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天际舟
时间:2019-01-07 10:11:24

  “可是因为昨儿的事?”方锦书问道。
  “婢子听红霞姐姐说了,正是因为权大人。”
  权墨冼在酒楼里公然拒绝齐王宴饮,声称对方替他赐婚的对象“克夫”。这件事,在昨日还未过完之时,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司岚笙,怎会不知道?
  恐怕,这当口有不少人,在偷偷看着方家的笑话吧!
  方锦书颇有些头痛的想道:权墨冼你真是够了!好好地演什么?先是公然决裂,接下来,恐怕就该轮到苦肉计登场了。
  这种事,就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吗?
  她张开双臂,让芳菲替她穿上外袍,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母亲那里。”
  对司岚笙,她不能明说,只好慢慢哄着。
  她到了明玉院,司岚笙正用完早饭,神情不愉。
  见她来了,忙挤出笑容道:“书儿来了?先坐坐,等泉哥儿媳妇来了,我们就去慈安堂。”每日,方家的媳妇晚辈,都要去给方老夫人请安。
  方锦书早来了一刻钟,乔彤萱还未到。
  “母亲,女儿都知道了,有什么事您别放在心里。”方锦书温言道。
  “嗨,瞧这孩子。”司岚笙心头难过,抚着她的面颊道:“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难过呢?每回都反倒是你来安慰母亲。”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方锦书笑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司岚笙愤然道:“亏我们还一直帮衬着他,真是良心给狗吃了!”
  因权墨冼救了方锦书的恩情,自打他抵京以来,在大事小事上,方家都帮过不少。甚至连如今的后宅,都是让嬷嬷去调理规矩,权家才能似今天这般有章法。
  “母亲,我们帮他,又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是没想过他要报恩,但他也不能这样啊?”司岚笙越想越气:“竟然那样说你,还被那么多人听见。”
  “他一定是故意的!”
  可不是故意的?方锦书在心头默念了一句,但她却不能这样说。
  好你个权墨冼,尽给我出难题。
  “母亲,我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方锦书道:“人在朝堂,往往身不由己。父亲不也这样吗?有些时候便言不由衷。”
  她说得在理,司岚笙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什么苦衷,也不能拿你的名声开玩笑。”她嘀咕了一句,只是心疼自家女儿。
  “好啦好啦,母亲若是有气,女儿便去质询于他。问问他,出言不逊究竟是何缘故。”方锦书拉着司岚笙的手,笑道。
  司岚笙看了她一眼,叹气道:“你啊,这还没过门,就帮着夫婿说话。等过了门,一颗心还不知道偏到哪里去。”
 
  ☆、第七百七十二章 秋雨
 
  “母亲说的是,妹妹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乔彤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替她打了帘子,她笑着迈入房门:“给母亲请安,见过妹妹。”
  她声音清脆明朗,带进来一阵清风,驱散了室内的沉闷。
  “母亲,您可别放在心上。”乔彤萱笑道:“玄心大师亲自批了‘天作之合’,您还有什么不放心?”
  洛阳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她要假装不知,实在是有些做作。
  不如大大方方地谈论,劝慰自家婆母。
  这件事,方锦书还轮不到她担心,她也并不担心。
  想到玄心大师的批语,司岚笙安心不少,道:“好了好了!你们既然都这样说,我也就不提了!”
  “是好是歹,书儿自己好生想想,别将来被欺负了去!”
  赐婚懿旨已下,两人已过了文定,就等来年过门。这桩亲事铁板钉钉,她只有教女儿别被夫家欺负罢了。
  乔彤萱抿嘴一笑,道:“以媳妇看啊,是妹妹欺负了权大人才是。”
  方锦书这样能耐的人,婆婆怎么会觉得会受夫家欺负?这实在是想不明白。
  可是,在司岚笙看来,方锦书就是那个永远都需要她保护的女孩儿,是那个娇软的姑娘。
  “母亲放心好了,他断然欺负不了我。”方锦书明白她的这份心情,保证道:“将来,一定要让他来给母亲致歉。”
  “给我致歉做什么?”司岚笙瞪了她一眼,道:“这日子过的好不好,那是你自己的事。”
  被她们两人一闹,她的心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好了许多。
  “母亲说的对,你自己好好过。”乔彤萱笑着补充。
  “就像大嫂眼下一样,对吧?”方锦书打趣着乔彤萱。
  在乔彤萱还没有过门前,她还担心着两个人没有感情基础,就怕过不到一块去。或者,将日子过得平淡如水,迟早都会出问题。
  然而事实证明,方梓泉和乔彤萱两人,婚后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自打从庄子上小住回来,两个人的日子,称得上是蜜里调油。
  方梓泉性情纯善,刚好滋润着乔彤萱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而乔彤萱的见识才学,让方梓泉很喜欢与她谈天说地。
  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虽然说的这一个通常是方梓泉,听的常常是乔彤萱。但她的应答,总是能得方梓泉的心意。
  司岚笙虽然还没把手上管家的权利交给乔彤萱,但在花厅议事时,已经将她带在身边。
  乔彤萱波澜不惊的风仪,云淡风轻的处事手法,令一众人等不敢轻视于她这个新媳妇。
  方家上下看着,都感叹方梓泉讨得一门好媳妇。
  不止是方家,就连修文坊里,都认为方家这个嫡长媳,娶得对极。
  乔彤萱毕竟还是新媳妇,脸嫩的紧。被方锦书这么一打趣,便有些羞怯。
  司岚笙见了,便替她圆场,问道:“泉哥儿可出门了?今日早饭,他吃得可好。”
  方梓泉成家后,她便没有再过问过他的饮食。此时,不过是没话找话来说罢了。
  乔彤萱轻轻敛礼,应道:“回母亲的话,夫君用了一碗梗米粥、大半碗菜、三个水晶虾饺,和两个煎包。”
  作为妻子,对自己丈夫的生活,自然要无微不至。
  司岚笙微微一愣,她不过是随口问起,没想到她记得这般清楚。
  “好孩子,可是你亲自料理的?”只有亲自经手,才会记忆深刻。
  乔彤萱的面色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如此上心,司岚笙益发放下心来。
  说实话,在乔彤萱没有进门前,她委实是有些担心的。
  丧母之后,她的性情大变,这些司岚笙都看在眼里。这让司岚笙不得不担心,她的性情会变得偏激,进而影响到与方梓泉的婚姻。
  若果真如此,就算她带来了丰厚的嫁妆、珍贵的典籍,受惠的是方家后人,被影响的却是她的儿子。
  幸好,事实证明,她曾经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看着小两口过得好,司岚笙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儿子有了媳妇精心照顾着,她虽然有不舍,却也知道应该放手。
  烟霞取了一件蜜合色羽缎披风过来,给司岚笙披上,几人一道出门,去慈安堂给方老夫人请安。
  在空中酝酿了许久的雨,在此时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凉意。在路上还未来得及加衣的行人,缩着肩膀拢着袖子,加快了脚步。
  向来肃穆的刑部衙门,笼罩在绵绵秋雨中,因此多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权墨冼端坐在签押房里,无视那些人时不时瞥来的目光,从容不迫地批着手里的公文。
  他们想些什么,不用猜他也能知道。
  “大人,尚书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权墨冼抬眼,应道:“好。”
  他用一方镇纸压住摊开的公文,长身而立,步态闲适不疾不徐。
  “尚书大人,您找我有何吩咐?”他站在房中,拱手问道。
  “坐。”顾尚书将手中的书册在案几上敲了敲,斜着眼睛看着权墨冼,道:“听说,昨日你得罪了齐王?”
  权墨冼拱手:“下官不知是否得罪,王爷确有不愉。”
  “你说你,让我怎么说你是好?”顾尚书痛心疾首道:“那可是王爷,有什么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权墨冼两眼一翻,道:“大人您是知道我的,就是这幅死硬脾气。在皇上面前下官也是实话实话,王爷如何能例外?”
  “商鞅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顾尚书失笑,伸手点着他的鼻子道:“你这张利嘴,真是不饶人!”
  他对付权墨冼常常失利,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会见到他对齐王也如此,不由心情大为畅快。
  “大人的关心,下官心领了。”权墨冼拱手:“还请大人放心,若王爷怪罪下来,自有下官一力承担了,不会连累刑部。”
  顾尚书摆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就是问问你。”
  看着权墨冼退出房门,顾尚书把玩着手中的印章,陷入了沉思。
  权墨冼此番举动,究竟是何意?
 
  ☆、第七百七十三章 负责到底
 
  顾尚书绝不相信,权墨冼的骨头,就真的这么硬,连堂堂齐王的账也不卖。
  不是这场戏不够真实,实在是对方未来的岳丈,就是齐王府上的詹事。他果真能,丝毫不考虑岳家的立场?
  这么一番试探下来,他却是信了几分。
  赐婚,也许并不是权墨冼自己愿意,而是齐王通过联姻,想要强行将他捆绑到战船之上。
  齐王却没料到,权墨冼一心想要做个孤臣纯臣,才如此不给他颜面。
  越是急切,权墨冼的反弹也就越大。
  齐王欲替肖沛与方锦书做媒,在收服方家忠心的同时,也搭上承恩侯府这条船。
  那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关景焕还特意召集了大家,来商量对策。绝不能任由齐王如此坐大,需另谋一件事,来达到平衡。
  然而,还没有等到太子出手,肖沛便东窗事发。
  正好这件案子因为事涉皇亲,京兆府的处置权限不够,便移交到了刑部。
  顾尚书如获至宝,知道肖沛那时正在齐王府上做客,等待赐婚。便立即派权墨冼前去齐王府拿人,顺便给齐王一个难堪。
  他之所以派权墨冼前去而不是别人,正是因为这是件得罪人的差事。
  刑部里的官员,大多都是太子的人,听从他的安排。虽然太子和齐王眼下已经摆明车马,但他总不能,让自己人去做这样不讨好的事。
  而权墨冼一向不听使唤,又够品级,他不去谁去?
  但令顾尚书没想到的是,权墨冼这一去,确实带回了肖沛,却也顶替肖沛获得了赐婚。
  当日,只以为权墨冼是因为在刑部受到排挤,好不容易见到齐王,便迫不及待的投到对方麾下。
  因为此事,关景焕还训斥了顾尚书,让他很是郁结。
  他们是想要将权墨冼打压得无法翻身,却没有想到会因此将他推到了对头那里。
  看起来,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假设权墨冼自己并不愿意,是受齐王胁迫,不得不从呢?
  那昨日之事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自赐婚之后,权墨冼再也没有求见过齐王。
  按理,新投诚的人,最是迫不及待想要立功的时候。断然不会像权墨冼一般,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齐王才沉不住气,大张旗鼓地设宴邀请权墨冼,打着他不敢在人前落一位王爷颜面的主意。要将权墨冼投到他麾下一事,通过这等方式,给坐实了。
  只要两人吃上一顿饭,他们之间具体说过什么,又有何人知晓?
  众人只看见齐王设宴的事实,不会细想。
  结果,齐王却料错了权墨冼的性子,踢到了铁板,闹了好大一个没脸。
  顾尚书在脑子里把整件事顺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正是这样的逻辑,这完全说的通。
  权墨冼这个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且再看看,若果真如此,他们就应该调整一下布局。这颗棋子,与其打压,不如好生利用起来。
  顾尚书自有思量,朝野上下也在静观其变。
  秋雨沿着屋檐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成串的水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落到房门前的水沟里。
  方孰玉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近午时。
  他吩咐道:“去替我看看,王爷有空闲?我要求见王爷。”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站在廊下等着回复。忙碌了一个上午,略站站也能活动筋骨。
  约莫两刻钟功夫后,齐王带着亲卫沿着游廊而来。
  “王爷怎么亲自来了?”方孰玉愕然,忙拱手相迎。
  齐王磊落一笑,解下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将其交给亲卫。
  “先生说哪里话来,本王怎地就不能来了?”
  “是下官失言了。”方孰玉忙道:“这里风大雨大,王爷快请进里面说话。”
  齐王摆摆手,道:“正好是用午饭的时辰,不如去园子里,听雨赏景。”
  这里是詹事府,人来人往。而齐王想说的话,并不想露了半丝风声。
  在园子里设宴,有亲卫守护,有雨声掩护,最安全不过。
  密事,并非一定要在夜深人静之时来议。
  詹事府紧邻着齐王府的后花园,两人从后门出来,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一处八角飞檐亭内。
  两人坐定,不多时,便有下人提着食盒入内。两荤两素,每人各有一盅熬得香浓酥软的牛尾汤,简单、可口。
  齐王先行起筷,方孰玉随后。
  食不言,两个男人举止有度,用饭的速度却很快。
  不多时,下人便撤了碗筷,伺候两人漱口后奉上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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