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知——柯兰诏言
时间:2019-08-30 08:38:58

  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模糊糊,太想就这么靠着睡过去,却没有办法忽略胸前伤处的疼痛。
  “找到了!”
  忽听这么一声喊,我努力睁开眼瞧过去,看到了昏暗山洞里,突如其来的一抹光亮,沐萱手持着火折子,火光渐渐照亮了山洞。
  如此我才看清这山洞的结构,沐萱又动手去墙角将一堆厚厚的湿霉杂草扯开来,下面露出了一堆干柴木和干草。
  我望着她将干草和柴木抱过来一些,拢拨在一起,点燃了干草放在柴木下引着,不大会儿,柴木连带着也烧了起来,烧成了一个大大的火堆。
  暖意逐渐上升,我不由得浅笑着看着她,赞许道,“看来再恶劣的环境,都难不倒我们的二霸姑娘……”
  她回头朝我粲然一笑,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骄傲,“那是自然!我从前可是聪明绝顶机灵可爱的琅山大小姐……”
  “那么聪明机灵,为什么让你走的时候就犟着不肯走呢……”
  她神色忽然又黯然下来,反问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自有我的办法,我既有信心说服他们放你,自然也有信心说服他们暂时不动杀手……”
  “你没有!”沐萱注视着我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反驳道,“你用皇上和捕头唬住他们,让他们放了我这是你势在必得的,因为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但他们要杀了你也是势在必得的,你唯一的一点胜算拿来换了我走,接下来随时有可能有危险……”
  我看着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只有低下头惨然轻笑,满心无奈。
  是的,我没有。
  原本一丝胜算都没有,是被我硬扯了皇上和画言来壮声势,试图唬住黑衣人,再言语攻势把他们绕进去,让他们放了沐萱。
  至于接下来我能不能顺利脱险,能不能寻出幕后指示者,都是未知,不过是不愿意让她同我一起赔命罢了。
  她是聪明人,也看穿了这一点。
  我忍不住抬手去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样的人啊,真是该迷糊的时候清楚,该清楚的时候迷糊,要让人怎么办才好呢……
  “幸好是那个密道救了你我。”沐萱也有些慨然道,“那是师父设的密道,以备有人攻山而用,机关在那块石头的底部,只有我和琅山的弟兄们才懂得如何转动机关开启密道,开启后人跳下去,立马就会密合,外人再想进是进不来的,密道下通着河水,可以一直顺着密道游出去……”
  “可你不会水,你师父如此设计的话……”我不解道。
  沐萱抬眼看我,撇嘴笑道,“若真有人攻山,迫不得已要逃生的话,避免无畏的伤亡,这条密道是给琅山的一众弟兄们准备的,师父武艺高强,他会带着我直接杀出去,而且他怕人多兵荒马乱,也不会让我离开他半步……”
  我莫名有些欣慰的看着她,庆幸她生来虽苦,却一直在遇上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的人。
  “师父很疼我的……”沐萱挨着我坐下来,仿佛想起了遥远的记忆,“自从他把我带回来之后,当我是亲生女儿一样,小时候无论我磕着碰着他都心疼极了,整天陪我胡闹,带着弟兄们陪我胡闹……教我练武的时候,我嫌辛苦,嫌累,他都任由我,他还说,什么事都不用大小姐亲自动手,总有人保护的……可他也没有保护我一辈子啊……”燃烧的火光难掩她心中的失落,“所以我也懊恼,懊恼从前的日子没有发奋去练功,如果有,今天也不会这样子了……”
  我伸出手去顺她被水打湿打乱的长发,柔声安慰,“师父虽然离开了,但你有了新的家啊,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画言,我,每个人都会保护你……所以不要再难过,也不要再纠结你爹不要你,从前有人抛弃你,以后大人在,不会让任何人再抛弃你了!”
  “好。”沐萱自然的靠在我的肩膀上,乖巧应道。
  恍恍惚惚间我像是睡了过去,睡了很久,再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好像天已经黑下来了。
  眼皮重的抬不起来,浑身酸痛难耐,胸前灼痛异常,我感觉到头昏脑胀,冷汗一身一身的出,身上的衣衫始终未被火堆烘干,冷汗浸在伤口边缘,渗进了伤口里面,痛得我不得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胸口憋闷,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许是感觉到我的烦躁不安和深重的呼吸,沐萱忙坐起身子察看我,关切道,“怎么了?很痛吗?”
  我想回答她,却难受的发不出声音,感觉到脸上的有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在往地上砸,跟着胸腔里的心脏一起连带着额角的穴位都在紧绷着猛跳。
  “我回寨子里拿药。我记得我房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我听到沐萱在耳侧说了这么一句,就立马站起来准备走,混混沌沌间我手忙脚乱地胡乱抓住了她的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两个字,“不要……”
  “你这样不行的,伤口这么深,又沾了水,再不上药会有危险的……”沐萱急急的想要挣开我的手。
  我几乎是用上了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不肯松懈半分,生怕她挣开了我就没有办法再拉住她了。
  “不要离开我半步……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我真的是怕极了。
  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怕自己护不了她,怕看着她受伤害却无能为力。
  觉得自己说话都已经不连贯起来,嘴唇干裂难受,还有血腥味在唇边散染。
  “大人……”沐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方才非去不可的坚决态度也软了下来。
  我极力地撑开眼皮,抬头望她,试图让她打消回寨子拿药的心,“你画言姐姐不在这里,大人没有武功如何护你……我还撑得住,你听话,不要去……”
  如此沐萱才放弃想要挣开的念头,轻轻的回握着我的手,“好,我不去。那我去寻些草药好吗……”
  我还没答应,她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有些掩不住欣喜的激动道,“这山洞口就有一种草药,我小时候摔伤,师父给我用过的,效果和金疮药差不多!”
  说着她立马起身去洞口寻,我见她不再想着往寨子里去,也稍微放下心来,任由她了。
  她在洞口处摸索了一阵,又回到了我身边,好像拿着石块在地上砸着什么,不大一会儿,我忽然感觉到伤口处凉凉的被敷上什么一样,眼神迷离间好像是看到了被砸烂的草药正在沐萱手里在往伤口上敷。
  “还疼吗?”沐萱问。
  “不疼了。”我闭着眼睛靠着身后的大石,不知是草药真的管了用还是心理作用,觉得伤口虽然还疼着,却没有方才那般激烈了。想让她不那么担心,忍不住和她逗笑,“沐萱的药最厉害了。”
  “你忍一忍,躺到我怀里来……”她伸手来扶我,动作轻柔地想将我靠在她身上,“地上太凉,又有石子硌着……”
  我任由她动作,可能是因为实在没有了力气,也想着如此可以让她不那么难过的话,那就随着她好了。
  她身上的气息轻轻软软,让人很是舒服,我就这么靠着她,没有再动分毫。
  我虽闭着眼睛,也感觉到她暖暖的指尖轻拢了拢我前额的青丝,又微微擦了擦我脸上沾上的尘土。
  沐萱的手心指尖的温度,好像一直都是暖暖的,像极了春日明媚的阳光。
  画言不同,画言的手,永远都是微凉的,像极了初冬的寒风。
  画言生来所遇皆寒凉,与沐萱的幸运也不同,她心中肩负了太多,永远也不能如沐萱这般潇洒如风,一身轻松过。
  末了,我感觉到她的手指停在了胸前的伤口处,自顾自道,“身上以后留下这么一道疤,多难看啊……”
  “没事,只要沐萱好看就行了……”
  我迷迷糊糊应道,拉过她的手,放在心口处,安心地任由意识渐渐涣散,然后就真的又睡了过去……
  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怎么也醒不过来,等到再稍微转醒的时候,画言就在眼前了,好像还有千帆和清宵满是担忧的脸……
  看到画言的那一刻,我悬而未落的一颗心才算终于放了下来,我努力地抬起手来,将握在手中藏在袖口下的物件交由她手中,想张口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不管是梦是醒,此刻强撑着的疲惫再也不堪一击,由着它倒下去……
 
  第70章
 
  大人与五妹是昨日清晨一前一后离开,又在第二日辰时回到的衙门。
  大人负伤累累, 五妹疲惫不堪, 不知经历了几多艰难才勉强撑到此刻。
  弟兄们见到大人受了如此重的伤,都吓得不轻,我也有些慌了手脚,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但也来不及多问, 一群人簇拥着忙将大人搀回房间。
  千帆拔腿就去寻大夫。
  我拿来剪刀剪开大人的衣服, 露出他的胸膛,一条一寸长的刀口看得格外明显,伤口周围血肉发白翻起,伤口中间还在往外丝丝渗血。
  庄沐萱说他们在琅山遭了追杀,大人为了护她被砍了一刀,幸而经密道逃生,在山洞里躲了一晚,大人伤口感染, 发烧烧得神志不清, 趁着晨间天色暗,她依着自己对琅山地形的熟悉从小路带着大人回来。
  看五妹说话的感觉, 应该是她也不知是被谁追杀,突然遭袭,大人不会武功,五妹武艺一般,才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我抬头去看苏柽, 等待她的指示。
  她紧皱眉头,沉默了片刻。
  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愧疚与心疼,每每叶韶出行,她必定是相随左右,唯一的一次没有跟上,便出了事。
  “延泽带五妹回去休息,溪秋,把后院的马牵过来。”她道。
  “捕头――”我喊了一声,不知她想去哪儿,忙起身欲问。
  苏柽神情严肃,朝我郑重道,“千帆找来大夫的话,先让他给师兄看,你亲自守着,有什么情况看着拿主意。”她顿了顿,又道“我得出去一趟。”
  我不知她要做什么,连叶韶如此重伤的时候,还要往外跑。
  但我看她将叶韶交给她的令牌收好,急着出门,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没有多问。
  叶韶重伤,苏柽出门,衙门上下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我身上。
  千帆找来的郎中,替大人看了看,说刀口太深,又感染发烧,情况很是危险,熬了几副药,一开始是喂不进去,后来好不容易喂进去,疗效不佳,烧还是始终未退。
  一直到了晚上,我有些着急起来,大夫说若是今晚还不退烧,怕是有性命之虞。
  我心里烦躁,焦头烂额地在门口一圈一圈地转。
  正束手无策之时,延泽跑过来说有人来,我去到前院查看,看到从轿子里下来的人,竟是上次在宫里为大人治伤的刘太医。
  我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慌忙迎上去,将刘太医请了进来。
  刘太医好像知道了大人受伤的事一样,随身带着药箱,查看完大人的伤势后,二话没说就拿出针灸的布包,准备施针。
  我将新的湿毛巾替换下大人额头上的,隔一会儿再换一个,如此往复。
  刘太医施完针,又在药箱里拿出几瓶上好的金疮药,小心洒在大人的伤口上,然后将伤口用干净的纱布包起来。
  处理好伤口,刘太医重新写了方子,我忙拿给千帆,让他去抓药回来熬。
  一切就绪之后,刘太医坐下来,溪秋这才来得及将刚泡好的热茶递到面前,我将屋内的炉子往他身侧挪了挪,以驱赶长途跋涉赶路过来的寒意,顺势在对面坐了下来。
  “刘太医真是来得及时,清宵感激不尽……”
  我抬手道谢,心里一万个感激,若不是刘太医赶到,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刘太医摆手,“我本是奉皇命而来,职责在身,林捕快不必言谢。”
  “皇上也知晓此事?”我有些惊奇地问。
  “嗯”刘太医一口茶水入喉,拢了拢袖口,道,“听说是你们苏捕头同陈知府一同进宫晋见圣上,说叶大人被人追杀受了重伤,危在旦夕,皇上便立马派了我来。”
  苏柽原来是去寻了陈知府一同朝皇上讨人来救命,怪不得太医会来的这般快。
  “那我们捕头呢?”
  太医都到了,苏柽为何还未回来。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听说皇上还将一支御林军调给了苏捕头,然后她就匆匆离宫了……”
  我原本想得也是她定然在叶韶给的令牌里发现了什么蹊跷,所以才匆忙去查的,还有些担心,如此连皇上都调了人给她,想必她定能将追杀大人的人给揪出来,也就放心了。
  我们守着大人一直到了后半夜,大人的烧才算退去,渐渐转为正常的体温。
  刘太医又替他把了把脉,说是脉象也平稳下来,算是没有大碍了,至于伤口愈合还需要些时日,这期间定要按时喝药上药,又嘱咐了些日常禁忌之类的话,这才放心去歇息。
  我守在大人床侧,不敢轻易离身,溪秋也不肯回房去睡,偏要陪着我照顾大人。
  从早上到这后半夜,此刻我才算真正松一口气,在床侧寻了个地方坐下来。
  看着大人苍白的脸色,心觉这一年真是多事之秋,这才隔了多久,大人便又一次受了重伤,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应接不暇,这个年过得真是太不让人省心……
  到底是谁追杀大人和五妹……
  庄五妹的个性,来了衙门后整天都在大家身侧晃悠,除此之外很少单独接触外人,也并未与谁过结仇结怨,但来衙门之前呢,带着琅山一种弟兄在刀尖下讨生活,再加上有个那样的爹,被寻仇追杀也不是不可能……
  叶韶一向谦谦君子,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对百姓尽心,对属下维护,但办起案子,对着贪官污吏,恶棍霸主,干脆利落亦毫不留情,因此要说得罪了谁被追杀,也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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