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鲤盯着每一个人,耐心的听着每一句话,别的还好,因为他实在是摸不清状况,但当他看见王季试图去染指那碗鸡汤时,他感到十分不快,那每一根鸡毛都是他拔的,君上与王后,还有这家良善之人用着刚好,可这哪来的粗鄙之人,他也配吃这鸡?
王季喜滋滋拿起筷子,就往那炖好的鸡给夹去,还未沾到一滴鸡汤,就感受手背上如被针刺,剧痛难当,连什么都没有看清,手上就起了豆大的红印,哎呦一声,却搞不清楚状况,王季连忙收回手,摸着自己的手,连连吹气。
出了丑,又不知因何吃痛,绕是他脸皮厚绝,一时也敢再去夹菜,但等他看见姜嬴时,不由酥了,女子那因为带着怒气的眼睛变得更加大,配上脸儿小小的,朱唇一点,是愈发美丽动人,真是秀色可餐,还要吃什么饭。
甄昊见他色眯眯的,再也不愿多想了,涌起一股无名火,让他十分不悦,即刻他走向前,往姜嬴身旁站着,轻咳一声,但王季已经完全沉醉了,对他的来到丝毫不觉,毕竟他身材瘦削,但王季的高大魁梧,他一看就落了下风。
甄昊看着他十分不乐,或许是已经在心中下了判断的缘故,又见他痴迷的看着姜嬴,心中的怒气已经是几乎要压不住了。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妘姬千里送来的美少年画像,以及姜嬴曾经提起过一嘴的一个故人,和一些他莫名其妙脑补出来的清俊之人,除了这些,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对手,更别说此人如此神态,越看越觉得猥琐。
姜嬴看了一眼三姐,女子脸上已经有了泪痕,看起来就像是被大雨摧残的娇花,这一家子三姐模样最好,漂亮的女人没有错,但漂亮的人有时却无法保全自己。
眼见王季如此,虹鲤再也按捺不住,即刻就要出袖刀,却被姜嬴一瞬间的眼神所镇住,姜嬴对他摇摇头,虹鲤只得忍下暴怒。
姜嬴又朝甄昊看了一眼,甄昊赞同地点点头,这王季如此垂涎美色,又轻视女子,还非得姜嬴出手教训,让他吃尽苦头不可。
姜嬴冷笑一声,随手捡起一旁的长竹杆,用杆如使花枪,将这五尺细长杆直逼王季,手一颤就抖动不停,杆头亦如枪头,颤抖不停,眼花缭乱,王季只觉得这东西灵活多变,难以捉摸,好几次他就要被那竹竿戳到。
甄昊与众人具是盯着姜嬴二人,而那王季显然也有些本事的,但他最先还能支持,到后来却还是被姜嬴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毕竟一者是蛮力,一者是巧劲。
王季眼见如此,只觉得三姐等人脸上全是讥讽的笑意,他如何受过这等气,当做奇耻大辱记恨于心,他高呵一声,如狂躁的猩猩,猛地窜起,任由竹竿如暴雨打在自己身上,随即他抓紧时机,一把抱住姜嬴的长杆,只听喀嚓几声脆响,女子手中的竹竿应声从中间断开,断成两截。
王季见状不由一声桀桀而笑,心中乐开了花,究竟男子与女人是不同的,这女子有再巧妙的花样又如何?力量悬殊,怎么样,吓傻了吧,她们不还不是斗不过他!
姜嬴垂首,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竹竿,秀气的眉头不由蹙起,心中琢磨了片刻,这竹竿成了两截还能当剑使,只是因为裂开那上面满是竹刺,若是她这样下手,只怕这王季会死得很惨。
第82章
姜嬴手中的竹竿应声折断, 让紧张的心都不由一提, 粟女虽然离得最远, 但因为站的角度刚好,能将姜嬴的表情看个分明, 她虽然看不懂,但她却能看出来, 虽然姜嬴手中的竹竿已经被折断, 但姜嬴脸上却毫无半分胆怯,反而是有一丝犹豫。
心下疑惑,粟女的目光又往自己三姐的脸上挪去, 虽然众人表情都很凝重,但三姐姐表情是尤为难看,杏眼含泪, 她也明白,三姐自然是认为此事因她而起, 必定十分自责, 难免伤感。
况且她三姐素来不喜欢这王季,只是因为赶不走,而且真说起来这王季也没有过激的行为, 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 她们初来乍到,还给了他们家许多帮助,只是后面见她三姐并无与他结合的意思,这才露出丑态来。
要真的细究起来, 这王季模样身世都不算差,若是情投意合结为夫妻,还算是她们高攀了,只三姐与姐夫鹣鲽情深,虽然死了但还有留下了子息,两个孩子都还年幼,当年那样苦,也没有改嫁的意思,而那最苦的日子都过去了,如今又有几分家业,所以三姐更无改嫁之意,可这王季贼心不改,如今越发是登鼻子上脸了。
这些日子下来,他自然明白王季不是个好相与的,三姐心思笃定也是好的,但如今被他黏上,赶也赶不走,不单三姐姐,连爹娘也没办法,真是狗垂涎包子,烦都烦死,但能怎么样呢,真把他给惹急了,她们如何斗得过他,少不得放宽心不搭理就是了。
想到这,粟女心下一沉,贵客虽然是好心,但他们终究是要走的,夫人与贵人又能为她们家出多少头?况且王季家底殷实,其父又极其护短,这个独子是备受宠爱,且他生得魁梧高大,他们家族人多势众,若是真杠上了,只怕她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粟女只能深深叹口气,王季为人傲慢,虽然说是仗势欺人,但她们无权无势的也只能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爹又还在病着,夫人她们再厉害,还能把王季永远关到牢狱里去不成?况且这朗朗乾坤,王季还能真来抢人不成?只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多少嚼舌根的,烦死人,今天这一闹,这街坊四邻又有说了,这事让旁人来看究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能忍了。
粟女思毕,便端了碗茶水往前走去,一边给三姐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要了解此事,三姐看了立刻就明白了,虽然心中十分厌恶,但却又害怕给爹娘惹祸,少不得委曲求全。
甄昊看一眼,就知道她们必定是不愿多惹事,这也是情理之中,她们小门小户的,虽然事情不公,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但要让粟女去低声下气,他也不忍,他便转过身去拦着了她,朝粟女一笑,粟女愣愣的,看了他的笑就莫名的安心,甄昊也不多说就从她手上强接过茶碗,顺着粟女的意思,端着这碗茶水要递与王季。
王季见他来,脖子一扬,真是鼻孔朝天,得意忘形,既然觉得自己处于上风又见甄昊来端茶求和,王季更是得意,满脸不屑的看着甄昊,又看甄昊生得瘦弱,面白细嫩,白面废物,他是最看不起的,虽然做出伸手去接的模样,却是一个虚影,他卯足了劲在最后一刻骤然发力将甄昊猛地一推,甄昊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姜嬴眼疾手快,扔下手中的竹竿,连忙出手将甄昊拉过,稳住,甄昊才堪堪避过那茶水,但滚热的茶水还是泼了他袍子的一角。
王季见不成功,冷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你也不去问问小爷我是谁?这方圆十里谁敢不买我的帐?”
甄昊冷冷一笑,他就知道这蠢货没福气喝这碗茶,上苍有好生之德,但亦有人要自掘坟墓,既然这人如此蠢钝自大,那他也无需再留情面。
见姜嬴关切地看着自己,甄昊摇头一笑,慢条斯理理了理衣服,拍拍袖子朝后面的人,笑道:“虹鲤,这事你可都记下了?”
王季见甄昊话刚说完,眼前美人脸色陡然一变,而她那眼神,看得他渗的厉害,又听甄昊说的没头没脑,心中已然慌张了起来,偏偏好要强鼓起勇气,还想再说话,却发现人影在他眼前一闪,带起风在他的面色刮过,还没有回过神来,自己已然被压制住,双手被剪在背后,动弹不得。
虹鲤虽然看起来单薄,但一身精悍藏于衣下,体魄雄健,刚劲有力,而王季虽然身体被禁锢住了,但一张嘴还没有被堵住,正要骂骂嚷嚷,但在他张嘴的一瞬,虹鲤的手比他的声音还快,他对准王季的腿是狠狠一踢,喀嚓一声响,甄昊听了忍不住闭起眼,只觉得牙酸,这样一下,只怕骨头都被踢碎了吧。
又是接连不断的猛打,虹鲤出手有力,却并不见血,甄昊也看不懂他手是如何猛然一扭,就听见一声哀嚎,是虹鲤已经将王季的胳膊给卸下了,甄昊见他还有要把下巴卸下来的意思,连忙制止,“不必,留着。”
虹鲤答了声是,用脚一踢,王季被他踢得扑通跪倒,虹鲤冷哼一声,将王季推到甄昊的面前跪下。
形势的改变不过一瞬间,粟女众人看着王季被打成猪头般,再无平日的嚣张,瞬间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而甄昊只是坐下,托腮,朝三姐儿问:“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三姐儿见自己被他点到,不由浑身一颤,只是怯怯道:“都听贵人的。”
甄昊见他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惧之色,知道自己突然的行为让她们感到了陌生和隔阂,这事他也无法改变,姜嬴便起身去安慰三姐。
见甄昊要看他,虹鲤扯着头发就拉起王季的头,让他仰视甄昊,看了他一眼,他不由问道:“你可知道错了?”
甄昊本以为他会对他吐口水或者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结果他痛的脸都扭曲了,只觉得王季下一秒就会痛晕过去,本以为这样嚣张会是哪家重臣的儿郎子弟,结果不过是有几个小钱的人家,连一个纨绔都算不上。
“虹鲤,不必再下狠手了,你放开他吧。”甄昊将竹竿一脚踢开,虽然声音带着寒气,但脸上却是温和的笑意,“你回家去,好好待在家里,吃顿好的,”见他不知道是痛得还是吓得,是瑟瑟发抖,浑身抖个没停,甄昊又嘱咐道:“你生的高大,可不要胆小如鼠,去自寻短见。”
姜嬴便轻轻凑过三姐的耳旁问道:“你想要如何处置他?”
她来处置?她是个什么人,她不过是张纸由人任意揉搓,哪有她说话的地方呢?她实在忍不住抬起头朝姜嬴看去,但看见姜嬴脸色不变,似乎并不是在与她玩笑。
三姐久久不答,姜嬴亦不逼问,只是心中设想了几个回应,但她也明白,如果不是因为甄昊平和的个性,那这句话就是她多问的,因为虽然华阳毅到现在都没有现身,但他的“眼睛”一定时时刻刻注意着她们,如果没有甄昊的话,只怕这王季的事轮不到她们任何一个来说话,死?死是世上最容易的事,可这些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惩戒人的手段不少。
三姐想了半天,终究是鼓起勇气说:“既然夫人问,我就随便说说看,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把他打成这样,他已经得了教训,只要他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也就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听清。
“再不吃饭,菜就冷了,”甄昊笑道,又朝王季道:“你不会想要留下来吃饭吧?”王季见他如同见了阎王,吓得颤抖不已,见虹鲤松了手,忙哭出声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
“我快饿死了,开饭,”甄昊起身搂着姜嬴的肩,一起入席,本以为粟女她们受了这样的惊吓,会变得拘谨起来,结果还没有几个喘息,就听见一声欢呼,他就看见大姐三姐到粟女把虹鲤围得成一个圈,五哥的脸上也满是敬仰和钦佩,粟女更在虹鲤的胸前拍了拍,啪啪声响,啧啧称奇。
又听见大姐嬉笑道:“听说大王要选妃,三姐儿干脆入宫去,再也不怕纠缠了。”
“胡说什么呢,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三姐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甄昊一愣,他什么时候有要选妃的意思了?这分明是污蔑,不过如今确实有大量的妃嫔宫人自请出宫去,这王都风言风语传得最快,也难怪会有谣言。
看似恢复如初,但已经有了无形的鸿沟拦在她们之间,这一路能陪他走下去的人不多,而他和姜嬴,她们与这家人终究不是一路人,试想,如果让她们知道自己就是口中的昏君,她们又会是什么感觉。王季与粟女她们不过是普世中最寻常可见的一个人,要说大恶又因何而生,小善又缘何而起,他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吃过饭,甄昊与姜嬴就没有再留的意思了,也不让送,甄昊出门来,就站在树下不再走,果然,没多久,华阳毅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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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甄昊停在树下, 大树蓬蓬如盖阴凉舒爽, 此时如果抬起头就会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就变得阴暗, 甄昊一直紧握着姜嬴的手,偏头去看她, 却发现她的目光放在虹鲤身上。
长长的嫩枝条在年轻的护卫身上一摆一刮,甄昊思忖, 虽然虹鲤是御前护卫, 但他与虹鲤的沟通也并不算多,只知道虹鲤他自幼习武,善轻功, 精通各种暗器,更加上剑法高超,所以才得以来到他的跟前。
虹鲤此人长眉阔额, 英姿飒爽,姜嬴看着他, 又移开目光看向远处走来的华阳毅一行人, 她回头,恰巧与甄昊的目光撞上,甄昊目光深邃, 她看着他, 心猛地一跳,她刚才居然盯着虹鲤失神,如今虽然出了宫,但她也是君上的妻子, 平日困于深宫中,寻常男子根本无法来到她的面前,她记得以前她曾偶然撞见一位少年公子,听说是先王的十九子,公子程,还不过是十三岁的年纪,她偶然搭上了几句话,而在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曾见过那位小公子。
如今再看着甄昊的目光,男子抬起手,朝他伸来,心底涌起一阵恐慌,然而那双收只是落于她的耳鬓,原来他只是轻轻地为她摘取了耳旁的一片残叶,姜嬴抬起头,甄昊朝她自然一笑,姜嬴却忍不住又看了眼默立在身后的虹鲤,他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如泥塑般,面目凝重,感情丝毫不外露。改变的人只有一个,好在这个人,她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率先打破沉闷的空气是人是甄昊,他已经转过身去朝着逼近的华阳毅一众道:“舅舅,你来了?”他顿了顿想要朝前走的脚还是停住了,他轻轻问:“将军,是要回宫去了吧。”
甄昊说罢并没有去看华阳毅,而是低头,映入眼帘的是墨色的下裳,方才泼在一角的茶水留下了暗红的茶渍,不单是他,姜嬴的脸上因为方才的劳作已经清洗过,所以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而他们的衣裳与出宫时的相比,已经起了褶皱变得皱皱巴巴。
华阳毅在走近,他没有回答甄昊的问题,只是朝甄昊屈身一拜,众人也是无声紧随着他也一一行礼,甄昊的手无力一甩,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又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华阳毅他们好像是徒步而来,这四周并没有马车的踪迹。
甄昊纳罕不已,华阳毅他们没有远离,他是明白的,可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离王宫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如果要他们徒步走回去,必定会花上很长的时间,而他身份特殊,在外面多呆一刻就多一份危险,本来能在外面待上大半天的时间已经是意外之想,华阳毅究竟是什么意思。
罢了,他又何必多想,如果没有华阳毅的首肯,他根本没机会遇到粟女她们吧,他想让自己看到什么,又想要诉说什么,他的眼光里究竟是些什么意思,君与臣,看似亲密,实则天隔,他们要说什么要顾忌的太多,而他为了威严,也总是不敢多说,哪怕是面对华阳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