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灵犀1
时间:2018-10-09 09:33:46

  就算她是因为对祁衡感到愧疚,加上感动,他心中对她有愧,可以不在乎她做过什么,可他不能给敌人养孩子——如果祁衡真的死了,他无疑就是这个孩子的杀父仇人。
  捏住她的手的力道越来越近,她在梦中痛的蹙眉,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他霍然站起,几乎是将她的手甩开。
  他大步走出去,命人将太医召回,吩咐完又回到帐中,在桌边坐下,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细微的响动,转身,却见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他大步走到床边,成功地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
  初晴转过头不去看他,“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如淡淡凄风,吹入耳畔,容御知道她在问什么,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声音在隐忍下带着几分生硬;“是真的,也是他自找的。”
  初晴回眸看他,低低一笑,眼中泛着浓浓的悲伤,“你认准了他不会为难我,你什么都算到了,而他,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不过是一时任性,没有恶意,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容御讽刺的笑了笑,苦涩道;“他只是对你没有恶意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走进来,“陛下,陈太医求见。”
  容御走出皇帐,陈太医端着一个药盅,单膝跪下,“陛下,药好了。”
  容御摇摇头,“将这药倒了。”
  太医一怔,不敢多问,默默打开盖子,将药全部倒在雪地上。然后,容御淡淡道;“下去罢。”
  他说完,转身回到帐中。
 
    
第107章 猩红
  初晴抱膝坐在床上, 余光瞥见容御走过来, 并没有转头, 依然目视前方, 眼中却空无一物。
  容御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脸, 缓声说;“初晴, 太医说,你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你要做母亲了。”
  她的肩颤了颤,陡然睁大的双眼瞬间浮现出的难以置信,随即变成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她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 双手却本能地抚向腹部。
  她仿佛正困难的消化着他的话,片刻后,开始专注地看着他的脸,似乎也在观察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这是真的吗?”她有些艰难地问,仍然不敢相信她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另一个小生命。
  容御的双手颤了颤,抚上她的肩, 看着她一字字说;“初晴, 你回彭州不到三个月,你曾和祁衡在山谷中待过一晚,还有, 那天我们……之后你并没有落红。”
  她定定看着他,眼中涌出细碎的波澜,许多无声地变幻着,困惑,不安……最后被铺天盖地的怒火焚烧殆尽,变成死灰般的绝望。
  她的双眼蒙上一层水汽,咬住唇,又慢慢开口,有些艰难地问;“你认为,这孩子不是你的?”
  “初晴,你和祁衡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可以不计较。如果这个孩子是女孩,我也会对她视如己出,就当是对我的惩罚。”容御的面色凝重,眼中沉淀着悲哀的雾气,一字字说到此处,画风陡然由隐忍转为凌厉;“只是,如果是男孩,我不可能立他为太子,他的处境会十分尴尬。”
  “你不相信这个孩子是你的?”初晴仿佛没听懂他的意思,固执地重复着她的问题。
  容御摇摇头,如果她和祁衡真的发生过……和他相差不到一个月,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只是他不能容忍别的可能。
  他放开她,目光转向别处, “或许是我的,或许不是……”
  “呵呵……”初晴突然笑起来,笑的双肩颤抖,笑的喘不过气,泪水夺眶而出,一串串划过她苍白的面颊,打湿了她的寝衣,仿佛要将她的整个人湮没。
  容御心中抽痛,再次抱住她,“初晴!别这样,你冷静一些……”
  初晴用力挣扎着,声嘶力竭对他吼道;“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容御终于放开她,起身走了出去。
  初晴将被子拉过头顶,缩在被子里失声痛苦,心,如被利刃一片片切下,一片片血肉被绝望吞噬殆尽。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掀被而起,跳下床,让人传来了太医。
  片刻后,陈太医赶来,初晴直说让陈太医为自己配一副可以将胎儿打下的药。陈太医面色惶然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公主三思,就算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这么做啊……”
  初晴冷声道;“你要不按本公主说的做,本公主现在就斩了你,再换个大夫为本公主配药。”
  “是,臣遵命。”陈太医颤声道,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他哪敢擅自做主,忙去禀报了容御。容御回到帐中,见了初晴,劈头就问;“你想做什么?”
  初晴面无表情,“当然是打掉这个孩子了。”
  容御走到初晴面前,抬手,指尖触到她冰冷的面颊。他将她的鬓发缕到耳后,唇边勉强浮出一丝微笑;“初晴,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初晴用力挥开他的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不会再有了,你我之间已经结束了。”
  她的声音如剑,狠狠刺在他的心上。容御看着她,双眼中沉淀着来不及掩饰的惊痛。就在之前,他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她是想通了,却又担心她只是在赌气,如果失去了这个孩子,他们之间,就真的结束了。
  担心成了真,她以他们的感情为威胁,逼着他留下这个孩子。
  可能,他真的错怪了她,那真的是他们的孩子,也有可能,她也只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个孩子是祁衡的,所以留下孩子,作为对祁衡的补偿。
  双手紧攥成拳,又松开,他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初晴,我不是完全容不下这个孩子,就算真的是你和祁衡的。但如果是男孩,我不可能立他为太子,希望你能理解,即便到时他的处境很尴尬,你也不能怪我。”
  不争气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她苦涩地说;“重要的不是当不当太子,而是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要承受亲生父亲的猜忌。如果孩子生下来就注定要被我连累,还不如不要生下来。可我真的不忍心……”她抓住他的手,声泪俱下,“御哥哥,我可以不做你的皇后,我的孩子可以不做皇子,求你……让我将孩子生下来,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
  容御被她握住的手愈发麻木,一股股血涌上头顶,在大脑中横冲直撞,就让他头痛欲裂,她为了这个可能是祁衡的孩子,竟要一生与他生分。他们的感情竟是这样不堪一击,这一刻,他突然开始怀疑,他在她心中到底算什么?
  “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我要立你为后,不管这是不是我的孩子,只要生出来,都要叫我一声‘父皇’。”他抽出手,声音冰冷沙哑;“希望我们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放下这句话,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个月后。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新后册立的喜庆中。容御回京后便解除了和初晴的兄妹关系,先废黜初晴“镇国长公主”的封号,然后正式将她立为皇后。由于他们之前并不是真正的兄妹,满朝上下无人反对。纵然有门阀世家打着攀附皇家的算盘,这样的私欲却不能放到明面上。总之,初晴被立为皇后,并没有经历任何波折。
  裴婉茵在冷宫自尽,裴氏九族尽诛,唯有裴文鉴和裴晔早在裴海叛乱前就不知所踪。容御承诺过初晴,通缉令只是表面功夫,他不会真的将这对叔侄置于死地。
  立后大典结束后,不断有皇亲国戚和勋贵全的女眷前来道贺,这些人都被初晴拒之门外。初晴只与洛家的人保持着往来,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却不算乏味。
  深夜,初晴在剧痛中醒来,只觉得有热流沿着双腿间下滑。她伸手去探,触动的是一片濡湿。她惊坐起来,将手举到眼前,掌心的猩红触目惊心……
  宿在另一间寝殿的容御听到宫人的禀报,立即来到初晴的寝殿中。片刻后,太医和医女应召来到坤宁宫。
  她失去了这个孩子,孩子还没成型,不知是男是女,不过对他而言,这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为初晴诊治过的太医都说不出她小产的原因。只是,这场悲剧来得毫无征兆,不带像是人为造成。
  寝殿中弥漫着酸苦的药味,当初晴听到失去孩子时候,如同崩溃般陷入昏迷中。容御紧紧抱住她,吻着她合上的双眼,赤红的双眼中满是疼惜,一滴泪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他的声音轻柔沙哑;“初晴,醒过来好不好,你还有我,我们还会再有孩子。”
  十几天过去了,初晴渐渐从失去孩子的悲伤中走出来,她想,这次小婵真的是意外。容御虽然怀疑她,却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是她没用,保不住她的孩子。直到有一天……
  洛太妃到坤宁宫看望她,并提出到御花园散心。初晴也想出宫走走,去御花园散心,顺路再去太妃处看望她的小侄儿容琰。
  她想到了一串翡翠项链,那项链她十分喜欢,过去几乎每天都戴着,自从小产后,她从没出过坤宁宫,也再没想起过那串项链。
  然而,那串项链却找不到了。
  她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洛贤妃见她脸色苍白,宽慰她道;“可能是被奴才偷了吧,这种奴才固然留不得,但为这点小事生气就不值得了。”
  初晴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告诉洛贤妃,自己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串项链。
  她笑了笑,说;“长姐说的是,只是身边有这种奴才,难免会生气。”
  洛贤妃笑道;“那我就陪你断一次案吧。”
  初晴调来侍卫,将坤宁宫的宫人和侍卫全部监禁,每一个宫人和侍卫的房间都仔细搜查,却还是没找到那条丢失的项链。
  太妃道;“如果项链是在几天前不见的,可能已经不在宫里了。”
  初晴在心中苦笑,如果真的只是被宫人偷的,那就好了。
  她对太妃说;“也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丢了,我不想再追究了。”不是不追究,只是没必要再调查坤宁宫的人。她无法阻止自己不往这方面想……如果那串项链不是宫人私自拿走的,或许,会和她小产有关。
 
    
第108章 解脱
  初晴从洛太妃宫中离开, 便开始调查。她记得那串项链是和另外几件首饰一起送到坤宁宫的, 而她只看中了那串翡翠项链, 对其余的珠宝首饰并没有留心, 她先命人去内务府要来了那天送来的首饰清单,再命人照着清单将那些珠宝首饰全部找来。然而, 那些和翡翠项链一起被送来的首饰, 全都不见了。
  她不敢相信它们只是失窃,宫人偷窃无非是为了财, 有什么理由专挑那批首饰?只有一种可能,那些首饰另有特别之处,拿走它们的人,也不是因为贪财。
  到了晚上, 调查又有了新的结果,内务府总管等所有经手过那批首饰的宫人,都已经失踪了。那些宫人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
  她知道,在这个皇宫里,有能力调遣那么多宫人的,除了她, 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无论做什么都能瞒天过海,他主宰着天下人的性命,也包括她的。
  她的心狠狠沉下去, 最后一丝希望,还是破灭了。
  当容御走进坤宁宫,所有宫人都颤颤巍巍跪在寝宫外,宫人们只知道,一向和颜悦色的皇后今天却因为丢了几件首饰而雷霆震怒。
  容御独自一人走进寝殿,只见殿中凡是可以扔的东西都被砸得粉碎,殿内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东方,她站在满地的狼藉中,长发披散,衣衫凌乱,双眼布满血丝,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
  容御心中一紧,几步来到她面前,“初晴,你这是怎么了?”
  “御哥哥,”初晴定定看着他,又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泪水在她的眼中,如一潭绝望的死水,她沙哑着声音问;“我的那串翡翠项链不见了,所有和它一起送来的首饰都不见了,所有经手过它们的宫人也不见了,只有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容御的心一沉,面对她的质问,他知道无论自己解释什么都是苍白的。而下一瞬,他又感到一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他一直在瞒着她的秘密,终于被她识破了,他以后终于可以不必再费尽心机隐瞒她了。
  “对不起,”容御双手抚上她的肩,眼中交织着疼惜与歉意,平静的说;“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那是个男孩,生下他,你和我,我们以后的孩子,包括那个孩子都会活得很累。”
  初晴摇着头,“是啊,这个孩子一生都要承受他父亲的猜疑,还不如不生下来。只是你完全可以用更直接的方法,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搭上那么多人命?”
  容御合了合眼,红花可能会伤身,何况更容易被她识破。他给她的首饰里都有麝香,那个孩子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被除去,她却未必会怀疑到首饰。当然,麝香可能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他想过,万一孩子还是生了下来,那他也只能认了。而那个孩子终究还是被除去了,他处理了那些带着麝香的首饰,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初晴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滋生着歇斯底里的恨意。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再次拥入强烈的不安。
  初晴用力挣脱开他的手,踉跄的后退一步,拔出短剑,一字字地说;“容御,你敢不敢发誓,如果这个孩子是你的,如果你杀了我们的亲生骨肉,你就不得好死!”
  他怔住,下意识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他只是怀疑那个孩子可能是祁衡的,他不敢赌。
  他可能,真的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而她,真的希望他死吗?“我发誓。”他一字字地说。这种自我诅咒已经不是第一次,上一次还是为了对付容瑄,他并不相信誓言和诅咒,而斩草要除根。容楚天生前犯过两个错误,第一个错误是没有珍惜他的母后,间接害得母后惨死,第二个错误就是留下了他。他不能重蹈覆辙,如果祁衡已经被他间接害死,他难道要等着祁衡的孩子长大后杀自己么?
  初晴微微冷笑,“好,我现在就要你为你的孩子偿命!”她手中的剑又进了一寸,锋利的剑尖刺破了他的龙袍。
  剑尖带着死亡的气息刺入肌肤,容御没有多山,明黄色的龙袍很快晕开了大片鲜红的血。初晴的手颤了颤,泪光中,容御的面容越发模糊,记忆就像滂沱的雨,在脑海中轰然飘落,十几年前,她在这里玩耍,在皇后怀中撒娇。熊熊烈火中,皇后将熟睡的她从床上抱起来,带着她离开了摇摇欲坠的宫殿。嵩山城的王府里,她拉着他的手,亲昵地唤着“御哥哥”,缠着他陪自己下棋,听自己吹箫。突厥的战场上,他为了救她竟与幕氏合作,将头功给了幕氏,自己却受了重伤。军营里,她哭着扑到他的怀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拖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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