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口中不停,并夸张地自嘴角逸出一声低吟。吕吉山原本已经紧绷的身体陡然一个激灵,紧钳皓腕的大掌瞬间改捏为握,他包紧琬儿的素手便开始套弄起来。琬儿惊愕不已,目瞪口呆中便有炙热的勃发自手中绽放,满手粘腻……
琬儿皱紧眉头,手上糊满麦糊的感受糟糕极了,不等她发出一声娇叱,吕吉山就着自己被褪下的细棉中裤包紧了琬儿的手。
“琬儿娘子为何非要如此捉弄于我?吉山真是可怜极了……”
有温热的脸凑近自己的颈窝,琬儿分明感受到了那面上有湿滑……
瞠目结舌间,她听出了吕吉山喉间的哽咽,“今日白天,新帝登基大典上,吉山差一点就被人斩了做祭天的献食……”
“你说什么?”琬儿噌地坐起。
“谁要杀你!”
……
琬儿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心痛过吕吉山,自从被吕皇从遥远的徙河捞回京城后,他何曾受到过如此的侮辱。身为朝廷大员,掌府兵军务,竟然被当今天子当众戏耍羞辱,还差一点丢了小命,如此赤裸裸的敌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为官?
“山,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琬儿紧紧将吕吉山抱在怀里,初始对吕吉山秒变柳下惠的疑惑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她满心疼惜,决定明日就要回宫,“吉山莫要怕,琬儿明日便去找陛下评理,你拱卫京师,你的职责就是护卫皇城与先帝的安全,是他李砚首先失了立场,凭什么如此刁难与你!”
怀里传来压抑的嘟哝,“我就知道你会立马进宫,所以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件事的……”
“山,我回宫是理直气壮的,我是有绶印的朝廷命官,他李砚是不会把我怎样的,更何况……”琬儿止住了嘴,她知道李砚不会把她怎么样。李砚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没有立场的,那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除了听别人的话,他何曾有过自己的主意?他日后的悲剧完全就是他自找的!
“山,你放心,我是去帮你评理的,我有把握说服李砚。”
吕吉山死命将她的腰身再紧了紧,将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往她柔软的胸口上擦了个一干二净,“琬儿莫急,我今日刚出了事,你便去求情,当心陛下急火攻心治你的罪,要说,也得过段时间说,正好等你一月期满,再回宫替吉山求情吧。”
琬儿低头,迎着暗夜天光,看见他柔和的额头上有汗珠泛着晶莹的光,是他刚才极致绽放的明证,心中忍不住柔情四溢,她紧紧抱住吕吉山的脸,轻声说:
“好……”
第82章 麻嘎
李砚再度登极顶, 而这一次的极顶, 没了吕之的掣肘, 李砚终于能彻底体会到睥睨天下的豪情与气概了。
钱媛之再度带上凤冠,披上霞帔,母仪天下。没尝过流放滋味的周蕊获封蕊妃, 谢佳青身子不好, 再加上主母钱媛之的脾气也不大好,许多年前, 在钱媛之嫁入李家后不久便双腿一蹬, 香消玉殒了。
李砚第一次登基时, 吕太后还在, 导致李砚没做几天皇帝便被撵去了相州,时间太短, 没来得及广纳后宫, 享受到当皇帝的福利。如今李砚身边仅一后一妃,明显不合礼制,再加上那周蕊因生了皇孙李修泽没能跟李砚同去相州吃过苦,没经过沧桑洗礼的她明显与高贵的钱媛之有了云泥之别,重回京城的李砚开始频繁留宿周蕊宫中, 与周蕊, 李修泽共叙天伦。
钱媛之便带着满心的愤恨, 开始主动替李砚扩充后宫。有皇后亲自给自己选妃,李砚的心里终日都是满怀感动的,他觉得自己对不住钱媛之, 钱媛之陪自己度过了最苦的日子,给自己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如今又要替自己选妃。如此贤惠的皇后被我李砚娶到,完全就是上天的恩赐啊!
李砚经常轻轻拉着钱媛之的手,望着钱媛之不再年轻的脸深情告白,“荟荟(钱媛之小字),我李砚在相州时就曾说过,假如以后我能重见天日,一定给你所有我能给的东西,让你随心所欲,不再有负累。如今,我做到了,我的荟荟,请告诉砚,你想要什么?”
钱媛之望着才从周蕊宫里出来的李砚,心中冷笑。哼,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我的青春与美丽你能给吗?我不过三十,便活得像个老妪,你倒好,终日与那蕊妃共话流年,我这个糟糠之妻,就靠守着你这虚无缥缈的狗屁承诺过一辈子吗?
于是,钱家一派再度鸡犬升天,钱彧获封镇国公,太子太傅,入尚书省任尚书令,钱楷依旧留中书省为中书令。三省辅宰,钱家就占了俩,继吕家之后的另一代外戚世家已迫不及待地闪亮登场!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太常寺与内侍监协同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宫廷盛宴,邀文武百官同贺。
此时的苏琬儿也在吕家呆足了一月,今日便是她要准备“出关”的日子。
琬儿唤来幼白,相询吕吉山在哪儿。自那日吕吉山深夜泪洒鸾帐事件发生后,他便再不肯与自己呆一个屋睡觉了,如今要想见吕吉山还需得幼白传话。
琬儿一面欣赏着巧手的婢女十指翻飞替自己梳妆敷面,一面听着幼白低声向自己回禀吕吉山的去向。
“回夫人的话,侯爷他去城外迎接兕角杯(犀角杯)了。听说这兕角杯是侯爷好容易自波斯王子手中购得的,价值连城啊……”
望着幼白神秘兮兮的脸,琬儿快要笑出声来。
这兕角比象牙更为稀有,被赋予“物之真”的称号。兕角是珍贵的药材,其性寒,有清热解毒、凉血镇惊的功效,从古至今,都是作为制造器皿的珍贵材质加以流传。达官显贵们希望在饮酒的同时,将其药力溶于酒中,达到疗病养身的效果。不仅如此,兕角杯因其特殊药理作用,若是有毒的液体与之相遇,则即刻呈现白沫。正因如此,千百年来兕角杯一出市,便受到帝王将相、商贾巨富、文人雅士的热烈追捧。如此难得之宝物,价值连城有些夸张,价值不菲倒是真的。
“吕大人为何买这玩意?”
琬儿头也不回地冲幼白发问,她有些不悦,这东西忒贵了,吕吉山买这玩意回府,也不怕招人说辞?如今他的仕途本就岌岌可危了,若是再遭人参奏一本贪墨,又该如何是好!
“回夫人的话,二爷买这兕角杯,是为了在两日后的宫宴上,献给陛下,并不是二爷自己用。”
“哦?”琬儿两眼放光,她急急转过头望向幼白,“是为新皇登基举办的么?”
“应该是的。”
琬儿颔首,原来如此,倒是让自己虚惊一场了。她思虑片刻,再抬头时,已斗志昂扬,满怀期待:
“幼白,给我套一驾车,我要回宫。”
……
琬儿不等吕吉山回府,便火急火燎地回了太极宫,她先去瑶华宫见了自己的母亲,惹得许氏心肝肉儿地叫。
安抚好母亲后,琬儿又急匆匆地赶去大明宫,她得赶在宫宴召开前见见李砚。后日便是宫宴时间,不提前把李砚劝好了,她怕李砚又当场发难,让吕吉山当众出丑。
“琬儿!你终于回来了!”
甫一看见琬儿,李砚便情绪激动地迎了上来,许久没能见到琬儿,他心中思念地紧。
“朕听说你伤到了,心中担忧得紧,正想唤太医去替你瞧瞧,又听说你被那吕太尉救了,正在吕府养伤。朕听吕太尉说你伤得很重,挪动不得,还说改日去吕府瞧你呢!来,让朕看看,可还有何处不妥?”
言罢,李砚便抬起苏琬儿的胳膊,面带微笑地往琬儿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她身着朱砂红锦缎滚边圆领对襟衫,红披帛鹅黄织花长裙,足下云头鞋,云鬓花颜,香腮胜雪。虽然略显苍白,但大病之后还能如此神清气爽,可见吕吉山将她照顾得还算不错。李砚放下心来,笑得愈发开怀。
见李砚如此激动,琬儿也忍不住有些感动。李砚一根肠子通到底,没什么心眼,他虽然对吕吉山刻薄得紧,对自己倒是真的好。在上一世,也是因为李砚对自己一直心有所思,他又是做皇帝的,自己便半推半就与他成了好事。
前世的李砚想将琬儿纳入后宫,却被琬儿坚决拒绝,因为她知道,钱媛之善妒,与她分享丈夫,怕是要生事端。
不过今生,琬儿却没了便宜李砚的意思。
一来,自己也算是经历过许多的人了,就算自己对李砚怀有再多的怜惜,可他这愣头愣脑的模样实在没法让人将他当做夫主。
二来,琬儿清楚李砚那无条件服从钱媛之的懦弱形象,她知道李砚对钱媛之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从效益的角度来看,李砚他活不长久,他只是李家皇位的一个匆匆过客,琬儿并不打算随便就将自己的命运押宝到她仅仅怀有怜惜之情的李家男人身上。
但是李砚对自己的赤诚是值得肯定的,并且他作为李家的帝王,琬儿与他有着天生的亲密的感情。
琬儿喜笑颜开地抽回了胳膊,恭恭敬敬地冲李砚见了礼。
“琬儿恭贺陛下,只可惜病卧多日未能替陛下预备甚贺礼……”
李砚望着琬儿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琬儿哪里话,你人回来便好。”
他需要琬儿留在他身边,李砚犹记初次当皇帝时,琬儿是怎样不厌其烦地辅导自己,彻夜不眠地替自己打点政务。与怀禄贪势的钱彧相比,琬儿无论在从政能力,工作经验,及个人感情上,都深得李砚本心得多。
琬儿冲李砚又深深一拜,“陛下对琬儿的看重,琬儿铭感五内,只是……只是……”
琬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欲语还休。
在李砚询问的目光下,苏琬儿一脸尴尬地抬起了头,“陛下大喜之日,琬儿本不该与陛下说这些扫兴的话,只是……只是陛下如此以诚待我,琬儿亦觉得不应对陛下隐瞒……”
“卿卿毋忧,但讲无妨。”
“陛下,臣回宫路上,曾听得街边小儿传唱一支童谣:鶾鷽鶾鷽(喜鹊)尾巴长,飞上枝头扔下娘,快吃松毛虫,不吃毛虫远我道,不吃打尔脑!”
“百般无奈”之下,苏琬儿低声吟出了一支童谣。此言一出,但见李砚拳头一握,脸色微变。
李砚虽说没脑子,但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政务看不懂,这支童谣他还是听得懂的:
若是只看字面意思,便是一只淘气的小喜鹊,不顾自己的娘,非要飞上枝头玩耍。小喜鹊啊,莫要顽皮了,快捉虫子吧,不捉虫子的话就别挡我的路,不然我打你脑袋!一个调皮的山野孩子形象跃然纸上。
可是,李砚有个小名,叫小麻嘎(岭南人方言小喜鹊,吕皇老家即为此地),童谣将小麻嘎换称鶾鷽,但都是同一种东西。童谣肆无忌惮地喊出李砚的小名,说他登上极顶(飞上枝头)便将吕皇挤下台(扔下娘)。这时有人对李砚喊话了,你得要这样,你得要那样,不听话的话我便要打你的头。(要知道李砚的娘就是因为“不听话”,挡了李砚,也可以说是钱彧的道,被人爆头了)。
一支童谣,不仅点出了肮脏的大德宫变内幕,还讽刺李砚弑母,有违孝道,不仅如此,他李砚还懦弱无能,甘为他人玩偶,怎能不让李砚急火攻心?
李砚握紧拳头围着茶桌猛转两圈,终于恨恨地一挥手,“我要让钱彧去查,究竟是谁作的这支童谣,待我查出此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砚狠狠挥舞着自己沙钵大的拳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琬儿疾步上前,温言安慰他:
“陛下勿要急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陛下可是要学那周历王?一支童谣而已,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李砚涨红了脸,满面不甘,“朕,朕乃天子,难道就任由一帮小儿嗤笑!
“陛下。”琬儿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拂安抚,“都说有容,德乃大。陛下贵为天子,就更应当有天子的肚量。若是陛下为了山野小民的一句话便暴跳如雷,非要揪出罪魁祸首兴师问罪,与那口出狂言的无赖一较高下,陛下便与那锱铢必较的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琬儿微笑着轻轻拍打李砚的手腕,眼中有星光闪耀:
“陛下新承大宝,若是能放宽胸怀,宽宥您的政敌,拉拢他们,感化他们,您是帝王,只要您做出了这种姿态,您还怕他们不会匍匐在您的脚下,诚心膜拜,山呼万岁吗?”
李砚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觉得琬儿说得很有道理。小时候就听父皇说过,以武服人乃口服,以礼服人乃信服,以德服人乃心服。于是李砚敛去了满身利刺,开口问道:
“那琬儿以为,朕应该从何处下手呢?”
“陛下以为眼下最大的障碍是谁?”
李砚望向琬儿,目光微闪,“琬儿是说,吕家?”
第83章 宫宴
经琬儿一席话, 李砚破天荒地想了挺久。他觉得吕家与自己不一条心, 那是显而易见的, 他作为帝王非要在身边留一条意图不轨的狼实在没有必要。但琬儿说的也挺有道理,吕家树大根深,一股脑儿全斩了, 怕是要被人冠上暴君的帽子。最关键的是, 自己这个皇位来得也有点不够伟光正,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这样想着, 李砚也算对琬儿的建议做了采纳, 他答应了琬儿, 吕家若是日后没再犯错, 自己会依君臣之礼好好待他们。
琬儿知道,以仁君的帽子压李砚, 只能堵了他当面给吕吉山找茬的机会, 吕吉山不用再担心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事由给摘了脑袋。可那钱彧一派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吕家的无限繁华已然成为过往,吕吉山的日子依旧不好过的很。
……
不见琬儿的吕吉山自然知晓她已回宫,他知道琬儿会替他向李砚求情,但效果会怎样,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李砚算不得真正的皇帝, 他知道那个难缠的钱皇后, 及她所在的钱家才是比李砚更难对付的对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因为吕皇的提前丧命, 这一世的吕家比上一世艰难了许多。
吕吉山除买了那名贵的兕角杯,准备进献李砚,还准备了一只玉壶进献钱皇后。这只玉壶为一整块赤红和田玉整雕而成,和田玉本就珍贵,如此顶级的和田红玉尤为难得一见,更何况由一整块和田红玉雕制的玉壶了。但见这玉壶通身赤如丹砂,艳若鸡冠,油脂光泽,精光内敛,细腻温润,实乃上上难得之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