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又道:“人一辈子总该自己做点事,不然就太无聊了……”
段棠点头连连:“对!我和你说完我的梦,我又突然不难过了,我要是过得不好,你和爹那么疼我,必然也好不了!我又何必委曲自己嫁到顾家去!我既不能委曲自己,那就只有先委曲你和爹爹,继续好好做事吧!”
段风终于露出笑意来:“我和爹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也不委曲啊!”
段棠道:“就是委曲也没有办法了,我想了那么久,之所以那么伤心,也是因为我只能做我,做不来违心的事,大意便是,我知道错了,或者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怕是改不了,也做不到,但是我以后会注意……毕竟,这世上除了你和爹,我也没有什么了。”
段风揉了揉段棠的头发:“改什么!我都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妹妹啦!”
段棠歪着头躲开了段风的手,拽着他朝村里走:“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段风笑道:“哇!我们才分开多少天,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段棠宛若不经意的开口道:“静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须要报答他。若不是他,我在坠河的那天便死了。”
段风的笑意僵硬在唇角,好半晌才道:“瞎说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水性比我都好!”
段棠点了点头:“是啊,若不是我水性好,静王就和我一起淹死了。”
段风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那是你救了静王啊!”
段棠却道:“那日过浮桥时正下大雨,师父和静王一起下了车,让我坐在车上。马车走到浮桥中间,那群刺客就来了。因我没有带换洗的衣物,穿得是静王的旧袍,他们把车里的我错认成静王。一个神射手追着我射箭,两次差点射中我。第一次是静王帮我挡了一箭,第二箭极致命,若是射中我便真的完蛋了……”
段风屏住了呼吸,急声道:“后来呢!?后来到底怎么回事!……”
段棠道:“静王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扑倒了我。我躲开了箭矢,可我们两个一起从山坡上,滚落到河里,我们被冲到了下游,我把静王推上岸,可他腰间的箭似乎又被石头撞进了骨头里,这便不能走路了……我和师父说,肯定能恢复,其实心里没底,脊椎骨上的伤……”
段棠停了停,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他后腰上的箭,也是为我挡的……这个恩情,我若还不了,只怕我的心一辈子不得安宁……”
段风突然攥住了段棠的手,将声音压的极低道:“阿甜,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若要是要还他恩情,是不是要把命给了他?!”
段棠疑惑的看向段风:“你在说什么?”
段风轻声道:“阿甜,有一件事,我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现在我得和你说了……”
“小姐,时间不早了……”徐年等了又等,眼看子时将至,终是忍不住催促的喊了一声,“小姐有话,明日再同兄长说也不迟,咱们回去还是走快点吧?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怕只怕王爷等急了。”
段风慢慢的松开了段棠的手,低声道:“你先不管什么救命之恩,报恩也不急于一时,明日一早回家后,这件事要和爹商量了再说!”
段棠见段风难得的严肃,虽是不明所以,还是跟着点了点头:“好,我也是想先回家一趟。”
安延府,何和楼,亥时将过,屋内终于没了声音。
守在外间的王顺带小黄门,终于走了出了,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长长的出了一口。
邢久祥是此番秦禹下江南的明卫暗卫的侍卫总统领,他看了一眼关住的门,快步上前,讨好道:“公公,如何了?那个皇上现在……”
王顺摇摇头,小声道:“这会两个人都睡了……”
邢久祥自责道:“这次全怪我的疏忽,哪里能想到,贼人能从临河的一楼的包厢里,还能爬进去人。明日一早我便向皇上领罪。”
“慎言!现在你口中的贼人还在龙榻上……”王顺看了邢久祥一眼,目光颇为复杂,摆了摆手道:“漏洞补上便成了,至于有没有罪,看明天皇上的意思了。”
实然,屋里进了人,郑王秦锐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只是知道秦禹没有求救,必然是生命受了胁迫,余下的人怎敢轻举妄动。秦锐故意在床边说带人离开的时候,不过是出去喊人了。
当时,邢久祥知道内里有贼人,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若皇上受了胁迫,有半分损伤,只怕自己的小命也就要交代这里了。片刻间,他便调来了大批的官兵与所有的侍卫,将整座何和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楼梯太窄,能上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心腹侍卫守在了外间,只等刺客下了床,便能当场格杀。谁知道邢久祥带着心腹等着等着,床里面就变了味道,这让邢久祥十分的尴尬。
皇上这番南下,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四处衙门以及能搭得上线的大人们,哪里不曾想过这般的问题,可皇上素来喜洁,只用自己用惯了的人,都是从宫中带出的来的,一个陌生的丫鬟都不能放进院里,一是为了皇上的安全,二也是他不喜欢丫鬟伺候。
当然也有人光明正大的进献美人儿,甚至都送到了前院,却被皇上想也不想就张嘴打发了。皇上历来清心寡欲,是真正的不好美色,不说平日里这般的洁身自好,根本没有这般的思维,所以便是有机会,也想不到去打野食,否则对岸那一艘艘画舫,他一路走来当真是视而不见,直奔正经吃饭的酒楼。
哪成想,这般的事,竟是野合了,对方还是个女刺客!邢久祥跟随皇上日久,自以为对皇上很是了解,总有人旁敲侧击的想通过他送美人儿给皇上,他那次不是拒绝,当他从两个人的声音里听出来苗头来,当下便说不出来的滋味,说不上懊恼还是猎奇较多了。早知道皇上好这一口,有多少个美人儿送不进去啊!
王顺站在外间,一听账内两个人的声音不对,立即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急忙吩咐人烧热水,将御医叫来,又安排了五个小黄门守住了门,省得有不相干的人窥探,窥听。王顺自己带着个小黄门老老实实的守在了外间里,等着伺候用水,或是一会伺候。
王顺和邢久祥又不一样,他是从开头听到结束。开始他的想法与邢久祥是不谋而合的,可这一路听下来,心中咂咂不停,这光听两个人说话,皇上就能将人宠成了这般,这以后回了宫还得了。大家都以为皇上温温和和,极脾气极好,其实不然,他骨子里极任性倔强的。
福王那是自小要当富贵王爷养的,从小尽得父母与兄长的真心宠爱,除了皇位外,那当真是说要月亮就得要月亮,便是他看上的东西,当初太子都要退一步让让他,谁都知道福王是被武帝与太后朝废里养的,太子实然对嫡亲的弟弟十分的内疚,便是登基后,有进贡的东西也要要让弟弟先选的。
那时武帝驾崩,太子登基后,是极好女色的,可每每番邦进贡各色美女,不管福王是何种态度,那必然是要让他先过目,先选个喜欢的。太后活着时,虽是压制得皇上,可太后总览了朝政,对当傀儡皇帝的儿子又何尝不愧疚。除了政事,太后从年轻时对皇上也是有求必应。
虽说现在是太子主持朝政,可太子极孝顺,若有大事必然是要问过皇上的。很多事皇上是不管的,但是皇上历来也是说一不二的,比如太后薨后,周皇后想让父兄更进一步。皇上不松口,太子也不敢擅自做主,周皇后乃太子生母,在后宫为了此事气的要死要活,皇上还不是不理这茬。
王顺有预感,这番回京,只怕这平静了十多年的后宫,会起大波澜的!周皇后再不得宠,可仍然生了太子与郑王,只要有这两个儿子在,她不管如何被丈夫冷待,都能风光下去。皇上想要废后,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了,皇上当初和周皇后生气的时候,也是要闹到太后那里,非要废后的,可是太子是太后亲手教导的,满意的不行,那里能给嫡出的太子蒙上这般的污点。这废后自然不可能的,但当初为了让皇上舒心出气,太后亲自下令,周皇后被紧闭自己寝宫一年之久!
皇上现在对这个姑娘的态度,可是让王顺开了眼界了,皇上历来都是让人哄着的性子,哪里哄过别人,哪里忍过气,这这这……这分明是老铁树开花了!
秦锐似乎是听到动静,蹙着眉头快步从隔壁走了出来,抬手便要敲门,却被王顺单手挡了下来。
王顺陪着笑脸:“郑王殿下,皇上刚歇下,若是有事,也要等到明日啊。”
“狗奴才!”秦锐骂了一句,似乎不解气,甩了甩袖子在走廊上来回走动!
虽知道现在前去打搅也不过是得不偿失,不过总还是气不过!秦锐都快气炸了,简直是……竟是让人在眼皮地下钻了空子!这定然不知是谁的阴谋诡计,要是被查出来,且等着吧!
当初出京时,秦锐是得了周皇后交代的,让他把皇上看紧点!秦锐一个亲王实然是不能出京的,他舌灿莲花的哄了周皇后,说下江南,特意帮她看住南下的皇上。
江南的女子历来柔美,正是皇上年轻时喜欢的哪种,如今他人在江南。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怎会不按他的心意来,怕只怕他回来时,带上三五个人,那以周皇后的性情,能活活气死过去。
秦锐这般哄周皇后时,实然心里,很是不以为然的!他以为自己对父皇简直太了解的,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父皇虽是一把年纪了,可是对于美色根本就一窍就没开!
郑王秦锐早早的开府建牙,太后要□□太子,又忙于朝政对他历来管教的宽松,周皇后出身低,识字不多,一味的疼儿子,哪里知道教导。倒是秦锐看起来和秦禹的感情特别好,可秦禹万事随心,没有章程,自然也不会将人管教的特别严。
郑王十六岁有了王府,什么风月女子不曾见过,什么伶人不曾捧过。年纪小时,甚至可怜过太子与父皇。太子被太后管的严,谨言慎行也就罢了,可身为皇帝的父皇竟是如此的清心寡欲,身侧连个红袖添香的人都没有,这分明是从小到大就没开窍!!
秦锐是跟在王顺身后,在屋里听了前半段的,身为风月的老手,当下便觉得事情要坏菜!当初吓唬周皇后的那些话,只怕被自己这个乌鸦嘴要说中了,这要是换成别人说的,秦锐能当场抽死他。
现在这番话是秦锐自己说的,他有一瞬间感觉脸‘啪啪啪!’都要被打肿了!他也是做梦都没想到,父皇竟是喜欢这般的性格的女子!不是说当年的侧妃温婉素雅吗?!父皇为了她的死,耿耿于怀数十年吗!!可现在这个女子这般的性格,又是怎么回事!
作为皇帝的父皇何曾与人如此度低做小过,如何的忍着气,当场不发作!自己的父亲,再没有自己更了解了,秦锐觉得这个女子只怕会成为宫里最大的变数!
王顺见秦锐不肯离去,不禁再次笑道:“郑王殿下您看这时辰尚早,您是不是先去歇息,等皇上起身了,奴婢定然先替您禀告……”
秦锐恶狠狠的瞪了王顺一眼,当时若非是这个老刁奴阻止,自己听见不对,第一时间不管如何,定然是要将那个妖女从父皇床上拽了下来!
王顺谄媚的笑道:“郑王殿下……”
秦锐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第77章 要被抓包啦
月夜如水,静寂的山腰上一串串的红灯笼依旧亮着。
秦肃坐在床上,凝望着半开的窗口,如此已不知多久了。
陈镇江站在床侧,有心想派人去找找徐年,可惜秦肃回来后下令,今后任何生人不许踏入这里。方通在晚上时已被赶出了院子,柳婶子以后更是不许靠近。此时,整个院子只有秦肃与陈镇江两个人,虽是外面守着的也有人,可因秦肃的状态很不对,他万不该离开一步。
秦肃自河边回来,似乎连眼都没有抬过。一直魂不守舍的靠在窗侧,转眼都有快两个时辰了,动也不动,茶饭不用不说,甚至陈镇江几次问话,都也不答。那个同段棠的兄长一起来的人,本还等在院外回话,可就在方才陈镇江见秦肃还没有见他的意思,就让人先去休息了。
陈镇江轻声道:“王爷,已是子时,属下先伺候你洗漱。”
秦肃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他侧目看向陈镇江好半晌,低声道:“是你做的吧?”
陈镇江微微一愣,片刻后,低声道:“是,此番几个姑娘结伴同行,是属下前几天特意安排好的。可今晚那些姑娘的所作所为,却是属下……未曾想到了。”
秦肃望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何要这般做?”
陈镇江低声道:“属下跟随王爷多年,也明白些王爷的心思……”
秦肃骤然回首,冷声道:“即是明白,为何要这般做!你能得什么!”
陈镇江沉默了片刻:“属下以为,她既得王爷心仪,便该知福惜福,不该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王爷如此待她,将来便是两个人在一起了,她该多担待一些。可近日里她有些放肆了……”
秦肃道:“你怎知她不曾担待本王!放肆不放肆,何曾是你说的算!”
陈镇江轻声劝道:“王爷还小,不懂两个人相处之道的厉害。两个人开始相处,慢慢的便会将模式固定下来。您对她千依百顺尚且不成,她还要事事都要压您一头,若有一日被封侧妃。她根本无法转变自己的身份,必然还会如现在这般对待王爷。可这般的事,在后宅甚至后宫……哪里能生存下去?便是王爷不在意,那王妃呢?那别人呢?”
秦肃道:“别人?呵!……你认为本王与她相处之中一直处于劣势,怕本王将来受制于人,是以,找来了那几个姑娘,好让她心生嫌隙,早些离开本王?”
陈镇江急忙跪了下来,急声分辨道:“王爷怎么可这般想,属下哪里会特意做这些!几个姑娘都是自己想办法接近这里,段姑娘便是最好的由头。属下不过是顺手推舟,本也只想让段姑娘人情身份,明白些人情世故。段姑娘虽身份低微,但却自小备受父兄宠爱,又是失母之女,没有得过很好的教导,有些太过想当然,又不知天高地厚……”
“呵!”秦肃冷笑了一声,低声道,“你好大的怨气!你说她认不清身份,你又何尝认清了?我是主,你是仆!你偏偏自认高她一等!张口便是姑娘!将她与那些村姑相提并论!可你既明白我的心思,那段姑娘也不是你能称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