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阴神君:“你是在讲绕口令么……两位无上至尊的看法呢?”
紫修:“自然喜欢好看的女人,尤其是美艳的。”
昊天:“我的心思不在女人上。”
紫修:“……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么?”
昊天:“懒得和你解释!”
第17章 第八幅画 曲江暝(二)
“我没说我不进来呢。邢少师可大好啦?”
他无奈一笑:“外伤不打紧,袭击你那怪物是不咸山的琴虫,被魔族驯化魔化过,比原先强些,但伤不了仙躯,它咬的伤口都已康复。现在只有些内伤,是昨夜强行收回施展过半的仙术所致,调理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裴羲岚拍拍胸口:“那就好。这么说来,陛下对你的身份有所了解对么,他昨天看见你施展法术,居然没有被吓到。”
“他知道我是仙,但对别的事一无所知,包括大唐危机。”
“难怪他对你一直如此客气。我记得你变出个人就把饕餮吓跑了,那是什么把戏?”
“我下凡以后仙力被削弱了九成,无法与饕餮相抗衡,因此变出了胤泽神尊的幻影。他曾经亲手把饕餮伤得只剩一口气,导致饕餮现在听见海浪声都会害怕。还好涵虚自大,先行离去,不然饕餮若识破那是幻影,现在我们都已是它的腹中之物。”
“我记得,你说过,胤泽神尊是沧海之神。没想到他本事这么大,那么大的凶兽都害怕他。”
邢逸疏叹道:“神尊的神力确实是九天一绝,连天帝都对他忌惮三分,可惜他生性自我,一生近八千岁,不曾为六界苍生考虑过半分,导致他成为了第一个归元的上古之神。”
“我不懂,为何他不曾为苍生考虑,便要早早归元?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任重者,责亦重。”
“那我还是不要任重的好。而我们重情重义又心大的太微仙尊呢,务必能解决大唐之难,而后在人间名垂青史。”
“不会。仙术可以瞒住我的身世一时,却瞒不了永世。留下痕迹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待我处理好所有的事,会清除掉自己在神州大地留下的痕迹。”
“那……我记得你说过,你会在凡间多留些日子再回仙界,对吗?”
“现在魔界频繁干扰神州,时间会比我想的长,可能计划有变。”
裴羲岚急道:“为何啊,你在长安待了那么多年,难道不会有点不舍?即便看腻了长安的云里帝城,也应多看看世外的青山远岫、万顷江田,亲身体验一下大唐的历史变迁。对了,你不是还说要去丹阳品酒么?”
“因为……”邢逸疏顿了顿,似乎把话噎了回去,又徐徐道,“羲岚,在你出生前一千年,我便将神州游历了一遍。况且,仙界的史书与你们的不同,可以靠术法提取往事,将幻境重现。大禹治水、武王伐纣、幽王烽火戏诸侯、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征伐四方……包括你们高祖皇帝发动的晋阳兵变,你能想到的场景,我都能在仙界看到。仙界柳宿有柳川泉酿,仙饮醉七日,人饮醉半年,我也不用特意去丹阳品酒。”
“我决定要去修仙。”
“得了,修仙需要六根清净,戒酒戒荤,你能坚持得了一天么。”
“你也是仙,为何你就可以喝酒吃肉?”
“布衣想当官,得十年寒窗参加科举,你们皇族宗室子孙可会参加科举?”
“言之大理,我心服口服。我决定不去修仙。”
裴羲岚往周遭打量一圈,自觉四下无人,环境幽闭,还难得逮到个机会让邢逸疏柔柔弱弱地残在床上,杀人越货、非礼良男也是可行的。只是,龟爷不仅是娘亲口中的龟,还是所有长安百姓心中当之无愧的龟。她的人生志向可不是当个□□犯。聪明姑娘该营造营造气氛,套点什么话。她提出了一个机智的话题:“对啊,我都差点忘了,你在仙界尚有家室,现在只怕想早些解决事毕,回去与妻妾团聚。”
“你有这闲心操心我的事,不如想想自己的终生大事。就你这脾性,不知以后如何面对姑嫜。”
果然,邢少师不容易上当。她吐吐舌头:“大不了不嫁了呗。反正现在耶娘定的亲,我也不怎么喜欢。”
“你喜欢什么样的亲事?我看你眼光恐怕挑剔得很。”
“一派胡言。像我这种随遇而安又好养的媳妇儿,怎可能像那些矫情的公主小姐们一样,罗列出一大堆条条框框。我对未来夫婿要求不高,只要他智高过李斯,舌辩胜苏秦,风雅赛周郎,高志比谢安,身为菩提树,面为腊月霜,眸若清辉澹水木,笑如碧海凝清光,足以。”
“……说那么多,你还是看脸……”
“对了,我俩还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邢逸疏原本神情自若,听到最后那句话,他眼睛微微睁大,黯淡无光了须臾,随后笑道:“我得先找找在大唐有没有这样的人。”
“即便有这样好的郎君,也不会把感情只留给一个娘子。这可如何是好,只能一辈子一个人啦。”见邢逸疏陷入沉默,裴羲岚故作轻巧道,“要不,大仙人,你替我在仙界帮我寻个独身郎君来?我寿命很短的,只要当此生夫妻便足够。等我归西,他可以继续回仙界娶其他仙女,这岂不比齐人之福还福气些?”她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却能听见心脏在喉咙里砰砰乱跳。邢逸疏如此聪明,不太可能听不懂她的试探。但没办法,这会儿如果再玩矜持的,以后等他跑路回去,她可真得抱憾终生了。
邢逸疏抬眼看了看她:“简直胡闹。”
“嗯?”
“现下危急之时,你还想给我添多少乱?我会在长安帮你留心这样的人,你少想乱七八糟的事。”说罢,他推了一下她的脑门。
不知为何,他看上去严厉,却令她觉得心窝都暖了起来。她揉揉脑门,乖巧地笑道:“知道啦,一切都听邢少师发落。不过,你去除魔之时,当真不需要我来帮衬着点?”
“你还想出去晃悠?像你这种姑娘就应该被关起来,不见任何人。”
裴羲岚眨了眨眼,想起他在骊山奋不顾身救自己的情景。难道,他真的对她有意思,他想保护她,抑或是,怕别的男人看到她?她脸红红道:“为何呀……”
邢逸疏微微一笑:“免得你去祸害人间。你还是比妖魔可怕些。”
“……”
此后,裴羲岚当真安分了许多。她不再出门瞎逛了,即便出去也不会招惹麻烦,反倒爱在家里数桃花、呷清酒。不久,她收到了李白写来的信。李白离开长安后去了洛阳,在那里遇到了杜甫,后又在梁宋遇到了高适,三人畅聊甚欢,一同访道求仙,抒怀遣兴。在信中李白说高适多些,对杜甫的评价是:“劳神苦思,直言不退。”
裴羲岚琢磨良久,觉得这似乎不是夸奖人的常态用语,没能理解。她记住了邢逸疏给过她的忠告,所以没在信中与李白套太多近乎,毕竟她可是一个有心上人的人了。她的小宇宙因此蓬荜生辉。不过,这个小宇宙也没有光辉太久,便被一道霹雳雷光闪成了黑的。这道霹雳雷光的名字叫陈卿云。
一日正午,邢逸疏把裴羲岚约到了府上。听说这一消息,裴羲岚特意带上了为他新做的改良版胡饼,不料到了他家中,发现坐在红木案端着阳羡茶的人,除了他本人,还有另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郎君。
邢逸疏从容道:“来,裴幕僚,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陈二郎。”
那郎君面如傅粉,神采飞扬,一袭金线白袍很是低调,却又恰到好处地彰显了腔调。他放下茶盏,起身朝她拱了拱手:“不才陈卿云,见过裴娘子。”
裴羲岚向邢逸疏投去了求助的眼神。邢逸疏无意多看她,只招呼下人为客人上果品案酒。陈二郎倒是对她颇有兴趣,总会率先展开话题。她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读什么,他恨不得掏出个小本子来牢牢记住。而且,陈二郎瞅着谦虚,世家子弟的举止谈吐却是藏不住的。她用鼻子嗅嗅都知,他不是富半公室,便是家半三军。可这样一个人为何在她面前跟个孙子似的?她闻到了桑葚的气息。
她总算明白,邢逸疏今儿个转行当月老了。他如此热心地给她介绍对象,对象质量对大部分姑娘来说,还可以说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她知道,邢逸疏不仅有一番诚意,还因为有十番的歉意。他曾因为小妾负了羲岚,把羲岚给逼得让了正妻之位和仙元,所以,现在找到了转世的她,须得好生补偿她。可惜补偿和爱是两回事。他不爱羲岚,她现在又是凡人之躯,所以哪怕真知道她喜欢他,也会装傻装到头。不,她得纠正一下,这与凡人之躯无甚关系。晋蝶也曾经是凡人,但他还是磐石无转移地把她捯饬成了上仙。说来说去,太微仙尊是个很专一的人,他不会变就是了。
想通这一点,裴羲岚表示内心很淡定。她被甩了。
后来,陈二郎为她殷勤倒茶,问她比较容易对怎样的人有好感,她随口说了一句“好看的”,他认真揣摩了少顷道:“是邢少师这样的么?”
“你也觉得邢少师可是人中龙凤?”
“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见邢少师。思北之容姿,若不见亦可知之也。”陈二郎冲邢逸疏的方向作了个揖。
见邢逸疏没什么反应,好像不太想把话题带到自己身上,裴羲岚更加确认了他的企图,撑着下巴笑道:“那是自然,邢逸疏可是断袖,断袖都很重视外形的,个个都是美郎君。”
“什么?”陈二郎一脸被人打了耳光的表情。
自己说出这种话,在裴羲岚看来是卑鄙的行为,她为此感到羞愧,却无歉意。她表示没什么好补充的。邢逸疏拨茶的动作停了停,抬头瞥了她一眼:“如何,瞧不起我们断袖么。”
陈二郎一脸被人打了耳光又被强了个吻的表情。
邢逸疏回答得从善如流,一丁点儿也听不出生气,裴羲岚想,自己这下是死了。但邢逸疏不要她,怎么看她也无所谓。当不成比目鸳鸯便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如此霸气侧漏。她笑道:“不敢。我见邢少师与陈二郎都是一表人才,情投意合,我瞧,有袖堪断直须断,莫待无袖空断肠。我还是亲举玉趾,圆润地滚先。”
陈二郎一脸被人打了耳光又被强了个吻还被推到床上的表情。
邢逸疏道:“小断怡情,大断伤身,强断灰飞烟灭。裴幕僚何必紧紧相逼。”
“小贱怡情,大贱伤身,强贱天崩地裂。邢少师何必彬彬客气。”
邢逸疏再度被她气笑了:“裴幕僚,你今天按时吃药了么。”
“不曾。我已痊愈,多谢邢少师关心。”
“再不吃就真的没救了。我去给裴幕僚拿药。”
“裴羲岚身无大恙,何德何能劳烦龟爷亲自抓药。”
“我看裴幕僚今日诗酒风流,想来是打算与在下聊聊‘鸟路入山烟’的天工蜀锦。”
“恐雕虫小技,不合少师。还是聊聊‘饕餮出骊山’的鬼工撰刻比较好。”
“今太平日无事,讲这些业畜,不觉晦气么。”
“那也比花鸟鱼虫、靡靡之音好那么一丁点儿。”
就这样,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当日的好风好景好情怀给败光了。陈二郎走时脸色就跟被人打了耳光又被强了个吻还被推到床上撕烂衣服逃出来似的,裴羲岚估摸着此去一为别,再也不相见,情深意重地与他唱千万遍《阳关》。
裴羲岚原本做好邢逸疏翻脸的准备,但送客回来,他的态度却甚是平静:“陈卿云是陈希烈的次子,才中进士,陛下在翰林殿赞美了他两次,家境显赫,仕途无量。与你门当户对又品貌兼具的年轻郎君不多,即便目前对他无意,也可以不必那么快推掉。”
原来是临颍侯、大学士陈公的孩子,难怪眉眼如此眼熟。裴羲岚想了想,试探道:“而且,他很仰慕你,他父亲也听你的话。”
“聪明。我跟陈希烈说过,若把你嫁给陈卿云,陈卿云必须始终如一,不可纳妾。他们答应了。”
听见邢逸疏这番话,若说前面还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也被摔得粉身碎骨。裴羲岚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但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微微笑道:“我不过随便说着玩,你便真当起了媒人。看来邢少师对我的事还真是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