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家学府恐是不能,闻名天下的青山学院以及惠阳学院更是不好进。其他的,二叔虽不算能人,起码还是比得上普通私塾的先生。”
“听二叔口气,便是希望奕星能够求取功名,一展抱负。”应如墨笃定。
林士贤摆摆手,“是我耽搁了,让他窝在这小小山村。”
应如墨瞥向窗台之后的少年若有所思。
她明白二叔顾虑,一是因为奕星年纪不算大,从小就在此处不懂外面弯弯道道怕他吃亏。二是,求取功名之路曲折,怕是要费不少心力。
说到底,还是缺少一个机会。
回到客栈已是后半夜,应如墨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直折腾到第二日有人敲门。
“谁?”
“是常伯。”
应如墨将最后一根发簪插上,双袖一挥将门扇打开。
“这么早,常伯可是有事?”
常伯踌躇道:“是……是老爷想见你。”他知道,这些日派来的下人都被应如墨打发回去。
可老爷眼看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应如墨沉默,她回来安城也不过是了却一桩心事拜祭长姐,见了二叔,他们生活算不上富裕却也平淡安乐,看得她都心生羡慕。
以此,便没有继续留在安城必要,毕竟京中还有大事等着她。
这边常伯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她,白色手帕上绣着鸳鸯戏水,针法细腻,精致且栩栩如生。
“这是……长姐遗物?”
第35章 阿未
答案不言而喻, 而林尚城是算准了。
再次来到林府不似第一次那般,下人见到她还会恭敬的唤声‘三小姐’。
“算算, 已经多年不曾这般看过你。”
应如墨坐在床榻旁, 林尚城靠在床头, 面色倒是比那日好上太多,混浊眼眸也释然了些。
“十五年了。”
林尚城面露愧疚, “这些年……你”
“我很好,起码比留在这里好上许多。”应如墨看着这个似乎迟暮的人,心里的波澜也在这些日抹平不少。
“你怨我是对的, 今日……唤你来是想同你道歉。”
应如墨冷冷淡淡, “我要的从来不是道歉。”
“你不想知道你娘亲的事吗?”
应如墨转眼, 她对亲娘了解甚少,大多都是从长姐口中得知,对娘亲有想象,知道她在怀自己的时候受了不少苦,连难产之时,都选择保她。
她曾想过为何自己的爹这么厌恶她娘亲, 家中没有任何关于娘亲的东西。
林尚城陷入回忆一般。
原来, 林尚城同应双蝶乃是青梅竹马, 只可惜竹马有意,青梅无心。
两家世代交好, 一门从商,一门是书香世家。都是安城有头有脸之人。
应双蝶在二八年华喜欢上了家中一位下人,当时年少, 全然不顾一切也想要在一起。
最后,自然是没成,那下人被逼得跳河而亡,应双蝶心死之际被推上花轿。
她心中存有怨恨,对应家的,也有对林尚城的。
起初嫁过来的时候,脾性暴躁,对府中一切百般刁难。惹得林尚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直到林尚城对她彻底失望娶了别的女子。
天意难违,应双蝶后来怀孕,即便林尚城对她失望,心中仍存有情谊,小心呵护,仿若掌中宝。
但应双蝶却做了一件让林尚城对她再也不会有怜爱之情的事。
那个孩子差点胎死腹中,还好贴身照顾应双蝶的丫鬟察觉,才没让她把药喝下去。
得知此事的林尚城下令将应双蝶关在屋中,时刻派人盯着,应双蝶郁郁寡欢,整日病怏怏的,最后还是应家人来劝解几日,应双蝶才决定留下胎儿。
生下来的便是林如澜,许是对她有愧疚,后来的应双蝶一改平日作风,对林如澜疼爱有加,面面俱到。
唯一变的就是林尚城,自打见林如澜出生之后便再也不曾来瞧过应双蝶。
要见孩子也是奶娘抱着去见的。
于此,应双蝶是满意的,她脾性恢复成原来娴静的模样,在下人口中也逐渐变好。就在这个时候,她喜欢的那下人突然活着回来,应双蝶原本平静的心突然被扰乱,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家自然不会同先前一般不管不顾。
但终究是曾经心悦之人,一日她背着全府上下去偷偷见了那人想做个了断,结果被小妾的丫鬟看见,林尚城忍无可忍将人抓回来,本来要将那下人活活打死,却因为应双蝶的苦苦哀求放了那人。
经此一事,应家对自家女儿失望至极,林府上下风言风语传到应双蝶耳中,就像针尖插在心头。
若是没有林如澜的话,恐怕她是早已撑不住。
失了宠爱的夫人形同虚设,这时候,小妾怀孕,林尚城心思全在其身上。而巧合的是……应双蝶也在此怀孕,原是因为两人冷战前夕,林尚城醉酒,应双蝶自己无所察觉,后来晕倒请了大夫才知道。
可这次不比第一次怀孕,林尚城是彻底不管,应双蝶的吃穿靠自己的嫁妆,日子过得甚为辛苦。
因为生林如澜,应双蝶身子已然受损,她没有放弃腹中胎儿,哪怕是面对小妾冷言冷语也没有怨过谁。
生产之际,只有林如澜和奶妈陪伴左右,可惜,只有孩子活下来了。
小时候,应如墨的衣衫都是应双蝶在怀孕之时准备的,一直到三岁之际,每一件每一针。
“咳咳……那时候你刚出生幸好有你二叔照顾。”
应如墨面无表情,在她想象中她的娘亲就是一个温柔爱笑的女子,柔弱且坚韧。
可当林尚城把往事脱出,她突然不知该如何想象那个未见的娘亲。
这种事对于应如墨来说跟听说书并无二般,只是不曾想发生在自己身边,才会感叹。
说到底就是一桩伤心事,应双蝶没错,只是她看不清自己所处。林尚城也没错,只是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你真的……对她有男女之情吗?”应如墨半天问出这句。
让林尚城一愣,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一阵,“曾经有过。”
曾经……应如墨回想这个词,实在可笑。世人都喜欢发誓,什么一生一世,不是他们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作假,而是他们也不曾料到日后种种。
应双蝶伤了林尚城一次又一次,再执着再深情,也抵不住一次次的伤害吧。
“娘很傻,你……也是。”
林尚城摇首,“因为我对她的恨,让你和如澜受到的委屈和伤害是我此生都无法弥补的。”
应如墨站起身来,好像什么都想开了,她转过身背对着林尚城,“可我对你还存有怨恨,不仅是你对我的漠视,还有……长姐,长姐一事此生我都不会原谅你。”
林尚城捂住胸口,“那也是我此生最遗憾的事。”
“还有二叔,他们……没错。”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曾派人让他们回来,可你二叔不愿,我失去了两个女儿也失去了唯一的弟弟。”他不仅自嘲,回想起来此生当真悲凉。
常伯一直候在屋前,过去两个时辰,他这等得越发着急,在他想法子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应如墨开门出来,“常伯,我先走了。”
她说完,快步离去。
常伯忙的进去,且看到林尚城闭眼安静的靠在那里,“你把这信送去给老二吧。”
一封信被林尚城捏在手中递给常伯,微有颤抖。
回到客栈的一路上,应如墨都是恍惚的,只是她没想到会遇到让她更‘恍惚’的事儿。
叶天云守在客栈屋子跟前,一看到她进客栈,立马跑下楼去,“国师。”
拉着应如墨往角落处而去。
应如墨回神,面色不佳不过眼见叶天云此刻严肃便发现不对。
“怎么了?”
叶天云抬眼看了看应如墨所住屋子,意有所指,应如墨跟着望去,颇为迷茫。
“皇上他……”
应如墨:“……”
仿佛有口血噎着喉咙的地方,应如墨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待着,奈何……
来到屋前,隔着一扇门,应如墨推门的手顿住,她闭上眼,努力将方才林府之事放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再次睁开,已然恢复成原来清明。甚至有着微微波动。
门扇被她一把打开,随着声音站在窗台前的男子跟着回转身来。
换下华服的凌未,只着了一袭藏青长袍,简单却稳重。
只是,在看到应如墨的时候,暴露其心性,一把跑过来抱住她。
她的老腰啊!!!
“皇……”
“阿未。”凌未放开她,认真道。
应如墨退开两步靠在门扉上,眨眨眼,少年笑得开朗。
她开了开口,最后问道:“阿未怎知我在这里。”她过去坐下给自己倒杯茶缓缓。
凌未坐在她对面,一手撑着脸,“国师以为就凭府中两个丫鬟就能骗过阿未?”
应如墨可以想象到沉香和樱桃被他揭穿时候的景象。
“阿未去了国师府。”她肯定道,对外宣称闭关,旁人怎会无事去打搅她。
更何况,她离开之前同凌未的相处算不得好吧。现在又是一副相处和谐的模样,搞得她心慌慌的。
当真是,男人心也如海底针。
猜不得,猜不得。
“以为国师会把玉簪随意扔了,去了发现国师将其好好放着,这才放心。”凌未一点都没有被揭穿的心虚。
应如墨扶额,她那不是被他强行塞回去的吗?在御书房那副她不收就剁了她的模样可是历历在目。
这一会儿是小白兔,一会儿是老虎的。
应如墨觉得为臣之路很是艰难。
伴君如伴虎这话在理,定是前人实践得来的。
“阿未到此是寻了借口还是无人所知?”
这下轮到凌未心虚了,这不说话的模样摆明的答案。
应如墨突然觉得心累,相当的心累。
“微臣准备明日启程回京城,阿未也同臣一起吧。”
“听闻后日便是花灯节,安城这地方阿未从未来过,既然来了多待几日无伤大雅。”
“可是京中……”
“国师放心,阿未离开之前已安排妥当。”
应如墨看着他不说话,内心五味杂陈,她可以理解成是他为了自己跑到这里来,抛去身份和责任……
“阿未……”她轻唤他的名字,想问的终究没问出来,凌未疑惑的看着她,“国师可有话说?”
应如墨摇首又点头,“上次在御书房微臣所言——”
“阿未知道,国师不用再提。”凌未打断她的话,听了前句就知道她的下句是什么。
缓了会儿,凌未继续道:“既然国师想要维持君臣那便是君臣,只要国师不同阿未生分。”
这话说出来,差点让应如墨吐血。
这懂事得未免也快了,这心也忒大了。
她还以为对方会认死理呢。搞半天就她一人多想?
也是……少年心性,她又常伴他身边,对她有错误的感情也是有可能的,可能是觉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男主终于出来了!!!
第36章 灯会
翌日
“国师, 你真的……真的要陪同皇上留下来?”
当叶天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震惊, 而此刻靠在窗台边嗑瓜子的应如墨从容无比。
她嫌弃的瞥他一眼, “他是君我是臣, 不听他的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你觉得我有选择?”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叶天云突然无法反驳, 可是怎么觉得这件事都是在无理取闹。
“咚咚!”
敲门声打破二人谈话,叶天云转身去开门,林奕星挎着一篮子不知道什么东西乖乖站在门前。
“奕星?”
林奕星进来, 颇为局促的摸摸鼻子说道:“表姐。”
应如墨笑开, 这孩子还真是别扭。
给了叶天云一个眼神, 让他先出去。
于此,屋子只剩下他们二人,“二叔可是有事?”
“爹说表姐要离开,特意备了些家乡特产。”他把篮子放在桌上,这一下看起来颇有份量。
应如墨眼里放光,果然, 还是二叔懂她。
想着, 应如墨从腰间取下一块环佩递给林奕星, “昨日去前着急,什么也没准备, 这便是我做为表姐赠予你的。”
林奕星虽从小居于乡野,但脑子是好使的,看着环佩就知道是珍贵之物, 他摆手摇头,“使不得,爹说过无功不受禄。”
应如墨觉得这少年当真可爱,一时间老毛病冒出来,摸摸他脑袋,“什么功不功的,我是你表姐,这是心意。”
林奕星感受到脑袋上的手,有点不习惯,“可是……”
“没有可是。”应如墨可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环佩塞进他手中,顺便说道:“奕星想过求取功名吗?”
“啊?”林奕星还沉浸在方才,对于应如墨的问题有些突然。
“见你爱读书,可想过求学入朝?”
林奕星抿唇低眸不知在想什么,这般犹豫定是想了。
应如墨为他倒杯茶,“你表姐我以前是在青山学院,那里学风端正,风景秀丽是个学习的好去处。”
林奕星不说话,青山学院鼎鼎大名他何曾不听过,可是要是进入青山学院须得经过重重考试,过关斩将,每三年招收一次学生,最终只会留下五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