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赢听了恍然大悟,这放久了不就是一股醋味么!她弹坐起身,直直的看着甄昊,男子的眼中是满满的笑意,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声入耳,姜赢突然明白了,她心中为什么闹起别扭起来?因为曾经她只为自己而活,可是现在她也开始为甄昊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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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却并没有往北门去,反而迅速入了宫,因为甄昊收到了新的消息,华阳毅似乎并没有与六公主一同来到王都洛邑,他似乎半路抽身离开了,护送这小夏国六公主而来的是华阳毅的长子华阳湫。
姜赢换好衣裳来到泰兴殿的时候,众人早已列坐等候再此,泰兴殿内外臣早已全数退了出去,余留在大殿之上的是几位王叔,安成君一众,左侧下方坐着的是华阳夫人一众,以及甄昊的的几位姑母。
姜赢由侍女扶着在甄昊的左侧坐下,她刚坐下就听见安成君在下低声与王叔安嘀咕,“夷人都是群歪瓜裂枣,那什么夷人公主,长得只怕还不如咱们的烧火丫头,这六公主听说还不是那夷人王后所生的,这样的贱种也配当大王的妃嫔,真是玷污咱们王族血脉,即便是娶了,也不许留下子嗣……”
或许因为大殿之上一众都是王族之人,甄昊又并未出声,所以现在这大殿之上并不安静,那几位王族贵妇亦是交头接耳的,自然,她们口中的议论直指一个人,是那正下方的异族公主,那女子身材苗条,黑纱裹身,带着斗笠,白色的纱幔很长,几乎到了她的腰上,大殿之上众人又等待了一会,而那异族公主却还没有要取下斗笠的意思。
直接把不满表现在脸上的是王叔安成君,他端起桌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砰的一声,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案上,甄昊也有点奇怪,只当她们不熟悉姜国的习俗,于是他提声道:“请公主摘下斗笠说话,”
那公主身旁的侍女显然听得懂姜语,她立刻上前跪拜道:“新妇羞怯,可否等人稍少,再……”
安成君不满,立即打断她,拍案道:“我等皆是亲长,难道还不配得见你们公主容颜?”
那侍女似乎面有难色,她走回公主的身旁,还未说话,那一直安静的公主突然动起手来,撕拉一声,白纱抖擞竟直接被她素手撕裂了,白纱四散,女子的容貌一瞬就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原本嘈杂的整个大殿,突然为之一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脸上。
突然的寂静后是更加剧烈的议论声,安成君手上青筋暴起,脸上是怒容,他拍案而起大怒道:“贱夷果然无礼!早就知道你们包藏祸心,没想到竟然敢送上一个妖物!这等残败之物也配为君妇?左右何在,还不立刻把这贱人给拖下去!”说罢,他转身朝甄昊道:“大王,臣早就说过,这贱夷最是无礼野蛮,如今竟然送上一个妖物,必定是要祸害吾国,臣恳请大王当庭击杀此女,以免另生怪异!”
甄昊还未答,姜赢却出声阻拦道:“王叔这话好生无礼,大王尚未出言,你却越俎代庖,况且何为妖异,站在那下方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王叔安亦起身出声附和道:“安成君稍安勿躁,此为大王新妇,更事关两国之好,不可焦躁,”华阳夫人一众亦是点头,表示赞同,安成君又见坐上的甄昊似乎并没有受到惊吓,只是眼中有些许意外之色,他又受了姜赢的呵斥,心中虽有怒气,却只能冷哼一声:“妖女亢泄一气,累我姜国!”说罢拂袖坐下。
甄昊不出声,也没有阻拦大殿之上众人的议论,他发连华阳湫脸上都满是惊讶,微微有些奇怪,难道这一路上这公主都没有摘下过斗笠不成?倒也是,如果被发现她的模样,只怕会被立刻遣送回去,又怎么可能来到他面前了。
的确,别说安成君她他们,连他自己的有些惊讶,虽然心中早有准备,料想异族女子的模样应该会和中州五国有所不同,而眼前人脸上的确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高鼻梁,五官精美,长长的头发织起落在大腿间,浓密乌黑,鼻子虽然小巧却挺直,这也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更加挺拔立体,女子眼眉上挑,看起来带着一股媚态,但这高挺的鼻梁却又让她显得人飒爽,大眼睛,长睫毛,明显的双眼皮,她的嘴角尖尖,笑起来想必很漂亮。
虽说各美其美,但若要比较,那么姜赢的五官端正立体,大小高低都恰到好处,组合起来,更是锦上添花,姜赢的美是越看越移不开眼,而眼前女子,一眼望去,是浓丽的,反正和安成君所说的连烧火丫头都不如是不可能的。
但大殿之上的人似乎并没有去欣赏这位异族公主的美貌,反而不少人如同安成君一般眼神中露出的厌恶感,因为眼前的异族公主,虽然眼睛很大,但与众人的灰黑色深色眼睛不同,她左右两只眼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跟白猫一般,眼睛很大、很亮,看起来却有一股妖异的气息。当然他可不信这是什么妖魅,这种情况,不是因为她父母的眼睛颜色不同,就是这女子的眼睛得了什么疾病,甚至可能连带耳朵都有问题,这种情况虽然非常稀有,但也不是不存在,但不论是因为那种原因,她都不是安成君所说的妖物。
甄昊想了想朝姜赢道:“王后以为如何?”姜赢有些紧张,她朝甄昊轻声道:“妾以为,这公主很有胆识,”甄昊点头朝姜赢微微一笑,意思是让她放松,他似乎沉吟起来。
身处于议论的中心,但台下的女子没有看任何人,因为没必要,如果没有侍女的转达,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但她知道这些人对于她并没有善意,而她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高座上那个最尊贵的人,听说这个人是她未来的丈夫。
他在笑,
他坐在那个美丽的女子的旁边,笑的那么灿烂。
他在笑什么呢?
他们会如何处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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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姜赢回宫, 对外却称是王后病愈, 不管别人怎么想, 整个长乐宫从白天到夜里,里里外外, 灯火通明的直接过一夜,翌日, 姜赢休息够了, 起了个大早就要着手处理六宫事务,而甄昊比她更忙,昨日一别, 从早上到中午也不得见。
这长乐宫最忙的当属甄女史,她从昨夜忙到现在,忙里忙外, 虽然操劳,却不肯假手于人, 姜赢回来, 人多眼杂,她也没当面说些什么,但心中却欢喜的很, 这几天, 她都想不到她的眼泪竟然有这般多,而姜赢能这么快回来,实在是意外之喜,唯一不乐的只有一件事, 这小夏国六公主也到了,如今正在仙寿宫休整。
甄女史正在梳理名册,看见内殿上的姜赢拿着锦缎布匹比划,她不必去听也知道,必定是要给茱萸做衣裳,王后病愈,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大王更是有数不清的赏赐,整个长乐宫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姜赢素来一视同仁,这长乐宫的所有宫人都会有新衣裳和赏赐,因此这大殿上的宫人更是比寻常忙碌十倍,个个都想在王后面前讨个好,更兼姜赢一反常态,也是笑容满面,因此本来一天到晚都安安静静的长乐宫,这两天好似煮粥似的沸腾了起来,处处是张灯结彩,大殿内外华服的年轻女子走来走去,许多贵姬都前来贺喜,环佩叮当,香气四溢,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姜赢也没有闲,虽然外头各有怀疑,但既然官家说了王后是大病初愈,还有谁敢质疑,一群宫女正在端着几个大壶进去,就看见茱萸搂着姜赢不肯松手,叽叽喳喳说个没停。
自打王后消失,无人敢多言,而茱萸更是寡言少语,不与其他人多说话,按时睡觉,让她吃饭就吃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可她却在姜赢回来的时候,哇的一声哭出来,更从昨夜哭到今早,到现在还在哽咽打嗝,早起之后就拉着姜赢的衣裙,跟在后面走来走去。
甄女史见姜赢被茱萸拖住,便赶忙上前笑道:“王后那些东西也不必看了,自然有人去弄,您也渴了,不如喝杯茶水歇息。”茱萸听到甄女史的声音,知道她素来严厉无比,看了一眼甄女史就放开了手。
姜赢摸了摸茱萸的头,让宫人把她带下去,见甄女史笑吟吟的,料想她有话要说,便请她一起坐下,甄女史端过宫人呈上来的茶盏,姜赢一笑接过,低头一看,这茶却没有茶叶,颜色也是浑浊的,眼见雾气腾腾,这茶闻起来不仅有茶香更有奶香,还又没有腥气。
甄女史见姜赢端起茶尝了一口,脸上有赞叹的笑意,便出声笑道:“这东西是那小夏国的六公主一同带来的,听说一起来的还有好多新鲜玩意儿,那仙寿宫的宫人都在议论。”
姜赢听了,点头笑笑,要说这些她倒也知道,甄女史又继续道:“可要真说起来,说好吃,倒也没有多好,就只是闻着新鲜,”姜赢听她话中有话,也不插嘴,只是嗯了一声,甄女史见她若有所思,觉得时机合适,便起身让所有的宫人出去忙碌,眼见人都出去了,一时喧闹的大殿突然安静下来,她才继续低声道:“奴是侍奉王后的人,这一颗心里只有王后,若有什么地方惹怒王后,还望王后也怜惜奴的一片苦心。”
姜赢见她说的郑重,不由放下手中茶盏,坐直身子道:“女史但说无妨,你我相处多年,何来见怪二字。”
甄女史听了,微微一笑,低声道:“这东西也好,人也罢,来了又去,旧的去了新的来,常言道旧人总不如新,有时候许多事就胜在一个新鲜,王后您说不是这个理?”
姜赢听了,缓缓笑道:“女史的意思,我是明白了,只是这个倒不用担心……”
甄女史听了蹙眉,不等她说完,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册子呈与姜赢,她翻开册子,姜赢低头,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这后宫的女官和许多执事嬷嬷,甄女史一边翻着册子一边道:“王后不在的这些日子,有些人的嘴可就不好了,咱们宫中的我早早打发出去了,有些还得谨慎些,王后仁善,但也该让她们长长教训才好。”
姜赢这才回神,难怪她觉得长乐宫似乎少了些人,原来是被甄女史给逐出去了,姜赢拿起册子,翻看了半天,随即道:“都依女史的,也不必一一说与我知道了。”姜赢明了,甄女史在后宫三十余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轻重。
甄女史看着姜赢表情的变化,她在宫中活了半辈子,见过的人多如沙粒,什么奇怪的人没有见过,她侍奉姜赢也三年多了,自从姜赢昨天回来,她就感到姜赢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她自认直觉敏锐,以前的王后,好似静水一般,什么风也在她的心上掀不起波澜,但现在她似乎有了很多变化。
这变化是可喜的,甄女史一鼓作气,她笑道:“这人多嘴就碎,有些人在背后颠三倒四最是可恶,这流言来的快,去却难,”
姜赢笑道:“人活一世,哪能事事如意呢,”甄女史见她如此,不由偷笑,王后这模样倒是与寻常一样,她也笑道:“可也有说事在人为,越是如此,就更该让它如意才好,这路是靠脚走出来的,就拿先王与先太后来说,圣主如此,也不能料到以后,这人的心,不狠不成,有些人真是天生的贱胚,王后为正,余下的不过是姬妾罢了,阿猫阿狗也配在王后面前张牙舞爪,真是可笑!”
“女史的意思是?”
“王后既然回来了,这第一个要摆弄的就是丹姬,您不去动她,她也是要生事的”说着,她顿了顿,眼见私下依旧安静,她才继续轻声道:“也不必出什么阴损的招子,丹姬嘴馋,只需要让她变胖也就好了,况且她本就不得君上欢喜,只是那六公主,王后倒是要抬举她才好,”
姜赢手一顿,甄女史素来小心谨慎,何尝会这样的说话,如何她出去一遭,就这样了,她这是对自己掏心掏肺了,难道是六公主的到来,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让她担忧起自己来了?的确,寻常来说,这所谓君王的最宠,无非是将一个人放在风口里吹,他日若是一遭失势,任谁也会来踩上一脚。
只是,甄昊他是不同的,姜赢在心中如此笃定,她抬起头笑道:“女史的话,我记在心里,这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从今往后就再也不要提起!”
甄女史听了不悦,她规劝道:“王后,务必要听奴的,人善被人欺,你要对她们网开一面,她们难道会感念你吗?要知道即便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入了这宫都信不得,何况这些人都是大王的嫔妃,前朝伸不着手,这后院却是您的天下,以前不挣就罢了,如今这若要坐稳这位子,也只得趁着年轻,好生抓牢才好,譬如那花而虽好,多看几眼也就那样了,往日你端着,他求不得,这是勾人,但如今形势大不相同了,可不能再迟疑了,自然也不必你亲自出手……”
姜赢正有一肚子话要说去,却听见外面通传,大王驾临,甄女史立刻噤声,姜赢只说了句:“该罚的自然当罚,至于别的,你且看着吧,”说罢就走出去了。
大殿上满是笑声,甄昊从大殿外走出来,姜赢从后迎上来,甄昊见了笑道:“王后不必行礼,”
“大王从哪来?”
“寡人从仙寿宫而来,”
姜赢听了止了步,幽幽笑道:“倒难为大王还要抽空来我这,这又何必呢?”
甄昊却拉着她坐下,端起宫人端上来的茶,饮了一口,方笑道:“寡人去看华阳夫人罢了,你又多心了,况且她是不过是王女,你却是寡人的王后,谁亲谁疏?况且昨日你说的话都忘了?”
姜赢想起昨日在仙寿宫,这公主虽然学习姜语,看样子倒是好像学过一点只是说出来甚是怪异,有人看着她,她就说的更加不利索,一张嘴就引得人发笑,还是她喝住了众人,甄昊还偷笑她说:“王后刚来时是不是也如这般?”姜赢想到这里也轻笑一声。
甄昊品茶,说起来,昨日倒真是意外又意外,那六公主眼睛奇异也就罢了,虽然不会说姜语,弄得跟个哑巴似的,但却有奇能,昨日他不过随口问问她有何能,她竟然直接抢过华阳湫的剑,拿起来就当斧子似的劈,一下就把安成君的桌案劈成两段,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之后安成君的模样滑稽无比,更是哄笑起来,气得安成君到现在都闭门不出,只说夷人甚蛮。
只是这六公主因为出身问题更加上生的怪异,如今正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外加上无亲无故的,他与姜赢商议,便将这公主托与华阳夫人教养,一来华阳夫人年纪大了,心更软了,更加上没有孩子,略微说了几句,她倒是没有推脱,更兼华阳家素来与公族不对头,如今虽然关系缓和,但积怨难解,因此华阳夫人对于这些倒是颇有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甄昊见她不出声,便笑道:“王后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