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虽然惋惜不能与他同行,却被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敲打的心都软了。
顾夫人说了,再过两天就会让媒人上门提亲,把亲事定下来,两家长辈都能放心了,至于外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的无关人顾夫人会亲自去解决,让她别放在心上,更不要为别人的胡言乱语而伤心。
城中的街道已经没什么人了,马车上他就坐在自己的身侧,长手长脚,马车稍显拥挤,倒是委屈他了。
几次傅雪都想与他说两句话,只是太过羞涩开不了口,一直到了傅家门前,她才终于吐出一句:“我到了,多谢世子爷。”
“举手之劳,只是明照也有几句话要与小姐说,需耽搁片刻。”
而此时阮青烟也刚从段府离开,段家人待她十分热情,她经不住劝,喝了几杯酒,脸上一阵热,想来是红了。
走在小径上都觉得天都在转,晕晕乎乎的。
刚走到门外,却见段殊正冲她笑,清润又温暖地声音:“青烟,我送你回家。”
眼眶不知怎么就热了,以前她加班到很晚,也曾盼望能有这么一个人冲她说这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明照:被允之的一席话给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冷的心疼
阮青烟:好暖,仿佛黑夜中出现的太阳。
第二十九章
夜风微凉,当中夹杂着雨丝,落在脖子了被凉了下,傅雪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
“下雨了,世子爷要不进去坐会儿?晚点我让人备把伞。”
“不必,我不过几句话,耽搁不了多少工夫。”
傅雪听他声音中满是认真忍不住有些慌,如受惊小兽般的眼水汪汪地看着他。
“我娘这阵子该是说不少你我成亲的事,女子清誉贵重,不该被我带累,小姐貌美娴雅,定有上佳良婿相配。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携厚礼赔罪。此是我与小姐之事,若是其他闲来无事之人不长眼寻我意中人的错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顾着小姐的颜面。”
傅雪愕然地看着他大步离开上了马车,怔楞在无边黑夜中,久久无法回神。
雨丝变成豆大的雨滴,毫不讲什么怜香惜玉,娇弱的人被淋成了水人儿,出来等人的嬷嬷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样子赶紧将人拉回屋里去。
整个傅家人全都乱了套。
车夫待世子爷坐上马车朝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还未走多远听主子说:“从阮家那条路过。”
马车在前面的路口拐道,雨越下越大,敲打着车厢噼里啪啦的响,风从缝隙中透进来有些冷。
不多时车夫停下马车,恭敬道:“世子爷,到了,可要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不必。”
他掀起帘子看了外面黑漆漆的天色,阮府门前的两盏灯笼随着风摇来晃去,大门紧闭,这个时候想必她已经回去歇着了。
刚放下帘子,却听车夫疑惑道:“那不是段家的马车吗?这么晚了怎么会来阮家?是段家公子。”
顾明照听罢一把掀开帘子看出去,就着那微弱的光,他看到段殊下了马车,转身朝着车厢里伸出手,不多时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里面出来,身段纤柔还有几分踉跄,直接扑进段殊的怀里,他在马车里急得咬牙切齿。
阮青烟坐上马车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还是段殊在她耳边叫了两声才醒过来,下马车的时候昏沉感还未减少,一脚踩空,若不是段殊在前面接着她,只怕是要连脸都摔坏了。
“小心。”
段殊伸出手将人紧紧地揽在怀里,脸颊发烫,一股女子馨香入鼻,心瞬间酥了,哑着声音关心道:“有没有摔倒哪里?是段嫣胡闹,非要让你喝酒。”
阮青烟眯起眼细细地打量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每一处都十分踏实,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她看着失神,顾不得落在身上的冷雨和风,话不经大脑说出:“为了我这么说嫣姐姐不好吧?心向外,她会生气的。”
段殊跟着就想歪了,脸不争气地更红了,喃喃道:“不会的,外面冷,我送你回去,顺便像伯父赔罪。走吧……”
段殊想抱她进去,但总觉得太过唐突了,正犹豫中,阮老爷出来了,阮清庭接过家姐,往家里送。
“有劳段公子费心送我女儿回家,若不是天色已晚,老夫还想请段公子到家中吃一杯茶。”
段殊笑道:“您客气了,将青烟送回来我就放心了,是家妹胡来多灌了几杯酒,您还是让人备些醒酒汤也不至于太遭罪了。天冷风大,您快些进去吧,段殊先告辞了。”
阮老爷看那辆马车驶离这才摸着胡子笑,满意的很。
只是刚要转身回去,却见不远处有另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不多时也离开,虽疑惑,但也未放在心上,径直回去了。
“回去吧。”
车夫被世子爷强忍着怒意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二话不说驾着马车回国公府。
冷得让人发颤的夜里,青桐缩着身子朝前面张望,好一阵子才等到,撑开伞举在主子头顶:“老爷派人请过,说是请您回来之后直接去老爷院子里。”
顾明照接过雨伞:“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回去。”
国公府主院里灯火耀眼,透出熟悉的温暖,只是这股热意并未能化去他脸上的寒霜,脚下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有着不妥协的执着。
顾夫人正在做绣活,宁国公边看书边说:“上了年纪还做那些做什么,仔细伤眼睛。”
“我看照儿的新衣裳不怎么和心思,反正我闲来无事便给他缝一件,这混小子哪能知道我这个当娘的对他好,天天想着法子让我生气,如今更是管不得了。”
宁国公笑道:“儿子做事有分寸,我都不说他,你又何必管他管得太紧?”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世子爷。”
宁国公示意夫人不要再说了:“孩子大了,管太多不是好事。”
顾夫人只得闭嘴不言,他们父子俩的事情向来不避着她。
顾明照却径直走到她面前,冷眼看着她,开始不察,直到他挡自己的光时间太长,抬起头,就是这样一副让人动怒的表情,当即也冷下脸来:“怎么这样盯着我?为娘连吩咐你办个事都不成了?”
“儿子不敢,只是儿子心里不喜母亲执意要中意傅家姑娘,她虽好,儿子却无意,往后还请母亲不要让她到府上来,让外人生误会,与顾傅两家都没好处。”
顾夫人将手里的活扔下,气得浑身发抖:“你什么意思?你祖母和我都很满意傅家的小姐,而且人家知书达理,配你不够吗?我和你爹说过了,你爹也同意。你对外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感兴趣,我不会管过多,但我想你知道,咱们顾家绝对不会让那些人进家门一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你没权利拒绝,我和你爹也不会害你。”
宁国公本来盯着书的眼睛转头看向有些剑拔弩张的母子俩。
顾明照低笑一声:“可我不想再守这个规矩,母亲看重的是什么,我不管,我只相信自己所知道的。改天我会亲自到傅家把这一切说清楚,不用再把我强拉着配在一起。”
“你……你反了天了,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不就是个宰相的义女,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我就是真要收拾她,易如反掌。”
“您可以试试看,儿子无意与母亲为敌,但您若是执意让儿子为难,那您可别怪儿子落了您的脸面。”
顾夫人被气得脸色发白,自小到大的家教让她说不出再难听的话,而且是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只得冲着宁国公喊:“顾天明,你看看你的好儿子。”
宁国公也是一阵头疼,这母子俩好端端的又怎么闹起来了,劝慰夫人道:“我说说他,你先回去歇着,儿子没那个意思,别气了啊。”
等下人扶着夫人进了卧室,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顾明照骂:“你是太平日子过得多了?私下里和靖王来往的事儿我还没说你。皇上大限将至,众皇子私下里蠢蠢欲动,你去阮家是为着找魏相的把柄,想将他拖下马,没了他,闵王也就是只没了牙的老虎,伤不了人,所以我只当没看见,你和那阮家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顾明照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脸坦然:“谁和您说的?我只是觉得做个教书先生有趣而已。爹,不管咱们顾家站在哪边,阮家不能动。皇上虽器重您,可您在皇上面前终究还是抵不上魏相的分量,不想让儿子站到那边,您就最好听我的。”
“你个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连老子都敢威胁?”
宁国公最后的那点好脸色当即也垮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私下里聊天:
老兄,你这么不得人心,那么多大大说你给让位了,男主角你不能演了。
顾明照:?????这么惨的吗?不是长的一表人才,有钱有势就招人喜欢吗?给个机会啊,大佬们。(可怜兮兮)
你可能是个异数,自求多福吧。
第三十章
阮青烟借着醉酒睡得很沉,许是养成的习惯作祟,在固定的时辰醒过来,还有些不清醒。
妙春听到响动从外面进来,拿过衣架上的衣裳披在小姐身上:“您这就要起了吗?雨还下着,天冷,老爷说可以不用去书房。”
阮青烟揉了揉眼睛,摇头说:“无妨,我昨天喝得不多,还是不要给明先生数落了。快些梳洗吧,免得误了时辰。”
昨天玩的太过尽兴,布置的课文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趁着吃早饭的时候翻看几眼,十分的认真。
妙春在一边哭笑不得,暗叹到底还是明先生有办法,硬是将小姐从歪路上给带了回来。
“老爷和先生说过了,应该不会再为难小姐了,您又何必这么认真?”
阮青烟摇头笑道:“那可未必,有些事情能避免就避免,他说的对,做学生就该有做学生的样子。”
妙春听罢也就不劝了,瞧着到了时候,撑着伞将小姐送到了书房。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阮青烟姐弟俩,两人无话,这种天气让人的心上也跟着蒙了尘,让人无精打采。
自从明先生来到阮家这是第一次没有理由的迟到,眼看就要过去半个时辰,原本以为他不会来了,阮青烟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雨珠成帘,冷风扑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云雾中看到一人撑伞缓缓而来,哪怕已经迟到也依旧不紧不慢,伞遮住了那张容颜,却遮不住他的傲然如风,与风雨交融在一起,颇像烟雨画中人。
她看了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眼底无一丝波澜。
门吱呀一声推开,明先生带着一身冷意进来,看了一眼姐弟俩,在桌案前坐下来授课,丝毫没有问及阮青烟最为紧张的功课。
他的声音低沉,在略显昏暗的屋子里宛如外面吹进来的风一般微冷。
治国之道,阮青烟听不懂,她渴望太平盛世,能护她及在乎的人平安。
再过一年,权势更迭,小说中对当时的京城的动荡描写不多,但是想来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阮家早已是热锅上被烫得团团转的蚂蚁。
不是每个穿越者都有金手指吗?为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寻不到解决之法?
满眼失落地抬头,惊讶地发现明先生那张好看的脸上浮现出几许不正常的红,声音也有些沙哑,分明是着凉了。
罢了,那也不该是自己操心的,重新低下头,盯着书上的繁体字发呆。
一直到放学明先生都没找她的麻烦,倒是把弟弟叫到一边指点了一番,她松了口气,径直离开了。
却不曾知道身后有双眼装作云淡风轻地看着她。
阮清庭抿了抿嘴,说道:“先生好像生病了,我让人去请大夫来给先生看看,今儿就别忙着回去了。”
明先生好一会儿才轻声应下来:“麻烦了。”
阮老爷这阵子清闲的很,在等孩子过来陪他吃午饭的时候也会拿本书翻看,多是些前人的游记,他也时常外出倒是看得入迷。
青烟从外面进来,身上沾染了雨水的潮湿。
“你弟弟呢?外面天冷怎么不多穿一点?虽说你在段家我也放心,但往后不许再喝酒了,女儿家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你要是成了亲,倒让我管,我都懒得管。”
“知道了,再也不会了,清庭和明先生谈功课,兴许一会儿就来了。爹,您生意上的事还是没起色吗?”
阮老爷瞪了她一眼:“操心这些做什么?不该你管的别多问。”
外面的雨声嘈杂,在此时竟是比街头的叫卖声还要吵人。
青烟叹口气道:“怎么就是不该问的了?弟弟一心要入仕,与爹生意上的事半点不关心,您也上了年纪,总不能一直让您扛着这么大的担子,女儿虽然笨拙,别的本事没有,多一个人能稍微帮您分担些,让您不必那么累。”
阮老爷笑起来,摸着她的头说:“以往你除了惹事生非,会花钱,真是半点都指望不上,如今跟着明先生读了一阵书倒是有个人样子了。咱们家的生意还得仰仗朝廷,且看当官的给不给那口饭吃,只是如今发生点别的事情,怕是不容易。我虽然心急,可也怕得了生意反而落入别人的套里。这几年魏相给了咱们家不少好处,你如今又是他的干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且看这天什么时候能明朗吧。”
原来他们都知道在平静下,众位皇子已经开始为权利而暗中较劲了,可惜他们都不是那个能控制走向的掌舵人。
“那如爹所说,往后我们不做官家生意,做些小买卖,能成吗?义父也没办法吗?”
“如今各地要职都是靖王的人,优劣已然分晓,魏相看错了人,但是骑虎难下,哪怕明知道前面的路是黑的,也得走下去。孩子,你怕吗?如果将来真走到那一步,爹就是拼劲全力也要护你姐弟俩周全。”
阮青烟心里一阵酸,如今倒是觉得不如做个寻常人,不与权势打交道,也就不会这般不上不下了,得罪不起也反抗不起。
心情沉重吃饭也没心情,阮老爷看她这样子,没好气道:“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帮我分担事?我方才的话记得烂在心里,不然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她强扯出一抹笑来,自己终究还是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