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滕总觉得哪里还是不对劲,一定还有哪里是他漏掉的,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正在往晓岳镇赶的姜一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推断没错,捉童梦是为了开启天启,拿令牌。而晓岳镇的肆妄山便是最终归属之地,从上京赶到晓岳镇,不眠不休也得十天。
碧月山庄往那边赶,只需要七天。
希望他没有想错。
时间过得很快,在童梦消失的这八天里,支萱菱作为正妃嫁入钰王府。
而童梦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诸滕的胡须这八天就没有剃过,一切都乱糟糟的。
姜一寄来的信件他每次打开的时候都害怕会告诉他,童梦已经怎样了。有时候诸滕只能劝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廖老爷子看着越来越衰颓的诸滕,心疼又没有办法,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主子和童梦之间就是想像平常夫妻那样幸福平安,为什么这么难。
姜三看着也跟着着急,但是这又不是着急的事情。即使诸滕没有罚他,自责的心使他长跪在诸滕的书房前,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廖管家有点看不下去,但是也管不了。
“主子,您收拾一下,如果夫人回来了,看到您会多么心疼。”
夫人这个词让诸滕的心脏不由得揪痛。
这是童梦失踪的第八天,所有人都在劝他不要再找了,没有希望了,一个女人八天都没有回来,信儿也没有,那不是出意外了,就是红杏出墙了。
有时候,诸滕都会自己劝自己说,哪怕红杏出墙了,也比死了强,出墙了,他还可以抢回来,永远锁在房间里,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一步。
在去钰王府宴会的前两天晚上,他因为在宫中受了那狗皇帝和皇后的刺.激,差点强迫梦儿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这就是对那件事的报应吧。
不得不说,廖老爷子的嘴就像开了光一样,姜五撇了眼跪在门口的三哥后,飞奔进入书房,迅速在诸滕面前跪下。
“主子,这是姜一大人给您的信。”双臂高高举起,上面和前几天一样的封信。
诸滕顿了几秒,这些日子,每封信里面都不是好消息也不是坏消息,可以说现在他已经要麻木了,“呈上来。”
诸滕一如前几天一样接过姜五递来的书信,但是这次动作却定格住了。信纸也顺着指缝飘落在地上,上面写着一行字:夫人出现在晓岳镇的灵宏教!
“快,备马!!!”
章节目录 第 63 章
诸滕不顾自己胡子邋遢的样子, 到了门口,拿起牵绳迅速翻身上马,朝着官道纵马狂奔。姜三猛地起身,稳住微微发颤的身形,立即到马厮牵出一匹烈马快速跟上。
无法呼吸的感觉充斥着诸滕的心肺,点燃了这些天心里潜藏的希望。对他来说, 哪怕从现在不吃不喝纵马日夜兼程到达晓岳镇, 得到的是一场空,也无所谓, 更何况姜一给出的情报从未出错。
诸滕和姜三两人在途中跑死了三匹马, 从未停歇。下雨也不曾在途中的破庙中躲雨, 任豆大的雨水打在身上。路程被他生生压缩到四天。两人到达晓岳镇的时候,可以说憔悴的不成人形了。
落江院中在门口接待的小二看到诸滕和姜三周身的气质也不敢拦,吱都不敢吱一声,任由他们穿着湿.答答的衣服踏上三楼。
说来也怪, 这三楼自从被包了一个月后, 店里的小二是一个都没上去过,没机会啊。像是上面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门口和楼梯间一溜守卫。
守门的人看到诸滕后,自发半跪行礼, 诸滕目不斜视的走过, 抬手的一瞬间门开了。
“主子。”
“说吧,人在哪儿?”
姜一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这灵宏教可以说是邪门的很。外人进不去不说,里面的人想出来也必须经过万重检查,具体是什么情况也都是当地居民的道听途说罢了。
而发现童梦这一茬,只是落霞山庄的一等情报官在做任务归来之际,恰巧看到的。
“说话,我是来陪你玩的吗?。”
“主子,属下可以确定夫人现在在灵宏教内,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尚未知晓。”
诸滕听到这,将凸起的桌角生生的掰了下来,泛白的关节狠狠的展开又握拳收回。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知道了。”
他的脑海中不停地翻转着任何的一种可能性,血丝逐渐布满眼白,连续四天的不眠不休的疲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只能颓然的说一句,“下去吧。”
姜一似乎还想说什么,姜三不顾自己的等级和身份拦住他压要说的话,将他拉了出去,给诸滕一个喘息的空间。
在关门后,诸滕的眼角滑下一行泪水。嘴里也在无声的喃喃着什么。
姜三一口气把姜一拉到落江院外。姜一一把挣脱开姜三的钳制,看着眼前几月不见就要上房揭瓦的老三,低声斥道:“规矩全忘了?!”
眸里的老三出了院门就低眉顺眼的,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把他拉出来,想到这,火气消了一半,他软了软语气,“我知道分寸,主子的心我也理解。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宏图霸业又将如何,不如……”
“你疯了!”姜三迅速出声截住他接下来的话。
姜一脑门青筋爆出,似是终于可以说出心声一般,畅意的叫道:“我没疯!我看你们都是疯了。”
“大哥,你明明知道当年主子失去夫人后过的时什么日子,你也知道把江山和夫人摆在主子面前,主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夫人,你怎敢?”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落霞山庄到底创立为何?是为了主子以后的基业!”
“大哥,我还尊你一声大哥。无论方法,夫人必须得救出来,否则被主子知道,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姜三说完便泄气似的转身回到院内。
姜一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姜三稍显沉重的背影。他任由雨滴打在脸上,兀自笑了起来。
与诸滕想的不同的是,这些天,裘松卓这人还真的没有为难童梦,只是她自己想不开罢了。
童梦看着镜子中越来越憔悴的自己,也不由得叹一口气。试问,有人对你说:我把你绑来是为了了结此生。
你会作何反应?
反正童梦自己是懵了。
难道—裘松卓在试探她是否有“前世”的记忆?
裘松卓这个人在原书中所占的笔墨极少,基本上是两集就已经死掉的人物。他确实是童梦本人杀的,但是如果他是重活一世,也不该让她再杀一次,除非真的是病态了。
在她看来,重生到可能性很小,况且当时说话的表情也不像是假的真的,更不是胡言乱语,反而更像是斟酌许久之后的决定。
裘松卓在门外的拐角看着童梦烦闷的将头发揉搓的乱七八糟,最后泄气似的“砰”的一声将脑门径直磕在桃木桌面上。
他眉头一蹙,推开门,抬脚径直走到樟木椅子前看着懊恼的揉着额头的童梦,语气不慎愉快的问道:“考虑清楚了吗?”
童梦看着一身红衣的裘松卓,也不管脑门的疼痛了,直接站起身道:“教主,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就是一小女子,杀鸡都不行更何况是杀人呢,做不得,做不得。”
她边说着,边往后退,门却在裘松卓的挥袖间关上。
童梦干笑一下,坐到最远的位置,暗自搓了搓裙角,抬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撇裘松卓一眼,没想到抓了个正着,这下更是坐立难,“教主,你就别为难我了,你这也没有要杀我的意思,还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又怎么能恩将仇报。”
说着,小心的撇了撇裘松卓的有些郁结的眉毛,心中长谈一口气,她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到这种糟心事。
“没什么,现在我来证明一件事。”说完,裘松卓抬手将身上的佩剑递过去。
“刺这里。”
童梦看着裘松卓所指的胸膛,她摇了摇头,即使这样手里还是被强硬的放入冰冷的剑柄,整个剑身泛着冷光。她拿着剑的右手微微发着抖,本就极淡的唇色显得更加苍白。
她看着面色不变的诸滕,咬了咬唇瓣,上前一步,剑尖抵住裘松卓的胸膛。她猛地收回手,可是下一瞬间一股力量牵引她的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银色的剑身一点点的没入裘松卓的胸膛。
“不——,我不想的。”
童梦怔怔的后退两步,最后晕倒在地。
裘松卓拿出别在身后的杯子,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溢满不大的空间,放在唇边一饮而尽,然而右胸的伤口却没有如预期一样复原。
他暗自感受着陌生的疼痛,畅意的哈哈大笑。他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童梦,抬手在虚空中描摹她的眉眼。不由得勾了勾唇。
她真的是一个奇迹。
章节目录 第 64 章
这种病态的存活终于能够消失了, 童梦就是他的救赎。只是心为什么这么空,它从来没有这么强健的跳动过,只要看着她的脸,他就会变得奇怪。
裘松卓将童梦搂到胸前,拦腰将她轻柔的抱起。微风吹动他的发丝,也掩藏了越渐深沉的眸子。
门徒们见着教主抱着一个女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 即使心里惊讶, 依然不敢吭声。战战兢兢的练功,打扫纷飞的落叶, 就是不敢看第二眼。
童梦悠悠转醒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了。满天的柔色霞光透着大开的窗子洒进来, 雪白墙壁上映有金色的剪影。即使再美的景色,被强硬杀人的触感还滞留在童梦的脑海中,无论怎么都擦不掉。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呆滞, 只能颓然的捂住酸涩的双眼。细碎的啜泣声从指缝中泄出, 没过几个呼吸,就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一般,动作,声音全部定格在空气中。
她现在还安然的活着, 那一定是没有出事情。
童梦像是想通了什么, 不顾自己只穿着袜子,爬下床就往外跑。没人敢拦着她,终于在拐角处撞上一堵人墙, 身形一晃就要后仰,情急之下,后腰被搂住才幸免于难。
是裘松卓。
红衣的裘松卓,还是一如开始遇见般,精致而古怪。这一刻,童梦却只想拥抱他,不为别的,只为他还活着,而她没有被迫背上一条人命。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踢了裘松卓几脚,看着他渐渐发怒的眸子,也没有停下,直至被制住,才没有继续。
裘松卓嫣红的唇瓣动了动,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童梦停住不挣扎,眼眶中早就蓄满的泪水还是显现出内心的复杂情绪,在闭眼间,沿着双颊留下。她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声音小小的,“你还活着。”
这句话却像惊雷一般砸在裘松卓的耳侧。
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还不能死,被别人咒骂为什么还不死,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能活着太好了。
裘松卓捏住童梦手腕的指尖微微发着颤,想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却拼命忍住。终于他轻柔的松开双手,背在身后,假装环顾四周。
他不明白,为什么证实后,心里反而有些畏缩,畏缩着——死亡。
童梦不知道他内心的复杂情绪。她深吸一口气,抹去泪水,看着眼前邪肆的红衣男子,声音还是有些哽咽的说道:“裘松卓,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休想利用我自杀!”说完,紧接着还打了个嗝,硬生生的破坏了营造好的气氛。
裘松卓盯了她一会儿,盯到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扶住桌角,才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