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正把他接手后做的事,都一一详细交代,覃戈只是静静听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最后,覃震桓对丁正说:“你去跟高总交接一下工作,这个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是。我晚点给高总电话,明天一早跟他交接。”
“你回去吧。”
丁正走后,覃震桓收起桌上的打印纸,“时间不早了,你从马来西亚回来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其他事,明天再处理。”
覃戈一动没动,嘴角轻启:“就这样,结束了?”
覃震桓轻叹:“丁正跟了我二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也是一心为公司着想……”
“我不是说他。”
在这之前,覃震桓都没觉察出覃戈今天有任何不妥之处,他睨视着儿子,“你有什么话要说?”
窗外吹进来一阵冷风,将桌上的打印纸卷到了地毯上。
覃戈眉毛微扬:“你想救覃盾,但你又怕被人抓到把柄,怕别人说你公私不分,怕我跟妈知道了会反对,所以,你把这件事,交给了除你之外,最担心覃盾安危的丁正全权处理。”
覃震桓伸去端茶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收回了手,他身体往后一靠,似乎在等待覃戈说下去。
覃戈声音冷静,“父亲你那么多疑的人,你史无前例地给了丁正最大的自主权,你让李总给他准备了一亿资金去作为活动经费,这些经费怎么花,都给了谁,你一概不过问,甚至不需要你签字。”
覃震桓被戳中了心思,他心中不快,有一丝恼怒,长叹一声后说道:“覃盾他是你弟弟!”
“如果你跟我妈感情不和离婚了,你再婚后生的儿子,我会认这样的弟弟,但你出轨生的私生子凭什么要我认?”
“你想干什么?”
“《南方周刊》的记者还没走,他在等着我们的独家专稿,如果我把刚才那份录音给到他,后果会怎样?”
“混账!”覃震桓从来没想过会被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要挟。
覃戈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丁正,他是董事长办公室主任,你认为大众和检察机关会相信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在贿赂官员、栽赃嫁祸之时,你作为他的顶头上司,你会不知情吗?我既然有办法拿到录音,我也有办法让爸你成为最终的罪魁祸首,并为此付上刑事责任。”
“覃戈!你!”覃震桓盛怒,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覃戈很平静,平静中却有一股天然的力量感,“当年你创业的十万本金里,爷爷拿了五万,外公也拿了五万,你曾经说过,以后你的一切资产,有一半都是我妈的,我希望你今天能践行你当初的诺言。”
“家里的房子车子股票理财账户,不都是你妈妈的名字吗?”
“那云河的股份呢?”
覃震桓拍打着差点不怒气冲烈的脑门,沉默了。
“我记得你当年出轨的时候,当着爷爷和外公的面,写了一份承诺书,承诺等你退休以后,你手中的股权都要转到我的名下。”覃戈又下了一锤。
覃震桓从沉默转为震怒:“你这是这是狼子野心!”
覃戈声色未变,只淡然地坐直了身体:“我的诉求很简单,把你所持的云河股份,一半转给我妈,一半转给我,你可以留1%傍身,董事长的位置,你也可以继续做到任期结束,但前提是要任命我为集团CEO,以后云河,我说了算。”
“逆子!”覃震桓一掌打过来,被覃戈轻轻一推,挡开去,覃震桓:“云河的一切迟早不都是你的?”
覃戈勾唇:“不一样,你施舍给我的,和我自己亲手拿的,那不是一个概念。”
覃震桓死死盯着儿子,他知道覃戈从来没有原谅过他,只是不知道他竟然会那么恨自己,“你就这么恨我?”
“你毁了我的童年,毁了我妈大半辈子的幸福,你觉得呢?”覃戈刚才还有些笑意的眼神,多了一丝的阴戾。
覃震桓没想到自己叱咤商海大半生,最后败在了亲生儿子的手上。
而且,覃震桓知道,覃戈是一个言出必行,行之必果的人,这次似乎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
“你筹谋了多久?白总,薛总,是不是都被你收买了?”
“如果不是你这次做的太过分,我从没想过要夺权。但是你的自私让我彻底放弃了做一个好儿子的幻想,爸你从未对你以前犯下的错误真正反省过,我想这是个好机会,你接下来会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忏悔。“
覃戈轻轻呼了口气:“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我是叫律师还是记者?还是说,叫警察?无论是哪一个选项,结果都是一样的。”
结果都是一样的,覃震桓必须要下台,区别只在于,在对企业影响最小的前提□□面地下台,还是面临被起诉被囚禁后不得不下台。
……
之后,《南方周刊》头版头条刊登了《云河远安城坍塌事件背后》的报道,详细描述了远安城因贪污贪腐而导致的严重质量问题。
网上舆论哗然,一致要求,必须严惩相关责任人。
第二天云河官方发布了“云河集团创始人覃震桓引咎辞去CEO一职”的公告,终于止住了一泻千里的云河地产股价。
之后,云河地产申请停牌,并发布“大股东股份变更说明”等相关信息披露,云河复牌后,迅速涨停。
周六,持续了一周的阴雨天终于退场,太阳懒洋洋得挂在了半空。
章茗对着太阳眯了眯眼,自由的空气和阳光,让她有些恍惚。
她缓缓走到门口,覃戈下车给她打开了车门,上车后系好安全带,覃戈指着旁边的外卖杯说:“你爱喝的奶茶,趁热喝。”
章茗脸色不太好,眼睛发红,眼皮底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涸,她拿起奶茶喝了一口,笑道:“终于活过来了。”
覃戈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有些心疼,“先去吃东西,还是先回家睡一觉?”
“回家洗澡,睡觉。”
章茗很疲倦,车上两人也没怎么说话,她半睡半醒,昏昏沉沉中就到了家。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开灯,覃戈从身后狠狠地抱住了她。
第46章 春风
章茗睁开眼的时候, 周围一片漆黑,两耳寂静,脑子转了好几圈她才想起来,她已经回到鼎峰家里。但是她睡蒙圈了,不知道是天刚黑还是天将亮,枕边覃戈也不在。
她坐起来,伸手开了灯,拿过手机, 现在是晚上九点。她睡了十个小时。
章茗起身, 趿拉着棉鞋,捋起长发扎了个丸子头,从卧室出来,客厅的灯亮着却没有人,她正奇怪覃戈哪里去了, 耳边传来极细的说话声, 仔细辨认后,确认声音是从次卧里传来的。
章茗转身打开次卧门,房间里开着昏暗的睡眠灯, 她还没及反应过来, 便听见几声甜甜的“妈妈,妈妈”!
睡在最外面的大宝第一个扑了过来:“妈妈, 你睡醒了吗?”
孩子们一个个扑了过来, 章茗没想到覃戈去把孩子接过来了, 她摸着他们的小脑袋:“想妈妈了吗?”
“想。”
“我超想超想的。”
“妈妈, 我拿了三个小红花。我拿了最多小红花。李老师说,章子函最棒,李老师还给我点赞。”小宝是女孩子,语言发育比男孩子早,话说得最溜,最近小半年语言组织能力进步特别明显。
其实孩子们早已经习惯一周见妈妈一次,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周里,妈妈经历了什么。
“妈妈也想你们了。”
覃戈放下故事书,站起身:“快回来睡觉,妈妈还没吃饭。”
小宝为了拖延睡觉时间,耍赖说:“我要跟妈妈睡。”
大宝二宝也说:“我也要跟妈妈睡。”
覃戈现在对付他们也有经验了,他故意板起脸,“再不回来睡觉,我等会儿拍视频发给李老师,那以后你们谁都拿不到小红花了。”
三个萌宝一听说要发视频给老师,虽然都不是很情愿,但都乖乖爬上了自己的小床。
章茗走到覃戈身边,拿过他手上的故事书,“我来给他们讲睡前故事吧。”
覃戈摸了摸她的脸,“我去给你把菜热一下。”
二宝见爸爸妈妈亲昵的样子,嘟着小嘴吃醋说:“爸爸你又摸我妈妈的脸。”
覃戈“嘿”了一声,他拉过章茗嘴对嘴吧唧了一口,对着三个小崽子挑衅道:“你妈还不是你妈的时候,已经是你爸爸的老婆了!”
当着孩子的面秀恩爱,搞得章茗都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打了他一下。
二宝抗议:“我妈妈!”
小宝笑眯眯地撒娇:“妈妈,我也要亲一个。”
大宝趴到二宝的床上,昂着头:“妈妈,我也要亲一个。”
章茗矮下身,一个个亲过去,覃戈厚着脸皮蹭过脸来:“我也要亲一个。”
章茗拍了他一下,“走开,快去热菜。”
等孩子们睡着了,章茗出来,覃戈已经把菜热好,把饭盛出来了。
西红柿炒蛋,清炒藕片,清蒸翘嘴?,酸菜排骨汤,都是覃戈亲手做的家常菜。
章茗看桌上摆着两碗饭,“你也还没吃啊?”
覃戈帮她拉开椅子,“等你起来一起吃。”
“万一我睡到明天早上呢。”
“你不是没睡到明天早上吗?”
章茗笑,坐下来大口吃着米饭,覃戈给她夹鱼,“这种野生鱼市场上很难买得到,娥姐特意买了送过来的,味道特别鲜,你小心鱼刺。”
章茗吃了一口:“好吃。肉很嫩。”
覃戈也坐了下来,一脸得意:“菜好也要手艺好。”
章茗给他夹了一片藕,覃戈张口接过来吃了,她笑着调侃:“Good Boy!”
这把他当宠物了,覃戈挑眉笑道:“拿我开涮是吧。”
章茗撒着娇服软:“我只有你可以开涮啊,你就让我开心开心嘛。”
覃戈无可奈何又心满意足地笑了。
两个人把三菜一汤一扫而光。
因为下午睡太足,章茗失眠了,覃戈躺在床上搂着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跟她详细说了一遍。
章茗笑:“没想到你跟许家超还挺合得来啊。”
“还行吧,做事挺细心很靠谱。”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吗?”
覃戈微微一滞,“为什么?”
“他说,他以前辜负了我,这次算是补偿我的。”
“你们以前……”
“他是我师兄,也是我的初恋,很柏拉图,大学时候什么都不懂,傻傻地谈恋爱,后来我们双方父母见了面,商量好了等我大学毕业后订婚。”
覃戈好奇:“他劈腿了?”
章茗点了点头:“在我毕业那年,我妹妹查出来得了血癌,我家里条件也不算差,但是给妹妹换骨髓,我家那个骨髓符合条件的亲戚要价一百万做营养费”
这事覃戈知道,这一百万营养费后来他妈给的。
章茗:“我们家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多钱,许家超比我早毕业一年,他考了公务员,他答应了帮我想办法,那个周末我傻傻地去他宿舍找他商议事情,结果把他跟另外一个女的堵在了他的宿舍门口。”
——“后来我们就分手了,他跟那个高干千金结了婚,他的仕途也一路节节攀升。”
——“分手的时候,他跟我说,我家有个白血病妹妹,以后就是个泥潭,他不想在泥潭里过一辈子。”
覃戈揉着章茗的手臂,笑道:“那我岂不是要感谢他?”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说你就是那个逆风而来,来拯救我的超人,是你把我拉出了许家超给我设定的泥潭。”
“很荣幸。”
“那天你是不是在北京菜馆的洗手间听见了安?迪跟我说的话,她说许家超是我的白月光,那是她故意说给你听的。我哪里有什么白月光啊,许家超他连做我衣服上的饭黏子都不配。”
覃戈笑,章茗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可有的时候,她的嘴也可以很毒。
或许她平时只是不屑与人斗嘴。
章茗:“这几天我认真想过,许家超为什么要帮我,如果所他是因为愧疚想补偿我,这太不符合他的脾性了。”
“你觉得他有什么目的?”
“后来我脑子突然一灵光,他看上你了。”
覃戈大笑,给她腋下挠痒痒,“戏弄我是吗?”
章茗左右躲闪,止不住大笑:“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许家超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政治投资,他的后台倒了,他在找一个新的码头。”
覃戈点了点头,觉得章茗说的有道理,“官场中这种人不少,有真本事还好,没真本事,迟早他也得下去。”
“你留个心眼就好,别把他太当回事。”
“这次他毕竟帮了我们,我会看着办的。”
章茗玩着他衣领上的带子,想起他去马来西亚前生闷气的样子,忍着笑意说:“对不起啊,老公,害你生日孤零零一个人过,我有给你买生日礼物的,但是临近那两日我一忙,竟然晃神了。我的错,你别生我的气了……”
覃戈不承认:“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章茗掰过他的脸,“你没生气吗?”
“没有。没有的事。”覃戈抵死不承认,迅速转移话题,“你刚才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我有叫你吗?”章茗也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