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电话,覃戈看了她一眼,“我还是按照原计划去马来西亚。”
“去多久啊?”
“两个星期左右。”
章茗打量着覃戈,虽然他看上去若无其事,但他有情绪,她感受到了。指甲轻轻扣着手机壳,刚才安?迪说了什么话,她一时竟恍惚了。
回到家洗完澡,章茗擦干头发出来,见覃戈还在阳台抽烟,她走过去开了阳台门,外面风很凉,她打了个冷颤,不由得紧了紧睡袍,她从侧面看着他,他的下颌线很硬朗,曲线鲜明。
“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
“我抽完这支烟。”
章茗低头看着一旁的烟灰缸,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至少抽了四五根烟。
等覃戈洗完上了床,章茗主动靠过来,枕在他大腿上玩手机,他像往常一样一边搂着她的手臂,一边看军事杂志,虽然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异样,章茗还是觉得他心里装着事。
“你这烟瘾太重了,对身体不好,你还是慢慢戒了吧。”
“抽烟的时候,脑子比较清醒。”
章茗定定地看着他,覃戈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放下手里的杂志,垂眸看着她,干燥的空气里,有淡淡身体乳的香味,他嘴唇轻启:“我戒。”
章茗嘟囔了一句,“你今天不太对劲。”
“那,我不戒?”
章茗笑着打了他一拳:“戒!”
章茗睡到半夜醒来上洗手间,枕边人不在,她开门出去,发现他站在阳台上,淡蓝色的烟雾在他前方袅袅升起,慢慢飘散开去。
这次,她没去打扰他。
第二天章茗去了杭州,刚到杭州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快递员打来的,她一时想不起自己买了什么,便让对方把快件放公司前台。
章茗站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前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大大的日期10月16日,她脑子“叮”了一下,她想起来了,是她给覃戈买的礼物到了,覃戈明天生日,她连连拍着脑门,她这段时间忙晕了头,差点忘了。
难怪……她回想起昨晚的诡异之处,两件事夹在一起,难免覃戈不会多想。
章茗跟着斯特林开会开到晚上七点多,会后,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她叫了一辆长途的士,连夜往回赶。
到海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
她回到鼎峰,推开家门,轻轻换上鞋,她想好了,大不了以色侍君,好好跟他认个错,求他原谅她的粗心大意。
家里很安静,平常这个点,覃戈也是刚睡,她轻手蹑脚去开了卧室门,还没摸到床前,借着窗外的灯光,已经看清床上并没有人。
她轻轻呼了口气,去开了灯,覃戈不在家。
章茗瘫坐在沙发上,给他打电话,手机关机,给他发微信,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收到他的回信。
他在香港,正准备飞亚庇。
他以前会详细告诉她行程的,这次他去香港她并不知道。
大老远没吃晚饭就赶回来,结果扑了个空,章茗有些气恼和失望,她本来不想再理他的,但转念一想,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出差途中过生日,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便给他发了个微信:“等你回来,给你补过生日。”
大概四五个小时候以后,已经抵达杭州继续工作的章茗,终于收到覃戈的电话。
他问:“你在哪儿?”他是看到微信才给她回电的,语气里似乎有点期待,想知道她是不是回海安准备给他过生日。
章茗正在甲方会议室里忙于整理文件,她没细想只轻声说:“我在杭州,我们正准备开会。你到了是吗?”
“刚到。我过两天上岛,信号不好,微信联系。你开会吧。”
匆匆挂了电话,章茗突然回过味来,覃戈刚才貌似又吃了一口的玻璃渣。
但她心里也气闷,并不想去哄他。
之后几日两人都忙,偶尔微信联系,互相之间回复地都有些慢。
章茗回到海安,第二天就去云河跟袁总沟通青柠街的工作,之后去远安城营销中心开三期项目会议。
这次是章茗、梁越和叶子静三个人去的远安城,正开着会,工程部的人进来把覃盾叫走了,后来,安?迪也出去了,会议最后草草结束。
从营销中心出来,梁越边走边吐槽:“我想不明白,这远安城虽然规模不大,但也不算太小的项目,云河怎么会让二公子这样的人来做管理呢。那么专业的公司,到了这里,简直是从了紫禁城穿越到小山沟的感觉,太混乱了。”
叶子静:“不混乱,也就不会让安?迪混进去做设计监督了。”
梁越停住脚步,轻声说:“唉,刚才二公子那么急匆匆出去,是不是二期工程出了问题?”
叶子静:“好像是吧。”
梁越:“我们溜进去看看吧?”
“啊?”
章茗和叶子静都回头看着梁越,梁越招招手:“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我去给你们拿安全帽。”
章茗有些犹豫,叶子静拉上她,“走罢走吧,去看一眼。”
……
天空中一朵朵晚霞红彤彤的,甚是绚丽夺目,有路人拿出手机拍晚霞,却见手机画面中,一栋在建大楼轰然倒塌,扬起的尘土像朵蘑菇云似的,与天际晚霞连成一片。
第44章 事故
楼宇倒塌时刮起的风和尘土,让章茗往后顿坐, 摔倒在马路上。
随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咳嗽, 灰尘呛到了她的咽喉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梁越!叶子静!
章茗艰难爬起身, 眼前灰尘滚滚, 她睁不开眼睛, 一阵阵寒意席卷而来, 鼻子里一阵热流,血喷涌而出。
新城区中心医院,一楼急诊抢救中心,灯火如昼。
医生给章茗做检查, 她像机器人似的,医生让她做什么, 她做什么。
钟淮和林雁急匆匆赶过来, 在忙乱的抢救区找到了章茗。
钟淮看到她,松了口气,“章茗,你没事吧?”
章茗茫然地看着她们, 随后, 平静地摇了摇头。
林雁走过来,泪眼婆娑, “梁越和叶子静都找到了, 梁越在里面抢救, 叶子静她……她没了……”
林雁说完环抱着章茗大声哭着, “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呢。”
章茗眼神有些许迟钝,心底的愧疚地让她有点喘不过气里,她弯着腰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最后咳出血来,林雁大叫:“医生,医生快来,咳血了。”
随着伤者不停送进来,抢球中心的医护人员正是忙乱的时候,钟淮找了一圈,才把医生叫过来。
医生给章茗简单检查后,安慰道:“吸入大量灰尘,这是正常现象。等会儿取了药,先把药吃了。”
后来方芳也来了,她和钟淮去处理叶子静的事,林雁和行政部的同事又去招待梁越和叶子静的家属,章茗一个人呆呆坐在抢救中心,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浑身冰凉。
手机震动,她低头看了眼,是覃戈,她接了电话,声音沙哑:“喂。”
听到章茗的声音,覃戈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联系到你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
覃戈刚从岛上回到市区的酒店,“袁总给我电话,说事发的时候你们正在现场开会……”
“覃戈……”
覃戈心头微震,“你确定没受伤吗?”
“叶子静死了。”说完,章茗的眼泪终于憋不住,决堤而出,“叶子静死了。我应该拦着不让他们进去的,我没有阻拦,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没阻拦他们。我怎么就不拦着他们,我,我……”
覃戈听着平时坚强的章茗此时在电话那头哭的泣不成声,不由得额蹙心疼,恨不能马上飞回她身边,他只能不停安慰她:“这不怪你,没有人能预知未来,这不是你的错。章茗,这不是你的错。”
章茗吸着鼻子:“他们是我的下属,工作期间出了事,我没办法推脱这个责任。”
“这是意外,意外的事情,只能找直接责任人负责,你是没有任何责任的,你不用自责。我只能说万幸,你没被他们拉着一起进去。我让小梧看一下航班,我马上赶回来。”
章茗知道覃戈这次在马来西亚的任务艰巨,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让他分心,“你不用回来,我没事,事发的时候我站在外面,一点伤也没有。你工作要紧,这边的事情,你们公司的人会处理好的。”
覃戈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感情而影响工作,刚才他父亲很明确表示,让他把马来的事稳住,国内的危机公关,公司会处理好,但他还是不放心章茗。
“要不这样,你那边事情处理完了,你飞过来,到这边散散心。”
“嗯,等梁越脱离危险再说吧,我现在还不能走开。”章茗哭出来之后,情绪渐渐好多了。
两人聊了一阵,覃戈确定章茗心情稳定了,才挂了电话。挂电话后,他还是不放心,又打电话给姚晋和章茜,让他们去医院接章茗回家。
一晚上,章茗都没怎么睡,第二天她打电话给钟淮,梁越已经抢救过来了,目前进了重症监护室。听到梁越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章茗负疚的心才好受些。
正常去公司上班,李总和方芳召集大家开会,远安城楼宇倒塌事件,目前9死28伤,这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政府紧急成立了事故调查小组,设计院接下来要配合调查组的正常调查。
中午调查组就到了海大设计院,查封带走了远安城的相关设计文件和原始文档硬盘。李总方芳章茗和绘图组相关同事都被带回去协助调查。
章茗原以为这是很简单的配合调查,但她的手机被暂存保管,每个人都单独在不同的讯问室里接受盘问,与外界隔离。后来她才明白,她是被当成了事故的责任人之一被讯问的。
从事发后到现在,调查组已经从云河大厦、远安城、天祥建筑和工程监理公司带走了一大批相关责任人,包括了刘总,乔馨,覃盾,安?迪等,此次事件,牵连甚广。
云河总裁办办公室里,覃震桓脸色冷峻,行政人事部的高总和财务部的李总坐他对面,而一侧坐着市场部的薛总和董事长办公室的丁主任。
老丁:“他们调查组说,事故原因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建筑楼体有严重的质量问题导致楼塌,第二种可能是设计结构不符合地质要求,远安城的地质比较特殊……”
人事高总:“无论哪一种原因,我们都难辞其咎,如果是第一种原因那天祥建筑要承担主要责任,如果是第二种原因,那海大设计院要负主责。”
财务部的李总比较了解实际情况,她轻声暗示:“天祥建筑和二公子关系很好。”
这就意味着,如果是质量问题,覃盾要负的责任更大,很有可能会面临刑事诉讼。
老丁适时地说:“如果是设计问题,政府相关部门也要一起担责,毕竟图纸都是有做备案的,而且这只是个例。但如果是质量问题,那牵连会更广影响更大,可能我们其他项目的客户也会提出质疑,是不是别的项目也有同样的质量问题?”
大家静默了,覃震桓说:“丁正,这次调查组的组长潘方洲是省里面派过来的,我听说他是你旧同学?”
老丁说:“他是我初中同学。”
“你跟他能不能说上话?”
“我们是铁哥们。”
几位老总互相看了一眼,覃震桓当即拍板:“这件事交给丁主任负责主理,李总高总你们配合丁主任,死者伤者的安抚赔偿工作要尽快拿一个方案出来,高源你多往市政府跑几趟,市场部薛总把控好舆论,做好危机公关的处理。调查小组那边丁正你还要上下打点,希望调查结果尽量对我们有利。”
市场部薛总问:“那二公子和章工呢?”
覃震桓:“章茗她只是个设计师,如果有办法尽力帮她摘清,覃盾嘛,再说吧,也是该让他吃吃苦头的时候了。”
几位老总互相看了眼,也不确定董事长说的是场面话还是真实想法,大家也不好再深问,继续商量接下来的工作步骤。
散会后,老丁被覃震桓叫到了办公室。
覃震桓:“覃盾在里面被控制隔离了,他是项目经理,他肯定是要为这件事负责的,看看有没有办法,减轻他的罪责。章茗呢,就按照刚才说的做。覃戈那边,尽量让他静下心来处理马来西亚的事务,国内出了事,不要影响国外业务。”
老丁:“我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
“按照调查组那边给过来的意思,如果想要减轻二公子的责任,设计院必须要背下这口黑锅,那章工多多少少会受影响……”
“你先跟他们沟通,调查清楚真相之后,我们再来权衡。”
……
覃戈本来是要在岛上住一晚的,他放心不下章茗的状况,傍晚停航前赶回了岸边小镇。
靠近岸边时,手机有了信号,他打给章茗,结果对方电话关机。
他给她发微信,问她状况,让她开机了给他回电话。
回酒店的路上,他又打回公司,问远安城倒塌事件的后续发展,白总告诉他,现在是丁主任在全权负责。
覃戈又拨通了老丁的电话,老丁以为他是来问章茗情况的,忙说:“小覃总你放心,章工在里面很好,董事长交待让我们照顾好她。”
覃戈这才明白过来,章茗被隔离调查了,不由质疑:“这是质量问题,跟设计有什么关系?”
“是没多大关系,但这次事件太大,上面很重视,相关工作人员循例都要配合调查。小覃总你别担心,就是循例问话,不会让章工有事的。你们那边怎么样?岛上居民还在抗议吗?”
“我在处理,你让我爸放心吧。”覃戈问:“覃盾怎样?”
“二公子被控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