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了,一冷一暖的,不会融洽。
“马都督家的嫡女刚才那词接得妙,最是应景,平仄押得极好。”
朱太君话一落,碧姜就下意思地去看那马家的小姐。马家小姐论长相,比方才的安家小姐更胜一筹。只是
看着性子不太稳重,当不起一个国公府的主母。
接下来,朱太君每点评到一个女子,她就在心里反驳回去。一直到斗诗结束,她才反应过来。她恍惚地想
着,隐要挑媳妇,她这个前主子真是操碎了心。
“郡主,你觉得她们之中,哪几个更为出挑些?”
“这些姑娘才情都不错,看来平日里没少下功夫。”她淡淡地回答着,心里则想的是,这些姑娘没一个能
配得上隐。
朱太君深以为然地点头,“姑娘家无事可做,不外乎作诗绣花。若让老身来说,这些个养在深闺的女子,
都比上不护国公主。护国公主是巾帼英雄,文韬武略,非寻常女子可比。听说公主最近身体微恙,不知可好些
了?”
微恙?
那必是隐找的借口。
“都是陈年旧疾,没什么大碍。”
朱太君脸色有些凝重,“公主前些年在边关抗敌,曾受过伤,想来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吧。一个女子,能
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情,真是值得钦佩。”
碧姜从没想过别人会佩服自己,她一直以为那是她该做的事情。那是她的责任,是父皇临终前托付给她的
任务。
“太君说的是,公主就是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
朱太君神色越发凝重,带着一种惋惜,“老身一想也是,其实…………老身有些话,一直没有机会和公主
讲。”
难道她要想托自己带话,碧姜想着,道:“太君有话,但讲无妨。”
“那老身就说了,今日老身是寿星,要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还请郡主包含。郡主可能也曾听说过,坊间
的那些传言。”
碧姜明白过来,朱太君指的是敬国公与护国公主有私情的传言。朱太君和自己挑明,到底是想让她代为转
达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朱太君,朱太君无奈地笑一下,“说起来不怕郡主笑话,国公爷年纪不小,老身曾不止
一次地催过他早些成家。先前公主是有驸马的,老身也就不敢想。但现在公主与永忠侯已经和离……不知她还有
什么打算?老身一生无所求,只要国公爷喜欢,老身就喜欢。人一辈子,就图个欢喜,郡主,您说是不是?”
朱太君是想让自己去探公主的话,想问一问公主是怎么想的,都和离了怎么还不嫁给敬国公?
可是敬国公就是公主啊,同一个人怎么结为夫妻?
她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朱太君以为她是在为难,忙急问,“郡主,老身是不是让您为难
了?”
“那倒不是,我替你问问吧。”
朱太君高兴起来,“那就麻烦郡主了。”
座下的姑娘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瞄着上座的人。见朱太君似乎并未认真听,而是与玉山郡主在说话。她们
想着,莫不是朱太君中意玉山郡主?
玉山郡主抛开出身不说,其它的都是能配得上国公爷的。
而且玉山郡主还深得护国公主的宠爱,若是…………
周琴娘也是这样想的,她原就怨恨护国公主。这下,把所有的恨意都转嫁到碧姜的身上,那眼里寒气直
冒。
朱太君不小心看到她的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永忠侯府的嫡女,身份上是配得起国公爷的。就是这性
子,姑娘家的眼神不善,想来本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样的女子,配不上国公爷。
周琴娘不知道,就短短的一瞬间,朱太君已经把她否决掉。
直到散席,敬国公也没有出现。不过朱太君似乎对每个姑娘都问过话,众人想着,就不知国公府的喜枝会
抛到哪个府中。
宾客们依次离去,碧姜最早离开。
散席后,朱太君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歇着。身边的婆子在替她捏着肩,她闭着双目,把今日见过的姑娘,在
心里都过了一遍。
发现真是难选。
“国公爷。”
婆子的声音响起,朱太君睁开眼,就见国公爷正坐在旁边。她挥了一下手,婆子就退到门外。
“国公爷,可用过饭了?”
“已经用过了,母亲躺着别起。”
“今日确实有些乏累,倒也是有些收获。依我看,安侍郎家的大小姐不错,才情品行看着都是上佳。”
据九没有接话,随手给她递了一杯茶,“那母亲觉得玉山郡主如何?”
玉山郡主?朱太君的手一顿,把接过来的茶话桌几上。国公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看上了玉山郡主?
“郡主倒是出乎人的意料,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出身。长相礼仪都让人挑不出错,有大家风范。只是她是
公主宠信的人,而且看身量,年纪也不大?就怕要养上一两年,才能……”
到底不是亲生母子,有些话朱太君不好说得太明显。其实她的意思,据九都明白了。她是说郡主身量太
弱,怕嫁过来,不能马上替国公府开枝散叶。
据九光是想着那姑娘能嫁给自己,都已是心满意足,哪还管什么生孩子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不能
生又如何?
“母亲无事时,不妨给郡主下帖子,邀她来府上做客。我想母亲若是与她多接触过,就会知道她远不止外
表看上去的那样好。”
朱太君一听就明白了,国公爷确实是看上玉山郡主。能得一个男人如此的夸赞,可见玉山郡主在国公爷的
心里,地位极高。
“好,母亲记下了。只怕公主那边?”(北北)
她担心公主会生气,若公主与国公爷真是有什么首尾,必是不高兴的吧。
“母亲不用担心,公主只会乐见其成。”
有他这句话,朱太君心里就有了底。
第39章
她重新端起桌上的茶水,小抿一口,茶温刚好。
世间许多事情,赶早赶晚都不如意,唯时机恰好,才能顺心如意。她的一生,订亲太早,成亲太晚,都错
过了最好的年华。
玉山郡主虽然出身不高,但现在身份是够的。今日与对方交谈过,感觉是个不错的姑娘。仪态不比世家贵
女差,言行举止都很得体。
更重要的是,国公爷看上了。
只要是国公爷看上的,她没有不满意的。
“这茶放了一会儿,茶温虽有些凉,却颇为清爽。过两天府里的荷花就要开了,不如我给郡主下个帖子,
请她来赏荷?”
“母亲看着办就好。”
“我知道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是彼此尊重的。若是真的母子,这样的事情做母亲的拿主意就是,但朱太君却不想
与他生隔阂,事事都会相询。
说到底,她以后想要荣养终老,就得与国公爷把母子关系处好。大家相互尊敬,凡是有商有量,就是最好
的相处方式。
外面的婆子轻声通报,“国公爷,老太君,表小姐来了。”
朱太君一听,脸上立刻现出愧色。这几年,她的侄女赖着不走。虽然她命人仔细看着,不愿让侄女去纠缠
国公爷。但却不能拦着侄女来给自己给安,这个六侄女比原来的五侄女心眼要多,无论自己如何明说暗示,都
不肯回家。
“国公爷,你公务繁忙,就不用留在这里陪我了。”
据九起身,略一行礼,走出门去。
门外,与婆子站在一起的是朱太君的六侄女,朱六娘。
朱六娘明显是装扮过的,烟霞色的束腰裙,仔细描画过的眉眼,梳着京中最时兴的发髻。她听到脚步声,
眼睛含情脉脉地望向走出来的男子。
修长的身影渐近,她不由得心肝乱跳,无论见过多少次,每次都能让她面红心跳。国公爷抛却身份地位不
说,就是这份气度还有绝世的容貌,足以令任何女子倾心。
“六娘见过国公爷。”她盈盈地弯着腰,粉颈微垂,恰当好处地露出一截,欺雪赛霜。
据九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在她故作姿态的时候就已下了台阶。
朱六娘咬着粉唇,心有不甘。论长相,她是家中所有姐妹中长得最好的一个。就算是比起其他的大家小姐
们,她这样的相貌也是十分出挑的。
可是她都在府里住了一年多,国公爷愣是没有正眼瞧过她。五姐劝她早些死心,趁年华正好时,赶紧挑个
其他的公子。
但是她不愿意。
母亲看中的是国公府的富贵,从大姐到五姐,全部都想坐上国公夫人的位置。前几个姐姐不同,因为那时
候国公爷还没有回府。她们的目标从国公府的大老爷到八老爷,最后都没有成事。
国公爷回京后,年纪合适的只有五姐。五姐住了一年,心灰意冷地归家。
她自打进府后,头一次见到国公爷就芳心暗许。就算没有国公夫人的名份,她也要留在国公府。
守门的婆子客气地提醒她,“六表小姐,老夫人请你进去。”
朱六娘忙歉意地笑着,款款地进了屋。
据九回到公主府里,碧姜刚换好寝衣靠坐在床上看书。赵婶不在,守在门外的是挽缨。现在挽缨明面上是
公主的宫女,实则已是她的人。
挽缨一见他进来,退到门外守着。
“你的书拿反了。”
他出声提醒,她低头一看,果然书是倒着的。她刚才一直在想事情,根本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也就没
有发现书是反的。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她答不上来,方才脑子里一团麻。好像是在想所有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哦,在想事情。”
“今日你去国公府,可有人为难你?”
她淡淡一笑,把书随便一搁。“没有,那是你的府邸,你还担心我会受欺负。我现在可是郡主,那些世家
夫人们,哪个不是心明眼亮的,哪会给我脸色看。”
只是一别多年,她见惯战场上的刀剑无眼,看尽无数的生离死别。对于太平日子里该有的样子,竟有些不
习惯。
据九听到她叹气,心里一沉。
“为何叹气,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许多年没回京,有些感慨。离京那年见过的夫人们还是少妇的模样,与现在见到的各府当家主母,区别
甚大。她们变化许多,有些都不敢认。京中贵女们的面孔对我来说很是陌生,若不是对上名字,恐怕我一个都
不认识。”
“慢慢就会熟悉的。”
“嗯,说到今日的宴会。我看来朱太君对你的事情很是上心,她在闺中时就有贤名。若不是老敬国弄出的
事情,恐怕她不是如今的处境。”
当年的事,无论是他的亲娘也好,还是朱太君也好。都是老敬国公风流不羁造下的孽,他的亲娘可怜,朱
太君亦同样不幸。
提到上一代的事情,两人同意沉默下来。
室内慢慢变暗,一看窗外,才发现时辰不早,日已西沉。
她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抹玩笑的神情,“今日朱太君婉转地托我问公主有没有想嫁给你的意思,受人之
托,忠人之事。我就冒昧问一句,敢问公主,你可愿意嫁给敬国公?”
他被她的笑容晃了眼,都不记得,她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他只得初见时她年少明朗,生机勃勃。
那时候的她,时常大笑,光彩照人。
后来在裕西关,强敌对恃,时刻拉紧心弦,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彼时的她,已极少有笑颜。
更别提再次重逢后,她陷在困境,生存艰难,也没有笑过。
这还是时隔多年后,他第一次看到她笑。他心里欢喜,垂下眸子,缓缓扬起嘴角。这句话,他在心里都不
敢问出来。
现在她却替他问了出来,两人身份颠倒。
“愿意。”
什么?
他刚才回答的是愿意?她惊讶地望过去,见他神色平淡,好像是与她玩笑一样。
是了,他必定是顺着自己,开起了玩笑。以前自己常常故意在他面前玩笑,说一些他长得比女子还好看的
话。
那时候的他,板着脸,一脸严肃。
哪成想着,时隔多年,她还能看到他凑趣的样子。她越想越是好笑,若是别人知道现在的大长公主和敬国
公是同一个人,怕是要惊掉下巴。
“她要是知道你们现在是同一个人,怕是要吓死。我看她似乎兴致颇高,一直在相看来贺寿的姑娘。我听
她的意思,好像安侍郎家的嫡长女不错。那姑娘论长相和才情,都是极好的人选,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他收起笑意,认真地看着她。
“我不喜欢。”
“嗯,她是不错,但比起你来,还是要差上许多的。确实是配不上你,那马都督家的嫡女呢,长相比安小
姐要好,算是上乘。”
“我也不喜欢。”
“也是,马小姐长得是好,但性子太活泼,不够稳重,将来不能稳住国公府的后宅。你们那个府里,人实
在是太多了些。我就没有见过京中有哪个人家,像你们府里那样多子多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