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藕粉圆子
时间:2019-04-26 10:46:36

  谢怀璟挨着阿鱼坐下。阿鱼抬起头,看见屋子里的萧青,便小声问:“殿下,屋里是不是有客?要不叫来一起吃?”
  谢怀璟神色一顿,眉宇从温柔逐渐变成了冷厉。他唤道:“萧青。”
  萧青听见声音,连忙跑过来行礼,“臣在。”
  谢怀璟说:“你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萧青闻着滋滋的烤肉香,低头咽了咽口水,拱手道:“是,殿下。”
  他走了之后,谢怀璟的脸色又变回了温润的模样,“怎么想到用这种法子烤肉吃?”
  阿鱼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入宫后并没有被拨去司膳房,而是充入了掖庭。”
  “……我知道。”谢怀璟低声说。阿鱼入宫后的一切他都仔细查过,他知道阿鱼在掖庭时,有个姓吴的嬷嬷常以打骂她为乐,险些把阿鱼打死,他早就命人将那吴嬷嬷杖毙了;他也知道阿鱼去司膳房之后,杨红珍一直照顾着她,他便寻了几个由头赏了杨司膳不少东西。
  反倒是阿鱼不知道这些事。
  阿鱼说:“当年在掖庭吃不饱穿不暖,到了冬日尤甚,晚上冻得睡不着,就和几个宫女围坐在一起烤火,管事的内监看我们可怜,时常给我们塞几个红薯,我们就把红薯放在柴火灰里烘着,过一会儿就能吃,特别管饱。”
  明亮的火光映着阿鱼的清艳的面庞,她周身都冒着暖黄的光晕,谢怀璟心软如水,和声道:“以后再不会让你受那种苦了。”
  阿鱼却陷入了回忆,舔了舔嘴角,道:“烤红薯可好吃了!尤其是那种长长一条的,特别容易熟,还很香,吃起来甜甜软软的,红薯皮都流油黏手。”
  谢怀璟便是一笑。拿了串五花肉的长签,在柴火上转了两圈,五花肉就渐渐熟了。他把签子递给阿鱼,“尝尝。”
  五花肉切得很薄,已经事先腌制过了,不管怎么烤都是好吃的。若火候欠一点,便是鲜嫩的风味,蘸一些蜂蜜,便足够鲜甜味美;若烤得久一些,肉片便微微地泛焦,趁热抹上微酸的辣酱,一点也不肥腻。
  阿鱼接过谢怀璟递来的五花肉,横过签子咬了一口,边缘是微焦的金黄色,冷风中腾腾地冒着热气,咸香四溢,阿鱼吃得开心,心满意足地眯起眼。
  虽靠着火,但北风凛冽,阿鱼半只手藏在衣袖里,剩下半只手裸在外头,被风吹得通红。
  谢怀璟把她一双手握住,果真冰冰凉凉的,便拿自己的手心暖她。阿鱼眼巴巴地看着烤肉,说:“我还想吃呢……”
  谢怀璟拉着她的手,诱哄道:“那你坐近些。”
  阿鱼便顺从地靠他近了些。谢怀璟轻而果断地揽她入怀,阿鱼一懵,听见谢怀璟暗哑着声音道:“我帮你挡风。”
  阿鱼果真觉得周遭暖和了许多,尤其是自己的脸颊和耳朵尖,甚至有些发烫。
  大抵是柴火太热了吧,阿鱼心想。
  谢怀璟把阿鱼扣在身前,把玩着她的手指,腾出一只手替她烤肉,烤完了就送到阿鱼嘴边。阿鱼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拿,“不用劳烦殿下……”
  谢怀璟低低地笑了笑。那声音自身后闷闷地传来,明明是那样小的音量,阿鱼却听得分明。
  面前的柴火不疾不徐地燃着,火光耀目。阿鱼的脸更红了,默不作声地将烤肉吃完,随后站起身,道:“殿下,我回屋歇着了。”
  谢怀璟说:“晚膳还没用呢。”
  “……已吃饱了。”
  直到回了屋,阿鱼的脸颊还是烫的,像要烧起来一般,阿鱼拿手背捂住脸。手是凉的,捂在脸上,脸颊便没有那么热了,心跳却如擂鼓,每一声都清晰可闻。
  阿鱼深呼一口气坐了下来。
  她还不明白这样的脸红心跳到底是怎样一种情绪,只觉得羞赧、陌生,下意识地不愿意深究,也不肯坦然地接受。
  这时谢怀璟敲了敲门,说:“阿鱼,我让人在翠微山引了温泉活水,等过几日朝中休沐,就带你过去玩。”
  阿鱼揉了揉自己的脸,隔着门应道:“……好。”
  ***
  今夜无月,夜色漆黑如墨。屋子里的灯都熄了,重重叠叠的床帐垂地,围出一方暗沉沉的天地。
  谢怀璟睡得很不踏实。
  他又梦见阿鱼哭了。
  他看见自己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阿鱼却一直摇着头,兀自留着眼泪。谢怀璟一颗心都揪紧了,好容易阿鱼才止住了哭声,说:“二哥哥同我是指腹为婚的,我就是要嫁给他。”
  他哑声问道:“你和他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那你与我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就半点情分也无吗?”
 
 
第50章 蛋饺 ...
  后来阿鱼又说了什么, 谢怀璟已经听不清了。
  他透不过气来, 脑中乱成一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鱼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多少东西要收拾, 衣物、首饰都没有拿, 只把自己平日临摹的字帖带走了。傅延之在角门等她,阿鱼欢喜地跑了过去。谢怀璟脚步虚浮地跟上, 一把攥住阿鱼的手, 声音干涩:“阿鱼,别走。”
  阿鱼下意识地缩回手,却没能挣开,不知所措地抬眸望着傅延之。
  傅延之恭谨地俯首:“殿下, 赐婚的明旨已经下来了, 殿下还是放手吧。”
  谢怀璟心口一跳, 忽然惊醒过来。
  他半坐起身子,看着眼前乌漆漆的床帐。
  只是一场梦而已, 阿鱼没有走,阿鱼还好好地歇在隔壁屋。谢怀璟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心情渐渐平缓,却再也睡不着了。
  梦里的他一直拘着阿鱼。在承文殿时,他就把阿鱼安置在偏殿;后来年满十五离宫建府, 阿鱼渐渐与傅延之有了往来, 他便把阿鱼锁在屋里,不许这两人见面。
  谢怀璟觉得梦里的自己实在太过分了!虽然现实中的他也时常想把阿鱼关起来,但总还是顾念着阿鱼的喜恶, 没做哪些罔顾她心意的事。
  难怪梦里的阿鱼那样急着摆脱他。
  现在他待阿鱼耐心又温柔,是阿鱼最喜欢的那一类君子,也没做出什么让阿鱼厌恶、憎恨的事,还带阿鱼回了趟江宁。
  他与阿鱼一定不会走到梦中那个境地。
  原来傅延之同阿鱼是指腹为婚的情谊,他先前竟不知道。
  ***
  这夜过后,谢怀璟的心性越发不可捉摸了。面对阿鱼的时候还好,仍像往常一样陪她下棋用膳,笑吟吟地和她说话。面对那些朝臣僚属,神色便幽冷了许多,处事也更凌厉了——翰林院有个姓韩的编修在望日那天出门狎妓,也不是什么大事,笑一句“本性风流”便过去了,谢怀璟得知后,却斥那个编修“举止不检,枉居翰林”,即刻将那人革职了。
  属臣们都看出太子最近心情不好了,私下里互相揣度着太子心意,也猜不出是谁招惹了他。就连一向颇得太子赏识的傅延之,近日也受了太子的冷待,那些需要在御前走动的政务都不交给他处理了。
  谢怀璟记得梦中傅延之提起过“赐婚的明旨”,所以这样防他——傅延之不在御前走动,自然没法儿请天子赐婚。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又是一年除夕。
  这天也是阿鱼的生辰,过了这一日,阿鱼便及笄了。谢怀璟原本备了一对红宝石金簪给她,权作及笄贺礼。后来他想到梦中的阿鱼收拾东西时一样首饰都没拿,只带走了自己临摹的字帖,便又在禁中挑了一组墨锭,和那对簪子一并送给了阿鱼。
  阿鱼反倒更喜欢那对红宝石金簪。她拿着簪子往头上比了比,笑道:“小时候去过长姐的及笄礼,见她梳起发髻、戴上发簪,就一直在想我及笄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她转着金簪细看了一会儿,又仰脸看着谢怀璟,轻声道:“原来是这样的情形。”
  谢怀璟眸光一柔,替阿鱼插上了金簪,捧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簪头上镶嵌的红宝石映着风中飘摇的纱灯,晃着明亮温柔的光芒。阿鱼莲瓣般的面庞鲜妍而清丽。
  谢怀璟轻轻抱住阿鱼,“贺及笄之年。”
  阿鱼愣了一会儿,难得乖顺地待在谢怀璟的怀里。谢怀璟心头一动,稍稍收紧了手臂,软玉一样的身子贴近了些,谢怀璟连日来阴郁的心情骤然变得风和日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怀璟终于松开阿鱼,却牵起了她的手,“外头冷,我们进屋守岁去。”
  现在离子时还有两三个时辰,阿鱼闲着无事,便去做了一盘蛋饺,多出来的肉末揉成了丸子,一并下锅添水,和圆蘑菇、年糕、火腿一起煮了汤,出锅前尝了一口汤汁,虽然食材简单,但也算鲜醇,汤中浸着火腿的咸味,都不需要再放盐了。
  阿鱼把蛋饺汤都盛了出来,端去谢怀璟屋里,道:“以前在家中,每年过年都要吃蛋饺,江宁人管这个叫金元宝。”
  蛋饺皮金黄金黄的,个头也跟元宝差不多。这个别称倒是生动又喜庆。
  除夕吃饺子也是旧例了。谢怀璟便连汤带蛋饺盛了一碗。蛋饺是虾仁玉米肉馅的,虾仁并非完完整整的一只,而是剁碎了和猪肉拌在一起,虽没有一整只虾软软弹弹的口感,吃来却十分软嫩而清鲜,也不曾抢了玉米的风头,玉米粒都是香香甜甜的,一口咬下去还迸着汁。
  阿鱼也盛了一碗吃,忽然道:“倒忘了说,我在蛋饺馅儿里塞了一枚铜钱——以前家中庖厨的嬷嬷做蛋饺,都会挑一个蛋饺放一枚铜钱,阖家人坐在一起吃,谁若吃到了有铜钱的蛋饺,来年便可平安顺遂、大富大贵。”
  谢怀璟问她:“你以前吃到过吗?”
  “这倒没有。”阿鱼摇摇头。
  谢怀璟便专心吃菜喝汤,不动声色地将蛋饺夹给阿鱼。阿鱼也果真运气好,没吃几个就咬到了一枚铜钱。
  她偏过头,拿了块帕子将铜钱吐了出来。
  谢怀璟低声笑道:“阿鱼,你来年要富贵了。”
  ***
  吃完蛋饺,便听见鼓楼那儿传来一长串悠长的钟声。已是交子时分了。
  阿鱼揉了揉眼睛打算去睡觉,才走到门口,谢怀璟忽然唤住她:“阿鱼。”
  阿鱼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便见谢怀璟一步步走到近前,细细看了她一会儿,忽地低下头亲上她的唇瓣。
  阿鱼心头一顿,立时想起先前谢怀璟吃醉了酒,也曾这样亲她,也是在这间屋子、在这扇门旁边。
  阿鱼几乎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谢怀璟环住她,安抚般地亲了亲她的唇角,而后缓慢地描摹起阿鱼的菱唇,见阿鱼有些喘不上气,便有意留出空隙让阿鱼呼吸。阿鱼竟不觉得委屈难堪,只觉得脸热,却仍旧羞赧得想退开,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变得雾蒙蒙的,像遮着一层纱。谢怀璟也不想逼她太紧,见她一直往后躲,便收住动作,贴耳笑道:“阿鱼,新岁安康。”
  微热的气息扑在耳畔,阿鱼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谢怀璟啄了啄泛红的耳朵尖,蓦地想起先前那个梦境,不由缓而认真地说道:“阿鱼,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我们两情相悦,一定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阿鱼懵懂地抬起头,才要说什么,谢怀璟便拿手指抵住她的嘴唇,“不许否认。”
  阿鱼:“……”
  谢怀璟又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也不待阿鱼反应过来,就又拿亲吻堵住了她的唇。
  阿鱼:“……”你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殿下!
  谢怀璟亲够了,终于肯放阿鱼回屋歇息了。阿鱼脸耳通红地回屋躺下,想起谢怀璟笃定地说“阿鱼,你也是喜欢我的”,一时困意顿消无法入眠。
  她摸不清自己的心思,只觉得和谢怀璟待在一起很令她欣然雀跃——那是她的芙蓉糕呀。
  阿鱼翻了个身,渐渐睡着了。
  ***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平阳大长公主去给太后请安,两个老人家坐在一起喝茶。平阳公主怀里揣了个暖炉,随口道:“如今已经开春了,往后一日日地暖和起来,桃花都要开了。”
  太后含着慈祥的笑意,“我看儿孙们的桃花也近了。”
  平阳公主一怔,旋即笑道:“这还要请您做主呢。”
  太后早就听说冯清婉在家哭闹着要嫁给谢亦鸿,心下也十分乐意玉成,但平阳公主和淑妃都没跟她说过这回事,她便当她们的心思还在太子身上。现下听平阳公主这般说了,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谢亦鸿的婚事算是定下了,配的还是国公府嫡姑娘,也不算亏待了他。
  接下来要操心的便是柔则公主和太子了。
  太后说:“柔则倒还没个着落,过了年她又要长一岁了。”虽说皇室的公主不愁嫁,但她一直不找驸马,也挺让太后操心的。
  正说着,就有个宫女进来禀报,“太后娘娘,大公主来了。”
  太后不由笑了:“快让她进来。”
  柔则公主进殿之后给太后和平阳公主见了礼,起身便见太后和平阳都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柔则公主不由一愣:“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平阳公主莞尔道:“我们才说到你呢。”
  宫女上前替柔则公主解下狐狸毛披风,柔则奇道:“说我什么?”
  平阳公主便笑了一笑,“才年节呢,自然说你的喜事啊。”
  柔则公主听出了几分意思,心里微微一惊,不觉沉默下来,没再追问下去。
  反倒是太后笑着嗔怪平阳:“快别逗她了,瞧把她吓的。”
  而后又和蔼地问柔则公主:“那日你在公主府办诗会,可曾见到合眼缘的?”
  柔则公主闻言,眼前立马闪过了一个人影。
  傅延之!
  竟然是傅延之!
  柔则公主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太后是何等的人精?瞧见她神色有异,就明白这孩子八成心有所属了,便笑眯眯地问道:“来,柔则,坐近些,跟皇祖母说说,是哪家的公子?”
  柔则公主轻轻抿起了唇。前车可鉴,傅延之并不愿意娶她,她若说出了这个人名,换来的只怕是他再一次“云游”。便是用皇族的威严逼迫他屈就,也不过给这世间添了一对怨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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