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心肝肉(重生)——盘丝佛
时间:2019-08-19 08:22:50

  商珥指尖摩挲着她面颊,微凉的触感像是藤蔓在攀爬。
  他说:“阿宓,永远都不要试图离开我,知道吗?”
  姜宓木愣愣点头,垂下睫羽,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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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
  禁宫里边,每年都会置办仲秋宫宴,皇帝在永延宫宴请朝臣及家眷。
  往年,商府自然都是商殷去了就成。
  但今年,商殷被收押在刑部,宫里竟然还是如往年一样送了帖子上门。
  姜宓穿着一袭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曳地长裙,头绾高髻,插八宝攥珠飞燕钗,走动之间,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她走在商珥身后,长长的宫道光影婆娑,竟像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尽头。
  “阿宓,是第一次进宫吗?”商珥牵着她手低声问。
  姜宓摇了下头,又赶紧点头。
  她不是第一次进宫,上辈子她还在宫里边住了段时间。
  商珥低笑了声,惹来两声咳嗽。
  两人慢吞吞往前走,偶有宫娥太监匆匆路过。
  不大一会,永延宫宫门在望。
  走来太多的路,商珥鬓角已经生出汗来。
  姜宓皱起眉头,轻轻扶着他:“大公子,咱们先进去找位置歇歇。”
  商珥咳嗽着点头,他这身子骨勉强不得。
  两人走走停停,商珥时不时还咳出血来。
  冷不防身后传来推攘:“病痨鬼要死就回家去死,跑到皇宫里头来凑什么热闹?要染了病气给陛下,吃罪的起么?”
  姜宓一个趔趄,往前栽了两三步,差点没当众摔倒。
  她站稳当,扶了下髻上发钗,回过头来,就见一群四五人的官宦公子哥围着商珥。
  姜宓连忙提着裙摆冲过去扶住商珥:“大公子,你怎么样?”
  商珥摆手,他用帕子揩了揩嘴角,直起身来,阴恻恻地盯着其中一人。
  “胳膊若是不想要,就砍下来喂狗。”商珥道。
  推姜宓的那公子哥被慑地后退半步,他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不给本公子说清楚,今个不准走。”
  商珥斜睨过去,眉目的阴柔迫人:“不准走?看来是腿也不想要了。”
  那人勃然大怒,抡起拳头就要冲上来,好在他身边几人连忙拉住他。
  姜宓有些急,要真动起手来,商珥定然不会是对方对手。
  她软软的低声道:“大公子,咱们先进去好不好?”
  哪知商珥根本不听她,他摸了摸姜宓发簪:“阿宓莫急,看为夫给你报仇。”
  他说着,取下姜宓一金簪,然后衣袖挥动间,那金簪嗖的一声,直射那人眉心。
  “噗”金簪入体,没入至簪花处。
  那人大睁着眼睛,脸上还带着瞠目结舌的表情,就那么轰然倒地。
  其他人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齐齐高喊:“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姜宓目瞪口呆,她怎么都没想到商珥竟然还会几手拳脚。
  “咳咳咳……”
  不等她多想,商珥更剧烈地咳嗽起来,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流下来,几乎染透了整张帕子。
  姜宓惊呼:“大公子?你怎么样了?”
  商珥摆手,大半的身体重量都靠她身上。
  这话间,宫廷金吾卫哗啦围拢过来,紧接着端王爷越众而出,缓缓近前。
  姜宓面色焦急,抽了自个的帕子给商珥用。
  商珥看都不看端王爷,继续咳嗽缓和气息。
  端王爷皱起眉头,怒喝道:“如何一回事?”
  自有人据实回禀,不敢有半点欺瞒。
  端王爷绷着脸,愤然厉声道:“胡闹,商家有官爵加身,珥伯爷也是一个小门小户庶出子能诋毁的?”
  话罢,端王爷挥手,示意将尸体抬下去,转头还问商珥:“珥伯爷不若请御医看看?”
  商珥已经好了些许,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表情说不出的诡谲嘲讽。
  “不劳端王爷费心,刚那庶出子是哪家的?”商珥问。
  端王爷道:“好像是兵部军械司监事家的。”
  商珥慢条斯理擦掉嘴角血迹:“我既是说了要他双臂双腿喂狗,还请端王爷砍下来给我送回府上去。”
  闻言,端王爷面色难看,商珥的不按牌理出牌,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商珥累了,他不管旁人如何作响,携着姜宓径直进殿。
  一直到落座,姜宓都还有点发懵。
  商珥怎么就是伯爷了?这事她从前可不曾听任何人说起过。
  仿佛知晓姜宓所想,商珥将头靠她肩上,低声笑道:“阿宓惊喜吗?你还是伯爷夫人。”
  姜宓不安地看了看殿外:“大公子,今日是仲秋宫宴,这还是在皇宫,刚才的事……”
  她没有说完,只拿一双水润润的眸子瞅着商珥。
  商珥眸光幽深,蹭了她肩一下:“无碍,谁会为了个庶出子,跟我这个随时都可能咽气的人计较?况今个可是鸿门宴,过份一点正好。”
  姜宓心都提了起来,她瞅着商珥袖子:“大公子,那咱们不然回府吧?”
  商珥侧头看她,表情莫名:“你不是想我救商殷么?既是想,那就好生坐着。”
  姜宓呐呐无言:“大公子,殷大人和你是手足。”
  商珥眼底闪过戾色,脸上倏起阴翳:“我没他这么个兄弟。”
  姜宓心颤了下,不敢再开口多劝了。
  宫宴酉时中开始,按理该先是皇帝行开宴词,尔后众位大臣家眷才会动筷,紧接着是宫廷乐伶的演奏。
  但今晚上,却是端王举杯行词,皇帝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连带后宫妃嫔也无一人参宴。
  姜宓在宴席上坐了会,不期然见在殿的莫家莫如意朝她举杯。
  她点头示意,莫如意笑着往外头指了指,随后起身离席。
  姜宓犹豫片刻,跟商珥支会一声,跟着离座。
  莫如意等在殿外,见着姜宓就笑着上前挽住她臂弯:“商大夫人,如意可算见到你了。”
  姜宓扬眉:“你有事?”
  莫如意正色,带着姜宓往另一边僻静的偏殿去。
  两人进了偏殿,远离了人群,莫如意脸上才表露出急色。
  她道:“大夫人,若是你有路子出宫,这会赶紧走,再晚怕是出不了宫。”
  姜宓心头一惊:“莫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如意苦笑一声:“有人让我做说客,今晚上务必要说服你指证辅政大人,以此好让辅政大人罪上加罪,再无翻身可能。”
  听罢,姜宓心思转的飞快,她揪着袖口,说出一个名字:“端王?”
  莫如意摇头:“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辅政大人这一次在劫难逃。”
  姜宓心下发沉,又隐隐带焦躁。
  分明上辈子都没发生这种事,怎的现在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莫如意道:“大夫人,你是好人,不该沦为权势争夺的牺牲品,所以你赶紧走吧。”
  姜宓点头:“我知晓了,你自可告诉那要商殷性命的人,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做假证来污蔑殷大人。”
  她抿了抿嘴角,又坚定不移的说:“纵使我对他再有怨怼,但我不愿意他丧命于奸邪小人之手,他的命运,不该就止步于此。”
  “哦?”一声冷哼蓦地传来。
  姜宓和莫如意齐齐转身,就见殿内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人。
  那人穿着四爪蟒袍,唇生八字胡,赫然是——端王!
  端王目光审视地打量姜宓:“假证?怕是没有什么假证比得上商大夫人临摹的字,足能以假乱真。”
  姜宓惊骇:“你怎会……”
  她这话还没说完,从端王身后又步出一人。
  那人身量修长,一张面容生的雌雄莫辨,此时穿着男装,却仍旧不乏英气的美感。
  姜宓双唇无色:“仲冬?!”
  仲冬抬眼,目色幽深复杂:“大夫人。”
  姜宓整个人都在颤抖,她艰难地问:“你在干什么?”
  仲冬沉默片刻,随后打开手上提着的小包裹。
  那包裹里,有三样东西。
  银票,舆图,以及出关文书。
  姜宓蹬蹬倒退几步,震惊且不敢相信地看着仲冬。
  端王拿起出关文书,轻蔑一笑:“商大夫人的字,写的不错,几乎和咱们辅政大人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话让姜宓如坠冰窖,她怎么都没想到,临到头,竟会是仲冬背叛她!
 
 
第21章 商珥死了
  姜宓对仲冬的感情,一度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仲冬江湖草莽出身,姜宓捡到她那年,她被人打断四肢,像死狗一样扔在臭水沟里,连乞丐都不愿意靠近。
  后来,她找大夫给仲冬治伤,再后来,仲冬就成了她的贴身婢女。
  上辈子,她成为商殷禁luan,仲冬数次相救无果。
  最后,她听商殷说,仲冬死了,擅闯禁宫,被金吾卫万箭穿心,死的甚是凄惨。
  那个时候,姜宓就开始恨商殷,她恨他害死了仲冬,也怨自己,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没法给仲冬报仇。
  这种纠葛的感情,随着姜宓的死而复生,一直延续了两辈子。
  她能接受并理解,世人的所有背叛和利用。
  但唯独,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仲冬竟会背叛她。
  毕竟,上辈子,她是为她而死的啊!
  所以,仲冬怎么会背叛她呢?
  姜宓拒绝去相信:“仲冬,是不是端王威胁你了?”
  仲冬面色复杂,摇摇头轻声说:“大夫人,没有谁威胁我。”
  姜宓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娇弱至极。
  仲冬叹喟一声:“大夫人,无论仲冬做什么,那都是为了达成大夫人的心愿。”
  她的心愿?
  姜宓睁大了眼眸,她想起跟仲冬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间,竟是悲戚又愤怒。
  “够了!”她娇喝一声,眼里含着濛濛水雾,“背叛就是背叛,任何借口都不能被原谅。”
  闻言,仲冬捏紧拳头,低下头不说话了。
  端王冷哼,他手里转着出关文书,施施然道:“堂堂辅政大人,以权谋私,这种文书怕不止一本。”
  说道此处,他盯着姜宓,咧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商大夫人,笔墨俱全,你怕是这会要多写几份了。”
  这话一落,当即有小太监送笔墨纸砚进来。
  姜宓手都在发抖:“我不会写的。”
  她再是后宅妇孺,也是清楚,若是以商殷的笔迹写上几本,那商殷就更无翻身可能了。
  商殷败了,她作为商家妇,一无靠山,二没手段,只怕是会跟着一起陪葬。
  所以,她不能用商殷的笔迹伪冒任何文书。
  姜宓软硬不吃,端王恼怒起来,摔手道:“商姜氏,本王告诉你,今个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容不得商量!”
  平素软娇娇的姑娘这会竟是出奇倔强,只见她扬起下颌,蔑视地看过去。
  “堂堂皇族亲王,你也只配在这里威胁妇孺罢了,我不耻你。”她道。
  端王勃然大怒,他正要惩治姜宓,仲冬站出来道:“大夫人,你不是想去波斯吗?你写个几份,一会出宫婢子就带你上路。”
  姜宓定定看着她,目光锋锐而冷凝,更带着一种路人的陌生。
  她说:“背叛者,我永不原谅。”
  仲冬双唇刹那失了血色,她呐呐看着她,一时无言。
  姜宓翘起嘴角,带出几分甜腻笑意:“有本事,你们就砍了我双手,不然休想我写半个字。”
  这样的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语气,叫端王气急败坏。
  站一边的莫如意往前半步:“商大夫人,莫要冲动。”
  她看了眼端王,面露焦急地拉着姜宓低声道:“商大夫人,你好生思量,端王是何种身份,商殷大人又是何种身份。”
  显而易见的话下之意,叫姜宓吃惊。
  不过,她仍旧坚持己见:“我不会写的。”
  “冥顽不灵!”端王愤然拂袖,尔后又冷笑道,“听说你兄长是五品城门郎,一家人至今还住在城南。”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姜宓愤怒:“你想干什么?”
  端王高高在上,用上位者的姿态睥睨姜宓:“本王想干什么,端看商姜氏你的选择。”
  姜宓气的浑身发抖,一双柳叶眸亮若晶火,像是有两团流焰在燃烧。
  “阁下贵为皇族亲王,竟是拿亲友威胁人,当真好大的威风。”姜宓胸口堵得慌,然势比人强,她根本毫无办法。
  端王半点都不在意这奚落,他轻笑了声,云淡风轻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姜宓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上一回说这话的人是谷卿闵,结果他就利用她。
  如今又是同样的话,她也同样是被人利用。
  姜宓恨透了这种无力感,可身为女子,先天就比不上男人,世事还如此艰难,她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怎么办?
  仲冬上前来,沉默地研墨,并蘸了墨汁,将毫笔递给姜宓。
  姜宓缓缓伸手,她的手细弱软绵,没有粗糙的茧子,根根分明如葱白,直直的,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捏住把玩一番。
  她没有接毫笔,而是扬手朝着仲冬就抽过去。
  “啪”响亮的耳光,传至整座偏殿。
  仲冬头偏向一边,雌雄莫辨的半边脸,眨眼就生出五根手指头印,红肿可怖。
  “你我主仆,恩断义绝!”姜宓含着热泪,一字一句撂下这话,像是要斩断前世今生两辈子所有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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