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廖安梅身子靠在厨房门上,伸着头朝院子里望去。
伴随着嘀铃铃清脆的铃铛响声,吴卫国下了自行车,扛着蛇皮袋子到堂屋,撅着屁股掏宝贝儿。
丈夫没有理她,廖安梅又缩回厨房做饭,腊肉炒香后,剁一棵大白菜到锅里,再放两把粉条,炖一锅香喷喷的大杂烩。
“媳妇~”吴卫国手背在身后,伸着脑袋颤音叫道。
张小凡泄气地坐在石头上,盯着卫国哥手中红色的毛线发愁,人比人气死人。卫国哥当面和安梅姐互动,小嘴儿甜蜜蜜的哄着安梅姐开心,老男人就是一个孟葫芦,有胆子想没胆子做。
廖安梅盖上锅盖子,边走边把手放在围裙上蹭,等到走出厨房,手上的水也干了,抬手揉着丈夫的脸,“乖,等会就吃饭了。”
“晚上要听我的,媳妇儿~”
一团火红似火的毛线儿呈现在她眼前,廖安梅还没来得及夸赞丈夫。吴卫国把毛线儿夹进胳肢窝里,搂着媳妇的腰朝着房间走出,在媳妇耳边说了几句话,惹得媳妇儿脸娇艳似火。
门被合上了。
张小凡目光坚硬地走到老男人面前,用脚尖踢着他的大脚,想撩她能不能当着她的面撩,做梦撩算什么本事。
脚真的好小,和她人一样。
小脚一送一抽间露出葱白似玉的脚踝,廖安西抬头看着小人儿,喉结下意识滚动一下。
“哥~”张小凡踌躇半天,眸中泛着红晕,拽住大手往房间里钻。
脚边的蚂蚱被无情的踩扁,老男人跌跌撞撞地钻进房间,‘咯吱···’房间里的光鲜顿时暗了下来。
廖安西幽暗地盯着靠在门上的小丫头,轻笑一声,手盖在小丫头脑门上···
‘啪’一声,张小凡甩开头顶上的手,她不是小孩子了,讨厌老男人总是用哄小孩子的态度对她。
老男人对她好,喜欢她。她自私的隐瞒身体的缺陷,等结婚当晚再告诉老男人,那时老男人想不和她好都不行。当上面不注意她了,她会加倍补偿老男人。
不愿意他碰触,真把他当成色鬼了。“对不起,我···”
柔软的身体贴在老男人的身上,细瘦的腿勾住老男人的腰肢,张开利牙蹭着老男人的脖子···
脖子也给啃了,他都没哭,小丫头倒是哭了。快要滑下去时,把自己当着树,搂着他的脖子,身体不停往上蹭。
廖安西额头青筋突起,掐着小丫头的腰肢往外扯,奈何小丫头像八爪鱼紧紧贴着他,脖子上的肉顺着他的力度往外扯。
“别闹了。”一声沙哑充满无奈、没有说服力的声音。
细如竹竿的腿被滚烫的手掌托着,防止她蹭到下面。
张小凡心满意足在精致的锁骨上留下一朵梅花,拍开他的手跳到地上,“下次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门被打开,小丫头抹着眼泪跑回房间。
脖子、锁骨上酥酥麻麻、微疼。为了能见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廖安西武装了一下自己。
林凤窜门子回家,宣布大家可以吃饭了
一圈子人围着饭桌,小凡眼圈微红,林凤以为是臊的,儿子脖子上裹了一圈子白布是什么鬼。
“唉···”以后有什么事不能问母亲,害死他了。姐姐和姐夫在饭桌上眉来眼去,廖安西换一只手撑着脑袋,有气无力伸手夹菜。
他没有生气,一直守着君子之礼。张小凡开始期待新婚,她不嫌弃哥二婚,带着贵重的嫁妆嫁给他,他也能不嫌弃自己。那些财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取,一辈子有很长,她相信总有一天把嫁妆献给他,只要他能陪自己走过余生的路。
吴巧芳被眼前的两对情侣刺激到了,她年纪还小,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有没有考虑把她带坏了怎么办,头埋在碗里吃饭不去看他们。
两对眉来眼去的人吃完饭后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林凤和吴巧芳耸耸肩、摊手也回到房间睡觉。
至于女婿和女儿大晚上又闹什么别扭,林凤把他们的声音当曲儿听,打着小呼噜进入深度睡眠。
第二天廖安西和张小凡还没有睡醒,就被林凤叫起来吃饭。
廖安西伸出手,可以稍微看着五指,母亲似乎特别期待回娘家,他们竟然比家里的大公鸡起来的还早。
“吃好饭再换衣服。”林凤端着两碗走出厨房,往两人手中一塞,自己回到房间里换衣服。
两人站在院子里扒着碗里饭,不敢耽搁时间,吃完饭没等林凤催促,也各自回到房间里换衣服。
“巧芳,记住和你嫂子说我们中午回家吃饭。”林凤拎起一个包裹,不忘回头嘱咐道,别到时候他们回家没有饭吃。
吴巧芳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婶子不是去娘家吗?怎么还要回来吃饭?
“巧芳?”林凤怕小丫头睡得迷迷糊糊没有听到,故又说了一遍。
“记清楚婶子。”
林凤大步走出门,回身小心合上门。吴巧芳抱着被子倒头就睡,刚睡下就听到大公鸡打鸣,用被子蒙着头,圈在一起继续睡觉。
三人走出上河村,天才微亮。
前面两名女士挽着手,辽阔的田野里回荡着母亲爽朗的笑声。
林凤边走边介绍路过村子的情况,一路上她的精神特别好,也没时间调侃儿子,怀着忐忑和自豪的心走过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
当太阳挂在枝头和柿子交相辉映时,他们站在林村村口。一时间林凤感慨万千,十三年没回娘家。当年她以十头牛也拉不回的气势和娘家断绝关系,人老了,儿女过的好了,心里还有一些遗憾,希望与娘家僵硬的关系能缓和一些。
心中还挂念着年迈的父母,有生之年能多孝顺他们。
林凤掐着点来到林村,这时候大家已经吃好饭了。以前她带着孩子回娘家,有时候赶上午饭和晚饭,遭到哥嫂不喜,以前每家每户日子过的艰难,一粒米都十分珍贵,能理解哥嫂冷言冷语。
但人都是有尊严的,她赶在早饭后、午饭前这段时间和老母亲老父亲多说会话。
十几年没有见面,村子里的人警惕的看着陌生的面孔。
“你们来找谁的?”一个扛着铁锹汉子问道。
“我们是林守城家的亲戚。”林凤打起精神,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
汉子打量三人,穿的是崭新的衣服,也不像是坏人,眼尖地看到林守城的儿子,大声叫道,“林传喜,你家的亲戚。”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认识母亲,廖安西心里不是滋味。一个为人女儿的妇人为了儿女和娘家人断绝关系,想必这些年她心里也不好受。
一个头发发白,黝黑的脸庞上刻着几道褶子,眼睛里闪着精光,手背在后面朝他们走来。
林传喜一下子没有认出三人,“说啥傻话呢,我们家的亲戚我们能不认识,我没见过这个三个人。”
“大哥,我是林凤。”林凤强压着失落的心,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我儿子安西,我儿媳张小凡,带了一些东西给爹娘。”
“林凤?”林传喜压低声音,眉头一皱,三人穿着崭新的衣服,除了女娃子瘦了些,其余两人红光满面,不像是穷困潦倒的样子,小伙子手上还拎着一个鼓鼓的包裹。“妹子,日子过的不错!”
“还成。”林凤不想炫耀家里的事了,看完父母赶紧走。
“你十几年也不回来看爹娘,不怪我认不出你。”林传喜回头对三人说,“跟我回家。”
林凤没有辩驳,拉着两人跟在后面,一路上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
四人走进一座很宽敞的土坯房院子里,一堆子小孩子扭打在一起,妇人们坐在墙角下纳鞋底子。
他们看到陌生人进家门,全都停止手中的动作,“新来的知青?”
“知青你NN,我闺女。”一个老太太歪在椅子上,举起拐棍敲不远处的儿媳妇。
儿媳妇黑着脸躲到旁边,老太婆天天装病,缠着人伺候她,还要吃好的。
老太婆的闺女她们见过,除了一个早已经断绝关系了,十几年不来往,怎么突然回来了,她们警惕的看着三人。
女人都是母老虎,一个据说生病了的老太太都这么强横。廖安西不由得脑补母亲七八十岁时是不是也这样强横!
张小凡昂首挺胸、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给婶子撑场子。总算有个亲人认识婶子,婶子心里应该好受些。
“娘···”林凤说不清道不明心里到底是何滋味,回到娘家看望父母,算是了却她一个心愿。
“包裹拿过来。”老太太抬起拐棍指着小伙子手中的包裹,女儿来看望她,这些东西一定是送给她的。
林凤:“···”
母女十几年没见,不应该泪眼相拥吗?
廖安西在老太太凛冽的目光中提着东西往前走,他要是再敢磨叽,老太太直接拿棍子砸他。“外婆···”
老太太用棍子挑起包裹,廖安西准备一大堆抒情的话被打断了。
老太太当着儿媳妇的面打开包裹。没有丈夫的女人能送什么好东西,几个儿媳妇、孙媳妇撇了撇嘴伸头看送的什么东西。
老太太举着一个大圆筒晃了晃,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先夹在胳肢窝里,继续翻看女儿给她带了什么好东西。牛肉罐头可精贵了,晚上和老头子一起吃,糕点还不错···
其他东西都看了一遍,回过头看大圆筒,咧着嘴、干瘪的手指啪一声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像米粉,还带着腥味,嫌弃道,“闺女啊,其他东西还凑和,我和你爹能吃,买腥臭的玩意儿,还不如直接给钱,谁要给谁?”
“这是牛奶,增强中老年抵抗力和免疫力,对预防骨骼疏松有帮助。”廖安西解释道。余光看着母亲,母亲心里一定不好受。
老太太举出去的手快速收回来,没听懂什么意思,她抓住一个关键词:对老年人有好处。有好处她就吃,俗话说生命是革命的本钱,即使再难喝她也喝,让她活久点多吃几块肉。
母亲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才不会苦了自己节省东西给儿孙们吃,母亲奉行一条名言:好东西不留给自己吃是孙子。
老太太放下棍子林凤才敢上前,知道自己准备的礼物极符合母亲的心意。
老太太把东西重新装好,放在怀里。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多年未见的闺女身上,抬起一双枯瘦的手捧着闺女的脸。
“娘,你孙子和孙媳妇。”林凤想转移母亲的视线,可惜她没有成功,在孩子们面前脸被老娘揉捏成各种形状。
“嗯,脸上有肉,日子过的还不错。”老太太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只相信自己的手。
这个年代一个人过的好不好用手能判断出来,闺女脸上的肉可以割几两肉猪了,能过得不好吗?
老太太不开心了,闺女日子过的不差,没良心的东西现在才带着东西来看她。
林凤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丈夫每次带着她回娘家,老娘总是捧着她的脸使劲揉搓,说她瘦了,丈夫站在一旁愧疚认错,回家后对她更好。
老太太嫌弃地举着棍子敲击闺女的脑袋,“等老娘死了,你再哭丧。”
“你这老婆子又说啥胡话,不多吃几块肉,死了多亏。”林守城用混浊的眼睛看了一眼两个陌生的年轻人,走到老婆子身边走下,和久违相见的小闺女说会儿话。
两个老头老太联合起来损林凤,害的林凤抱头痛哭。三人隔绝了所有人,林凤在老头老太面前是一个娇俏的闺女。
十一点了,林凤提出离开。
“回去也好,省了三碗饭,我和你娘替你吃了。”林守城拿起老婆子的棍子敲击闺女的腿,撵他们赶紧走。
廖安西和张小凡恭敬的朝两位老人鞠躬,跟着母亲离开。
出了林村,林凤又变成了睿智的婆婆,“你外公外婆只有一个缺点,心特别大,吃饱自己,饿着家人,他们也不放在心上。只要不和他们抢饭吃,一切好商量,当年被饿狠了···”
林凤又断断续续说一些丈夫还在世时发生的事,可能丈夫太好了,宁愿剜肉给她吃也不让她饿着,所以丈夫去世后,她才不愿意抛弃孩子。
原来如此,老太太揉搓母亲的脸是这个典故,母亲过上好日子才几个月,脸上的肉还没有老太太脸上多,老太太却说母亲脸上的肉多,不知道老太太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少四千字,清明节不回家,抽时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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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小汽车
三人回到家中正好赶上吃午饭, 三人累狠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有喝上, 故回到家里抱着自己的碗埋头苦干吃饭。
三人不像是走亲戚,倒像是逃难回来的。回到家里三人喝了几碗水,顾不上其他端起碗就吃饭。廖安梅面上不愉, 外家的人不留母亲弟弟吃饭罢了,竟连一口水也舍不得给他们喝。
可母亲脸上舒心的笑容让廖安梅无法忽视, 压下心中不满, 不想破坏母亲的好心情。
爹娘也看了,林凤唯一牵挂的事是儿子的婚事,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还有八天小儿子就要娶妻。她带着闺女和巧芳到后院布置喜房,廖安梅裁了二十多张大红纸,剪刀在一双巧手上穿梭在红纸上, 一气呵成, 展开红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红火火的喜字。
张小凡没有嫁妆、也没有娘家人,林凤并不在意,只要小凡肯嫁给儿子,她已经心满意足。林凤坐在席子上缝大红鸳鸯被子, 脸上的笑容没有散过。
这个年代不兴旧社会婚嫁流程, 媒婆把两人牵线搭桥,确定结婚日期,等到结婚那日跟着新郎官去接新娘子, 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两人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按理说不能继续住在一个屋檐下,廖安西不愿意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张小凡不愿意去陌生人家,这个事不了了之,也没有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