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抬头,问:“你不愿意,所以才跟我跑出来不想回去了?”
真真笑道:“其实我没什么愿不愿意的。他若需要,以后自会娶我,若不需要,我就一直当王府的表小姐。不管是哪种,都差不多。”
苏然呐呐:“怎么会差不多,是要一起生活的人。”
真真瞅着她,道:“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多娶一个少娶一个,娶谁或者不娶谁,没什么区别。对于他娶的女人们来说,只要不是正妻,也没什么区别。”
苏然没吭声。
真真叹气,说:“皇帝给他指了婚,是皇后的亲侄女,应该快要及笄了。”
苏然不知道真真是不是看出什么,但她挺感谢真真的,这一盆冷水来的及时。
人生第一次动心,就这样被掐死在萌芽中。
58.第58章
天快蒙蒙亮时, 苏然才睡着。
睡得晚, 醒得也晚。
她醒时, 太阳都升的很高了。
她是被朱晗和真真的说话声吵醒的。
朱晗:“还请转告舵主, 既然做了舵主,就要勤快些。”
苏然:……
她穿上衣服, 简单收拾下,走出门,拉着脸盯着朱晗。
朱晗完全不在意她的脸色, 径直说:“属下有事相告, 还请总舵主做决定。”
苏然还没适应身份的转换, 下意识问:“什么事?”
朱晗示意身后的随从拿过两套衣服。
“四方会的总舵主还是要多加注意形象。这里是两套软甲, 请总舵主试一下, 如果合身,便按尺寸制作一批衣物。”
苏然看两套衣服样子差不多,就“哦”了声,说:“你放这吧,我试好了会跟你说。”
朱晗顿了下,又道:“这是一男一女两套,所以,总舵主要做的第一个决定是, 以后到底是男装还是女装。”
苏然挑眉,这他都管。
朱晗继续:“属下建议, 还是以女装示人。一来舵主并不擅长装男人, 二来以舵主的条件, 女装会更有优势。”
苏然觉得他这话有点嘲讽的意思。
她冷哼一声:“就是说,要用样貌当武器?”
朱晗一派自然:“样貌天生,也就是天赋,以自己的天赋做武器,是最平常的。舵主不如先试试这衣服合身否。”
苏然在真真的帮助下,将女装穿上。
不得不佩服朱晗的眼光,到底是花丛高手,不但尺寸合适,而且照顾到苏然的习惯,这女装介于常服与军服间。
将她的优点充分发挥,既有女性的柔美又不失英气,行走间还很利索。
苏然一穿上,就喜欢得不得了。
她又把殷祺的剑佩上,回到小院里,视线往殷祺那屋挪了下。
朱晗满意地点头:“这个样子,可以为我四方会增色不少。”
苏然毫不谦虚地收下他的吹捧,又看了眼殷祺的房间。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朱晗道:“陆堂主今日离开,如今已经到庄口,舵主是不是……”
苏然手还在剑上,昨日本来想谢谢他。
她稍做犹豫,便抬步:“走,送客去。”
**
殷祺在山庄门口,正与人谈笑。
他身材修长,站姿挺拔,面上带着和煦的笑,言谈举止永远不失风度。
苏然边想边往那走。说起来,他最气急败坏也就是在谷底时。
恩,还有昨晚,似乎也气得不轻,但看今日的样子,好像是没事了。
殷祺原本就心不在焉,苏然才一露面,他就立马捕捉到。
他抬眼望过来,面上笑容加深。
苏然忽然庆幸朱晗这套衣服送的及时。
正与殷祺说话的人,见他停住,也顺着视线看过去,不由一愣。
别说四方会的,就是梅花寨的人,也是第一次见苏然穿女装,一时间,谈笑声淡下去。
苏然仿佛听不到周边的声音,她一直走到殷祺面前,才笑了下。
殷祺开口:“果然人靠衣装。”
他这一句话,便将昨夜的点点不愉快吹散了。
苏然低头一笑,又拍拍腰上的佩剑,说:“剑也很配。”
她的衣服全身银白色,只在肩头腰带处缀有大红色装饰。
那剑鞘刚好也是银白色,坠有大红色穗子。
殷祺点头微笑。
苏然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脸颊发热,她低下头,轻抿嘴唇,说:“谢谢你。”
殷祺不明原因,笑着问:“谢什么?”
苏然是谢他送的剑,但既然对方没有说破,她便顺着说:“你夸我好看,所以谢谢你呗。”
殷祺:“实话而已。”
“那……”苏然眼神飘向别处,“你接下来去哪?”
“回京。”
“哦。”苏然终于重新看着他,“那就,后会有期。”
殷祺温言:“后会有期。”
他坐进马车。
车轮滚动。
苏然望着马车的方向。
车帘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苏然忙收起落寞的情绪,举起手冲殷祺摆了摆。
“拜拜。”
殷祺失笑,学着她的样子,也举起手摆了两下。
**
苏然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忙起来。
帐本这些还好,她学的比较快,除了不用阿拉伯数字这点有些烦人。
但是会客真的就烦死了。
听说四方会换了总舵主,北地大大小小城市各路商户,都派人过来。
甚至还来了几个府尹。
苏然每天提着笑脸,应酬着,还得在朱晗的指点下,敲打一些想趁四方会人事更迭时钻空子的人。
累得她每天倒头就睡。
好不容易忙过那一阵,她找到朱晗,表示要学骑马。
“以后逃跑时,不能只靠两条腿呀。”
朱晗皱眉:“逃跑这个词,舵主以后不可再说。”
作为总舵主,怎么能这么怂,把逃跑挂在嘴边上。
苏然莫名:“不说逃跑,说什么?遁走?”
朱晗:……
厉名轻昏睡了将近一个月才醒。
醒了后,就像满身是刺的刺猬,谁去看谁倒霉,张嘴就是小刀一样的话。
朱晗对苏然形容:“不太会正常说话了。”
苏然还以为他是伤了脑子,去看过一次,挨了几句不软不硬的讽刺后,她将这毛病定性为失恋综合症。
他只出过一次门,就是去总舵主夫妻坟前站了整整一天。
但是那天发生的事,厉名轻嘴巴咬得死死的,谁问也不说。
人都死了,再纠缠这些也不过是为满足好奇心。
后来被问的烦了,他索性大门一锁,谁也不理。
以前的活也不干了,该他负责的生意也不管了,天天在屋里关着。
在苏然又一次处理了本该是厉名轻负责的事情后,她忍不了了。
叫了几个人,搬着小山一样的册子,浩浩荡荡地往厉名轻的住处去。
厉名轻一身红衣,爱答不理地坐在桌边。
见到苏然,也不动身,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总舵主。”
苏然笑眯眯地坐到他对面,问:“小舵主想自杀吗?”
厉名轻一愣,随即有些恼怒:“我岂是那等懦夫。”
“那就好。”苏然放心了,她很怕厉名轻为情要死要活的。
她又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厉名轻往后一靠,看着窗外,怅然道:“浪迹天涯。”
随后又瞥了苏然一眼:“你不用说了,这总舵主的位子我不稀罕。”
苏然很痛快:“那行。不过你浪迹天涯前,麻烦先把你之前弄错的帐目核对一下。”
她拍拍手,后面跟着的随从将一叠叠册子摆在桌上。
苏然随意抽出一本,打开一页,递过去:“这里,还有这里。”
厉名轻下意识接过账本,反驳道:“不可能。我不可能搞错。”
“做人呢,要谦虚,错了就是错了。”
厉名轻看了会儿,皱眉道:“这不是我记的,这字也太丑了。”
苏然探头:“哦,这是我记的,笔不好用,凑合看吧。”
厉名轻扭了下身子,眉头更深了。
苏然一连打开数个本子,呼啦啦铺了一桌子。
“这些帐都有问题,你看看是哪里错了。”
她转头看了看那堆小山一样的册子,说:“都弄完估计得要个十天半月的。”
她拍拍厉名轻肩膀:“你就踏实在庄子里住着吧,哪浪不是浪呢。”
**
终于将大部分的活推了出去,苏然总算能喘口气了。
这时,朱晗来了,他带了个消息。
新上任的文选司曹钟文因收贿赂,暗中将选拔上的才子换了下去。
偏巧那个被换掉的是朝中大官的亲戚。
曹钟文因为几千两银子,得罪了大官,被揪出一系列罪证。
其中之一就是他任职齐州府府尹时,在官盐中掺入砂石,又与当地盐枭单五爷勾结,将官盐私自卖出,数额巨大。
曹钟文见事情败露,在家中自尽。
何进在殷祺的授意下,暗中活动,勉强帮他保住妻儿老小的性命。
而刚刚南下求医返回的肃王府世子,正巧在此时途经齐州府,便与新任府尹一道将单正浩这批盐枭抓入大牢。
单正浩听说曹钟文倒台,便一五一十将他这些年如何与曹钟文勾结的事情全招了。
涉及白银数万两。
皇帝大怒,西南战事军费吃紧,盐运收入是重中之重,这些人却如此大胆。
他命殷祺暂留齐州府将此事彻查。
“这肃王府世子殷祺,正是之前的陆堂主。”朱晗说。
他之前派人查苏然,查到齐州府时线就断了。他略微思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转而开始调查这位陆堂主。
才刚有点眉目,就听到这个消息。
再一联系他之前在四方会时说的那些话,朱晗便明白,单五爷就是殷祺的人。
苏然纳闷地说:“他这不是自断臂膀?”
朱晗回:“曹钟文离任已经有段时间,齐州府那边早就交接完毕。至于单五爷,就更不重要了,完全可以用刘七爷,王八爷来代替。”
朱晗叹道:“也怪他们自己私下搞小动作,否则有世子在上面罩着,断不至于到这地步。殷祺自断这一臂想来也有得疼。”
苏然还是不解:“他的身份被你查得这么清楚。若你去告密,他就不怕皇帝知道生气?”
“若是之前,大约是怕的。如今……”朱晗卖关子。
苏然冲他挑眉。
朱晗笑了下:“他对皇帝说,查出单五爷与北地的四方会渊源颇深。而四方会暗中与藩王雷静海往来甚密。”
“皇上本来就对藩镇很是忌惮。雷静海听闻,紧急上表,说自己与四方会没有任何关系,四方会只是北地一商会而已。”
朱晗停住,道:“你可知皇帝怎么说?”
苏然顺着问:“怎么说?”
“皇帝说,什么商会,不过是一群匪徒。既然雷静海与四方会毫无瓜葛,正好派他前去剿匪。而那世子殷祺,因为此事是他查出来的,皇帝就命他过来做监军。”
苏然眼睛转了转:“所以……殷祺马上要带兵来剿匪了?”
朱晗点点头。
苏然愣了两秒,随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朱晗敛容,面色不霁。
苏然连连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她笑够直起身,“我到哪落脚,他就要跟到哪剿匪。”
59.第59章
这会儿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北地早晚还有些冷,白日里阳光正好时, 却是十分舒服。
苏然不喜欢魏有道那个超大书房,她每次进去都会想起那日的情景,头皮发麻。
日常会客就在正堂, 而平时单独处理事务时,她就喜欢在自己住的小院。
殷祺离开后, 左厢房空出来,苏然索性让人收拾收拾就当个小书房了。
这会儿, 朱晗正在这屋里向苏然介绍北地的情况。
自从苏然接下总舵主的位子后,朱晗对她的态度立刻从之前的小暧昧调整到上下级公事公办的状态。
他这种自觉又迅速地转换,苏然还挺佩服的。
说明人家对感情收放自如, 而且头脑清醒主次分明。
苏然毫不怀疑, 一旦她卸下总舵主这名头,朱晗的脑波就能再次切换到男女之情上。
“这一片就是雷静海的属地。”
朱晗指着地图给苏然看。
这张地图很详细, 但是范围并不大, 以兰城为中心, 往北画的非常细, 小到山与山之间的细沟都有。
再往南则越来越粗,直到齐州府就已经只是个圈圈。
横跨地图的是一条河——通广河。
当初苏然他们就是坐船沿着通广河一路到北地。
在古代,地图很难得到, 往往只有领兵作战者才有。
而地图的准确性, 直接关乎一场战争的胜败, 说它是军事机密也不过分。
这张图, 很显然就是专门为打仗画的,而且战场就在这北地,以及,西北。
苏然看了眼朱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