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你们别给小姑姑添乱就好了,”唐宪冷不防从旁边补了一句,见甄从容顺势看他,便对她道:“小姑姑,小谢已经找到了荀二老爷,现在人在我爹手里,您大可放心,此事一了,就能马上还荀家一个清白。”
此事自然是好事,甄从容朝他一拜,“多谢唐丞相伸手相助。”
“这事儿你得多谢谢小谢,”唐宪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小谢为了找到荀二老爷,可是受了重伤,原本要一起过来,被我们劝着在家中休养。”
甄从容闻言一愣,想到那个默不作声却总是对她对荀家多加相助的少年,她居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触。
她张了张嘴,想多问几句谢昶之的状况,但一想到荀司韶还被困在宫中,就浑然清醒。她没有犹豫,朝他点点头道:“替我谢过谢公子,如今情况危急,我先去救太后和司韶。”
唐宪觉得甄从容刚才说的也有道理,他本来也是被范十一鼓动,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从家里跑出来。手一摊,道:“你们都厉害,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就不去凑热闹了,小姑姑说得对,我过去反倒帮倒忙。”
他说完,把手里那条九节鞭朝她一丢,少女准确无误地接过,怔了怔盯着手里的鞭子看,此物竟然是个难得的宝贝。看似黑不溜秋毫不起眼,但她一眼就认出,这是玄铁制造的。
“从我祖父书房偷出来的的宝贝,我家中找了半天,只有厨房有刀,只能拿这个充数了,先前还怕抽到我自个儿。小姑姑刚好缺把武器,就凑合着先用吧。”
甄从容一默,道:“谢谢。”
唐宪果断下了马,甄从容与范十一王淰之二人快马加鞭,拼了命地朝宫中赶去。
而此刻的荀司韶,也确实需要帮忙。
他带着荀太后好不容易冲出大殿,才发现顺亲王的人,堵在了宫门口,而甄家军千机营正在极力突破重围。尴尬地是此时他与荀太后,在一群禁卫军的保护下,虽然成功逃出大殿,但是他们与甄家军之间却被顺亲王带来的私兵隔开。
而千机营碍于敌我两方混战在一起,不敢轻易适应大规模□□等武器。
这尴尬的处境,顺亲王也发现了,他冷笑一声,下令道:“弓箭手呢?给我直接乱箭射死!”
魏王闻言,看了眼荀太后,在一旁担忧道:“王爷,当着群臣的面直接杀了太后,会不会留人诟病?”
顺亲王动作一滞,正有些犹豫,一旁刘召安淡淡一笑,道“祖父,太后毒害太皇太后,对皇上下手,还教唆自己家中兄长在南夷起兵叛乱,一切企图都是为了自己坐上皇位。太后罪大恶极,该株连九族,为了大周江山社稷不落入荀家手中,您此举合情合理啊。”
顺亲王大笑一声:“还是安儿说得对,荀太后抗命拘捕,死于乱箭之下,谁都赖不到身上。来人啊,给我射箭!”
眼看着屋檐上突然冒出的一排弓箭手蓄势待发,荀司韶脸色一变,向后喊道:“姑姑,躲在我身后!”
数十道长箭滑坡空气的呼啸声,夹杂着凌厉之势,眼看着朝他们射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一旁腾空出现一道鞭影,在众人都没看清的时候,就卷着几十支箭猛地一收。
紧接着少女拎着卷住箭的鞭子,顺着力转身,抬手运气朝屋顶一甩,只见几十支箭反向朝屋顶破势而去。
不过眨眼间,便命中了一排屋顶的弓箭手,众人纷纷倒地。
这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反应过来,这般反转是什么情况。
“这小丫头是谁?”顺亲王好半天回过神来,气急败坏。他本以为荀太后已经死定了,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小姑娘,出手还这般厉害,简直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唯有顺亲王身边的刘召安,看着少女目光复杂,难得收起了那副嬉笑无谓的嘴脸,抿唇道:“甄珂将军的女儿,甄家武学的传人,甄从容。”
“什么?”魏王也忍不住惊道:“甄家武学不是早失传了吗?江湖上传言,现在留下的甄家余孽根本不足为惧。”
刘召安冷笑一声,看着少女的方向,道:“厉不厉害,王爷自己领教下不就知道了?”
看着少女抬手一抽,鞭影如闪电般呼啸而过,抽倒了一片人,魏王默默倒抽了口冷气。
解决掉几个凑上来不怕死的人,甄从容利落地转身在荀司韶面前站稳,见他与荀太后没有受伤,稍稍放心了下。
“小姑姑!你怎么来了?”荀司韶惊讶地瞪着眼看她,他以为,小姑姑还要再多昏睡几天才会清醒,没想到不过两日就恢复了?
甄从容目光往后一扫,淡淡地应道:“我能来,不是多谢你的解药吗?”
她心中难免有埋怨,惦记着他自作主张骗自己喝下解药擅改计划。于是便学着他刚才的口气,板着一张脸,认真道:“四侄儿,躲到姑姑身后。”
荀司韶:“……”
第68章 落定
荀司韶知道甄从容这是怪自己骗她喝下解药, 心中不满,有些无奈。后头传来一声笑声,却是荀太后忍俊不禁给笑了出来。
他面色尴尬,讪讪道:“姑母, 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司韶, 你这肆意妄为的脾气,也就容容压得住, ”荀太后淡淡一笑, 奚落他:“你就等着一会儿挨教训吧。”
荀司韶却没露出不满的表情,反而心情愉悦。看到他家小姑姑生龙活虎的, 人没事就好了, 挨几下打算什么?
就是他小姑姑现在也太好看了点,真想把那些盯着她看的人, 眼珠子一颗颗剜出来……
少年的想法虽然很可怕,但甄从容那张脸的确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尤其她顶着一张白白嫩嫩倾国倾城的脸,却挥着玄铁鞭子, 一甩就抽了人一脸血,再看她那张艳压群芳的脸,毫无波动……似乎就是挥挥手赶走了一只蝴蝶。
这反差弄得人心惊胆战,任凭她有多好看,一时半会儿居然起不了半点轻亵的心思……
眼看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却像个大范围杀伤武器般,凑上去一片就倒下去一片,谁敢动歪脑筋?
那鞭子在甄从容手里跟张了眼睛一般, 看那哪儿往哪儿,眼看着顺亲王的私兵一大批冲过来,甄从容不愿多纠缠,当机立断对荀司韶道,“司韶!让千机营朝我们这边放箭!”
“什么?”荀司韶一脚踹开凑上来的私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姑姑你说啥?朝我们放箭?”
“放箭!禁卫军举盾!我来护着你们!”
言简意赅的几句话,荀司韶却十分默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抽出腰间的信号弹,朝着空中放了一记,大声吼道:“千机营的将士们,听我号令!朝这边,放箭!!”
荀太后也立马放出命令:“禁卫军举盾!”
甄家军纪律严明,千机营只听命令,不管其他,当机立断,直接搭箭上弩,无数支箭朝着这边疾射而来。
刘召安脸色一变,道:“祖父小心。”
他眼疾手快扯过一旁两个护卫,挡在自己和顺亲王,挡住了数箭,两个护卫也当场身亡。
顺亲王皱着眉,大怒:“他们想找死吗?!“
“疯了……都疯了!“魏王腿一软跪倒在两人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却被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甄从容挡在荀司韶和荀太后面前,甩着鞭子挡住了所有的箭,那些禁卫军又持盾挡着,唯有那些私兵遭了殃,中箭倒地不起。这也得以让宫门外的神机营、突击骑趁机突破重围,攻打进来。
王淰之看得激动不已,拍手叫好,范十一一个巴掌盖在他头上,吼道:“愣着干嘛?!冲啊,救四哥去!”
“哦哦!”王淰之反应过来,大声喊着骑马上去,“四哥!我来救你了!”
“……”不远处的荀司韶自然也看到了自己两个好友,他嘴角一抽,这两个活宝还来救他,得了吧。一看就是瞒着家里出来的,担心这两货受伤,他不得不抽身往那边靠。
两方一交战,真正上过战场的甄家军精兵和顺亲王私下训练的私兵立马分出了高下。顺亲王的私兵被打得溃不成军,其实大局已定,这场博弈,已经输赢分明。
荀司韶大吼一声,对他道:“顺亲王,你绑架朝廷命官,私养军队,擅闯皇宫,袭击太后,毒害太皇太后,起兵造反,通敌叛国!大逆不道!七大罪证,株连九族!念在你是亲王的份上,给你个体面,还不束手就擒!”
顺亲王气得拎着魏王的衣领,质问道:“甄家军究竟是如何入的金陵!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本王,本王也不知道啊!”魏王也吓得要死,摆摆手拼了命地摇头,“官道都派人盯着了,总不可能插翅膀飞进来啊!
”
顺亲王冷笑一声,刘召安眯着眼,陆路已封,他们究竟是怎么来的?他突然一怔,幽幽道:“不用插翅膀,陆路走不通,他们走的是水路…宫家的商船!”
顺亲王恼怒地推开魏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的人都已经伏诛,仅剩的百多个人,围在顺亲王身边护着。
看着被甄家军占领的皇宫,他眼底闪过一丝不甘,道:“再不济本王也不过是犯了个擅养私兵的罪,罪不致死,其他罪名,你可有证据?!”
“顺亲王想要个痛快,我就成全你,”荀司韶讽刺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叠书信,高举道:“这是我闯进贡西部落找到的意外收获,顺亲王为了把甄家军困在边关,好不卖力!竟然不惜和蛮夷部落达成卖国条款,看看这上面,是不是王爷的私印,这个,是不是王爷通敌叛国的证明!”
“何止!”
宫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人群纷纷让开路,只见唐宪的亲爹礼部尚书,带着四个人,横眉冷目地踏进来。
他左手边是一脸憔悴的荀二老爷和清瘦苍白的荀萱,二人虽眼中带着疲惫,但满脸恨意,尤其荀二老爷见到了刘召安,恨不得立马扑上去跟他拼了。
右手边是这次前往南夷镇压流匪的钦差,周侍郎,身边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蛮壮大汉,似乎是流匪头子。
“顺亲王,你鼓动南夷流匪造反,又绑架荀二老爷与其女儿,借机陷害荀家众人!”唐则呵斥道:“还不赶紧认罪伏诛!”
顺亲王面色昏暗,突然仰天大笑,“你们这帮迂腐的蠢货,自以为是忠臣良将,却看不出荀家野心勃勃。皇上体弱年幼,下落不明,太后牝鸡司晨,这天下,早晚是姓荀的。”
“谁说朕下落不明?”
唐丞相身后走出一人,满脸讽刺。
众人定睛一看,不是小皇帝又是谁,众人见状纷纷跪倒一片,小皇帝看着顺亲王,平静地说:“皇叔,朕敬您是父皇唯一的手足,对你私下的动作睁只眼闭只眼,若你待在封地安分守己,自然随你作为哪怕当个土皇帝朕都不会说什么。但你居然鼓动魏王和朝中大臣帮你造反,表哥说的几条罪证证据确凿,朕只问你认不认罪?!”
顺亲王眼一闭,看向身边满脸不甘的刘召安,面无表情道:“成王败寇,本王即便不认罪,这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
“祖父……”刘召安抿着唇,与他低声道:“让护卫拖住他们,我带着您闯出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能东山再起!”
魏王哭着扑上来,喊道:“还有本王,王爷别忘了本王啊!”
“罢了,安儿,”顺亲王平静地说:“我们走了,你爹娘怎么办?”
刘召安死死抿着唇不语:“……”
顺亲王拍了拍刘召安的肩膀,与他走出护卫的包围,准备自首,他目视小皇帝,道:“本王认罪,但请皇上饶我孙安儿一条命,他不过是听我的吩咐办事,哪怕将他贬为庶人也好,只要饶他不死。”
刘召安一惊,拉住他的衣襟,不解道:“祖父?”
范十一撇撇嘴,冷不防嘀咕了一句:“造反可是要诛九族了,脸皮可真厚,哪来的脸求皇上饶命。”
他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此时气氛太过安静,以至于说的话十分清晰。
顺亲王倒是半点不恼,只看着皇上。
听他此言,身边的王溢之含着笑凑近,低声道:“皇上,顺亲王身犯重罪,您即便是当场诛杀,也是理所当然。”
在他看来,如此乱臣贼子,就该直接斩尽杀绝,不留后路,省得夜长梦多。
小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在王溢之和汤祭酒拼命使眼色的情况下,出乎意料,小皇帝还是点了点头,“朕答应你了。”
唐丞相在一旁淡淡一笑,他们的皇上终究还是个有血性有人性的帝王。
顺亲王看了眼他身边的王溢之,欣慰一笑,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抽过身边护卫的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自己的脖子一横,自刎倒地。
“祖父!”
刘召安错愕地瞪着眼,悲痛欲绝,他冲上去抱住顺亲王的身体,看着他口吐鲜血,语不成句。他却可以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说:安儿,活,下,去
“祖父!”
刘召安握着拳,不敢置信祖父竟然就这样去了。在他的观念里,顺亲王一直是无所不能威严又和蔼的存在。幼年时,他娘不讨亲爹的喜欢,他爹一个接一个的纳妾,是顺亲王把他接到身边,给他体面,护着他们母子。
他亲自给他开蒙,赞赏他有天分,请名师细心教导他,最后却又担心地对他说:“安儿,你太优秀了,祖父只恐你遭皇上忌惮,你要记住,在外头,一定要藏拙。”
为什么他明明有天赋却要装作纨绔,小皇帝不谙世事又体弱多病却能执掌天下?不公平,不公平啊!
离他最近的荀司韶上前几步,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提醒道:“刘召安,伏诛吧。”
见他毫不所动,荀司韶转头招招手,示意后面的侍卫将他收押。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刘召安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