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在玛丽库尔松的案件落幕以后,我就很有可能要走上法庭而起诉她——”
  “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阿尔伯特告诉她,“如果你能成功地把她关进监狱中去,我代表全英国的未婚男子向你表示谢意。”
  但他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路易莎这个名字只会让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她的影响下成为了一个多么冷酷的人——也许那的确是一个贵族真正应有的样子,却绝不是他。
  “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南非的详细经历呢,”阿尔伯特换了一个话题,将她使劲地又往怀中推了推,想到自己只差一点就把他与伊莎贝拉之间的爱恋的可能性推下深渊,想到自己与她是如何艰难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阿尔伯特便不禁有些后怕。“我想知道你与温斯顿离开克隆斯塔德以后发生的一切,还有——”
  他迟疑地停住了话头,突然意识到从见面到现在,伊莎贝拉从未提到过他们收养的那个女儿一句,这与她平时的作风完全不像。恐怕那个女孩不是在他们逃亡的路上不幸死去了,就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倒还不如不要提起,免得惹起她的伤心事,“——还有你们在那监狱中的遭遇。”他临时硬生生地改了话头。
  所幸伊莎贝拉没有察觉这一点,兴致勃勃地继续着这个话题,谈起了她在前往比勒陀利亚路上与那些难民同行时的见识。
  当她谈起由于英国人抢占了布尔人的良田,迫使他们不得不搬往更贫瘠的土地,依靠打猎为生时,阿尔伯特禁不住问了一句,“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在第四条款的第二小项里要求英国准许德兰士瓦共和国居民持有枪支权吗?”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和温斯顿没有多少时间来起草这份公约,”伊莎贝拉低低说着,“也许我们的确没有经验,也还不够成熟,但是这份公约里的每一条都建立在我们对这个国家的认知上。他们需要这些,阿尔伯特,他们需要这些才能发展的更好。”
  “在你来自的那个未来,英国没有给予他们这些——有色人种与白人之间的平等对待,禁止人种分类并区别对待;给予本地政府足够的自治权,确保一定的席位会分给有色人种;还有保护当地的文化,不强迫本地人接受英制教育,等等,是吗?”
  她沉默了几秒,那已经是一种默认,只是她不愿说出来,以免伤了阿尔伯特的心,迫使他承认自己的国家曾经为另一个国家的人民带去了长达几十年的分裂与痛苦。
  “在1960年,”她随后低声说道,“南非的有色人种与白人之间的矛盾加深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因此发生了一次惨烈,震惊了世界的事件——黑人向政府当局抗议自己所受到的歧视,而政府的回应是用武器向自己的国民开火,有七十多人在这次镇压中死去,近三百人受伤。这数字也许听起来不算什么,比起殖民时代布尔人与英国人在南非土地上屠杀的当地人,但那是和平年代,阿尔伯特,而开枪射杀他们的是自己的国家。”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上帝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为了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喃喃地说着。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上帝的旨意——让我重生在这个时代,好改变未来的一些走向。事实上,我能做的很少,阿尔伯特,我知道有两场世界大战将要在不久的未来发生,几百万人的性命都会因此丧失,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阻止,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
  她的声音因为难过而低了下去。
  “因此,当我有能力做到那么一点小事,改变一部分人的未来的时候,即便与整个历史相比起来是那么微不足道,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成功。”
  阿尔伯特吃力地抬起半边身子,伤口传来了隐隐的痛楚,但与他唇间品尝到的甜蜜而言,却算不上什么。亲吻细密地落在伊莎贝拉的脸颊上,怜爱地安慰着她,代替了他原本要说出口的回答——
  你会成功的,因为我会与你一同并肩作战。
  随即,亲吻便落在了她转过来的柔软的双唇上,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也热切地回应着。他急不可耐地将这回击包含在自己激烈而绵长的进攻中,舌头轻轻重重地扫过唇珠,唇线,如同品尝着两片炙热的玫瑰花瓣,直到它们愿意盛放出一条缝隙,使他得以入侵而品尝花蕊。
  然后,一只手轻轻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阿尔伯特。”略带指责的嗓音含糊不清地从他唇齿间发出,是伊莎贝拉在抗议。
  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停住,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下半身向后挪了两寸,唯恐让伊莎贝拉察觉那其间发生的变化,只是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心中连叹了好几声气。
  该死的伤势,该死的医生,该死的按捺不住的——
  一时之间,黑暗只听得到交错的粗重呼吸声,似乎这房间里需要让身体冷静下来的并不止他一个。这时,阿尔伯特才隐约觉得,医生要求他们分房休息,或许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突然记起一事。
  “在电话里——那一次你从德阿尔打电话过来——你说我是你的水珠,要等到战争结束,我才能知道它的含义——”
  “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喘息,阿尔伯特将手贴了过去,伊莎贝拉的脸颊滚烫的就如同高热的病人,声音则细微得犹如蚊蚺,“那实际上来自于我与温斯顿的一次对话,我当时想要说服他与我一同前去阻止这场战争——”
  随后,他就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动人的表白,唯一的不满是,温斯顿竟然赶在他之前,就知道了这一切。
  “所以,我才说,你是我的水珠,独一无二,世所罕见。哪怕我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为了你而去终止这场战争,也足以让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即便是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尔伯特。”
  她似乎是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腔孤勇,才坚持着说完了这让她全身滚烫得像个正在燃烧的火球般的故事,阿尔伯特从不知道原来极致的勇敢与羞涩竟然能如此可爱而贴合地结合在一起,让他既想发笑,又忍不住想要在此时此刻就将她占有,让身体来确认这表白的美妙之处。
  “我也许需要你把这个故事再说一遍。”他低声说着,嗓音因为某处的僵硬而嘶哑着。
  “为什么?”她愕然地问道,语气里暗示着“我可只答应了你讲一次”。
  “因为,我现在什么剧烈运动也做不了,”他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分不清唇边感受的热气是来自于自己干涩的双唇,还是来自于伊莎贝拉,“而我认为,这个故事,才最应该成为剧烈运动的前奏。”
 
 
第241章 ·Winston·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门路的, 就是记者。
  今天早上送来的报纸则再一次证实了温斯顿的这一想法。
  他起得很早,大约是因为生物钟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清亮的阳光刚一触到他的眼皮, 就让温斯顿惊醒了。
  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疾驰的马匹上,大声叫嚷着,让身后的派崔克别担心,他是个出色的骑手,一定能摆脱身后的追兵。然而无论他有多么声嘶力竭, 撕心裂肺,身后都没能传来任何回应。
  脑中闪回的景象,让他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呆愣了一会。仿佛眼前拉铃就能有女仆前来, 食指也不必抬一下的贵族生活才该是梦境。
  威廉范德比尔特料理了伊森的报酬,康斯薇露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也许是体恤自己实际上没有半分家当,也许是看在对方也救出了自己的女儿的份上,他慷慨大方地送去了一张丰厚的支票,足以实践他当初许下的空头承诺,让迪克兰的母亲,派崔克的妹妹, 还有伊森的家人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在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小镇上,有一片他不曾踏足过的草地,上面将会矗立起一座他不会亲眼瞧见的纪念碑。
  “这儿沉睡着两位英雄,没有他们的死去,这片大地就不会迎来和平。任何人, 如果你正被自由与幸福所包围,请谨记他们的牺牲。”
  索尔兹伯里勋爵怎么可能会明白将那一纸公约带出南非的代价?
  带着这个想法,他走下楼,来到餐厅。女仆还在将一道道做好的早餐端上供餐台,咖啡还未被奉上。男仆也才将熨好的报纸放在餐桌上,没人预料到他竟然会下来得这么早,都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没有看到管家留下的嘱咐,将一切准备得晚了。直到温斯顿开口解释这并非他们的错,才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但他还不饿,就跟康斯薇露一样,他的肠胃也在颠沛流离中被折磨得无比脆弱。在晚宴上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话题,那些可爱的贵族小姐们总是被他路上不得不吃下的发霉面包,变质火腿,还有肮脏的水源等等故事惊得心疼不已,整个夜晚都围在他的身旁嘘寒问暖,为他忍受这些恶劣条件的勇气赞叹不已,惹来无数旁人的妒忌。
  康斯薇露的男装打扮自然也是很受欢迎的,只是她从不搭理那些贵族小姐们的奉承——这是自然的。大部分时候,她的精力都用在了巴结那些政客贵族的身上,不遗余力地建立着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昨天的会议上,他们能最终以两票之差让条款一字不改地通过,只是给了几条提议。康斯薇露与阿尔伯特在拉拢人脉上的努力功不可没,没有这些私底下的利益交换,人情往来,任凭嘴皮子说烂,也不一定能让政客改变自己的立场。
  今天,这场恶仗还要继续。
  拿起了一个煮鸡蛋,温斯顿一边吃着,一边随手翻阅着在餐桌上一字排开的报纸。
  从内容大同小异的头条新闻来看,温斯顿心想,恐怕外交部与印度部办公室里有不少仆从都被贿赂了。他们尽管不敢透露任何的会议内容——那会直接导致他们丢掉自己的工作——但却不惮于在高额报酬的诱惑下将会议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夸大其词地渲染给了媒体。
  温斯顿随手翻阅了几篇,放在最上面的《每日邮报》说丘吉尔家族公开与索尔兹伯里勋爵对决,并猜测乔治丘吉尔与温斯顿丘吉尔是否要再次进军政界,同时悲观地附上了某个没落贵族的夸夸其谈,认为丘吉尔家族在未来很有可能会全面把控英国政界,呼吁民众对这一家族垄断行为进行抵制。
  温斯顿对此的回应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但这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笑容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猛然滞住。
  如果康斯薇露的伪装不被识破,她必然会参加补选从而进入下议院,她还没有放弃为那些妇女得到选举权,儿童得到福利权,扼制英国的海外殖民地扩大而努力。十年间,温斯顿不怀疑她能靠着自己的能力进入内阁,甚至当上某一大臣。即便自己没有进入政坛,一直留在军界,丘吉尔家族的影响力也足以膨胀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真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估计就是妇女获得选举权的时候,温斯顿好笑地心想。顺手翻开了下一份,是《威斯特敏公告》。
  “……我们当然可以相信温斯顿丘吉尔与乔治丘吉尔是在外交部的指示下秘密前往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我们当然也可以相信和平公约是由乔治丘吉尔一手促成的。可是,将一个此前从未有过任何外交交涉与政治博弈经验,最大的成就不过是在县法院内为一个小女孩成功辩护的律师派遣去德兰士瓦共和国,并肩负着如此城中的职责,很难让人将其视为是主和派的一次豪赌,反而更像是野心勃勃的丘吉尔家族为了能摄取权力而实施的冒险行为。
  请别忘记,早在几个月前马尔堡公爵率领外交团前往南非大陆时,就已经有公爵阁下与范德比尔特家族勾结的传言,而丘吉尔家族从未就这一点为自己辩护过,不禁让人深思这是否就代表了心虚?另一方面,乔治丘吉尔与温斯顿丘吉尔提前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透露给报刊——尽管表面上看来是无奈之举——这一点难免让人感到是有意为之,而他们回到英国以后的一系列行为也证实了这一点。试问,有什么能比与内阁进行旷日持久的辩论,并煽动报纸媒体相互攻击更能为自己带来知名度,人气,还有支持率的呢?”
  他连着翻了好几份报纸,发现都是同一个论调后,便无趣地将它们都推到了一边。
  端着咖啡的管家出现在了餐厅的入口。“报纸上的报道都不尽人意吗,温斯顿少爷?”他微笑着问道,由于他侍奉自己的母亲已经多年了,因此也如同爱德华一般对他承袭着幼时的称呼。
  “说来说去都是那么一套。”温斯顿不耐烦地回答道,动手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那么,请容许我向您推荐这一份报纸。”管家恭敬地弯下腰,从层层叠叠的报纸中抽出了一份,“《每日电讯报》,先生,我相信您会从中找到一篇十分特别的报道的。”
  康斯薇露想要对报纸上会有的言论做一个大概的把握,所以这两天送来的报纸几乎囊括了所有伦敦街头能买到的种类。《每日电讯报》就躲藏在其中,温斯顿之前甚至没能看到它。在管家的帮助下,他好不容易将它从报纸堆中抽出,却在看到标题的瞬间僵住了。如果他不是在看到头条前就咽下了口中的咖啡,这会他母亲的管家就该帮他顺气了。
  “激进女权作家抨击英国政治——”
  署名,IsabelYoung。
  这名字听上去像个英国人②。然而温斯顿很清楚这根本不是由一个英国人写的。
  “的确很有意思,不是吗,先生”管家有些困惑地看着温斯顿,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放声大笑,认为一个女人竟然敢如此大放厥词是一件极为滑稽的事,而是脸色略微凝重。
  温斯顿能够肯定这个将会吸引所有人眼球的题目绝对不是康斯薇露自己的意思。
  他几乎都能猜到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康斯薇露提前预见到了报纸会攻击她与阿尔伯特,想要反击。然而,她要是不使用一个中性的笔名,没有哪个编辑会接受一个叫伊莎贝拉的女人向政治版面投稿,除非他希望自己工作的报社被愤怒的男人丢入火炬来抗议。
  于是,《每日电邮报》在这时适时地出现了,愿意接受她的投稿,愿意保留她的笔名——而实际上,他们只是想利用这个噱头大赚一笔,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罢了。
  他急切地翻开了第二版——谢天谢地,她还有几分谨慎,与报社签订的协议上或许规定了不允许编辑更改任何字句,内容倒是意外地理智又富有逻辑,他匆匆浏览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容易被人揪住而群起攻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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