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棠月
时间:2018-09-21 08:36:07

  扶疏俯身绞了帕子擦拭着小娃娃脏兮兮的小手不经意问道:“夫人所种名品‘丹朱’价值百两,何以日子过得如此清贫?”
  她淡淡道:“我从不卖花。”
  沈岐央道:“金陵城中因何会出现夫人所种丹朱?”
  她重复道:“我说了我从不卖花,诸位请吧。”
  温念、夏桑对着扶疏耳语了几句,她起身笑道:“叨扰夫人了,我们这便走。”
  她走了几步感觉裙裾被什么东西勾住,回身便看到那个小娃娃攥着她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扶疏对着他笑了笑慢慢把裙裾扯了回来。
  出了瘴气丛生的密林她方想起披风还披在那个孩子的身上:“你们两个查出什么了吗?”
  夏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两朵红茶花道:“花有两种,混迹其中,相差极其细微,待回到别苑才能确认二者真正不同之处。”
  扶疏用花枝拨拉着看了看,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那你们看清她的招式了吗?”
  温清三人皆垂首不语,沈岐央亦摇了摇头,她慢条斯理的解开那匹红鬃烈马的缰绳训斥道:“好好想。”
  几人苦思冥想还未回过神来只听马声嘶鸣,红鬃烈马扬蹄而去,扶疏朗声道:“我先行一步活络一下筋骨,剑阁的剑招你们也看不出来?该罚。”
  
 
    
第41章 
  扶疏给青瓷去了一封密信, 既而联系到剑阁在金陵的暗线了解了一下魔音谷的动向,待她依照与云笙的约定来到藕榭台时早已夜幕西沉,曲折游廊下挑起一溜纱制灯笼, 她翻身下马还未站稳便往后踉跄了几步。
  不过短短一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 这具虚败的躯壳禁不起半点折腾,阖目平复了一下呼吸, 抚了抚马鬃方提裙拾几而上,一粉衣女子忙迎了出来:“姑娘里面请, 白公子已静候多时。”
  扶疏颔首推开一扇海棠镂花木门,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白云笙靠在木桶中, 头发随便绑成一束垂在外面,水面上只露出削瘦结实的肩膀。
  他微微侧头,额间濡湿的乌发犹自往下滴着水, 声音慵懒沙哑撩得人心头发酥:“疏儿,我知道你会来的。”
  房门关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扶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你让我来此就是看美人出浴?”
  雾气氤氲之中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眼睫上挂着的水珠衬得狭长的丹凤眼格外深黑:“那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扶疏扬眉一笑:“他一不解风情的和尚, 你和他比什么。”
  哗啦一声白云笙从浴桶中起身,她下意识偏转了头,溅在她脸颊上的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着水, 空气中泛着甜腻的花香,让人骨头酥软,昏昏欲睡。
  白云笙轻笑,用巾帕拭了拭身上的水珠披上柔软宽大的白袍, 衣带松松系着,紧实的胸膛半掩半露,赤脚一步一步走向她:“你害羞了?”
  扶疏用手指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继续前进,似笑非笑道:“你要对我用美人计?”
  “不行吗?”
  她摇头轻笑负手往偏厢走去:“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该知美人计对我是没有用的。”
  白云笙尾随其后,自嘲一笑,江湖中人都道她荒淫无度,最爱调戏强占美男子,又有谁知除去那些逢场作戏无一人能近她的身。
  扶疏挑开雪青幔帐微微愣了愣,宴客用的圆桌之上摆着青铜镜,胭脂水粉,描眉的青黛,全套点翠蝴蝶头面。
  头面上的东珠玛瑙都是她亲自选的,旁边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月白戏服,上绣紫蝶青花缠枝牡丹,是她请越州最好的月绣师傅绣的,彼时她快马加鞭赶回来陪他过生辰,他给她唱《牡丹亭》,水袖轻扬笑得颠倒众生,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
  “我再给你唱一折《牡丹亭》吧。”
  扶疏点了点头,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描眉上妆,白云笙苦笑道:“难得你有耐心等我梳妆。”
  他给她唱戏那么久她从来没有这般闲情雅致静候他梳妆簪花钿,她甚至都没有耐心听他唱完。
  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戏服上的紫蝶:“月华宫那么多人,你虽对我百依百顺软语温存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生来卑贱,永远都在被人抛弃,从来没有人记得我的生辰,包括我的母亲,她把我当做她的耻辱,恨不得我去死。
  可那日你风雨交加的赶回来,你说蝴蝶头面上的一颗东珠掉了,遍寻越州找了一颗一模一样的重新嵌上所以误了时辰,让我不要生气。
  你说你特意赶回来陪我过生辰明日便走,你问我可还喜欢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扶疏微有怔忪之色,她并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些话,她赶回来陪他过生辰不过是确认了他的真实身份想利用他演一场戏。
  白云笙自顾自说着,深黑的眼睛中蒙上一层水雾:“你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虽然那碗面并不好吃,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那是我有生之年最开心的一天。”
  他穿上百蝶戏服,微翘兰花指回眸一笑,扶疏以手支额听着婉转多情的昆曲阖上了眼睛。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怨、便凄凄惨惨无人念,待打并香魂一片,守得个阴雨梅天。”
  “情由心生,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情非之至也!”
  ……
  一折终了他环佩叮当对着她委身一礼,依稀仿佛当年漏月台她与他的重逢初见。
  白云笙问道:“你还记得《牡丹亭》吗?”
  扶疏道:“你只对我唱过这一出昆曲,我怎会不记得?”
  他没有说话,颓然坐在一旁对着铜镜卸妆,室内一时安静的有些过分,扶疏自知不宜在此耽搁太久终是忍不住试探的问道:“云笙,魏国皇室是否与魔音谷有牵扯?”
  他侧目深深望着她,良久才道:“与剑阁之人牵系更深。”
  她蹙了蹙眉,白云笙换了一件天青色常服用温水清洗脸上的脂粉道:“我入月华宫就是想查清那人的真正身份,沈祯这些年一直受他把控,我与他明争暗斗许久试图瓦解他在朝中的势力致使如今魏国分崩离析。
  眼下魔音谷介入,此消彼长,相互制衡,他们更似达成了共同利益的同盟,我也很是好奇剑阁何时与魔音谷握手言和了。”
  剑阁暗卫并未收到密令插手魏国朝政,所谓剑阁中人是顺应天命还是狼子野心?她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疲倦的眨了眨眼睛,神志有些涣散,白云笙俯身道:“疏儿……”
  扶疏呢喃道:“臣……臣之?”
  他半搂着把她扶了起来,她浑身无力软软的靠在了他的身上,他喉结动了动低头亲吻着她鬓间的发:“他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你宁愿每晚抱着一个牌位安眠都不愿与我同床共枕。
  我与你相识十一年,我找了你整整四年,我守在你身边七年,就因为他早一步认识你,一切便都迟了。”
  扶疏胡乱挣扎了几下,漆黑的凤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竭力想辨认出眼前之人的样貌,她伸出手指描画着他的脸部轮廓却被他反握入手中,冰凉的唇一一印在了她的五指指尖之上:“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臣之……”
  白云笙颤抖的吻上她柔软的唇瓣,他压抑着呼吸轻轻碰触了一下哑声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房门豁然被人推开,白云笙一掌拍起桌上的花钿袭向来人,只听叮当脆响花钿落了满地,苏逍移形换影如鬼魅一般把扶疏从他怀中带离了出来,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阴怨之气,宛若幽闭在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厉鬼:“你敢碰她?”
  他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了他布在院外的八卦阵法,白云笙冷笑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苏逍嗤笑:“不自量力。”
  “那也要比试过才知道。”
  扶疏勉力睁开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眼前之人纵然再温润如玉也是魔音谷杀人于无形的锁魂使,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幽怨阴厉被他很好的掩盖在了俊美无害的外表之下:“不……不行。”
  苏逍温言轻声道:“漱儿,没事的,我这便带你回去。”
  她痛苦的摇了摇头抬眸望向他,脑中一片混沌有些不受控制:“你不能对他下手。”
  他不确定的问道:“你舍不得?”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包括你。”
  苏逍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十指攥握成拳抑制不住的颤抖,阴冷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来见他,他在你心中比我还要重要吗?”
  扶疏平静道:“所以你派那么多人监视我?”
  苏逍道:“那是保护你的人。”
  她挣脱他的怀抱扶着圆桌凤眸之中无半分温度:“我纵然死都不需要魔音谷的人保护我。”
  苏逍眸光暗沉,手指微动,扶疏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挡在白云笙面前与他两相对峙目光中分明是面对敌人的怨恨。
  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她侧身当着他的面缓缓拉开了白云笙的前襟,胸口处赫然有道狰狞的疤痕:“宣和五年,我流落闵舟仍难逃追杀,是他替我挡了一剑,我欠他一条命。”
  白云笙惊喜道:“你……你记得我?你一直都记得我得对不对?”
  “你把手从他身上拿开。”一位身穿粉色衣裙的姑娘柳眉倒竖怒气冲冲的望着她,看这通身气派绝非普通女子。
  “公主,你怎么来了?”
  她怒意未消:“我若不来你的魂都被她勾走了,你是本宫驸马,你眼中只能有我一个人。”
  白云笙冷然道:“在下已有婚约,还请公主自重。”
  “白奕,你……”
  扶疏死死盯着沈琼瑜身后的黑衣女子积压在胸腔中的情绪便再也无法控制,她步伐虚浮还未走两步便被苏逍半揽入怀中。
  她目光冷厉的瞪着他:“你怎么不把她给杀了?”
  裘媣笑道:“你身体虚弱成这般模样还想杀我?”
  苏逍道:“滚!”
  她巧笑嫣然退了出去,扶疏紧紧攥着苏逍的胳膊,附在他耳边哑声道:“是魔音谷害的我家破人亡,我活着就是为了把他们统统都杀了,以一己之力抗衡魔音谷扭转天地棋局让雁月再无后顾之忧,我根本无力做到,可我可以杀我有能力去杀的人。
  若非他们,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我有多爱你便有多恨你,你若不曾为魔音谷效力怎么能成为魔音锁魂使?”
  
 
    
第42章 
  苏逍眸光深沉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眼疾手快的插到了她的后脑勺处, 扶疏目光渐渐迷离倒在了他的怀中,他慢慢把银针探入既而拔了出来,手指轻抚着她的乌发以示安慰。
  白云笙讥讽道:“听清楚了吗?她恨你。”
  苏逍道:“你即知她武功尽失身体虚败, 还对她使用极伤身体的迷药孤掷一注, 你便是这样爱她的?”
  他颓然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扶疏,倒了一杯茶浇灭了香炉中的熏香:“了尘大师, 还是该叫你萧璟?亦或锁魂使大人?”
  苏逍不言把扶疏打横抱起便往外走,白云笙冷冷道:“我初遇她时她像个小乞丐一般住在破庙中, 她害怕打雷时会哭, 她听我给她唱曲时喜欢对我笑。
  漏月台再遇她风流肆意绝代风华, 可那双眼睛中只剩下杀戮与算计,她经常受伤,那么重的伤每次我都以为她可能是撑不过去了, 她就抱着那块牌位一次次的醒了过来,她似乎不知道疼更不会哭,那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你既然抛弃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又是怎样爱她的?时至今日, 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白云笙的话宛若利剑精准无误的刺入他的心脏,他身形一僵,环着扶疏的力道紧了紧, 本来毫无血色的面容更为惨白:“我欠她的会用余生偿还,不劳外人费心。”
  他的脚刚踏出门,剑风袭来,他抱着她偏转身子躲避杀招, 院外立着数十名黑衣杀手,手中的长剑在烛光之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白云笙手握长剑对沈琼瑜拱手一礼道:“公主不必惊慌,我出去看看。”
  沈琼瑜挽住他的胳膊惊慌道:“你不要出去,你要留下来保护本宫。”
  他把手臂抽了出来,弹了弹衣角面色肃冷:“公主若不想死,就乖乖待在屋里哪里都不要去。”
  黑衣人招式诡异,白云笙几乎是瞬间便确认了他们是魔音谷的影卫,苏逍护着扶疏只防不攻,移形换影如同一团烟雾让人辨不清方位。
  白云笙应付了几招之后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公主随侍加之隐在暗处的暗卫竟无一人出来应援,恐已遭毒手暗杀,那末他们此行目的针对是又是谁呢?沈琼瑜?他?扶疏?或者是苏逍?
  他一剑刺穿了一名黑衣人的胸口,那人倒地之后又鲜血淋漓的站了起来,他心中大骇,被傀儡术控制的死士几乎找不到任何弱点,一味厮杀只会耗尽所有气力。
  侧目瞥了一眼苏逍的方向,只见他足尖挑起一把长剑反握在手中,招招致命但剑法招式仅为剑阁弟子的入门水平。
  九名黑衣人寻得间隙齐齐攻向扶疏,苏逍反手格挡手中长剑应声而落,阴狠的内力硬生生把九人逼退至十尺开外,扶疏对血腥厮杀极为警觉缓缓睁开眼睛蹙眉望着眼前的刀光剑影眸光暗了暗低声道:“我能自保。”
  苏逍右臂之上被长剑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浸透了白色宽袍,他把扶疏放到廊下的美人靠上:“一切有我在。”
  与那日温清等人所遇黑衣人不同这批暗卫是魔音谷最顶尖的杀手,连她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扶疏扶着栏杆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推开房门,沈琼瑜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你又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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