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可是她想要与他并肩作战,为了能够与他共进退,为了能与他共同撑起一片天,她已经准备了很久。
  这是前世母亲打下的江山,这里有她和展怀共同的家园。
  霍柔风把脑门抵在展怀肩头,问道:“你说我如果多吃一点,是不是就能怀上宝宝了?”
  展怀坏笑:“嗯,所以我给你带来了十筐西瓜和二十头羊,你多吃点儿。”
  霍柔风算算日子,待她把十筐西瓜和二十头羊全都吃完,那也要几个月了,那个时候她也该怀上了吧。
  不过,这件事很快便被两人抛到了九霄云外,展怀告诉霍柔风:“我先是让人写了一道弹劾我养私兵的折子,接着我自己又上了一道要军饷的折子,两道折子应是差不多时间到达京城,这种折子,内阁是不敢压下的,想来应该已经到了皇后面前。”
  闻言,霍柔风哈哈大笑:“你是要试探紫禁城里的反应吗?”
  展怀点头:“我想看看他们现在敢不敢动我。”
  他的确要试探,因为就在几年前,皇帝还派人刺杀过他的父亲闽国公。
  如今的他,论实力虽然还比不上父亲,可是他手握九边重镇,如果说父亲在福建如同一条盘踞的卧龙,那他在西北则是一头随时会下山的猛虎。
  他要看看,京城里对他是什么态度。
  皇帝是什么态度,太后是什么态度,还有皇后与太子又是什么态度。
  他问霍柔风:“姜大先生有信来吗?”
  霍柔风道:“有啊,对了,我抄了一段戏文给他,还把我哥给我的镯子也一并给他带去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京城里就有好戏看了。”
  这次轮到展怀哈哈大笑了,真是太好了,小九终于把那只劳什子的破镯子打发走了。
  那镯子是大舅哥送给小九防着他的,别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小九虽然和他好,却不会把这事儿告诉他,这还是他根据二哥递来的情报才发现的,随后他还让人从京城里查了查,果然,霍炎去过广西,所以那镯子还能是干嘛用的。
  “小九,回头我也给你打只空心镯子,我觉得那东西用来防身也不错。”展怀大度地说道。
  说完,他忽然想起方才小九说的话来,问道:“戏文?你给姜大先生抄的什么戏文?”
  霍柔风笑道:“武二郎怒杀潘金莲。”
 
 
第五九六章 女尼
 
  千里之外,一个妇人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睡在身边的孩子。
  孩子依然酣睡,妇人的手却触到一包硬梆梆的东西上。
  妇人睡意全无,她坐起身来,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子洒进来,她看到月光里站着一个黑影。
  “把这些银子藏好,足够你和孩子过一辈子了。”
  黑影声音冰冷,一如两个月前的那个雨夜。
  “我男人呢,他……他怎么样了?”
  虽然已经猜到结果,可妇人还想再问一句。
  她男人酗酒,喝多了就打人,打得最多的还是她,有时连刚满周岁的孩子也一起打。那天男人又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又打她和孩子,她抱着孩子逃出来,男人拎着菜刀在后面追,刚好撞倒一个路人,路人起身骂了男人两句,男人便用菜刀把路人砍死了。
  男人是死罪,要到秋后处决。她靠着帮人缝补带着孩子勉强度日。
  两个月前的一天,忽然有个人出现,他告诉她,她男人后悔以前对她和孩子不好,所以他在临死之前要去做一件事,事情成了,会给她和孩子赚一笔银子。
  她不敢相信,她男人在天牢里,她想去探望都不行,又怎么能赚银子呢。
  那人说这个不用她管,让她带着孩子马上离开这里。
  她不相信,但她很害怕,她怕那人会再来找她和孩子,于是几天后她便带着孩子来到了这里,这里是她的娘家,虽然娘家已经没有人了,可是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感到很安全。
  可是现在,那个人又出现了,并且真的带给她一笔银子,她终于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你男人已经死了,等你的孩子长大了,你只管告诉他,他的爹是为了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才死的。”
  这人说完,便从窗子里跳出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妇人捂住嘴,无声地哭了。
  ……
  京城里,王三真的告到了刑部,他不但去击鼓鸣冤,他还把王二的尸体放在刑部大门口。
  天气炎热,尸体只用白布蒙着,臭味传出来,引来一群苍蝇。
  四十大板打下来,王三皮开肉绽,他却依然挺直身子站在那里,高声叫道:“请官老爷给小人主持公道!”
  刑部位于六部西街,这里也被称为武衙门街,故名思意,就是在这条街上的都是武衙门。不但有刑部,还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
  因此,来这里上衙的,除了文官还有武将,武将当中十有五六是勋贵出身。
  刚好,今天还有几个五城兵马司的来兵部办事,便也挤在人群里看刑部的热闹。
  五城兵马司的人整日在城里走动,麻子胡同王二死了,其弟要给他打官司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自是也早就传到他们耳朵里了,这时看到王三被打得半死却依然不屈不挠,他们便喝起彩来。
  刑部的人听到有人喝彩,本来还想斥责,可一看是他们几个,到嘴边的话也就咽进去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不但多是勋贵子弟,而且还个顶个的浑不吝。
  这几个人带头起哄,其他围观的人便跟着一起喊,大多都是武将,嘴里骂骂咧咧,不但骂顺天府的都是废物,而且还把刑部的人损得一文不值。
  刑部的人终于脸上挂不住了,有人进去请示,没多久便让人抬了王二的尸身连同王三一起带进去了。
  偏偏围观的人还不肯罢休,有几个也要跟着一起进去看热闹,不让他们进去,他们拿出官凭,再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在刑部门口破口大骂。
  刑部的人只觉今天真是秽气,抬个死人进来就够倒霉了,居然还惹来京城里有名的这几个二世祖。
  而此时的乾清宫里,皇帝摘下手上的佛珠熟练地朝一名内侍扔过去,只是这一次,皇帝那百发百中的扔技忽然下降了。
  佛珠掉到了皇帝面前的金砖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皇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他的手还在他身上,可是却似乎没有了力气。
  太医从乾清宫里出来,便转身去了坤宁宫。
  望着端坐在玫瑰椅上的皇后,太医有些奇怪,皇后怎么没有去乾清宫探望,反而把他叫了过来?
  “万岁的身体如何?”皇后淡淡地问道。
  “万岁手臂无力,却并不疼痛,下官开了一副膏药,给万岁外贴。”
  太医心里却在嘀咕,谁知道皇帝的手为何忽然没有了力气,他诊了半天也不知原因,这才开了膏药,那膏药清清凉凉,治不了病,可也贴不坏人。
  皇后道:“既是如此,那本宫就放心了,这几日太医院不要疏忽,每天都派人到乾清宫当值吧。”
  太医应声出去,回去如实告知院判大人,当天,太医院便两人一班,到乾清宫里轮值了。
  太医走后,皇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窗子四开着,窗外繁花似锦,阵阵花香沁人肺腑。
  皇后唤来心腹,低声道:“告诉素心,她可以走了。”
  夜色阑珊,乾清宫里,一名女尼看看四下无人,走到一株桂花树下,摘下手上金镯,将金镯埋在了树下。
  她刚把金镯埋好,不远处就传来侍卫的喝斥声:“什么人在那边?”
  女尼吓了一跳,匆匆跑开了。
  见她跑远,一个人影从旁边闪出来,在她埋金镯的地方踩了几脚,又抓了一把浮土洒在上面,这才满意地离开。
  次日清晨,女尼从皇帝的龙床上起来,轻蔑地睨着正看着自己的双手恼怒着的皇帝。
  “你真是个废物。”女尼清清楚楚地说道。
  皇帝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她:“你……你说谁?”
  皇帝忽然发现,他的舌头有些麻木,说话很是艰难。
  “当然是说你啊,你身为皇帝,却做下偷掠民女的勾当,还美其名曰修佛,我呸,佛祖若是知道世上有你这等恶人,一定会把你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托生。”
  女尼说完,只觉通体畅快,这些话她忍了很久了,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却被抓进玉净寺,不但被剃光头发做了假尼姑,而且还被这个狗皇帝坏了身子。
 
 
第五九七章 风雨欲来
 
  生平第一次,皇帝听到有人骂他,他含玉匙出生,虽然他是次子,自幼没有祥太子那般受父皇宠爱,可是却也没有人对他如此不敬。
  这是大不敬,要杀头,要满门抄斩,要诛九族。
  可是这些话都到了嘴边,他却只能颤抖着双唇,含糊不清地说道:“……杀……杀……”
  门外当值的蒯小宝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正在侧着耳朵倾听,女尼的声音很大,他从门缝里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皇帝一声令下,蒯小宝立刻带着两名内侍冲了进去,一把将女尼从龙床上拽了下来,皇帝气得面红耳赤,嘴里却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杀……杀……”
  女尼是从玉净寺里带过来的,自是不能交给慎刑寺处置,各宫的总管太监们处理这种事都是驾轻就熟,蒯小宝使个眼色,两名内侍拖着女尼便进了后面的一间屋子。
  半个时辰后,女尼的尸体从里面抬出来,用破席裹了,运出宫丢到了乱葬岗上。
  皇帝不能说话的消息传到慈宁宫时,太子正把自己抄的孝经拿给太后看,自从庆王受伤之后,太子每天都会来慈宁宫。
  他无法让太后消除对他的猜疑,但是这却不防碍他的孝心,这些天以来,他风雨无阻,每天都会来慈宁宫,有时给太后捶腿,有时给太后读佛经。
  无论太后是给他冷脸还是热脸,他都如小时候一样,甜甜地叫着皇祖母。
  听说皇帝不能说话了,太子吃了一惊,问来报信的小内侍:“你是不是听错了,父皇怎会不能说话?”
  “小的就担心听错了,还特意去问过太医,太医也是这么说的。”
  没等内侍把话说完,太子便对太后施了一礼,道:“皇祖母,孙儿这便去乾清宫看望父皇。”
  太后道:“等等,哀家与你一起去。”
  昨天便有消息传来,说皇帝的手臂不能抬起,但又说不痛不痒,太医也只是让贴贴膏药,太后便没有在意,可是现在,太后心里隐隐升起一阵不祥之感。
  前两天不是还砸这个砸那个吗?他不是有的是力气吗?怎么说病就病了,而且还病得如此诡异?
  坤宁宫里,皇后也得到了消息,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眼角忽然流出一滴眼泪。
  庆王府里正在唱堂会,庆王的腿还没有好,出入都要有人抬着,可是也只能在府里走走看看。
  庆王素来是个爱热闹的,索性便隔三差五叫了戏班子过来。
  今天的堂会请的是京城里刚刚红起来的青江班,两个角儿正在咿咿呀呀唱着四郎探母,庆王手里的象牙扇子一下一下地敲在罗汉床的扶手上,打着拍子。
  内侍走进来,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庆王手里的象牙扇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虽然只是轻微的一声,但是陪着庆王听戏的几位宗室全都转过身来,关切地看向庆王。
  庆王呼出一口气,道:“龙体微恙,尔等莫要传扬。”
  堂会自是不能再唱下去了,宗室们回到家里,家中女眷问起为何这么早就回来,得到的回答便是:“龙体微恙,尔等莫要传扬。”
  女眷们吃了一惊,待到同住在宗室营的亲戚们来串门的时候,她们便屏退了身边服侍的,用团扇掩着嘴,压低声音说道:“龙体微恙,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啊。”
  于是,次日一早,寿王府的大门便被宗室营各家的仆从敲响了。
  而此时的寿王,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他耐着性子听完,才知道原来整个宗室营里,身为宗人令的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连忙让寿王妃递牌子,求见太后,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让女眷们进宫打听打听了。
  太后对寿王府素来亲厚,以往寿王妃递的牌子,不出半日,太后便会召她进宫。
  可是今天,寿王妃上午递了牌子,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仍然没有消息。
  寿王爷听说以后,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城外庄子里,姜伯儒正在悠哉悠哉地啃着卤鸡爪,张亭问道:“姜大先生,您上次不是说看到卤鸡爪就恶心吗?怎么又啃上了?”
  姜伯儒瞪他一眼,道:“我说的是看到上次的卤鸡爪就恶心,这次的又不是上次的,我为何不能啃?”
  张亭扬扬眉毛,这都行?
  算了,五奶奶没在这里,他还是不要和这位老爷子斗嘴了,斗不过的。
  他站起身来,拔着脖子看向门外,姜伯儒问道:“你在看什么?”
  张亭道:“奇了怪了,二爷怎么没让人来送消息呢?”
  几乎每天都会有人从城里过来,有时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妪,有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可是这两天,却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姜伯儒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扔到一边儿,又拿起一只卤鸡爪,慢悠悠地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急,不急。”
  这次轮到张亭翻眼皮了,这老爷子,整日催命的是他,说不急的也是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嘉兴,一叶扁舟荡漾湖中,一人白衣飘飘立于船头,风神俊朗,气宇轩昂,引来周围游湖的人们翘首侧目。
  “快看,轻舟公子啊!”
  “真的是他啊,真是漂亮啊!”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白衣裳穿的这么好看的,就像是画上的人呢。”
  “你真是没有见识,话本子里的人都是穿着白衣裳。”
  女子们的莺声燕语伴随着湖面上的微风传到霍轻舟的耳中,他微微一笑,眼底眉梢似有桃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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