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有病——岁寒晚急
时间:2018-10-07 09:10:18

  宋鉴予脸色一变,拉着她急忙后退,手中打出两张中品神火符,和突然涌出的无数冰刃撞在一处,冰碎火灭,随即又归于黑暗。
  冰刃虽然被挡住了,可二人都觉浑身一冷。秦紫凌更是微微颤抖:“我,我明白了,那个小鬼是被他当成诱饵,把我们引进来。他,他是个邪修!”
  宋鉴予心想,总算还不算太笨:“从我们陷入阵法,回音符就传不出去了。师妹,你是内宗弟子,又深得老祖欢心,老祖可有赐下什么护身法宝?”
  她虽然这么问,可心中却想,见愁老祖一向偏疼这些姓秦的,只要和秦氏沾亲带故,就没有空手的。
  果然,秦紫凌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青色宝珠,二人周身十余丈都被点亮,庭院中一草一木清晰可见。
  这宝珠周身华彩璀然,必然是件法宝。
  宋鉴予见她拿着宝珠,仍然往她身后躲闪,忍住心头的嫉妒,问道:“师妹既然有老祖所赐法宝防身,为何方才不拿出来?”
  秦紫凌小脸微红:“我,我怕黑,突然打雷,又起风,还有火,我就忘了。”
  她仍然很怕,但因着法宝是老祖所赐,心头也安定了些。以口诀祭出宝珠后,便根据五行困阵的方位辨认阵眼。口诀越来越快,朝着阵眼飞去,一道青光划破黑幕,阵法大破,天也骤然明亮起来。
  天际豁然开朗。她二人被困在阵中半个多时辰,此刻,却还不到黄昏。
  秦紫凌心头一松,刚喜滋滋的叫了声“师姐”,就脸色大变,召来宝珠,回护二人。
  一股强盛的高阶威压突然而至,宋鉴予一心都在这法宝上,来不及开防护阵,在这股山压之力下,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秦紫凌顾不得自己,勉强开启防护阵,用宝珠护住宋鉴予。
  宝珠可攻可守,支撑出一个小型结界,宋鉴予缩在其中,顿觉浑身一轻。而这宝珠近在眼前,只要抹上自己的血液,就能重新认主……
  这邪修已经金丹期,秦紫凌和自己都只是筑基初期,若是力敌,没有半点胜算。而青合宝珠也只能带一人逃命……
  黑衣邪修眉目清秀,眼睛猩红妖异,又带艳色:“本座见是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本想给你们留点好,悄无声息的困死在这阵中,再将这点微薄修为贡献给本座……偏要闹成这样子。”
  秦紫凌动弹不得,见她要抽走自己的修为修炼邪术,忍住害怕,破口大骂:“你这邪修,用人命练功,不得好死!我们都是不落天内宗弟子,你敢动我们,姑姥姥必定将你碎尸万段,叫你魂消身死!”
  黑衣邪修收了浅笑,在左手心画出一条血线,走近秦紫凌:“那就怪不得我了。小姑娘这样嘴硬,会死的很难看的。”
  血线像活了一样,扭动着靠近秦紫凌面容,欲往她眼睛里钻。
  秦紫凌瞪大了眼睛,想要后退躲避,可身体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初出山门的小姑娘吓的神魂俱裂,突然面前晃晃悠悠落下半截柳枝,恰好打在“红线”之上。
  红线猛地缩了回去。
  柳枝落地生根,长成一棵绿茵茵的垂柳,像一把绿色大伞,将二人包在其中。
  黑衣邪修脸色苍白,因术法反噬吐出一大口血。他捂着手后退几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霸道而又熟悉的威压,剑意中的毁灭之力,还有柳枝上的再生之气……
  他亲眼见到她尸身坠入地心熔炉,又是力竭之时,应该是尸骨无存,魂消魄散。可这世上除了她,又绝没有哪位圣人,能同时拥有这样矛盾的双重力量。
  就是她回来了。
  宋暗风心计深沉,瞬息之间换了怅然之色,往四周看了几眼,突然欣喜若狂道:
  “师尊,是不是您?是您来了吗?弟子就知道,您一定会没事的,弟子被奸人控制,身不由己,竟然,竟然做出……弟子只恨不能舍却此身,和那魔人同归于尽!若真是您来了,求您现身,让弟子看上一眼,弟子死了,也能安心。弟子犯下大错,只求能死在师尊剑下……”
  他正痛哭流涕,言辞悲切,恨不得将一颗真心都掏出来时,突然一道剑意横拍过来,他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剑意浑厚,收尾时一扫,又把他脑袋摁进了泥沙里。
  昨夜下过大雨,泥土还很湿润。
  “有什么肺腑之言,跪下说罢!”
  小雨丝又下了起来,秦紫凌只见一位紫衣姑娘,气势逼人,不可直视。她一手撑着凡间最常见的油纸伞,另一手拿着……一根骨头棒子?
  刚才那磅礴无比,精纯无比,一下就将金丹后期拍在泥土里的剑意,是这骨头棒子发出来的?
  初出茅庐的少女,觉得自己恐怕有点瞎。
  宋暗风也要瞎了,他被摁在泥水里,那剑意还来回滚动了一下,恶意碾了碾。
  他七窍之中,都是污浊的泥水。那股极寒剑意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中流窜,无处不在,四处作乱,恨不得就此死去。
  可霍晅好像忘了他一样,任由他趴在地上,反而笑眯眯的收了柳枝,放在了秦紫凌手中。
  秦紫凌双眸亮晶晶的望着她,既是感激,又是崇拜:“晚辈不落天秦紫凌,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尊号?”
  宋鉴予脸色薄红,凑上前来恭敬道:“还请前辈赐告。”
  霍晅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前辈不敢当,我是晏极山宋暗风。”
  秦紫凌不曾听过这名字,反倒是宋鉴予欣喜不已:“原来您是晏极山剑尊座下……得见前辈,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霍晅扯了扯嘴唇,见她肩上沾上了一点黑气,伸出手指随意拂去,温和可亲道:“既已脱险,你二人便快回山吧。这柳枝可护佑三日,回宗后,可要勤加修行。”
  二女再三拜谢,赶回不落天。
  “总算走了。”霍晅呢喃一声,伸手一拂,把半边泥人拔了出来。
  宋暗风蜷在地上,往日的潇洒俊逸,全交付给一地泥水。
  他低着头,喃喃道:“师尊,弟子能再见到您,真是欢喜坏了。可您为何说自己是弟子呢?弟子是个男子,怎能让人误会?”
  霍晅淡淡一瞥,眼中似有冷嘲笑意:“你就要是个死人了,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
  宋暗风心中暗恨,口中却苦涩道:“是弟子修为不精,被魔修夺去身体,害了师尊……”
  霍晅看他演上瘾了,不耐打断:“这种话,你跪着说,为师也不信。何必呢?”
  宋暗风收了眼中泪花,再抬起头,已经是血红一片:“师尊可知道,外人说起弟子来,都叫弟子什么?三千咫那个放猪的!”
  霍晅愣了愣,头微微一偏:“谁这么叫了?方才我用了你的名号,我看那两个女娃娃,喜欢的紧,就差以身相许了。”
  “那是两个筑基小修!”宋暗风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师尊可知同辈金丹之中,又是怎么说我的?”
  霍晅揣摩了一下,试探着道:“猪倌?”
  宋暗风怒喷一口鲜血:“是放猪的!”
  什么猪倌!他现在是和她说,他为何背叛?她为什么老是找不到重点?
  “师尊收我作挂名弟子,甚至还带我回三千咫。这是无上殊荣,弟子也心怀感激,可师尊却让我去看管猪群……”
  霍晅听的没多大意思了。
  何况,她几时叫他去放猪?她虽然爱吃猪肉,也特意养了一些猪来吃,可那些猪都是山中散养着,打了印记,等长大了,找回来吃就好了。
  她一个入圣大佬,养猪需要猪倌吗?
  霍晅道:“玄心,你说你是放猪的。为师觉得,我才是猪倌。这五十年,我那么多好东西,就光养了你这么一头人心不足、忘恩负义的黑心猪。这么一说,还挺肉痛。”
  她啧啧两声,宋暗风又喷出一大口黑血来。
  “哎,你都要做魔修了,怎么还这么经不起激呢?年轻人,脸皮要厚啊。”
  霍晅慢悠悠、温吞吞的说道。
 
 
第25章 定魂入骨
  宋暗风吐出嘴里的泥沙,刚要抬头,就被剑气从脸上猛刮过去。这种屈辱和羞愤,好像一夜之间被九十几个乞丐从脸上噼里啪啦的打了几千个耳光。
  霍晅言语浅淡:“玄心,就算是放猪的,那也是三千咫本尊座下第一养猪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求着爬着要替本尊养猪么?”
  宋暗风:“那他们怎么不来?”
  霍晅理所应当的道:“本尊看上了你啊,自然没有他们的分。莫说本尊从未让你去放猪,就算是放猪,也不是人人都能来的。”
  这近五十年来,宋暗风住在晏极灵气最充裕之地,遑论法宝灵器、天材地宝,能用的,都给他用了。
  他却只记得,他为她放过猪。
  霍晅又问:“我自认,待你……没出什么岔子,你为何非要投了魔修?”
  宋暗风低低笑道:“师尊既然口口声声说,看重我,对我好,那为何迟迟不肯收我做亲传?”
  霍晅目露为难:“你一入我门下,我就说了,可引荐你拜孟子靖为师。我可不收你做亲传。你是雷灵根。”
  宋暗风愤恨的抬起头,眼角溢出血泪,鼻子上挂着一个血色泡泡,因他动作太快,也突然爆了。
  “这算什么理由!”
  变异雷灵根,若是其他宗门,只有抢着收徒的!哪怕她说因为他笨,他也信了。可她的理由是,因为他是雷灵根。
  他这样的天赋之资,反倒成了缺陷?
  霍晅疑惑道:“怎么不算?”
  她就是讨厌雷灵根,尤其空镜墟姓沈的那一窝。怎么能往自己家里再收一个?她有病啊?
  宋暗风还要强词分辨,就被一股威压再次拍在了地上。
  “你不必说。本尊明白。”霍晅眯了眯眼,唇角淡淡一点笑意。“是本尊给你的太多了。可你还要更多,本尊没有给,你又不敢来要,就起了不平之心,继而弑师。”
  她声音轻柔,宋暗风却深知,她已经起了杀心。那杀意缓缓弥漫而出,不带任何情绪,如她剑意,纯粹、坚定。
  求生要紧,他忙叩首顿地:“弟子十恶不赦,但与您师徒缘分,已有四纪之年,却从未见过那把剑,也从不曾一睹师尊持剑的风华。今日死有余辜,但求,能……死在师尊剑下。”
  他说的剑,是历代剑尊所持的晏极至尊之剑,三千霜华。
  霍晅微微摇头,随口回绝:“太麻烦了,不想出剑。”
  宋暗风瞳孔一缩,已压抑不住心中愤恨:“这五十年师徒之分,在师尊眼中,算什么?连根吃剩的骨头都不如吗?”
  霍晅再次摇头:“既然要死,为师一根小手指头就足够把你碾死了,这不是还用了骨头棒子么?你就知足吧,为师够给你面子了。”
  宋暗风还要再问,突而眼前一道金芒,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金光都要耀眼,都要夺目。等他顿悟这便是自己的金丹时,神魂已然消散,只留下这百年修为禁锢在金色水珠之中。
  心计沉厚,诡念多出,到头来,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已经再无去路。
  霍晅微叹口气,金丹在手心浮动。想自己嗑了,可又是自己养大的,有点下不去嘴。
  这可不像她三千咫里养的猪,灵智未开,养的白白胖胖就好下饭了。
  这还是她第一个亲手养大的徒弟呢。
  幸好是挂名的!要是被孟子靖知道,她今次栽了这么大跟头,是在徒弟手里,简直要把半边山头笑塌。
  冷风细雨拂面,霍晅呆立片刻,稍作收拾,将宋暗风来过的痕迹,逐一抹除。
  四野无人,霍晅也不必隐匿行迹,化作一道流光,不到半个时辰,便落在一处荒凉山头上。
  半边山坡上,一寸来高的木墩子整整齐齐的站着。树木倒了一地。
  霍晅摇摇头:彼岸虽然好看,可用完以后,就丑了!那竹林子光秃秃的,还算好的,这半边山上的树都被砍了。倘若他敢上她的三千咫来这么一下,她必定是要揪着沈流静种上十年八年的树再走。
  霍晅未多停留,找到那颗开了灵识的榕树。小树童之前吃了她的亏,见她周身清气缭绕,一看就是个人修,吓的瑟瑟发抖,不等霍晅开口,就叫嚷起来:
  “我很穷,没有灵气,不借!什么都不借!”
  霍晅无奈一笑,一指定在树干上,再生之力将树灵团团包裹起来。
  一股暖意袭来,将小树童紧紧包裹;好似春雷惊蛰,让它快活的舒展开枝桠,伸了个懒腰,枝节都勤勉的发出了咔咔声……它忍不住又伸了个懒腰,欢悦的直哼哼。
  霍晅收回手指,仍然有一层肉眼可见的白色灵光环绕树身。大树不断伸展着,树身粗了,枝桠浓密,树冠招展间,凉风习习,泛出青绿色的柔光。
  树冠沙沙,小树童惊喜不已:“我,我又长大了!”
  霍晅嘴角微翘:“只是长大了?”
  树冠下,冒出一团莹莹绿光,青翠喜人。正是由再生之力催生的灵元。
  他苦修几百年才开了灵智,今日一朝点化,就生了灵元。
  绿团子绕着霍晅转了好几圈,欣喜的恨不能上蹿下跳,突然又缩回了树干中:“你,你,我,我没什么好东西,你到底干嘛来了?”
  这小家伙,还挺谨慎。
  霍晅故作蛮横道:“我要干什么,你又拦得住?”
  说完,手掌贴在树身,将封印破除,引出一团微弱的魂光。
  她轻而易举的侵入,小树童原本躲进“领域”深处,见她要取这魂魄,不顾一切窜了出来,以微薄之力,试图和霍晅抗衡:“你,你放手!这只是个人类残魂,不好吃,也没什么灵气……你,你要吃就吃我吧!”
  霍晅哭笑不得,温声安抚:“我不是说过,请你看好这孩子的魂魄,我拿借你的灵气来赎回?”
  小树童一愣,霍晅已取回了魂魄,施展春生诀,将魂魄滋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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