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白小圆
时间:2019-03-30 09:11:21

  长公主看见红缨枪头离他只有半尺远,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她蹭地站起身,正要上前,只见云初从外头跑了进来,一把将苏锦泽拽了过来,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皱眉斥道:“不好好在你院子里呆着,跑来做什么!”
  “我倒要看看大哥想干什么!”苏锦泽也梗着脖子对着苏锦江吼道,“提着枪来,是想要弑母吗?怎么堂堂一州刺史,连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还不如?亏你天天还把“孝”字挂在嘴上,就因为一个女人,便将母亲的养育之恩抛之脑后,这便是你的“孝”道吗!”
  “二郎……你身上的伤!”苏驸马指着苏锦泽白净的手臂,惊呼出声!
  云初心里暗道糟糕,只顾着防备苏锦江,让暗卫把苏锦泽身上的白布除了,原想着万一遇见什么事儿方便跑,却没想到竟把这事露了底……
  苏锦江冷哼一声,“父亲,睁大眼睛看看你的好儿子,连受伤都是在骗你!亏得你还日日挂念着他,到头来不过是场骗局!”
  他又指着站在一旁的云初,“昨夜这个贱人乔装去相思河上窥探,八成也是个骗子,哼!欺君之罪?我看你们三个都是欺君之罪!”
  “啪!”的一下,苏驸马一个巴掌呼在他的脸上,气极地呵斥道:“逆子!你少说两句!还不赶紧滚下去!”
  苏锦江捂着脸,愤然看着他喊道:“父亲!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今天这局便是做给我们两个人的!若此时再不搏一搏,咱们就没命了!”
  苏驸马两只手垂在身侧,气的直发抖,他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个蠢货,就像当年他的亲生母亲一样蠢!
  “搏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打算弑母咯?我真是好奇,你把我们杀了,如何向官家交代?如何向世人交代?你的脑子呢?被狗吃了吗?”苏锦泽不可置信地看着像疯狗一样的苏锦江。
  长公主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将苏锦泽和云初挡在身后,对着苏锦江冷笑道,“既然你不明白,我今天就破例让你明白,我且问你,是谁告诉你,解元霜的死同我有关?”
  “阿煜,千不该万不该,都是这逆子的错!我来教训他,你莫要再劳心费神!”苏驸马急忙走到苏锦江的面前,背对长公主,不停给他使眼色,拽着他的衣袍便要往外走。
  苏锦江将长枪往地上狠狠一跺,气急败坏地喊道:“父亲!”
  却是一个转身挣开了他的手。
  “是柳眉姑姑亲口告诉我的!那是你的心腹!这总不会冤枉你吧!”他理直气壮地对着长公主说道。
  云初眉毛一挑,看向他身后的柳眉,正歪着头看着驸马,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锦泽正要开口,却被长公主一个眼刀甩过去,闭了嘴。
  长公主指着苏驸马,“你来告诉他,当年我派谁去服侍的解元霜,她生了以后,又是谁和你一起把她送出府去的!”
  “阿煜……”苏驸马轻声唤道。
  “苏毅德,你最好识相点!把该说的说出来,我或许心情好让你死的痛快点!”长公主面如寒冰,冷声说道。
  苏驸马沉默一下,低声回答:“是柳眉。”
  苏锦江脸上带着得意,“所以柳眉姑姑说的,必是亲眼所见!”
  “那我倒要问你,若是柳眉说的,全程有她参与,人是她盯的,死前她去了,为何她还会与你说这么多?是要上赶着让你杀了她吗?既是我的心腹,又如何能被你勾结,反过来置我于死地?”长公主冷然又问。
  “自然是因为她倾慕父亲,所以才会说出实情!”苏锦江更是得意了几分。
  云初眉心动了动,看向苏锦泽。
  苏锦泽听见这句,慌乱地看向苏驸马。
  “大郎!莫要胡说!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快速速退下!”苏驸马一把夺过苏锦江手里的红缨枪,沉着脸说道。
  长公主伸手抓着苏锦泽的手,看了苏驸马一眼,转头对着苏锦江又问,“因为她倾慕你父亲,所以才会帮你杀我,又或者……因为她倾慕你父亲,所以才会助你父亲对二郎下手吗!”
  此话一出,苏驸马攥着红缨枪的手猛然一紧。
  苏锦泽的身子一僵!
 
 
第285章 痛问
  苏锦江听见长公主这么问,立时反应过来,怒火蹭蹭往上升,“你在诈我!”
  说罢,平地暴起就向长公主冲去!
  苏锦泽和云初挺身上前,却被长公主一把拉住。
  苏驸马猛地抡起长枪抵在了苏锦江的胸口,“逆子!再进一步,休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苏锦江顿住脚,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红缨枪头,那里正汩汩地冒出血来。
  长公主瞳孔一缩,从伤口上移开眼,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表情,沉声追问:“我诈你什么?”
  苏锦江听她这么一问,才恍然自己说错了话,明白父亲为何这样喝止,遂紧紧抿上嘴巴,不再说话。
  苏锦泽面上一白,木然看向苏驸马,颤声问道:“父亲……为什么?”
  云初侧过脸去,不忍再看。
  “二郎!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我怎么会是对亲生儿子下杀手之人!”苏驸马转过头,急切地看着苏锦泽说道。
  苏锦泽咬紧牙关,手攥成拳,将目光移向滴着血的枪头。
  “咣当”一声,红缨枪重重跌在地上,苏驸马陡然松开了手。
  “我是一时情急,怕大郎冲动之下,铸成大错。”他赶忙对着苏锦泽解释道。
  苏锦江看着掉落在地的红缨枪,眼睛微眯,捂着伤口,快速拣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长公主再次挡在苏锦泽身前,漠然看向苏驸马,冷肃地开口道,“好了!原本我不想再与你废话,可二郎既然在,我便要为了二郎与你说个清楚明白!”
  “我问你,当年我求先皇赐婚,你可是无妻无子,心甘情愿?”声音不怒而威。
  苏驸马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一会,这才回答:“我离乡之时,元霜病殁下葬,确实无妻无子。我倾慕你,先皇赐婚之时,我确实心甘情愿。”
  苏锦江抬起头来,满眼不信。
  长公主看向苏锦江,目光锐利如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个刺史来的容易,就觉得朝堂上的官位皆来的容易?你父亲一个二甲吊尾的进士,既无关系又无银钱,除了这副皮相好看,就算满腹才华,又能混出个什么名堂!若换作是你,是尚个公主一步登天跻身权贵之列,还是在外头蝇营狗苟苦等三年一迁?”
  苏锦江神色一滞,说不出话来。
  “我再问你,当年你为何会跑来告诉我解元霜之事?这种拿着阖族项上人头,来赌我一个娇养公主善心的蠢事,是踌躇满志的你干出来的事吗?”长公主转过头,看向苏驸马,沉声又问。
  苏驸马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长公主冷哼一声,指着苏锦江问道:“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做?是跑到公主面前坦诚,顶着官家的雷霆之怒,灭族的欺君之罪,要求公主去做个平妻,还是趁人不察,杀了那个原配?”
  不待他开口,她冷嗤一笑:“你既能不顾养育之恩,下手来杀我,必然不会选择前者。”
  “而你满腔抱负的父亲,自然更是不会!”她掷地有声地断言道。
  苏锦江沉沉看向苏驸马,“父亲……”
  他需要一个答案。
  “你娘得了贵人相助,才让我求到公主的面前。”苏驸马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堂堂一个公主,顶着继室的头衔,嫁个二手的男人,又被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找上门,说这男人有妻有子,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长公主威严肃穆地看向苏锦江又问。
  不待他开口,她大袖一挥,双眼漆黑慑人地看向苏驸马,周身皆是肃杀之意,“便是立时杀了这对狗男女,天下之人也不会说什么!”
  苏驸马闭上双眼,眼皮剧烈颤抖着,抿紧嘴唇,不发一言。
  “父亲!”苏锦江高声喊道。
  苏驸马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看似高大威猛、精明强干的长子,又移开目光看向站没站相、却格外沉痛悲愤的次子,面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似笑非笑,私哭非哭,似喜非喜,似怒非怒。
  终究,这些情感化成一声长叹,和满面的失望。
  他垂下眸子,掩去一闪而逝的决然。
  一步一步逼近苏锦江,一字一字逼问:
  “大郎,你是吃谁的米长大的?”
  “你这个郡王又是怎么来的?”
  “你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到而今二十多岁,可知道‘吃苦’二字是怎么写的?”
  “从你记事到今天,公主可曾克扣过你的任何财物,驳回过你的任何要求,阻拦过你的任何前程么?”
  “你还要公主殿下怎么待你这个儿子?她是公主呵!先帝的爱女,官家的亲姐,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你算什么呢?甚至为父这样问你,你心心念念的亲娘,对她来说,又算什么呢?即便是为父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分明是……你我父子负疚于她!承恩于她!当粉身碎骨报答于她啊!”
  “我苦心教导你二十余年……”
  “你怎么就能这样是非不分、恩怨不辨,甚至走到了丧心病狂、恩将仇报的地步!”
  “你的忠孝节义呢?你的黑白对错呢?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这个逆子!”
  苏驸马越说越怒,越说越伤心,他一步一步将苏锦江逼至石桥之上!
  众人早就听得呆住了!
  长公主却红了眼眶。
  这些话不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
  而是从她又爱、又怨、又疑、又迟迟放不下的冤家嘴里说出来的!
  字字句句全都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当年解元霜在她面前演的太真,令她钦佩于她的母爱,对这孩子也算倾注了多年的心血。
  这个儿子从小因为敦厚、懂事,也曾讨过她的欢心。
  哪怕前几天得知真相,她还以为就算解元霜当年心机深重,至少孩子是她养大的,是无辜的!
  养猫养狗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一个从小喊她“母亲”的人呢!
  却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一只白眼狼!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的感情,她的年华,就在这一场又一场的骗局里,被肆意践踏,被弃如敝履!
  想到此,她不由得放声大哭!
  苏驸马听见她的哭声,心下一松,面上更加哀伤不已,跟着落下泪来。
  他的手颤颤指向苏锦江,高声唤道:“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绑了!押下去,着人好生拷问!”
  说罢,捂着心口快步走向长公主,一把将她正在痛哭流涕的脸揽进自己怀中,哽咽着,咬牙续道:“阿煜,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我一定要好生问他,是如何毒弟害母,还想要怎样为祸人间!是不是非要我们阖家都为他一个人的偏执无知丧命,他才满意!”
 
 
第286章 认罪
  乱苏锦江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柳眉分明说过,二郎中毒是父亲出手的!
  “父亲……柳眉说……”他脱口就想将当时的情形说出来。
  可是……那不就等于在长公主和二郎他们面前出卖了父亲了吗?
  不!不能说。
  苏驸马眼中寒光一闪,却不曾出言打断他,只是愈加失望地长叹一声。
  云初原本以为他会阻止苏锦江,见他竟然没有丝毫动静,联想刚才的演技,叹为观止地拽了拽苏锦泽的衣袖。
  抬眼却见苏锦泽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不由得神情一滞,这货竟然还以为他爹是颗红苹果呢!
  长公主将那股子怨气宣泄完,看见眼前那熟悉的衣袍,蹙着眉后退两步,站直了身子,抽出帕子轻拭眼角。
  苏驸马见时机已到,转身走到苏锦江面前,痛声质问:“逆子!此刻你可明白柳眉是要害人,才恶意挑唆于你,她说的话都是谎言,全是拿来骗你入毂的了么?”
  苏锦江被他这话一引,立时反应过来:“父亲说的极是!看来二弟之毒,也是柳眉下的!”
  苏驸马脸上一阵凄然,几乎瞬息之间,仰天凄厉狂笑起来!
  半晌,他泪流满面地对着苏锦江摇头道:“儿啊……你愚蠢、恶毒、阴狠,都算了,为父敬你手段高强。可是,如何你连这点点的担当也没有了?!柳眉算是个什么东西?她天天在公主身边,又怎么害得到你二弟?这个家里,除了我,就只有你啊!”
  说着,他像疯了一样,指着苏锦江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禽兽不如!二郎一辈子尊你敬你,你却这样毒害你的亲弟弟!你还不如直接要了我这条老命去!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不孝不悌,不忠不义!我还不如当年就把你溺死在马桶里!又何苦要害我爱妻数十年郁郁寡欢!?”
  苏锦江的脸白成了一张纸,身子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后背的冷汗已经沁湿了衣衫!
  他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暗示!
  他听懂了父亲话外之音!
  舍车保帅!
  他掂了掂手里的红缨枪,杀,后果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只有舍车保帅!
  认下所有的事!只要父亲在,他便有活命的机会!
  “咣当”一声,红缨枪重重跌落在地上,苏锦江跪了下来,鼻涕一把泪一把,悔恨地说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受人挑唆,犯下这等忤逆之罪,还请母亲责罚!”
  云初嘴角抽了抽,这对父子还吃定了柳眉死无对证,所以便要无耻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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