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白小圆
时间:2019-03-30 09:11:21

  “可到了京城我才发现,那负心人已经被官家赐了旨,又娶了身世显赫的贵女为妻。我背井离乡,怀着身孕,身上更无分文,当真是走投无路。”
  “女神医和我一路上彼此作伴,相处融洽,见我这般境地,心生怜悯,设身处地为我出谋划策。她医术高明,认识不少权贵,便寻了个心善的贵人,为我做主,将那负心人悄悄约出来,威胁他给我和孩子一个名分。”
  “负心人见到这般情势,无奈之下,出了一个计谋。他说那新婚的娘子,也怀了身子,又是个心善的,他说只要我以孩子的名义相求,博取她的同情,只要不求名分,不求生死,她必会被感动,同意将这孩子抚养成人,这样孩子凭白就得了显赫的身份,我也不必再过苦日子。”
  “也怪我贪心,衡量再三,终是同意他的计策,按照他的示意,一步一步骗取那个贵女的信任,直到将孩子生下来……”
  说到这里,解元霜想起那日的情景,怨气蹭蹭往上涨,衣裙的颜色瞬间如烈焰一般烧得血红。
  她刚生完孩子的第二天,便被他送出府去,在京郊偏僻的庄子上,他拿着一包药粉,巧言令色地说道:“阿元,趁着她月份大,精力不济,为了咱们的儿子,你赶紧吃下这个假死药,她见你为了孩子甘心提前赴死,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必会消除疑虑,善待咱们的孩子。”
  “德郎,你不是说她会被我感动,容我做个乳娘或是外室吗?怎地最后还要假死瞒天过海?若有一天被她发现这一切是在骗她,你自然没事,我该怎么办?”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
  他也是一脸烦闷:“我以为她是这样的人,结果却没想到……果然皇家子弟最是薄情。”
  “如今只有这一步棋可走了,孩子还在她手里,咱们只能将这件事圆住,孩子才能保住荣华富贵。”他抬起头切切地看着她说道。
 
 
第291章 背后
  风起,云卷,雨落。 ̄︶︺
  “我想起贵人说过的话,有他在后头坐镇,我若不愿意的事,负心人必不敢强迫于我。他既然在我第一次找他时,便推开了我,那假死药之说也八成是骗我的,我又怎么会同意!”
  解元霜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苏锦泽,她的眼中带着恨,浓浓的恨,看着他,仿佛清晰地看到了那天那人狰狞的嘴脸。
  “不!这药有问题!我不吃!”她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那人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失望地看着她:“阿元,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这真的是假死药,我不骗你,当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指着外头,急切地说道:“她的人在门口守着,你吃了药,我会想办法瞒过她把你送走,等到你再醒来,便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我保证!”
  他越是这样说,她就越觉得不对劲。
  想到他一开始就让自己说的“病入膏肓”。
  想到他诓自己在贵女面前做出的种种姿态。
  她恍然大悟!这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让自己去死,换他一世的荣华富贵!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要害了老娘!想要老娘的性命,也你有没有本事!”她想起背后的贵人,底气十足,指着他破口大骂!
  骂声惊动了外头的人,那人隔着门窗问他怎么回事。
  她豁出去了,歇斯底里要把他的嘴脸悉数抖落出来,却被他死死捂住了嘴!
  她清晰的记得那天,他就那样捂着她,死死捂着,却还能平心静气地隔着门窗与外头的人说:“没事,阿元思念孩子,难免有些激动。”
  一边死死摁住她,一边对着窗户温声说着话:
  “阿元,你放心,殿下会好好对待大郎的,放宽心就是。”
  “那些乳娘,也很尽心。她说了,你在这里好生将养着,指不定身子能养好呢!若是养好了,她亲自去跟官家求情,许我写下放妻书,让儿子和你归家。就不必母子天人永隔了。”
  她听见他的话,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却是半点也动弹不了。
  直到在他手里活活憋死……
  解元霜目眦尽裂地看着苏锦泽,双手成爪,狰狞地想要扑上前掐死他。
  “他不是你的负心人,你如今是魂体,也动不了他。”云初淡淡地说道。
  解元霜顿住了脚,往后趔趄几步,转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眉眼怎么跟那负心人长得有几分相像?”
  “你可记得你那负心人叫什么?贵女是谁?一直在为你出谋划策的贵人又是谁?还有那神医姓甚名谁?”云初反问道。
  解元霜凝神想了想,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她困惑地说道:
  “他把我捂死以后,又将屋里的帐幔撕下来,把我吊到梁上,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关上门,跟门口守着的那个女人说我睡了,又交代侍候的婆子,不要来打搅我,便走了。”
  “我原想跟在他的身后,却不知为何,突然晕了过去,再醒来便来到了这里……”
  云初一直听到这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想了想,建议道:“你如今既然已经身死,成了一缕幽魂,想要如何报仇?让我去把他杀了吗?倒不如让这一切随风而去,我带你去超度可好?”
  解元霜面露狰狞之色:“不!我不要去超度,我要见他!我要日日都跟着他,我要亲眼见他受苦,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云初眉心一跳,慧娘死了以后,好歹还晃了一阵子,不像她这样,一死就被封进画里,现在的怨念新鲜的像刚摘下来的苹果一样……着实难以度化。
  “我会想办法把你的负心人带来这里,你暂且先留在这吧。”她摆摆手说道。
  解元霜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见她不欲再谈,不敢再问,朝她恭恭敬敬福了一礼,转身进了画里。
  苏锦泽一直站在旁边,虽说看不见解元霜,单看云初的“自说自话”,也看出一些端倪来。
  见她对着空气摆手,刚想开口相询,却被她的眼神止住。
  云初将画轴卷起收回盒子里,又抱着盒子去了苏锦泽当日昏迷不醒的房中,择一个妥当的地方把盒子放好。
  苏锦泽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屋,站立不动地盯着一处地方,眼中尽是迷惑。
  云初正要出门,发现他的异状,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那里正是那天他的魂魄摸着秦王腰间的玉佩,试图回到身体里的地方……
  “走吧。”她按下心中的疑惑,轻声唤道。
  苏锦泽回过神,看着她,脑中的画面倏忽闪过,又不见了踪影。
  ……
  雨落湖心,溅起阵阵涟漪。
  云初撑着伞,沉默地领着苏锦泽,来到了食园的湖心亭。
  将方才解元霜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给他听。
  她将所有的线索理了一遍,推测道: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而且太顺利了些。”
  “打从江湖郎中开始,就像是一场精心筹备好的局。先设计让解元霜诈死,待到你父亲被赐婚以后,再领着人上京来找。”
  “那贵人为解元霜撑腰,把驸马一步一步逼到弑妻的地步。”
  “最后,再拿这件事威胁他对你下毒。”
  “毒杀未遂以后,为了按照原计划把长公主杀掉,又把苏锦江扯进局里来……”
  苏锦泽听到这里,看着远处讥讽一笑:“是有人做局又如何,这些事情终归都是他亲手干出来的,就算有人提前设局,也没有人帮他设计好弑妻杀子的情节。”
  “这才是做局人的高明之处,他虽谋的是事,却算的是心,他对驸马的心思揣摩的十分精确,且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云初蹙着眉头说道。
  突然,苏锦泽意识到什么,凛然地看着她:“你是说,父亲是一开始就被他们选上的?”
  云初看着他没有说话。
  “为什么?他们就那么笃定娘亲一定会看上他?那时候我都还没生下来,他们就已经在筹谋怎么杀掉我了?”苏锦泽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云初蹙眉想了很久,想到上一世太子暴毙,江山换人坐,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这个局一开始跟你肯定是没有关系的,长公主是官家的亲姐,官家那时刚刚成年,还很年轻,长公主选什么人做驸马,对于官家来说,会有一定的影响。”
  “布局之人或许只是为了要给长公主选个驸马,习惯性抓个筹码在手中,下毒之事恐怕是因为时机成熟,把那个筹码丢出来用而已。”
  “至于为何他们能笃定,长公主一定会看上驸马,恐怕只有长公主自己才知道了。”云初忖度着说道。
 
 
第292章 回府
  苏锦泽沉默地看着湖心亭外的大雨,良久,轻声问道:“这一切,你为何要带来这里说?”
  “慧娘被禁锢在般若寺,不能出来。我还认识一个朋友,可以四处飘荡,唯有永福坊进不来,所以我不确定在永福坊里,能不能唤出解元霜。”
  云初顿了顿又说:“这里是秦王的地盘,素有人守着,驸马的事情闹得太大,当初咱们在画舫上,动静也不小,恐怕已经惊了蛇,这幅画唯有放在这里最安全。”
  苏锦泽点点头,迟疑地问道:“当初你救我的时候,可曾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云初沉默一下,慢声回答:“当初你被下毒,毒原本是能解的,只是因为头皮上有图腾,那图腾能让你的魂魄归不了位,即便毒被解了,也无法醒过来。”
  “当日在这里,你的魂魄尝试了很多方法想要回去,也受了很多的苦,却一直没有办法醒来……总之不是什么美妙的记忆,既然想不起来,便忘了吧…”
  “我醒来以后,初次见你时觉得熟悉,也仅仅是觉得熟悉而已,为何现在……会能记起一些离魂以后的画面?”苏锦泽面上尽是不解的神色。
  云初看向湖面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再继续回答。
  从肃州和延州的情况来看,锁魂阵的威力是根据离凌山的距离而慢慢递减的,离得越远,锁魂阵开启以后,造成的余韵便越弱。
  如今二十七座由云周住持建造的观星台,高台上面的地砖已经悉数被父亲清除,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上次开启锁魂阵对于这个世界灵魂的控制,也应该会越来越弱……
  可是这一切,仅仅只是她的推测,做不得准。
  锁魂阵的事太过离奇,迄今为止,她只是对阿晚和楚沄提过,如今苏锦泽身边的事情已经是一团乱麻,说这些只会让他更加挫败。
  良久,她低声说道:“这一切的事情,有一部分和前朝的国巫有关,超出了常理的范畴,但是却和背后的那波人有很大的关系,他们想要杀掉长公主的心很坚决,虽然揪出了驸马,却并不代表,长公主的性命从此无忧……
  “为了长公主,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苏锦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鼓足勇气点了点头。
  ……
  庄严肃穆的永福坊里,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热闹。
  苏驸马跌跌撞撞回到了坊里,却被侍卫们冷着脸拦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口!
  各府的门房看见这个阵仗,赶忙悄悄跑回内院禀了各家的主子,主子们自持身份不便出来瞧,都不约而同地遣了丫鬟婆子们出来看热闹。
  这些人将原本寂静无人的坊街,站成了一道红红绿绿的风景,引得坊外的人也纷纷驻足围观。
  “我是太祖钦赐的驸马,这是我妻子的府邸,为何不让我进去?你们要翻天了不成?”苏驸马负着手,厉声训斥道。
  侍卫们并不说话,只是用长枪拦在石阶前,摆明车马不放行,谁也走不近府门一步。
  苏驸马气了个倒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又不是被抄了家,焉有到了自家门口,又被拦在外头的道理?
  “你们去把刘喜给我叫出来!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总管是怎么当的!”他气呼呼地吩咐道。
  侍卫们仍是冷着脸,脚下半分都没动。
  围观的人兴致勃勃地看到这里,心中都蹭蹭地烧着火苗。
  长公主的行事做派一向温和有礼、德高望重,从未见她与谁红过脸,如今竟然将驸马轰了出来,把家丑明晃晃摆在台面上……
  再加上刚刚听说的,原光山郡王暴毙身亡、又被褫夺封号的消息,着实让人觉得耐人寻味呀!
  正在此时,从府里着急忙慌跑出来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个粗布的小包袱。
  苏驸马定睛一看,来了精神,正是他的贴身小厮四喜。
  四喜一见到他,匆匆行礼,快速说道:“大人,方才您出门以后,殿下就带着人进宫面圣去了,刘喜公公临走的时候,交代我们把您的东西收拾收拾,银钱什么的统统不许拿,只让装两件衣服。全在这里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苏驸马大惊失色地问道。
  四喜摇摇头,“这些守卫也是得了刘喜公公的交代,如今阖府,只小的一人得了刘喜公公的命令,能与您说上两句,其余的,一概不敢与您再说半句话了。”
  他说完,看了看四周,将包袱往驸马手里一塞,又赶忙行个礼,匆匆跑回了府里。
  苏驸马正想拉着他细问,却被他一溜烟跑了,咬牙暗恨。
  他软硬兼施地又与侍卫唬了几句,见他们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死样子,只得在门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他仔细想想,即便是长公主心里知道当初二郎的事,是他的手笔。可如今长子已经认下了所有的罪,又死无对证,想来她也没办法向官家说些什么。
  总不能说他当年骗婚吧?就算骗,后来她瞒着所有人说大郎是她亲生的双胞胎,她便成了同伙,官家是她亲弟弟,她连亲弟弟都瞒了这么久,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
  想到这一层,他的心下大定,环顾四周,坊街上站了那么多人围观,都是邻里,他不能失了风度和仪态。
  他松口气将步子放慢,眉头展平,面上带哀伤、步履优雅地来回踱着步,耐心等待长公主从宫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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