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春风(重生)——秦蕴
时间:2019-08-28 08:41:52

  陈镇江微微一怔,急声道:“属下知罪!……虽是如此,可属下也万不敢擅作主张让段小姐离开您啊!”
  秦肃轻笑了一声,侧目看向陈镇江,好半晌才开口道:“本王五岁,父皇驾崩,将你等交于本王之手。那时在后宫中,你进不来,你看不见,自然……根本不知道……”
  陈镇江慢慢的垂下了头:“属下失职,这些年一直很自责那时无力保护王爷!”
  秦肃轻声道:“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便不要自诩跟随多年,了解本王……”
  夜晚,一阵阵的山风吹过,逐渐熄灭了一串串的红灯笼。
  月辉如水洒入院中,只有高低的虫鸣声,再无半点声响,竟是无端的让人觉得萧瑟。
  秦肃慢慢的转过身来,仰着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许久许久,才开口道:“她与那些人又怎么一样?她不是你能藐视的人……”
  陈镇江双手握拳放在膝上,低声道:“王爷要相信属下,那几位村姑的所作所为,并非是属下指使,王爷自小长于深宫,该是知道人心似水……如今咱们的人都在山下住着,际遇虽不是鼎好的,可也不是她们见过的,王爷正直年少,其中又有柳杨氏的女儿,这番是她们自己起了攀附之心,想用段小姐做跳板,才会有那些言语!”
  秦肃有些失望的闭上了眼:“你还是不懂……”
  陈镇江低声道:“属下愚昧……”
  秦肃沉默了许久,轻声道:“她的命,是本王用命换来的,可若无她,本王也已死在平河里……”
  陈镇江骤然抬眸望向秦肃,好半晌,才沉声道:“属下明白了……”
  秦肃道:“能明白固好,若不明白……”
  一阵细微又轻快的脚步,自门外传来,秦肃立即没了声响,望向院子里。
  片刻,段棠在前,徐年在后,两个人走了进来。
  徐年一进院门,下意识的便去看东屋的半开的窗户,虽已是子时,王爷还却还在等人。
  前面,段棠却脚步一转,朝西屋的方向走去。
  徐年急忙道:“小姐何故不同我去东屋看看王爷?”
  夜已经很深了,段棠哭得头疼的很,眼睛肿到要看不见东西了。这会,她又困又累,整个脑袋都是涨痛的,完全没有和任何人说话的欲望。况且,她现在也还不想去面对秦肃,本身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段风本是要进来拜见的,可也被人挡在了山下,段棠一个人也就没了应付秦肃的心思。
  段风已来接人了,回去的事,明天再说也一样。
  段棠道:“太晚了,我要睡觉了。”
  徐年忙道:“您一直没回来,王爷只怕还没有睡……”
  段棠道:“那你帮我和他说一声吧。”话毕转身进了西屋。
  屋内的秦肃听完这些话,见段棠进了西屋,面无表情的闭上了双眼。
  徐年进门看见陈镇江跪在地上,眼中闪过些许诧异:“王爷,属下回来了。”
  秦肃闭目道:“她的声音怎么了?”
  徐年沉吟了片刻,小声道:“回王爷,小姐在河边哭个不停……”
  秦肃抿了抿唇:“她那兄长在作甚?”
  徐年忙道:“他本是哄了的,可越是哄越是哭的厉害,后来便不敢哄了……”
  秦肃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吗?”
  徐年忙道:“属下当时站得有些远,听不甚清,不过倒是听他们提了几次顾家、亲事……可具体的确实是听不清的……”
  许久许久,秦肃似是极疲惫了,长出了一口气:“都起来吧,本王要沐浴更衣……”
  西屋内,段棠卸掉了头上的发饰,将那些东西整齐的摆放在桌上,想着明日离开前,便可以将东西还给秦肃。虽是洗漱了一番,可躺下后又觉得眼睛还是疼的厉害,便不得不又起来,用凉水浸过的手帕盖住了双眼。
  段棠的身体疲惫至极,本以为沾床便能睡着,可躺下后便觉得大脑却莫名的跳跃着。脑海里闪过种种画面,又似乎空白一片,虽是尽力什么都不想,可就是难以入睡。甚至,一幕幕跳跃着各种本以为已忘记的破碎的片段。
  不过,段棠在现代时,自来身体不好,常失眠,自然最能应付失眠。她不再绝辗转反侧,而是平躺在原地,将呼吸放得平稳了下来,心里默默的数数。当数到快四位数时,只觉自己似乎休息了过来,大脑越发的清晰了,竟是又闪过晚上时秦肃有些无辜有些委曲的样子。
  段棠骤然坐起身来,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从回来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便是现在起来去看他,只怕他也已经睡下了。可莫名的,段棠脑海里都是木制轮椅走在坎坷的路上,秦肃下意识皱起的眉头……
  直至此时,段棠反而后悔今日将人带了出去,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彻底,是不该受这般的颠簸的,可晚上时不但是受了许多颠簸,又承受了自己的怒气,按他的性格,怕是他这一晚上都不会好过的……
  段棠抓了抓头,懊恼到想要撞墙,可便在此时,有异常的香味从门的方向传过来。
  段棠习医已经有段日子了,几乎是下意识的用盖住眼的湿帕子捂住了口鼻,当她想坐起来的时,却听见了门栓轻响了一声,她立即躺回了原处动也不敢动。
  段棠现在十分后悔,因睡觉的缘故,头上连个发簪都没有,床上更是没有别的利器。若万一还是刺客,现在不知该怎应对,还得给东屋早做预警。
  ‘吱’很轻的一声门响,有轻轻的脚步声,以及木制轮椅的声音。
  段棠微微一愣,便是不睁眼,也知道来人是谁了。她本该第一时间坐起来,质问一番,可莫名的就想知道秦肃要做什么,便佯装睡着,将呼吸放平稳了,一动也不动。
 
 
第78章 甜虐是这样啦
  徐达与陈镇江无声的将轮椅放在床边,点上了灯。
  秦肃看了眼床上的人:“她的眼睛……”
  徐年洗了一块棉布递给秦肃,低声道:“晚上的哭了太久,冷敷一晚上就好了。小姐今夜精神不是很好,这睡穴还点吗?”
  秦肃接过棉布,摆了摆手:“不了,你们都出去吧。”
  陈镇江道:“王爷,属下就守在外面,你若有事……”
  秦肃轻声道:“徐年守着。”
  徐年躬身道:“王爷,属下守在门口,有事您叫我。”
  徐年与陈镇江两人一起走了出去,关好了门。
  秦肃拿着湿了的棉布,细致而轻柔的擦拭着段棠的眼睛,又将棉布摊平给段棠盖在了眼上,做完一切,几乎是无意识的,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眼前的人,瘦瘦小小的,手软软的,整个人似乎都是软绵绵的,清清甜甜的,又闪闪发光的,宛若易碎的珍宝,需要人时时刻刻的护在身侧。她的心,她的整个人,都让他觉得美好,是这世间能触手可及的美好。秦肃只有在这时,觉得自己的语言如此匮乏,仿佛除了美好,再也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了。
  从小长于宫中,便是父皇不曾去世时,秦肃看整座皇宫都是黑白色。短短的十五年,他在里面经历了太多太多污秽、肮脏以及人性深处的卑劣底下。所有的回忆与经历,都是让他对这个人世,对这世间一切关于美好的词语都是不认同的。
  因为许多经历,让他对女性都是下意识的厌恶与排斥,甚至不允许她们有半分的碰触。她们的声音不光是清脆、还是柔和,听在秦肃的耳朵里都是喧闹与嘈杂。有时甚至会一次次的想,这样的生物,如此的浅薄肮脏,污浊虚荣,甚至卑劣低下,为何还能横行宫中?!
  为何帝王还要与她们来分享这天下,让她们的后代坐享这天下?那些权势是不该握在这些生物的手中的,她们太阴暗了,太肮脏的。不配享受一切属于世间的美好与荣耀。
  可是,秦肃做梦都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被一个人吸引,这样的吸引甚至是致命性的,完全无法的抵抗。她让他看到了崭新的世间。是美好、是纯粹、是温柔、是包容、是忍耐、是喜悦与欢喜,是一切秦肃需要的东西,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时,秦肃是不屑一顾的,甚至无法想象这人间竟是还有这些的,可见到了就再也无法丢开手了,毕竟这一切美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是自己已经享受到了甘甜,这宛若病入膏肓的仙丹,宛若离不开水的鱼,也相当于飞鸟的天空。
  若一直身在沼泽与黑暗的人,见不到这些光明与纯净,便也觉得整个世间便是如此的,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所谓了,世间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掠夺与剥削的,人都要被打败被毁灭的!这个世间亦然!因为这人世就是沼泽,就是黑暗,是阴谋诡计,弱肉强食,烧杀抢掠。是彼此的陷害与防备,是所有丑恶的共生体。
  可是,当他长了十五年,经历了这人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与不安,能熟练的运用手下的刀,保护自己,征服别人,屠戮一切的。他以为他已经拥有了,让这个世间都毁灭的力量。他以为只要手中有刀,便可以让所有的人都匍匐在脚下,卑微的认错,便可以杀戮这世间一切的人,夺得最终的权势,最终可以肆无忌惮的屠戮天下。
  可是,他在宫中长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教会他最多的反而是察言观色,他是潜伏的狼,也可以是无辜的羊,他可以是一击必杀的蛇,也可以是一只未曾长大兔子,每一个角色都是一种生存,都是一种掩藏,都是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
  而眼前这个人,他若想要,那么第一件事便是要放下手中的刀,或是藏起手中已满是鲜血的刀。这种放下绝非是一时的,而是只要拥着她的时候,便可以有刀,只能让她看见干净的手,露出最脆弱的地方,若是蛇就要给她七寸,若是龙便要将喉咙下没有鳞片的地方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所有的暴戾、灰暗、血腥、以及对人命的无所谓,都要被延长。
  秦肃很多时候都会不甘心,那刀是经历了多少极致以为无法忍耐的痛苦,才拿起来的,就为了一件珍宝便要轻易扔了下来,可是秦肃除了扔了刀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要的不光是她的人,是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他想要的太多太多,都是她能给的,他不能让这个人受到惊吓……
  有些东西,不了解时,便觉得不算什么。可有些美好,一旦见到,便一辈子都无法舍弃,若是舍弃便要将不吝于要将命留给她。若得不到,又怎能甘心?
  秦肃久久的凝视眼前的人,只是这般的看着,自傍晚回来后便躁动不安满是暴戾的心,竟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晚上那些所有从角落里再次爬出来的阴暗心思与诡计,竟是烟消云散了。
  他到底还身上有伤,这晚上的劳累,以及紧绷的精神上的疲惫,也慢慢的涌了上来。这时,秦肃便又知道了,原来只要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些搅扰人的心的黑暗与魔魅便会消失,心会变得轻盈与安定。
  段棠等了好半晌,终于失了耐心,正欲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小心翼翼的握住,包裹在手心里了。那只手冰冰凉凉的,好似没有一点温度。他虽是男子,可历来体寒,该是从小体弱多病。这半山腰的天气一早一晚有些凉,七月的天气,手竟然也可以凉成这个样子!
  段棠从小到大,一年四季手心脚心是烫人的,这般的天气触碰如此凉的肌肤,本就是觉得很舒服,尤其是山上没有冰的情况。这段时日,她也十分喜欢把玩秦肃的手,常常握了左手换右手,有时候也喜欢攥住他的手腕,便是因为他一直手脚冰凉的缘故。
  (修文到这里就好想解说命理!其实八字有身强、身弱,也与体质有关系,好想长篇大论,可惜知道你们是要拿钱买字,就不多说了。)
  秦肃抓住了段棠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片刻后,轻轻的趴在床边,慢慢的闭上眼。
  段棠也终于忍不住拿掉了眼上的布,睁开了双眼。
  屋内的亮着一盏灯,虽不是灯火通明,可近处的东西也看的一清二楚
  秦肃闭着眼坐在轮椅上,上身趴在床上,他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脸侧紧紧的包裹在手里,呼吸平稳,仿佛是已经睡着了。
  莫名的,段棠就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刚发现秦肃主仆进自己的屋子时,段棠其实是很生气的。这般的夏夜,几个男人放了迷香,轻易的进了姑娘的闺房,这是何等的可恶下作!还好,这是在古代,不管多热,睡觉都穿着亵衣,若是在现代是裸睡,又当如何?
  当然了,这是在古代,其行径才更显得恶劣,若是普通的姑娘被人发现了,那么这辈子也就完蛋了,除了秦肃也不可能嫁给别人了,若秦肃渣一点,那姑娘非想不开的都要去上吊了!还好,段棠历来不在乎这些!
  段棠虽是佯装睡觉,可心里越想越生气,后又听徐年那般问,这手段如此的轻车熟路,绝不是第一次了!段棠后来不睁眼,也是想看看秦肃到底要作什么,可等了又等竟是等来了秦肃握着手睡觉。
  当看见他的睡脸时,段棠心中的愤慨,竟是慢慢的散去了,甚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平日里上午是不许自己接近的东屋的,便是下午在时间也不会太长,两个人虽是相处的融洽,可是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当,甚至有时隐隐还有些嫌弃的意思,眉目间都是高傲。
  这般的依恋是何时开始的事?为何平日里相处竟是半点没有发现?可是这般的依恋又是怎么可以!
  这个人是静王,便是报恩,自己也绝对没有以身相许的想法,先不说他皇家的人总是三妻四妾,何况他好像才十四岁,年纪那么小,对爱情和好感只怕都是很懵懂的阶段,哪里真的懂得男女之情,爱情之事。
  今天的一举一动便也说明,他该是没有长大,对自己的感情都是依恋,绝不会掺杂男女之情,否则,一个男人半夜想着办法进了一个女人的房间,又是迷香又是睡穴的,难道真是来纯睡觉或者是坐着看看的吗?好吧,看他的样子是真的来这里睡觉,哪怕是趴着睡,都睡得那么心安理得。那两条总是皱着的眉头,竟也都舒展开了。
  所以,假如他误解了这种感情,该要如何给他解释?毕竟,他年纪那么小,自己也真的像爱护子侄那般爱护他,竟也忘了他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是好像才十四啊!
  每个人潜意识,在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时,几乎都会下意识的推卸责任,当然有些是真的没发现,有的是趋吉避凶的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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