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仪摸摸他们的脸,“莹娘、子先,你们有没有想小姨呀?”
“想!”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说。
陆士仪从袖子里掏出两块平安锁给他们挂在身上,然后叮嘱道:“你们现在都启蒙识字了,等到了大名府,要学着给小姨写信,知道吗?”
“知道了。”
陆士容走出来,感叹道:“我还是小时候跟着爹娘在外地,自从你出生后,爹调进京,之后就在东京落根,没想到这都过了快二十年,却又要出京。我去大名府,爹娘与二妹在渝州,独留你一个在这里,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啊。”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你多保重啊。”
“大姐,我会的。”
侍女这时候走过来说:“夫人,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现在要去码头了。”
陆士仪一直将他们送到码头,看着船远去,心里一阵唏嘘。聚散离别,是个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在这人来人往的码头感受更加直接,不独陆士仪,还有很多人都来送别或者迎接他们的亲朋好友。
绿梅见大小姐坐的那艘船已经变成小黑点了,道:“小姐,船走远了,咱们上马车吧。”
一行人上了马车,青桃说了一个位置,车夫驾马走了一刻钟左右,到了一处高门大宅前停下来。这座宅院很气派,门口还有两座石狮子,林家的门房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侧门开了,陆士仪坐着小轿子进了内院。
周婉早已在等着她了,两人见面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先去拜见了周婉的婆母邹氏。
林家祖上担任过集贤院大学士,到周婉的舅舅这一代比不得祖宗,但也在朝中担任员外郎,世代积累,林家看着富贵异常。邹氏穿着华贵的衣服,头上戴着金灿灿的首饰,装扮地很隆重,只是她很瘦,脸颊无肉,单眼皮,嘴角的法令纹很深,看着似乎是个冷淡严苛的性子。
邹氏对陆士仪还算客气,两人论起家世来,陆士仪的曾外祖父王参政与邹氏的祖父曾一同在国子监求学,是至交好友,后来两位老人家过世后,两家的交情才淡下来。
邹氏留陆士仪用午膳,饭桌上只有邹氏、邹氏的女儿林三娘,再就是陆士仪、周婉。周婉站在邹氏身后服侍她,端茶送水,捧巾布菜,很熟练的样子。
陆士仪看着心惊,看来周婉是常做这些事了,唉,做人媳妇真是太受罪了,媳妇熬成婆才能开始享受,一个熬字道尽了其中的心酸。她现在终于有点明白陆观与王夫人为什么让她们三姐们都低嫁了。
周婉站着侍奉婆婆,陆士仪用饭也不安心,最后邹氏发话了,“媳妇,你坐着一同用膳吧。”
周婉先推辞了一番,邹氏又发了一遍话,她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邹氏对待媳妇不是那么的和蔼,陆士仪根本不敢多说什么以免连累了周婉。用完饭,邹氏大发慈悲,道:“媳妇,你同陆娘子回屋说说话吧,我小睡一会儿,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两人回了房,陆士仪摸着周婉的胳膊,道:“周姐姐,你看着瘦了不少,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周婉说:“外祖母与舅舅待我不错,只是外祖母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顾及不到,舅舅忙于公务,不操心的内宅的事情,我整日都跟在婆母跟前服侍,这次是你来了才能稍微松快一点。”
周婉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如今却像侍女一样服侍婆母,陆士仪很心酸,问道:“你的夫君不替你在婆母面前说几句话吗?”
“夫君若是在婆母面前为我说话,只怕我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我们就扛不住。”周婉叹气,“其实我这都不算什么,做人媳妇伺候婆婆也是应当的,婆母没有打骂惩罚我,根本挑不出刺来。算了,不说我这些事了,你呢,宋大人对你还好吗?”
陆士仪先把前二姐夫李骥的那点破事说了,然后才说:“宋淮对我还好,先前婆母在时,也想处处压我一头,不过现在她回了老家,所以才少了许多事。”
宋母出身商户,为人简单粗鄙,七情六欲都摆在脸上,不是很难对付的人。倒是周婉的婆母邹氏,大家出身,不动声色就能用各种礼仪规矩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陆士仪有些担心周婉,周婉笑着安慰她,“别担心,婆母她不敢真拿我怎么样,毕竟还有外祖母与舅舅在,你放心好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周婉看看刻漏,道:“本想多留你一会儿,但你回开封县就要一个时辰,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我这就送你出门吧。”
两人依依不舍,陆士仪道:“我下次来东京再过来看你,开封县有一家糕点铺子买的东西味道还不错,我下次给你带些过来。”
周婉说:“好啊,婆母与你家有旧,你过来她也不好说什么,你若是有时间,便常过来看看我吧。”
……
陆士仪回到开封县,天已经黑了,宋淮还没有从衙门回来。直到夜深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陆士仪让人把饭菜端过来,宋淮三下两下吃完饭。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什么事情吗?”陆士仪问道。
宋淮皱着眉头把事情给说了,原来最近开封县出了一桩案子。本县富户张大武突然过世,张大武的儿子张文状告后母马氏与其奸夫钱丰合谋杀了张大武。县尉已经将马氏与钱丰关押在大牢里,现宋淮忙的正是这桩案子。
宋淮道:“马氏承认与钱丰通~奸,但他们开始均不承认杀了张大武,经过刑讯,两人熬不住了,今日服押认罪。”
陆士仪疑惑道:“严刑逼供,有时候本来没罪的人忍受不了疼痛也会认罪,还是要找出确切的凭证来才行啊,你们这审理的结果公正吗?”
“我跟你是一样的想法,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虽然有人证,但这人证都是张文单方面找出来的,还需要查证才行,下令严刑审讯的是江通判。”宋淮的脸色凝重起来。
陆士仪道:“你是怀疑江通判收了张家的钱?不过马氏与人通~奸,心里厌恶丈夫,这样看起来也有合谋杀人的嫌疑啊。”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的一个案子,不是悬疑文哈,大家晚安,明天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推荐朋友的文《捉鬼大佬在线敛财》有兴趣可以看看。
by司墨然
简介:社会精英迟瑞受邀回学校传授经验,意外发现本公司实习生竟是学妹!
这位学妹看起来号召力一流,就是有点神神叨叨…
直到他半夜撞到小学妹一身火辣旗袍,手持流星锤…将一只绿毛僵尸锤成饼…
迟瑞:卧槽,蒲松龄诚不欺我!
安瑶:捉鬼收费,现金还是刷卡?
迟瑞:……
第30章
宋淮摇摇头, “我也不确定, 不过江通判确实与本县的富户豪强走得近。判决马氏与钱丰的文书,须他与我共同签署才能生效, 我今日驳了他的意思, 另外又派了人出去访查,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如果马氏与钱丰合谋杀张大武罪证确凿,按照大梁的律法,是要判死刑的,这是关乎人命的事情, 陆士仪也赞同宋淮重新详查。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得罪江通判, 陆士仪问道:“江通判若是真收了别人的钱财, 能不能先举报他?”
宋淮叹气,“江通判做事滑不留手, 在开封县盘踞了这几年, 势力不小,我才任知县不过半年,很多事情还没法与他对抗。再者, 他背后的靠山是张枢密副使, 他的夫人与张大人的夫人听人说是表亲。”
一表三千里,谁知道是什么关系,不过倒有许多人借着这一丝的关系往上攀。宋淮提起了张枢密副使, 陆士仪却想起了一个人,张乔,她笑道:“你还记得张大人的侄女吗?”
宋淮顾左右而言他, “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
“哼哼!”陆士仪盯着他看。
宋淮只好老实说:“张大人有心召我为侄女婿,但我给拒绝了。”
陆士仪拍拍他的胸膛,“你不过就个进士而已嘛,怎么就成了人人都抢的香馍馍?”
宋淮无辜地说:“这实在不干我的事情,我从头到尾想娶的只有陆家的千金。”
连李参政做媒都是他特意引导的,当然这话他不准备告诉陆士仪,以免她太得意嚣张。
张大武被杀的案子,在半个月后终于水落石出。宋淮找人跟踪了张文,发现了端倪。张文是张大武的独子,张大武死了,马氏又被关在大牢里,张家的家产都归了张文,张文得了钱就去挥霍,在怡红院里满天撒钱,某次喝醉了,透露了一言半语出来。宋淮顺藤摸瓜,找出了凭证,将张文抓起来,两次审理下来,张文全部都给招了。
马氏年轻貌美,张大武宠爱后妻,在马氏的花言巧语下,竟然打算将全部的财产留给马氏,张文不甘心,查到马氏与钱丰有奸~情,告诉了张大武。哪知马氏轻轻松松地就推脱了过去,张大武反而疑心张文故意针对马氏。张文怒从心底生,买了毒药鸩杀了自己的父亲,嫁祸给马氏与钱丰。最后张文谋杀生父,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被判了死刑,马氏与钱丰无罪释放。
按照大梁律来说,这么判没有什么错,但总觉得让人心里不大舒服。张文害人害己,不算冤枉,这马氏就有些难说了,难道她日后拿着前夫的钱,与钱丰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吗?
她说:“我仿佛记得律法中有‘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两年’马氏有夫,与人通~奸,按律该判徒刑两年,为何你们放了她?”
宋淮道:“‘奸从夫捕’现在张大武都不在了,没人来官府告发马氏,官府不好插手擅自处理这事。”
得,这马氏的运气还真好,陆士仪不禁感叹。
“不是你想的这样,马氏没有留下子女,张大武的财产都留给了张文的儿子,马氏能得到的只是她的嫁妆而已。这件案子闹了这么久,不过是为了钱。”
陆士仪说:“你可别小看钱,没钱寸步难行,只是也不要把钱看得过重罢了。对了,江通判那边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撇的很开,仿佛张文的事情与他完全无关,张文口里一个字都没有提他。”
宋淮这边在说江通判,江家也在提宋淮。江通判气呼呼地说:“这宋淮太不给我面子了!”
陈氏晓得他做的那些事,叮嘱道:“他是榜眼出身,以后前途无限,你也别与他对着干。”
本朝进士出身的官员升迁极快,其他凭着荫恩或者钱财开道的官员在升迁上就艰难些,除非是皇帝实在太昏庸,否则一辈子都做不到宰执、计相这样的位置。宋淮凭着政绩与资历,迟早有一天会升到江通判的上面,所以陈氏才劝丈夫对宋淮客气些。
“咱们如今也攒了不少钱了,再加上我的嫁妆,完全是够用的。有些事情你可千万别沾手了,就拿这次来说,如果马氏与钱丰判了死刑,宋淮执意追究,将案子送到开封府去复审,真查出问题来了,我看你怎么办?”陈氏嗔怪道。
江通判顿时泄气了,靠在椅子上,“我能怎么办?眼看三年的任期就要到了,张枢密副使那边也要打点,家里还有两个妹子要出嫁,我们又生了四个闺女,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而且张大人对我越来越不满,如果不好好打点,只怕下次就要去穷乡僻壤的地方去了。”
“就算到处要花钱那也要权衡一下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张文杀父,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收钱,简直是不要命了,幸好张文没有把你供出来。”
江通判道:“张文许了我那么多钱,我一时迷了眼睛,夫人,以后我会小心行事的。”
陈氏冷笑,“你少在外面喝花酒就能省下不少钱来给你两个妹子做嫁妆,至于我的闺女,我自己的嫁妆匀一匀,还是够的。”
江通判后背都冒出冷汗来,“夫人,你听谁说的,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只是提醒你以后检点些,别连累了家人!”陈氏拂袖离去。
留下江通判唉声叹气,入夜了,小厮问他去哪里歇着,江通判劳心劳力了一整天,只想着去小妾那里放松下,哪知道两个妾都病了,不得已,他只能去了正院,陈氏的丫头开了门,客客气气地说:“大人,夫人已经睡下了,您请自便吧。”
转了一圈,这后院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江通判老老实实地去了书房睡觉。
不多久就有人向陈氏报告,“秋姨娘与春姨娘都病了,大人去了书房安歇。”
陈氏冷哼一声,“熄灯,睡了吧。”
……
萧贵妃生的皇长子满月,皇帝办了盛大的满月礼,并封皇长子为太子。皇帝早已年逾四十,多年来膝下无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儿子,看得如珠如宝。出生才三十天就当上太子,这在本朝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过大臣也无二话可说。
萧贵妃母凭子贵,扬眉吐气,在宫里的势头彻底压过了皇后,之后就有大臣上书请皇帝废除田皇后,另立太子之母萧氏为后。皇帝颇为心动,竟然与臣子们商议起废后的事情来。台谏官们上书反对,皇帝不为所动。
田皇后脱去皇后的冠服,穿着素衣,捧着皇后玉印去太极殿求见皇帝,请求皇帝赐她一死。皇帝大怒,让人草拟废后诏书,诏书还没有发出去,御史中丞沈知正等人劝服百官一起向皇帝面谏。最终废后之事不了不了。
经此一事,萧贵妃的皇后梦彻底破碎,抱着儿子一起哭。皇帝劝了又劝,她还是不开颜,皇帝分别封了萧贵妃的两个女儿为陈国公主、燕国公主,赏赐了萧贵妃及萧家许多东西,并让萧贵妃的母亲进宫劝她。
萧母抱着皇长子说道:“女儿啊,何苦想不开,有了皇长子,陛下又宠爱你,就是田皇后见到你都避让三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贵妃气道:“您什么都不懂,皇后时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我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妃,这算什么啊!”
萧母倒是觉得女儿太不知足,但现在这个女儿是贵妃,一家人都要仰仗她,萧母在女儿面前根本不敢拿母亲的架子说她。
平心而论,萧贵妃如今就是后宫第一人,只少一个皇后的封号。田皇后避居坤宁殿,轻易不出殿门,将管理后宫的权力都让给了萧贵妃。太后在皇帝面前为田皇后说过几句话,但皇帝不喜,再加上孙子的原因,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