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看向苏锦泽,只见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轻松,瞬间满头黑线!
若是三姐或是落爷在,大栗子痛敲几下,不知道他这智商还有没有的救啊……
苏驸马见苏锦江认了罪,一刻不停地大步走到公主面前,“阿煜……这逆子受人挑唆犯下如此大错,你说如何惩治便如何惩治!”
“驸马说该如何惩治才好?”长公主目光淡淡地看向他。
“忤逆不孝,毒弟弑母,死不足惜!”苏驸马悲痛又沉重地回答。
苏锦江伏在地上听见这话,身子一僵,随即想到父亲最了解公主的喜恶,这必然是攻心之计,又陡然放松下来。
云初则看着已经走到驸马面前,轻扯他衣袖以示安慰的苏锦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长公主的目光扫过苏锦泽,冷冷落在苏驸马的身上,唤道:“来人,将他带进飞火阁关起来!此事牵扯甚广,由驸马亲自审问,明天中午之前,把幕后主使揪出来!”
话音一落,只见几个暗卫瞬间出现在水榭里,一把抓起苏锦江,往外走去。
苏锦江见到这个阵仗,脸色更加灰败几分,心中却是对父亲的谋算更笃定了一些。
苏驸马轻拍苏锦泽的手,“你照顾好你母亲,莫让她太过伤心。”
说罢,面色沉沉地跟在暗卫身后走了出去。
……
凌晨,四更天,天下起雨来,正是阖府人睡的最沉的时候。
苏驸马披件衣服起身,拿起一把油纸伞,走出了房门。
公主府里有一处极冷清偏僻的院落,叫飞火阁,是专门用来关押罪奴的地方。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面,除了几间极狭窄的空房,每间房里一个窗户以外,再无一物,甚至连房梁都是设计好的,连搭白绫的地方都没有。
暗卫们只用守在院门口,无需担心苏锦江在里头割腕、上吊或者是撞墙等任何常见的方式自杀,更不担心他会逃出去。
苏驸马面无表情地穿过暗卫们的守卫,来到了最中间的那间房。
苏锦江听见门开的声响,蹭地站了起来,看见亲爹冒雨而来,行色匆匆,连衣袍都来不及穿整,满脸都是关切,不由得心下一暖,更是安定了几分。
“父亲!”他欣喜地喊道。
苏驸马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环顾四周,伸手在墙壁上摸了一圈,又各处敲了敲,估摸着屋子里没有机关,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之事,你太冲动了,就没想想,当时二郎遇刺都没死,公主身边肯定是有暗卫的,又怎么能容你一杆枪就能杀得了她!”他快速走到苏锦江的身边,皱眉埋怨道。
“是儿子莽撞了,如今可怎么办才好?”苏锦江赶紧问道。
苏驸马拉着他的手,急切地问:“我且问你,当初柳眉是如何挑唆你的?”
苏锦江回想一番,“二郎中毒之时,柳眉给我递了信儿,当时我便赶了回来,却在城门口被她的人拦住,说二郎已醒,又将身世细细说与我听,她说二郎活过来是您失手了。当时您意志消沉,她怕再这么下去,您会露出破绽,便让我想办法将您未竟之事做完。”
苏驸马心中大吃一惊,踉跄几步,“是……是何未竟之事?”
苏锦江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如此模样,仍老实答道:“想办法让长公主顺其自然暴毙身亡,以未亡人身份,得官家体恤重视,重回朝堂。”
苏驸马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件事,你为何从不来亲自找我求证!”
第287章 假死
苏锦江沉默一下,“柳眉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忌做事半途而废,您亲自下手杀二郎,这么长时间已经饱受煎熬,二郎没按计划死,您便再也下不去手了,为今之计只有我来继续做完您未做的事。”
苏驸马只觉得脑袋上的青筋突突往外冒,蠢,太蠢!
“二郎是你亲弟弟,是我的亲儿子!你怎么会相信了她的鬼话,觉得我会亲自下手杀我的亲生骨肉,你的亲手足呢!”苏驸马指着他的鼻子,气的嘴角直抽抽。
苏锦江紧走两步,惊讶又犹疑地问道:“难道……二郎的毒当真不是父亲下的手?”
不可能啊,公主将二郎身边所有的丫鬟、小厮一一严刑拷问过,更甚至连祖孙三代都查了一遍,毒是连续下的,若对方真有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早就……
苏驸马的怒意蹭蹭烧到脑门,真想破口大骂,当初你若顾念手足之情,跑来问我一句,何以会到今天这种局面!
又想到要做的事,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苏锦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我也是被那个贱人骗了!二郎与秦王殿下交好,秦王素有隐疾,他们拿旧事威胁我,说想借二郎给秦王荐医,我亲自试过了,那药确实只能让人假死,所以才……我也是没有想到。”
苏锦江趔趄几步,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这事……咱们都被她骗了?”
苏驸马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苏锦江气的直锤墙,直恨当初把那贱人推井里太便宜她了!
“如今咱们该怎么办才好?”他问道。
苏驸马走到他的身边,眼光微闪:“那玉蝉究竟是如何来的,柳眉背后的人又是谁?若能抓出柳眉背后之人,你我方能解此困境,媛娘指望不上,毕竟还有二郎能为我们所用……”
苏锦江苦笑着摇摇头:“玉蝉是柳眉诓我去鬼市找个黑衣人买来的,说当时您给二郎下的毒也是从那人手里出的,是前朝宫里的东西。自始至终,儿子就只见过柳眉一人和那一个人,从未再见过旁人……”
苏驸马早知是这个答案,如今从他嘴里听见,仍觉得十分沮丧。
原来从头到尾,全是被人算计好的,他们父子,早已是弃子,这个局必以他们之死作为了结!
突然,苏锦江猛地抬眼看向驸马,疑惑地问:“父亲那日突然密信让我去画舫见您,只说是娘亲忌日,有事相商,究竟是何要事?若非那晚,也不会落入今天的境地……”
“你的身世,为父瞒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将你约至画舫上见面呢!我不过是想要见见柳眉背后的人,留了信儿,隔几日便去等在那里罢了!”苏驸马恹恹地说道。
苏锦江一听这话,知道他们父子全都中了别人的计谋,心里更加惶惶不安。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怎么办……阿慧刚刚怀上我的孩子,我……我……”他嘴唇翕翕,赶忙拉着驸马的手,哀求道:“父亲,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儿啊!为父此时前来,可不就是为了救你嘛!”苏驸马拍拍他的手背。
回身警觉地将门开了一条缝,伸头左右看看,见院中空无一人,这才又合上门,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效仿二郎的方法,假死了!”
苏锦江正想细问,惊觉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物什,低头一看,是一包药粉!
“这是柳眉当时给我的假死药,二郎便是吃了这个昏迷不醒,最后又被人救了回来。”苏驸马快说道。
苏锦江“嗡”的一下,脑中警铃大作,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可是做过刺史的人,在这样的时候,哪怕是亲生父亲给的东西,他也不得不心生怀疑!
苏驸马任由他打量,不慌不忙,沉着冷静地将他的计划细细说给长子听。
“公主的意思是要通过你,将柳眉背后的人查出来。明天辰时,我便去禀报公主,就说你已幡然醒悟,愿意交代所有的事情,请公主移驾这里,由你当面亲自交代,以报答她养育之恩。届时她顾念着往日的情分,必会前来。”
“你见到她以后,多说一些悔不当初的话,也可将你幼时与公主的趣事,挑些印象深刻的与她细细道来,好歹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子,多挑她素日爱听的就是了,勾起她对你深藏的母爱。”
“你留意她的眼眶,她被感动之时,眼眶必是先红的,这个时候,火候就差不多了,到时,说出‘他们在你身上下了蛊,你也是受人控制,那人是……’,说到这里,你便立时假死即可!”
“我辰时进去禀报,到公主移驾至此,路程不近,再加上劝说的功夫,恐怕得半个时辰,这假死药是有时效的,并非吃下去立时生效,而要延迟半柱香的时间,你得掐算好这个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你自行揣摩一下。”
“假死以后,我便即刻寻大夫前来诊治,确定你已假死无疑,再说些煽情的话,尽快把你‘安葬’,待到派人去光州给阿慧报信儿时,再趁夜将你送去同阿慧会合,到时你们一起天高海阔,再也莫回京城来!”
苏锦江听着父亲的话,事情安排的严丝合缝,没有半分纰漏,事事妥帖,又低头看那包药粉,装着药粉的袋子,似纸非纸,与他从黑衣人手中购得的一模一样,更加确信了几分。
苏驸马捶着胸口,悔恨自责道:“为父无能,打从你出生就活在阴影下,这么多年,原以为能圆了你亲娘的心愿,让你一生顺遂平安地终老,却没想到……都是柳眉那个贱人!让你我父子到了如此境地!”
这话听在苏锦江的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这些年自己活着就是个欺君之罪,父亲呵护自己长大,若要加害,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想起刚才的怀疑,他不由得有几分惭愧。
苏驸马含着热泪,颤抖着将他揽入怀中:“以后,没有我的庇护,你遇事万不可再这么冲动,就做个闲散的乡贵,好好与阿慧过日子,将孩子抚养成人,隐忍低调,若有一天,你我父子再相见,必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事!”
苏锦江听到这里,深深地抱住了自己的父亲,铿锵有力地说:“父亲,你放心!我必好好活着,等着你来找我的那天!”我是超级大美女,每天要美美的,做个精致的女人,让我身边的每个人感受到我的美丽!
第288章 真死
渐屋外雨势渐歇,夜色也渐渐淡去。
苏驸马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再次与苏锦江商量好了细节,抓起他的手,眼中都是慈爱的目光:“孩子,放宽心,只要将为父交代的事情办妥,就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回去梳洗一番,求见公主殿下,你估摸着时间,一定不要太早,也莫要太晚才是!”
苏锦江的双手用力回握他的,坚定地点点头,“父亲放心,我省得!”
苏驸马一步三回头往外走,直到走至屋外,顿住脚步,仍满是深情地回身,用切切的目光再次将他打量一遍,递给他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缓缓从外头关上了房门。
他沉默地立在门口,停了半盏茶的时间,提步朝院门走去。
高悬在门口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
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他微仰的面容沐浴在柔和的光线里,显得那么的白净、温润。
灯光将他闲庭信步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
那影子竟在顷刻间变得无比狰狞和丑陋,如同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毒蛇。
扭曲如斯!阴毒如斯!
他拉开院门,将自己藏在阴影处,对着门口的暗卫温声交代:“你们还是进去看着妥当一些。”
……
时间渐渐流逝,雨过天晴,晨光透过唯一的窗户洒进这个无比狭窄的屋子里。
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沙哑疲惫,自打驸马走后,苏锦江拼命搜罗着脑子里的记忆,一刻不停编着对长公主要说的好听话。
他看看天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又最后将那些词练了一遍,这才从袖中掏出药包,小心撕开,对着碧绿色的药粉犹豫几息,咬咬牙,倒进了嘴里。
药粉在嘴里很快便化开,没有半丝味道,就像冬天落在手心里的初雪一般,凉凉的,沁人心脾。
父亲果然没有骗他,这药确实不是立时发作的。
他不敢多动,怕气血运行令药效发作的太快,坏了父亲的安排。
只能缓缓靠墙倚着。
鬼使神差的,他觉得喉咙有些发涩,不由得清清嗓子,再次自言自语起来。
“阿慧,阿慧,阿慧。”他不想再说那些讲给公主听的漂亮话,低声轻唤爱妻的名字。
“阿慧,咱们的孩子,以后就叫福郎,等到他爷爷来接他的那天,再亲自给他取个清雅的名字。”
“娘亲,你在天之灵要保佑我,顺顺利利离开京城,待到风平浪静时,我定会在寺里给你点一盏长明灯。”
“二郎啊二郎,这件事,是大哥对不起你,过会儿你一定要帮大哥,在公主面前美言几句,倘若今日顺利出府,以后你我再遇见,大哥一定诚心诚意给你道歉,一定与你喝几盅。”
话音刚落,他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响动,心脏倏地提起来,贴在墙上侧耳细听。
没再听见任何声响,他松了口气,想到这间院子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说关过什么人,自嘲地笑笑,又继续念叨起来。
那几句话被他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脑袋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弱。
终于,他听见屋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艰难地勾起了唇角,可想要开口说话,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朦胧中,他仿佛听见父亲急切的呼唤,却只能疲惫的合上了双眼……
……
苏驸马觉得,整件事情简直出乎他意料的顺利。
不过一个时辰,阖府皆知苏大郎在飞火阁里毒发身亡,中的毒恰恰与苏二郎当时中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毒药吃的量太大,显然是畏罪自杀!
更甚至,他还在飞火阁的院子里,抱着长子的尸体痛哭流涕时,褫夺苏锦江郡王封号的圣旨便从天而降,令他猝不及防,又松了一口气。
他忐忑地将整件事情编排好,带着满脸沉痛来到落霞院,想跟长公主求情让长子留个全尸,好生下葬,却连长公主的面都没见上,便被刘喜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