盼下辇时,发现天都擦黑了,弟弟正规规矩矩跪在皇帝所居的殿外,小心翼翼看了看姐姐,欢欣了片刻,又瞧见父亲黑沉黑沉的脸,那点小欢愉顿时消失了,赶紧叩首道:“拜见阿父。阿姊一切平安,儿子总算是放心了。”
  “嗯。”皇帝不咸不淡的,“你放心得有点早。滚进来!”
  杨盼紧张地看了弟弟一眼,杨烽也紧张地回看了姐姐一眼,咽了口唾沫——先吹了牛说了大话,这会儿已经快尿裤子了。
  杨盼期期艾艾说:“我和阿弟,都还没吃饭,饿得不行……”
  这就是亲爹的好处,哪怕发愿要好好惩罚这两个熊孩子,但是见他们没吃饭,还是觉得“吃饭事大,责罚事小”,皇帝挥挥手:“去吃吧。别吃太多,别一会儿都吐出来。”
  两个人如蒙大赦,往侧殿用膳的地方去,行宫里的宦官宫女也忙着给这俩小主子跑前跑后伺候起来。太子仰天长叹:“都怕打吐出来,这是要打多狠啊?!”
  杨盼左右看看,说:“我去厨下看看有哪些饭食。”
  杨烽嘀咕着:“吃什么我此刻已经不在乎了……拣个吃起来最费时间的吧,万一阿父困了就没劲狠揍了。”
  杨盼剜他一眼,到后厨转了一圈,回头偷偷塞给杨烽一个纸包。
  周围有宦官和宫女,杨烽怕说的话被传到皇帝耳朵里,打发几个宫女盛菜的盛菜,盛汤的盛汤,然后才捏捏纸包低声地问:“阿姊,这什么呀?你不会是叫我疼得不想活的时候就服_毒自尽、一了百了吧?”
  杨盼在他脑袋上戳了一指头:“笨蛋,一会儿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想了一路,也只有这个法子或许有效果了。”
  晚饭供得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忧心忡忡的人吃起来味如嚼蜡。
  周围服侍的几个宦官见他们吃完了,笑眯眯道:“陛下说,请太子和公主吃完就回正殿去。”
  杨烽立刻重新提起筷子,边说“我没吃完”,边在盘子里一顿乱翻。杨盼说:“好了,早死早超生吧。走吧。”
  如果这里有廊柱,杨盼预感,抱着柱子不肯走的那一幕也会发生在杨烽身上。杨烽都快哭了。杨盼说:“你要是后悔了,就把一切都推我头上。”
  说完,她想起阿父刚才的话意,心道:只怕推诿也没用……还是用我的锦囊妙计试试,说不定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到皇帝面前,皇帝正躺在榻上,高高翘着腿读书。见他们俩来了,也不说话,只把眼儿一横。
  杨烽探头看看父亲手里的书,陪着假笑套近乎说:“哟,阿父在看前朝的史书啊?”
  皇帝一骨碌翻身坐起来,问:“今儿是你陪你阿姊去监牢的?然后暗处张弓搭箭的也是你?”
  杨烽不料他这么开门见山,硬着头皮说:“是呢。我箭法虽然不是太好,但是为了保护阿姊也就顾不得了……”
  皇帝冷哼一声:“你不仅会避重就轻,还会为自己脸上贴金。要是你一箭放出去,只怕把两个人扎成个糖葫芦!”
  杨烽紧张之中,还忍不住“噗嗤”一笑。皇帝点点头:“好小子,还笑得出来哈!是个人才!”然后对外头喊道:“东西送进来给太子过目。”
  杨烽立马腿打颤儿:“阿父,送什么进来?”
  皇帝似笑不笑地看着儿子:“我叫他们挑了一根皮鞭子,一根竹板子,一根白蜡木棍子。”他用手比划着:“喏,这么粗,这么长,比军营里施罚的家伙什儿要轻多了……给你个恩典,让你自己选一件,好不好?”
  杨烽很想夺路而逃,或者躲到姐姐的背后去。但是想到阿父一直以来对他最多的要求就是“肯担当”,像这样子逃又跳不掉,躲又躲不开,反而惹怒了阿父更不好。他战战答道:“阿……阿父……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不把箭法练好,绝不随意开弓,你再信我这一回好不好……”道歉求饶的话说得流流下水。
  皇帝一拍桌子,喝道:“我只问谁许你去豫州监狱的?!”
  杨盼把弟弟挡到身后:“阿父,这件事是我闹出来的,也是我逼弟弟带我去豫州监狱看罗逾的。后头所有的事,你懂的,也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今儿这责罚,应当我来担当,阿父打我吧。”
  看到皇帝眯着眼睛十分严肃的模样,到底还是有点怕他的力气,杨盼愣愣巴巴又加了一句:“上回阿父的二十戒尺,我还是记得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选的解手刀是没开刃的,我也吩咐阿火用箭瞄着他以防异动。但是,背着阿父去牢里,还放跑了罗逾,就是大错特错了。我……我认罚。”
  皇帝沉沉地对外头道:“东西送进来!”
  杨盼悄悄握住了弟弟的手,杨烽也紧紧地勾住了姐姐的手。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太紧张,另一只手拿袖子揉了揉鼻子,眼眶红了,鼻尖也红了。杨盼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咬了咬自己的拳头,也是立刻眼眶发红的模样。
  皇帝注目了他们姐弟俩,正好此时外头宦官送进来一个长长的托盘,径直走到皇帝身边。皇帝伸手从里面拈出一样东西——
  姐弟俩偷偷瞄过去——不是鞭子,也不是板子和棍子,而是一根丝帛,已经变作旧黄色,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皇帝抚着这一条细长的丝帛,叹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对两个孩子说:“这是王蔼的信鸽传来的。这孩子,真是争气啊!”
  杨盼低下头,很怕父亲夸夸夸,又要把她和王蔼拉郎配——自从她做出了放走罗逾的抉择,她的内心已经告诉她:这辈子,她还是爱他。她要找出梗阻在他们之间的高山黑水,要披荆斩棘,要改变她和他的命运。现在,一切未知,可是她还是愿意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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