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布拉奇太太的这番话引起了不少在场女性的欢呼,她们纷纷举起手上点燃的烟蒂,大笑着在空中挥舞。伊莎贝拉这时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抽烟——那是一种反抗,一种宣告,无声地以烟雾告诉这个世界,她们是独立的女人,获得的收入足够让她们拥有这奢侈的癖好。
  这飘燃在空中的星星之火,就像几十年后走上战场的勇敢女性,在七十多年后垃圾桶里点燃的胸罩,一百多年后在网络上打出的一个个话题标记,斗争从未停止——
  但这条道路不会再如此艰巨。康斯薇露在心中说道。
  是的。伊莎贝拉在心中回应,险些就将庭审的事情抛到脑后,但那也是重要的一步。如果这一次她能大获全胜,这便是一次不容辩驳的铁证,证明女性也有与男性同等的能力——成为律师,乃至成为制定规则的一员。
  “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布拉奇太太又一次发问了,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她期望从听众得到答案的问题。
  “如果你随便问任何一个人,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你会得到一个标准答案——温顺,忠诚,慈爱,最好还沉默寡言。在需要的时候是妻子,不需要时是女佣。但在场的各位,你们可曾见过任何一个女人果真就是这么完美?”
  底下的男性都在一个劲地摇头,相互讪笑着,一点也不为自己在这场演讲中的地位感到尴尬。他们都很年轻,从穿着上来看,应该都住在附近,不知是布鲁姆斯伯里给予他们如此开放的思想,伊莎贝拉心想,还是他们如此开放的思想给予了这个地区无与伦比的特别气氛。
  “女人也会对自己的未来的丈夫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必须承认这一点——我们都希望男人能温柔,深情,体贴,强壮而值得依靠。然而这其中的区别就在于,我们无法真的以这个标准去要求男性,然而这个社会却向女性施加着压力,要求我们成为标准的模样。
  “为什么?
  “因为女性被排除在了这一决定之外,而有权力做出决定的男性自然会将我们当成是某种用以取悦他们的物品——
  ‘别抽烟’,他们说,‘这会染黄你漂亮的牙齿’;
  ‘别松开束腰’他们说,‘这会让你看起来臃肿不堪’;
  ‘别思考,’他们说,‘这会让我们显得十分愚蠢’。”
  这句话又引起了一连串的笑声,布拉奇太太停顿了几秒,等待这喧闹过去。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争取选举权——女性已经开始工作,而越来越多的女性会加入这个行列中。我们不再仅仅只是妻子,仅仅只是母亲,我们还是纺织工人、裁缝、厨师、教师、护士、秘书、话剧演员、作家、记者、剧作家、画家、诗人;我们甚至可以是铁匠、泥瓦匠、屠夫、任何人!但如果我们不掌控这一权力,各位,如果我们始终安于现状,如果我们不更加激烈地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决心,我们所能成为的,只能是男性想要我们成为的!”
  这慷慨激昂的结尾激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应,就连伊莎贝拉也不自主地被这情绪所感染,想要一同振臂为布拉奇太太欢呼。但玛德一把拉住了她将要举起的胳膊。
  “也许前来听这场演讲到头来还是有些帮助的,”她说着,被人群挤得贴向了伊莎贝拉,后者都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仿佛能摄魂夺魄般的动人清香,但她的神情是恼怒的,像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令人厌烦的事实,“也许我有办法能提高菲茨赫伯案件的胜率——但只有马尔堡公爵才能做到这一点,你必须得说服他去会见路易莎小姐。”
  “为了什么?”伊莎贝拉仍然还沉浸在演讲中,没有明白,愕然询问道。
  “就像布拉奇太太说得那样,为了让她成为男人想要让她成为的那个人。”玛德咬着牙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伊莎贝拉的那段话“这飘燃在空中的星星之火,就像几十年后走上战场的勇敢女性,在七十多年后垃圾桶里点燃的胸罩,一百多年后在网络上打出的一个个话题标记”
  刚好对应在这之后发生的三次女权主义浪潮。
  对不起今天真的更新的非常非常晚,这一章很不好写,尤其是布拉奇太太的演讲。我没有完全按照历史上此时她应该具有的观点去撰写这一次演讲,是因为当时的观点还存在着很多落后之处——比如强调男性与女性的巨大不同,比如仍然遵循着宗教对于女性的要求,如果完全按照当时的观念写出来,这在大家看来会是一场非常糟糕的演讲,无法产生共鸣,所以我避开了会产生争议的点,只挑选出了在当时就已经产生,即便放在今天看也是正确的观念。
  这个部分修改了很多很多遍,所以才花了这么久。
  顺便说一句,布鲁姆斯伯里这个区域是当时英国伦敦思想最为新潮激进的区域,许多女性权益促进者都活跃在这个区域,后来在这儿诞生了布鲁姆斯伯里团体,徐志摩在英国求学期间曾受过了这个团体的影响。
  祝将要高考的小天使们取得好成绩!
 
 
第254章 ·Charlotte·
  她走路的声音很轻, 几乎等于没有。
  这是安娜教给她的技能——准确来说, 是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不情不愿传授的经验。
  安静收敛如猫, 低调隐蔽如蛇,精准快狠如鹰。
  “除了库尔松夫人,你还有没能一击必杀的人吗?”她那时好奇地问道, 看着安娜把玩着手上的小刀, 指尖贴着锋利的刃边划过, 却灵巧得不见一丝血痕。
  “有,”安娜抬起头回答,眼中寒光闪烁, “路易莎·菲茨赫伯。”
  夏绿蒂如今就站在她的家中。
  一个漂亮可爱,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总能轻易地从他人的口中套出消息, 更不要说埃维斯特意训练了她这方面的技巧。于是, 她轻易便由邻居家的女仆得知, 这栋房屋原本属于路易莎·菲茨赫伯的未婚夫,杰弗森·菲尔德,但他生前请来了自己的公证人与律师, 将这一财产赠送给了自己的未婚妻。因此,即便如今他已自杀,路易莎·菲茨赫伯仍然能够居住在此,尽管她已经无力承担庞大的仆从开支,只能留下一个贴身女仆,一个每周过来打扫卫生的杂役女孩, 以及一个厨子。
  要潜入这样的屋子,对如今的她而言已是轻而易举。
  窗外由远及近地响起了马车的声响,夏绿蒂没有理会,仍然轻手轻脚地在书房里搜寻着任何看起来会对公爵夫人的案件有所帮助的证据。
  “真的吗?”听到了安娜的回答,夏绿蒂惊奇地反问道,心想有一个库尔松夫人就已经足够令人惊奇,没想到还能有第二个人躲过安娜的袭击。
  “我必须将谋杀掩盖为意外,这么一来,限制就很大了。”安娜解释着,似乎也对自己的失手耿耿于怀,同时向夏绿蒂演示着如何将刀藏在手心,却不会被人察觉。“不过,即便我没有得逞,也足够给她留下一辈子也不会忘却的伤疤了。”
  “那么,她是谁呢?”
  “她是马尔堡公爵曾经的恋人。”
  “这么说,她是因为妒忌而想要伤害公爵夫人?”
  “不,夏绿蒂,这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恶魔。”
  能得到安娜这样的评价,路易莎·菲茨赫伯或许是第一个人。
  然而,她看上去怎么也跟恶魔扯不上边。当夏绿蒂悄悄从后门走进这座房子的时候,她瞥见了这个只存在于讲述中的可怖女人——即便她如今的生活只是日复一日地待在这栋宅邸中,邻居家女仆说她从不出门,路易莎·菲茨赫伯打扮得仍然像是随时将要出门参加舞会一般。
  她卧倚在长榻椅上,睫毛覆盖着小憩的双眼,如同一对蝴蝶停留在白皙的皮肤上。皮鞋被踢下,裹在雪白丝袜内的双脚搭在扶手上,从她身后的窗子里透着花园里夏日的盎然生机,即便没有园丁打理,温暖的天气仍然为墙砖石盆染上灿烂的色彩。一切宛若一幅再完美不过的油画。
  “你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杀死她,当你发现了她想要谋杀公爵与公爵夫人的企图以后呢?”听了安娜简单地告诉了她雪山事故以后,夏绿蒂问道。
  “我有这个打算。”
  光是安娜平静说出的这句话,就已经让夏绿蒂知道路易莎·菲茨赫伯曾经离死亡有多么近。
  “但是后来,艾略特勋爵与博克小姐发觉她卷入了一场案件之中,公爵夫人向来热爱为这类案件辩护,保护受到伤害的女孩们。在那之后,我不再确定杀死路易莎·菲茨赫伯是否是她的心愿,因此我迟迟没有动手。”
  安娜对那个案件的描述到此为止,然而她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夏绿蒂在报纸上看到“菲茨赫伯”这个姓氏的刹那,便知道这就是那个公爵夫人即将要为之辩护的案件。
  那时候,她与埃维斯已经来到了英国。
  “你想去哪里定居?你以后想去哪儿?”在从南非回法国的船只上,她曾这么问过埃维斯。那时,他将自己化得老了些,假装是自己的父亲。凭借着一口标准而且流利的法语,他们即便没有旅行文件,也成功地混上了这艘政府派出的船只。
  “你想去哪儿定居,我就去哪儿陪着你。”埃维斯将她抱上栏杆,让她能看到海浪在船身下翻腾,涌起雪白的泡沫。他一只手牢牢地扶着她,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金发,宛若一个真正的父亲。
  可他并不快乐,对这个世界上除了公爵夫人所在的地方以外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感兴趣。他想要离她更近,不会近到能让她察觉他的存在,可又仍然保持着触手可及的距离。
  这仿佛是一种安慰,越痛反而越能安心,越远反而倍加思念。即便自认对大人的感情世界所知不多的夏绿蒂,也能轻易地看出这一点。
  “拿回了属于我的遗产以后,我想去英国念书。”忍着突然从心头涌上眼角的,说不清是为了什么的酸涩,夏绿蒂说道。
  “念书?”更让埃维斯感到惊奇的是这一点,而不是前去英国。
  “是的。”
  夏绿蒂知道埃维斯答应了公爵夫人,从此以后他们都要各自珍重,后者更希望埃维斯能过上寻常而幸福的生活。埃维斯在告诉她自己的新名字时,也透露了这一点。
  所以,夏绿蒂也知道,如果她不打算成为一个普通人,那么埃维斯也始终无法回归寻常。
  埃维斯只有她了,她也只有埃维斯了,因此她也需要照顾他,为他着想,为他打算。如果回归一个寻常孩子应有的童年对他最好,无论夏绿蒂有多么想要成为如同安娜那般的杀手,她也会为了他去这么做。
  “英国?”埃维斯第二个确认的是这一点,“你不想留在法国吗?”
  “英国的教育更好。”她说道,这是一句谎话。她不能提起公爵夫人,他们从不轻易说起她的名字,除非迫不得已。
  这就是为什么她瞒着埃维斯来到了这儿。
  这会,埃维斯还在忙着为他们寻找一间合适的房屋,以及为她联系适合的女家庭教师,丝毫不知道被单独留在酒店中的夏绿蒂已经溜了出去。
  他希望她能去圣心修道院上学,然而那儿只接受11岁及以上的女孩入学。因此,在那之前,夏绿蒂都不得不接受来自家庭女教师的教育,因为接收她这个年龄孩子的公立学校所教育的知识甚至比她如今的知识体系更为落后。当然,在家接受教育也有好处,埃维斯保证一有空就会教给她各种各样的间谍技能,包括如何伪装自己,如何仿照笔迹,当然,还包括她最想要学会的,埃维斯的枪法。
  夏绿蒂突然警觉地抬起头。
  那马车的声响并没有远去,反而渐渐缓慢,似乎将要停在这栋房屋前。夏绿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到窗前,隐身在墨绿的绒布窗帘之后,从间隙里偷眼向外看去。
  门口的马车上没有任何的标识,样式陈旧,马匹喘着粗气,从背上鬃毛的颜色来判断,也有一些年龄了。像这样的马车一旦驶上伦敦的街道,立刻就会混在其他几乎与它一模一样的上百辆马车中,一点也不起眼。
  而这个时间也十分巧妙,挑选在了下午1点时分,与夏绿蒂的选择一样。这会正是仆从,杂役,还有厨子抓紧时间吃饭的时候,如此就避开了会被爱嚼口舌的下人看到的风险。不管是谁要前来拜访路易莎·菲茨赫伯,这个人都非常懂得掩盖自己的前来的踪迹。
  马车夫打开了车门,一个衣着得体的高大男人迈步走了下来,他带着一顶高顶帽,帽檐压得很低,让人几乎无法从高处看清他的面容。夏绿蒂的鼻子几乎都挨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直到他扭头向马车夫嘱咐几句时,她才勉强看到对方的侧面,那富有辨识度的英俊五官一下子便被她认了出来。接连二十多天,眼前这个男人的照片几乎每天都会在报纸上出现——
  马尔堡公爵。
  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前来拜访自己昔日的恋人,目的是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夏绿蒂不解地低头看着他抬手轻轻敲响了楼下的大门。
  如果她能看出来马尔堡公爵前来的用意,那么被安娜称之为恶魔的路易莎·菲茨赫伯肯定也可以,为何他还要前来自讨苦吃呢?
  她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搜寻得差不多了的书房,心想自己也许应该去偷听这段对话——这不仅是为了替公爵夫人监督公爵,她安慰着自己,为这行为寻找着正当的动机,也是为了能帮助公爵夫人将要辩护的案件,如果路易莎·菲茨赫伯向公爵暗示了自己手上有对方拿不到的证据,诸如此类的,她就能想办法帮助公爵夫人拿到。
  这正是她前来的目的,仿佛也是为了在彻底回归平淡以前最后再当一回间谍。她不知道哪个理由的驱动更强——帮助公爵夫人,还是能重温那种潜入宅邸的刺激。
  她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这个案子,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要前去旁听公爵夫人的辩护。“公爵夫人为什么想要做男装打扮呢?”她有次好奇地向安娜打听着,面对着后者,她肚子里总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想要得到解答,“我的意思是,是什么让她有了想要成为男人的想法呢?”
  安娜那时审视着她,仿佛正在审视一条不够忠诚的小狗,评估着对方是否会背叛自己。她也许不会告诉我全部的实情,夏绿蒂记得自己那时这么想着。尽管她根本不敢违背与安娜之间的约定,将她们的谈话内容告诉公爵夫人,甚至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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