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和烟绿
时间:2018-08-12 09:17:00

  魏熙说着,突然笑道:“六嫂不会是觉得我嫁不出去了吧,和六哥?真是好笑,我身为嫡公主,身份贵重,封邑优渥,连外家都是一等一的显赫,只要我想,不说驸马,面首都会是一等一的好儿郎,我又何必做那见不得光的事,担惊受怕不说,稍有不慎,我先前说的那些可就都没了。”
  冯氏不语,只静静看着魏熙,似在判断魏熙的话,又听魏熙道:“我与六哥,就算真有什么也要问六哥,你和他可是夫妻,理应无话不谈,六嫂何必来敲打我。”
  魏熙说着抬眸对着冯氏盈盈一笑:“我的性子可不是多好,若是被烦得很了,可就要闹开了,六嫂你猜,到时候六哥是气我还是气你。”
  冯氏心中一滞,自然是她,她如今能安安稳稳的当着皇后,也全赖她省心,不给魏潋添堵,若是真有什么事,魏潋便是直接废了她都有可能,毕竟她可没有能依靠的。
  冯氏想到此处,似被当头泼了一身冷水,心中瞬间就清明了,寒气也紧跟着冒了出来,她心中暗恨自己浮躁,不过当了大半年的皇后,就连分寸都忘了。
  冯氏面色一变,脸上带出笑意:“自然是气我,方才真是着了魔,竟说出那般混账话,如今清醒过来,连我自己都气的很。”
  冯氏说着,拿起发钗替魏熙轻轻戴上:“不过是兴之所至,念了一句诗罢了,谁知竟扯出这许多胡话,真是不该。”
  魏熙任由冯氏替她将发钗插进发髻里,笑道:“六嫂的品性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最是端稳贤淑,我知那些话定不是你的本意。”
  魏熙说着,悠悠扫了眼廊外碧湖:“方才那般失礼,怕是惹了什么脏东西,毕竟水里最易生秽物,这安阳行宫又少有贵人来,那些魑魅魍魉钻了空子,自然就张狂了。”
  冯氏闻言,面上笑意一凝,复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瞧你这话,传出去了,怕是又要惹人诽议。”
  魏熙轻笑:“这些污糟东西自然是不能随便说的,也就是你我姑嫂亲近,才没了这些避讳,这里有没有外人,咱们说些闲话,怎么会传到外边去。”
  冯氏亦笑道:“可不是。”
  她说着,拉了魏熙起身:“不早了,快些回去吧,这里怪邪乎的,弄得我身上都发凉了,以后是再不来了。”
  魏熙任由冯氏将她拉走,关怀道:“平白惹上那些脏东西,六嫂回去还是抄上十卷八卷的经书烧了,好歹去去晦气。”
  冯氏笑意一凝,却仍道:“这是定然的。”
  ————
  临近八月,天已经凉快下来了,魏潋也有了要回宫的意思,却想着来行宫这么久了,都没正经的宴饮过,便命人在月华台设宴。
  酒过半酣,正是兴起时,也不拘什么礼节,谢宜安输了酒,在同僚的起哄声里拔剑起舞,正是半醺时候,他意态洒脱,将剑舞的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剑影粼粼,令人目眩。
  谢宜安正舞着,却觉身后劲风袭来,他回身一格,是千牛将军季廉之携剑而来。
  谢宜安朗声一笑:“早就听闻季将军剑术超群,今日定要将军指教一番了。”
  季廉之亦朗声笑道:“英雄出少年,今日我倒要看我这老胳膊老腿还顶不顶用。”
  二人说罢,便闻两剑相击之声,季廉之年过四十,却高大非凡,身姿灵活,一点都不逊于谢宜安,两人交缠,一时剑影相接,很有些气吞山河之势。
  宴上众人见了,纷纷叫好。
  魏潋亦起身拿过乐师的琴,当即便坐下弹了一曲《将军令》。
  高台宴饮,君臣共乐,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魏熙见了亦是手痒,到了乐师席上,抢了一把琵琶便与魏潋合奏,琴声幽沉,琵琶清脆,二者相和,更觉巧妙。
  魏潋听得琵琶音,抬头看向魏熙,笑道:“弹的好。”
  魏熙一笑,眼里闪过狡黠之色,弹着琵琶的手默然加速,魏潋心知魏熙脾性,面上笑意越发浓了,手下动作也随着魏熙加快。
  场中舞剑二人自琴声起后便随着琴声而动,眼下乐声加快,他们也不自觉的快了起来,没过多久,季廉之方转了个圈,便被自己绊倒,跌坐在了地下,宫人见状忙要来扶,却见季廉之笑呵呵的一挥手,对谢宜安道:“别停!”
  谢宜安含笑舞了几招,便似脱力一般跌坐在他对面,季廉之笑道:“你不行呀。”
  谢宜安擦了一把汗,看向魏潋和魏熙:“是奏乐之人使坏。”
  魏潋二人早在谢宜安脱力之时便听了弹奏,眼下魏熙用帕子擦着手,笑道:“分明就是你自己本事不济。”
  她说罢,起哄道:“还不快罚他酒。”
  众人闻言,忙去给谢宜安灌酒,一时场面很是闹腾。
  尚坐在乐师席上的魏潋看着眼下的景象,笑道:“此次之宴足可载入史册。”
  他说罢,指向坐在一角的画师:“可画下来了?”
  画师笔走龙蛇:“臣定画一幅传世之作献给陛下。”
  魏潋一挥手:“画好了赏。”
  魏潋说罢看向魏熙:“手疼吗?”
  魏熙摇头:“就弹了一会,六哥呢?”
  仍端坐在原处的冯氏看着亲密无间的兄妹二人,缓缓垂了眼睫,微不可查的轻吐了一口浊气。
  正闹腾着,泉石神色紧绷的走到魏潋身边,附耳说了什么,魏潋听罢,颇为无奈的看着魏熙:“你倒是会挑时候。”
  魏熙笑道:“这不过是小事而已,可若是再闹下去,他们能将行宫给拆了。”
  魏潋被此宴气氛所感,又多饮了些酒,很想如前朝名士般,洒脱的道一句,拆了再建就是。
  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憋住,眼下他可没建行宫的钱。
  魏潋想到这,心中一闷,扬声道:“别闹了,神仙都看不下去了。”
  众人虽闹得欢,可在皇帝的宴上,哪里有人真的无所顾忌,闻言皆静了下来,看向魏潋。
  魏熙侧头对泉石道:“说罢。”
  泉石道:“今日辰时,白马寺佛前供着的珍珠的盘子里,凭空变出了大半鱼目,却没有查出任何头绪,到了晌午,寺中有无故病了十余个僧人,也没有查到病因。”
  众人神色一紧,郭适喃喃道:“莫不是瘟疫?”
  这话一出,当即就有人反驳:“佛门清净地,怎么可能。”
  众人闻言,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僧人就算了,那鱼目是怎么回事?”
  “鱼目混珠……”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是被人灌醉的谢宜安。
  季廉之猜测道:“莫不是神谕?”
  作者有话要说:  六哥其实也是个风雅的皇帝~
  贴一首文中引用的汉乐府,emmmmm中二少女是特别喜欢了~
  《有所思》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
  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呔,兄嫂当知之。
  妃呼豨!
  秋风肃肃晨风飔,
  东方须臾高知之。
 
 
第216章 葡萄
  众人听了季廉之的话, 不由得往魏潋处看去,这种话也只有季廉之这个喝的醉醺醺的天子舅父敢说了。
  魏潋在众人的目光下, 抬手拨了拨琴弦,带出几声轻响:“此事现在定论太早了, 泉石, 你派太医去白马寺看看。”
  泉石应是, 复又问道:“那珍珠?”
  魏潋道:“你协助寺中管事一并查了吧。”
  魏潋吩咐完泉石后, 对宴中诸人道:“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应是,却无人起身,魏潋见了, 抬手拍了拍琴,道:“这琴有些走音, 朕调完再回去,你们先散了吧。”
  众人闻言,这才三三两两的离席, 魏熙看着摇摇晃晃往外走的谢宜安,回头对陈敬道:“你去将那个醉鬼送回去。”
  陈敬领命, 抬步便往谢宜安身边去了。
  魏熙见陈敬跟上了谢宜安,便侧首去看魏潋:“我听着这琴还尚可呀?”
  魏潋拧了拧琴轸,道:“三弦松了些, 弹起曲子来不够流畅。”
  魏潋说罢,紧好了琴弦,抬指一拂:“如此才好。”
  魏熙听了, 上前连抹几弦,侧耳细听,待琴音止,她抬头对魏潋笑道:“果真如此,也难为六哥,这么细微的差别都听得出来。”
  魏潋轻笑:“听得多了自然就能分辨出来。”
  魏熙抿唇:“可惜我听不来这个本事。”
  “有甚可惜的,你又不是乐师,不过是个消遣罢了。”
  魏熙托腮看着魏潋:“六哥也不是乐师。”
  魏潋玩笑道:“那就该赖你耳朵不好使了。”
  冯氏本是在位置上安稳坐着,眼下听着魏潋和魏熙毫无意义的对话,却又从心里便升起一股挥之不去的疲累,她起身对魏潋道:“陛下,妾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
  魏潋点头,关怀道:“嗯,回去好好歇着,后天就要启程了。”
  冯氏含笑应是,复又道:“陛下和七娘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更深露重的,你们又饮了酒,当心明日起来头疼。”
  魏熙拢了拢衣服,笑道:“六嫂不说还不觉得,眼下还真是有些凉了。”
  “我便先回去了,六哥六嫂也早些歇着。”魏熙说罢,对魏潋二人微微一礼便转身走了。
  莹莹月色下,她步履翩跹,悄无声息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冯氏的视线从魏熙的背影上,移到魏潋身上,只见得他一直看着魏熙,神色无波,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冯氏启唇,柔声唤道:“陛下?”
  魏潋回神看向冯氏,只听冯氏道:“妾方才命宫人煮了些醒酒汤,等回到凤仪楼应当就可以用了。”
  魏潋起身:“不必了,朕不过浅酌了几杯,用不到那些,你且回去安置吧,我还有政事未理。”
  冯氏虽被拒,但脸上仍是温雅神情:“那妾便回去了,陛下也莫要太过操劳。”
  等冯氏到了凤仪楼,面上的温雅神色也缓缓淡了,有宫婢来迎,道:“殿下,醒酒汤煮好了,殿下现在可要用?”
  冯氏垂眸:“不必了。”
  她说罢,转身进了房中,洗漱妥当后,便独留了风竹守夜,将其余宫人皆挥退了。
  风竹看着眉目含愁冯氏,忍不住抱怨道:“那昌乐公主真是忘了规矩,哪有当着嫂子的面,和兄长肆意玩笑的。”
  冯氏靠在榻上,轻声道:“玩笑也就罢了,可我看陛下他……”
  风竹义愤填膺:“若是太后还在就好了,陛下是最敬重太后了,有太后看着,怎么会有这种事。”
  冯氏轻叹:“可惜太后已经走了。”
  风竹跪坐在冯氏身侧,叹道:“太后风华无双,让人难以忘怀,奴婢第一次随殿下见太后时都看呆了,谁能想到她竟走的如此突然,说起来,那头疾又不是什么大病。”
  冯氏侧首看了风竹一眼,摇头道:“左右都走了,说什么也无用了。”
  ————
  白马寺的事还没有查出头绪,长安又有五六所香火鼎盛的道观寺庙出了事,也是同白马寺一般,道士和尚无故便昏迷了,派人去诊治,既不是病也不是毒,很是棘手,被魏潋派去查探此事的泉石忙命人将此事捂严了,以免闹的人心惶惶。
  可惜事与愿违,方回了长安,此事便闹了出来,一时不拘道观寺庙,皆是门庭冷落,究其原因,却是因一老妇。
  老妇之子便是长安城外华相寺里的和尚,出家为僧,本该恪守清规抛却凡尘事,可惜他俗念不尽,常与家人来往,更有同屋和尚说,他常以职事之便,偷藏了粮食给家人。
  此次这老妇便是家中少粮了,前来给儿子讨要,来了之后却不见儿子,一打听,却听儿子得了怪病,眼下生死未知。
  老妇闻言顿时便闹着要去见儿子,未得见,便在寺前哭闹开来,还一边哭,一边说什么不该为了些吃的便让儿子出家,守了戒律,也只能混饱个肚子,连家人都难以顾及,如今还平白失了性命。
  此言一出,被派去的宫人心知不好,忙令人将老妇拖进寺内,可惜寺前人来人往,老妇的话全被香客听去了,口耳相传,不过一个上午便闹的人尽皆知了。
  因着此事,长安百姓不仅知道了寺中怪事,更知道了那些所谓的出家人,未必就真是一心向道。
  便是以后此风波过了,怕是也多少会损了佛道两家的清誉。
  “公主如此做就不怕闹的长安人心动荡,惹了陛下不快?”裴斯一边说,一边展开扇子摇着,风从他扇子底下溜出,带起一阵沉沉香气。
  “怕什么,这一切都是经的你的手,六哥不快也怨不到我身上。”魏熙半真半假的说了这么一句,复又以袖掩鼻:“大热天的,你怎么用上元和香了,这香味道沉厚,眼下闻着,平白气闷。”
  裴斯摇扇子的手停住,笑道:“往常用的香用尽了,便随意挑了一盒,熏到了公主实在不该。”
  魏熙道:“我库中还有些闻着不错的香,一会我让人给你拿来。”
  裴斯挑眉一笑:“公主这是补偿给我的?”
  魏熙白他一眼:“这事六哥知道,方才不过随意一说罢了,再说了,芝麻大的事,哪里值得六哥生气。”
  裴斯一笑:“我原以为陛下登基后,会压一压公主的气焰呢,没想到竟还给公主差事做。”
  “六哥是明辨之人,我一心对他,从不越矩,他怎么会打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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