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从他上一句话里缓过来,又猝不及防听到下一句,夏初霁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耳边变重的呼吸声。
平日里他说那些轻佻的话,夏初霁总有一种被轻薄了的感觉,可今晚他不恶劣了,又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此时,这样的气氛下,苏大公子正打算把某种冲动付诸行动。
她刚好抬头准备告辞。
他的唇划过她的发顶。
“你干什么!”夏初霁连忙后退,一脸质问登徒子的样子。
苏承律摸了摸鼻子,坦然地说:“没什么”
深知跟他计较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夏初霁绷着一张红得明艳俏丽的脸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动计数:这是第二次表白了~
第60章 最后一个寿辰
第二天, 圣上的六十大寿来临。
不出意外,这也是这位末代皇帝此生过的最后一个寿辰。
等明年,这位圣上驾崩,皇室也将彻底不复存在。
早上遇到苏承律的时候,夏初霁忍不住想到昨晚,脸控制不住地红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苏承律把她的慌乱看在眼里, 没有拆穿。
别馆门外早就安排好了车,郭继孝还有谢熙和金清曼已经坐上车走了。
苏承律又是姗姗来迟。
不过, 别馆的管家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做派, 脸上没有一丝不满的情绪。
在看到夏初霁的时候,他还特意笑了笑, 叫了声:“夏小姐。”态度甚至比对谢熙还要恭敬一些。
夏初霁注意到他叫的不是“夏秘书”而是“夏小姐”,看来他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消息传得还真快。
能接待郭继孝和苏承律,别馆的管家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
谢熙五年前抛弃皇室的身份,在成亲后第二天就登报离婚,无异于是不给圣上、不给皇室面子, 那门亲事可是圣上亲赐的。他的做法相当于是叛离, 让京城的人心生不满, 同时, 大家也很心疼被离婚的夏小姐,觉得她很无辜。
再加上京城这里没有谢熙大肆宣扬自己和摸黑夏初霁,受新风气的影响也不大, 大家对他们离婚的态度跟外界,尤其是南方,完全是反过来的,觉得错的就是谢熙。
在他们看来,夏初霁是他们这边的人,当然是要比较客气的。
夏初霁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只觉得别馆管家眼中的善意来得莫名,朝他温婉一笑说:“多谢。”
举办寿宴的地方在皇宫的太和殿和太和殿外的广场上。
虽说现在是南苏北郭二分天下,皇室只剩下个空壳子,但是因为谁都不愿意担下窃国篡位的罪名,所以表面功夫都做得很足,今日一副众臣来贺的景象。
夏初霁今天和副官一样,只是苏承律的随行人员,不怎么引人注目。
能来寿宴的不是大臣及家属,就是皇亲国戚,每个都很有身份。皇上还没有来,大家聚集在太和殿外的广场上三五成□□谈着。
皇宫也不是完全不接受西洋的东西,这一次还专门请人带了相机过来拍照,时不时有燃烧镁光粉产生的镁光灯亮起,很刺目。
夏初霁注意到谢熙和金清曼两人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与人交谈,偶尔有照相的人要给他们拍照,也被他们拒绝了,好像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从他们细微的动作里可以看出,他们很不自在。
“这不就是那个不要了爵位的谢熙和他新娶的夫人吗?”
“说是不再是皇室的人了,不是照样来了吗?来就来了,还装成一副清高的样子,尤其是那个女的,也不知道脸色摆给谁看的。”
听到旁边两位夫人走过时在讨论他们,夏初霁勾了勾唇。没想到他们两人还有名声这么差的时候。
这一次谢熙在郭继孝面前说穿她的身份,回去后肯定也少不了会四处宣扬她跟苏承律关系非同一般。她不愿意吃这个亏,已经想好了对策,决定先发制人,拆穿他们道貌岸然,把他们一边追求着新式和流行、一边偷偷来京城给皇上贺寿的行为公之于众。
寒暄了一圈的苏承律走到她身边,低声问:“盯着照相机干什么?想拍照?”
见他要招手把照相的叫来,她立即拦住他说:“不是。我不想照。”
苏承律本打算跟她一起照一张,好留着照片,却被拒绝。他挑着眉毛不满地说:“就这么不愿意跟我照一张?”
夏初霁沉默了一下。
确实就是这么不想跟他照相。
她要跟他保持距离,如果在这里留下照片,就相当于是留下跟他在一起的证据,到时候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她想,谢熙和金清曼不愿意拍照,也是怕照片流传出去,让人知道他们来贺寿。
但她偏要替他们留下照片。
“大公子还欠我一件事,记得吗?”夏初霁看向苏承律。
苏承律没好气地说:“你又想干什么?”
听完夏初霁的要求后,他摸了摸下巴评价她说:“一肚子坏水。”
细细分辨,这轻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纵容和欣赏。
随后,他朝照相的人招了招手。
没过多久,皇上来了,众人安静了下来,山呼万岁。
当今圣上名“博”,长得十分瘦削,六十岁却有将近七十岁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太精神,听说是因为常年抽大烟的缘故。
谢博说了几句话后,大家便开始上前贺寿。
贺寿次序是有讲究的,郭继孝第一,苏承律第二,其他亲王以及皇子皇孙都要在他们之后。
苏承律上前贺寿送寿礼时,夏初霁这样的随行人员只能远远地看着。
“苏大人没来实在可惜啊。”谢博看着苏承律,十分感慨和遗憾。
苏承律回答说:“父亲在出发前忽然身体不适,不然怎么都会来给皇上贺寿的。”
谢博点了点头:“苏大人的心意朕是懂的。”
苏光华为人如何,到底为什么不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随后,谢博把苏承律留在了身旁,以示亲近和重视。
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谢熙和金清曼了。
“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们两人说完之后,谢博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立即叫他们起来,而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他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圣上没有开口,他们只好跪着。
夏初霁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正好方便看众人的反应。
大多数人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她虽然看不到谢熙和金清曼的表情,但是能猜到他们一定觉得很难堪。毕竟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比一个高傲,打心底看不上京城这些人。
“谢熙。”谢博悠悠地开口,“朕记得你当初放弃爵位的时候说跟皇家断绝关系了。”
虽说现在皇上的地位不及从前,但他身上的气势仍在。
谢熙低着头解释说:“当时是我年轻不懂事。实际上我一直心系着圣上,牵挂着圣上。”
这一番话讲得相当无耻了。
谢博虽然无能,却也是个精明的人。他“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然后看向金清曼。
正当他要挥手让他们起来下去的时候,眼前忽然因为明亮的光闪了一下。
这是照相时闪的光。
众人没有防备,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谢博冷着脸问。
站在角落里的人战战兢兢走了出来,惶恐地跪下说:“刚刚镁光粉不知道怎么被点燃了,惊动了圣上,还请圣上饶命。”
惊扰圣驾可是重罪。
在大家都以为这个照相的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今日皇上六十大寿,不宜见血。我看这人也是无心之失,不如饶他一命,以显皇上宽宏大量。”
说话的是苏承律。即使是在太和殿上说话,他声音里依旧带着些漫不经心。
谢博最终饶了这个照相的。
夏初霁松了口气。
这个照相的其实是被苏承律胁迫,故意这样做的。
苏承律让他必须拍下谢熙和金清曼跪在御前的样子,并且承若会保证他的安全。
夏初霁觉得这主意也就他能想得出来了,而且也就他根本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不过她觉得很解气,这样的照片登在平城的报纸上,肯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响,任他们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她不知道的是,苏大公子当年还是个十足纨绔的时候,再损的事都做过。
贺寿之后就要开席了。
忽然有个小太监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走到李公公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公公脸色骤变。
“怎么了?”谢博注意到他的神色问。
李公公示意小太监开口。
“启禀皇上,兴城传来消息说,安顺郡王昨夜……昨夜死在了兴城!”
“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原先喜庆的气氛一下子消失,许多人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兴城地处南方势力和北方势力交界之处,两边一直在争抢,是个十分敏感的地方。这地方可以说南北谁都不管,也可以说是南北都管着,谁都不愿意让。
小太监继续说:“安顺郡王在赶回京城给圣上贺寿时,在兴城的旅馆中被害!听目击的人说,在旅馆附近见过军队的人。”
这说明安顺郡王的死很可能跟郭继孝或者苏关华的人有关。
大家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了,目光纷纷在郭继孝和苏承律身上打转。
虽说南北势力早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但是明目张胆杀害一个郡王,也太嚣张了,无异于是表面上这点和平都不愿意维系,像是忍不住要“君临天下”了。
“我记得前阵子郭伯伯的手下带着军队驻扎在了兴城。兴城现在可都是郭伯伯的人。看来这事需要郭伯伯给圣上一个交代了。”苏承律意味深长地说。
第61章 讨她欢心
所有人都因为苏承律的话看向郭继孝。
郭继孝面上丝毫不慌张, 一派沉稳,甚至还淡淡地笑了笑,对苏承律说:“苏大公子好像是忘了,我虽然派了手下过去,但是苏大人的人也在啊。”
他温温和和讲道理的样子像个儒雅的学者。
苏承律勾唇一笑,恍然地说:“我是忘了,郭伯伯倒是记得清楚。”
南北两边互相推脱。苏承律的漫不经心中透着张扬, 气势十足,郭继孝看似温和, 实际上丝毫不让, 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味。
这时,谢博开口了。他沉痛地说:“安顺郡王是朕的亲侄子, 能力出众,品行端正,没想到在回京给朕祝寿的途中遭遇了不测。”
“还请皇上节哀。”众人安慰说。
南苏北郭要是偷偷杀个皇室, 死无对证还好,偏偏这事捅到了皇上的寿宴上,那么多人都听见了。谋杀皇室那是不忠不义, 谁都不想光明正大担着谋杀皇室的罪名, 所以这事必须要有个解释。
郭继孝和苏承律互相看了一眼。
郭继孝先说:“皇上, 安顺郡王的事, 臣回去后就会彻查。”
苏承律附和说:“绝不会姑息凶手。”
谢博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那朕就等你们给朕一个答复了,杀害安顺郡王的人,绝不能姑息。”
随后, 寿宴继续。
谢博因为安顺郡王的事伤心过度,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其他人也是兴致缺缺。
郭继孝最先离开。
苏承律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打算。他叫来夏初霁和副官:“走吧,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末代皇帝此生最后一场寿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副官憋了一路,回到别馆没有外人后终于开口:“大公子,现在要不要打电话去甘城把事情告诉大人?”
苏承律坐下来,摘下军帽放在一边,摸了摸眉骨,说:“就算不打电话去,老头子应该很快也会知道了。”
随后,他看向夏初霁,唇边勾着笑问:“夏秘书看出什么端倪了吗?”他语气轻松,丝毫不像是碰到了棘手的事情的样子。
夏初霁点头。
在太和殿时,郭继孝还有圣上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
“你把责任推给郭继孝的时候,他其实生气了。皇上的伤心也是真的,除了伤心之外,什么都没有。”夏初霁离得远,能看出来的仅有这些。
一般来说,圣上听到这件事应该是先惊讶,再心痛。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
苏承律的话很快证实了她心中的怀疑。
“安顺郡王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了兴城,只怕不是个意外。这是有人想看我爹跟郭继孝互咬啊。”
夏初霁皱了皱眉。哪有人用“咬”来形容自己父亲的?
副官跟了苏承律许多年,早就习惯了,只是低声问:“大公子说的人是——圣上?”
“还能有谁?”苏承律不屑地笑了笑,“我想得到,郭继孝未必想不到。只是既然答应了要有个交代,就必须得交出个所谓的凶手来。不过兴城不是我的地界,这事让老头子烦心就行了。我就是要看看,皇室最近三番两次想挑起我们的争端,到底要做什么。”
圣上的寿辰结束后,前来祝寿的人纷纷离京了。
苏承律他们是第二天下午的火车。
一大早,李公公代替圣上来别馆进行赏赐,赏了一些珠宝玉器,还有药材。
不过这些赏赐大多是给郭继孝和苏承律的。相比他们,谢熙得到的很少,仿佛只是敷衍,这也可见谢博对他的态度。
不过这对手头拮据的谢熙和金清曼来说已经很好了,至少能供一段时间的花销。
李公公走后,苏承律回到住处,就把珠宝都给了夏初霁。
夏初霁一惊:“这些都是御赐的东西,你给我干什么?”
苏承律被她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可爱样子逗笑了,说:“老子让我替他来,得到的赏赐当然都是我的。女人不都喜欢珠宝吗?你要是不喜欢,回去卖了换钱也可以,圣上追究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