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楼弟兴许是喝得有些多,这会儿怕是在哪里醒酒。您别急,派下人去找便是。”
她们都觉得人在伯府,不会出什么大事。男人嘛,喝多了谁知道会钻到哪。于是唤来几个人,命他们和晏实一起去找人。
杜老夫人按住杜氏,拉着她坐下,“瑾瑜和琼琚说得对,在自己娘家还能出什么事?元娘你也真是的,大惊小怪,外人传侯爷有龙阳之好都不见你着急,眼下急什么?”
“娘,那不一样。”杜氏稳住心神,楼儿酒量一向不错,且十分克制从没有喝醉过。或许是随意走走,不会走太远。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是娘说你,好好的男儿养成什么样子。外面传得那么难听,你不想法子堵住别人的嘴,倒在自己娘家摆起架子来。实话告诉你,你那宝贝儿子出不了事,真有事那才好,证明外面都是谣传不攻自破。”
杜氏大惊,脸都白了。
要是楼儿出了什么事,她就不活了。
晏家两姐妹从外祖母的话里猜出一二,心下都是一突。敢情外祖母是知道内情的,故意引开楼弟。
这哪里能成?
她们金尊玉贵的弟弟,怎么能随便被女子算计。
“外祖母,您好生糊涂。楼弟尚未娶妻,若是这个时候沾上什么桃花债,往后还怎么好说亲事。”
晏家几个姑娘自小受父母的影响,对纳妾之事深痛恶绝。加上自家弟弟那么个神仙人儿,真要被城府深的女子算计,想想都膈应得慌。
杜老夫人眼皮子一耷,“什么桃花债?侯爷现在的名声哪里是好说亲的,也就我这个外祖母处处替他打算。将来珍姐儿过府,那可是正室,一品侯夫人!”
她自知说漏嘴,已是来不及。
杜氏感觉自己快要晕倒,原来母亲是这个打算。要是珍姐儿识破楼儿的身份,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她一把挣开杜老夫人的手,起身就往外走。
“娘,娘。”
晏瑾瑜和晏琼琚惊呼起来,跟上她。
将将出门,迎面碰到匆匆赶来的杜策。杜策的身后,跟着一脸羞恼的杜珍珍。两人一出现,杜氏心下略定。
“你们有没有看到侯爷?”
“回姑母的话,侯爷表哥已经离开。”
“你说什么?”杜氏听到声音,颠着脚跑出来。一看自家孙女儿的表情,心凉了一半。费了老大的劲都没有成事,一个个都是废物。
杜珍珍很委屈,要不是五弟拖住她,她怎么可能堵不到表哥。表哥是从后门走的,都怪五弟坏她好事。
杜策是个老实的孩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一遍,杜氏当下就明白过来,怒目看向杜老夫人。果真是母亲弄出来的事,楼儿定是看出不对劲,才自行离开的。
杜老夫人眼珠子一转,轻哼一声,“看把你急的,都说了没事,你着什么急。生怕好了自己娘家,天下哪有你这样当姑奶奶的,早知你飞黄腾达会忘本,当初真不应该生下你。”
当着小辈的面,杜老夫人如此不给杜氏面子。杜氏的脸色很是难看,明明理亏的应该是伯府,反过来倒成了她的不是。
如此亲人,如此亲娘,当真是记人心寒。
“娘,明人不说暗话,你方才的话我可是听得明明白白。你是楼儿的外祖母,试问天下哪有坑害自己亲外孙的外祖母。”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我处处为他打算,哪里会坑害他。反倒是你这个当娘的,任由他不近女色,你才是害他的人。你不光是害他,还是在害侯府。晏家如果无后,都是你造的孽!”杜老夫人可不认账,昂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杜氏身体一软,似要晕倒。
娘说得没错,晏家无后,都是她的错。
晏氏两姐妹扶住她,一左一中。她们是孙辈,不敢直呛杜老夫人,只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杜珍珍,把杜珍珍看得无地自容。
“姑母,表姐,表哥不过是喝多了自己离开,你们为何生气?今日是祖母的寿辰,祖母日日念着你们,你们这么做不是寒她的心吗?”
杜珍珍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杜氏恨恨的目光就看了过去。
这个侄女,不是自己看不上。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满肚子算计口蜜腹剑。这样的搅家精,就算她有儿子也不敢娶。
“珍表妹,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侯府就楼弟一个男丁,自小养得尊贵。我娘担心儿子,语气冲了一些,怎么就寒外祖母的心了?”晏瑾瑜同样看不上杜珍珍,这样的人品长相,哪里配得上自己的弟弟。
外祖母真敢想,居然想让珍珍当侯夫人。
“好了,我看你们就不是诚心来给我老婆子祝寿的。既然如此,你们赶紧走吧,免得我看着生气眼不见心不烦。别人家的女儿处处想着娘家,杜元娘你倒好,时刻妨着娘家人。你这么做不止寒了我的心,我恨不得没生你这个女儿!”
说完,杜老夫人转身进屋,杜珍珍连忙跟上去。
杜氏咬了一下牙,对两个女儿道,“走!”
那边晏实一边狂奔一边骂自己,他双眼赤红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侯爷在伯府失踪,都怪他自己不争气突然闹肚子,要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些事。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还不知道晏玉楼被下药的事。
他连跑几条街,两条腿都快拖不动。远远瞧着前面的人似乎是自家主子,不由大喜过望狂奔上前。
“侯爷,您…”
晏玉楼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你去找辆马车,回府再说。”
晏实连忙应下,派人守着她,另着人去伯府报信。
这个时候马车不好找,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法子,没多久就寻来一辆马车。扶着她上车,自己则挥鞭驾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侯府。
外面天黑,看不清她的情形。
待灯下一看,侯爷这情形像是…采翠大吃一惊。
“什么都别问,今天的事情不许传出去。替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采翠慌忙点头,很快替她备好热水。她没用人服侍,自己独自洗浴。采翠守在外面,压低声音询问晏实。
听完晏实的话,倒吸一口凉气。伯府那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侯爷。看侯爷的样子怕是已经…
晏实不知内情,已是愧疚难当。何况是采翠这样的贴身丫头,心里早已做了最坏的设想,心突突跳个不停。
侯爷的身份一旦败露,那可是欺君之罪。
纵然陛下开恩,侯爷也难逃罪责。采翠心里再是焦急,面上还不得显露半分。让晏实下去善后,自己守着主子出来。
一刻钟后,晏玉楼出来。
晏玉楼泡过澡,身体的酸痛有所缓解。靠在床头,由着采翠替她绞干头发。微微敞开的衣襟,没有任何痕迹。
采翠心存侥幸,觉得以自家侯爷之聪慧,万不会着了别人的道。方才的狼狈之相,许是喝多后跌倒所至。
“侯爷…”
“没事,不用担心。”
采翠松一口气,心神大定。
晏玉楼闭目养神,她对于姬桑的人品很有信心。以他的心性,万不会行下作无耻之事。今夜的事情他不会说出去,天知地知他知自己知,再无人会知。
就当春梦一场,过后无痕。
没多久,杜氏焦急赶回来。晏瑾瑜晏琼琚两姐妹没跟来,她们听到晏玉楼已经找到后就安心回去了。她匆匆推门而入,看到完好的女儿,心下略松口气。用眼神示意采翠等人出去,自己坐到床边,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个女儿,真是世间难见的好颜色。
“楼儿,今夜到底怎么回事?”
“娘不是都知道了吗?”
杜氏心一痛,“楼儿,娘对不住你。你外祖母他们实在是太过让人心寒,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对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想要富贵,自然会铤而走险。不过我看杜策倒是个不知情的,他是被外祖母利用的。”
“你没事就好。”
杜氏见她脸色平静,自是不会多想。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以楼儿的聪明,母亲和珍姐儿的算计定然落空。
晏玉楼想了想,这种事情瞒谁也不好瞒着自己的娘。她还想让娘认清外祖母的品性,免得日后还被杜家人欺骗。
外祖母那个人,可是一个为了富贵不择手段的老混蛋。
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在酒席上,我被人下了药。”
杜氏放下的心猛地提起来,“你说什么?什么药?”
“外祖母想让我和珍表妹成就好事,药量下得很重。”
“那你…你……”杜氏语无伦次,不敢问出口。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女儿,想从其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晏玉楼淡淡一笑,“自是找人解了,娘莫要担心,不会有麻烦。”
杜氏提起的心扯得生疼,要不是自己娘家人,女儿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女儿能这么说,想来那人已被灭口。
“楼儿,是娘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娘,我没有将人灭口。”
杜氏一惊,捂住嘴,“你是打算把人弄进府里来?”
“我没那个想法。”
“楼儿,那人若是还可以,你安排一个身份把他弄进侯府。娘替你看着他,万不会让他到外面乱说的。”
晏玉楼想着姬桑那张冷脸,莫名有些想笑。他哪里会是一个甘愿被人囚在后院的男人,侯府困不住他。
“娘,不用,他不会乱说的。”
“人心隔肚皮,万一他起了歪心以此要挟你,你岂不受他所制?你告诉娘,他是谁?娘替你去处理。”
“娘,你不会想知道他是谁的,这事你别管。”
晏玉楼不想说的事,再问也问不出来。
杜氏忧心忡忡,想着楼儿说得笃定,那人说不定是楼儿相识得用的人。她长长叹一口气,只好作罢。
仔细观察女儿的脸色,疲倦中带着一丝媚气。她的心往下沉,果然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楼儿再是看得开,也是女儿家。
一想到这个她就心如刀割,不知那男子是谁,她只盼着对方是个忠心的,不会把楼儿的事情抖落出去。
“楼儿,你不要想不开…”
“娘,您说什么话?我可是荣昌侯,儿女情长和我注定没什么缘份。我又不用嫁人生子,何必纠结是否清白。”
杜氏更是心疼,她的女儿啊。本应娇养在闺中,长大后嫁进高门大户当主母。有夫君宠爱,有听话的儿女。
因为她的一己之私,弄到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
“楼儿,是娘对不住你。”
“娘,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过相夫教子仰男人鼻息的生活。我很感谢娘的决定,让我可以堂堂正正立于人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又在安慰娘,你这孩子…”
“娘,你别想太多,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困了,想好好睡一觉。”
她说完打了一个哈欠,眉宇间是浓浓的倦色。杜氏心疼不已,连忙让她休息,带着一肚子的愧疚和心疼不舍地离开。
一夜晕晕沉沉,她睡得倒还算香甜。
天未亮伯府那边派人来探消息,被杜氏派人轰走。娘家人处心积虑算计自己的孩子,她哪里能忍。要不是看在父母尚在的份上,她早就和伯府断绝往来。
伯府那边自知理亏,杜老夫人都有些灰头土脸,躺在床上装病。
杜珍珍知道那药的份量,没有女子纾解男子很难熬过去。一想到自己千般算计,不仅被祖母训斥,还不知便宜了哪个下贱胚子,气得狠狠摔烂两个花瓶。
晏玉楼暂时还腾不出手来收拾伯府,今日正是放榜日她没法子睡懒觉,撑着还有些酸痛的身子坐着轿子出门。
经过昨天的事情,晏实紧张无比亦步亦趋,生怕走眼。
她看在眼里,无声叹息。
进了宫门,直接去内阁。走了一段路,浑身酸软得厉害,不动声色地停下来歇息,假装欣赏路边的花草。
“身子可是不适?”
清冷的声音响起,回过头去,正好看到一身藏青朝服的姬桑。他的脸色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她心下狐疑,暗道不太可能吧。
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弱,不可能欢爱一场就像被吸了阳气。要真是这样,他一定是肾亏。真是可惜,白瞎了这身材和身高。
“腿酸。”她回着,嘴角撇一下。
他立马红透耳根,一只手下意识伸出去想去扶她,想到身在何地又缓缓缩回来。眼神透着一丝担忧,还有深藏在眸底的柔情。
“那慢些走。”
她冷哼一声,要他好心。
不是看不上她吗?干什么做出体贴的样子。男人的心还真是海底的针,连她当了二十二年的男人都看不清楚。
“多谢国公爷提醒,我看国公爷的脸色不太好,难道是病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吸走阳气,看起来亏得厉害。我记得国公爷年纪不大,要真是身子虚,可得好好调养,免得以后连府上的妻妾都应付不过来。弄得国公府满园的春色关不住,一堆的桃花出墙去。”
姬桑轻咳一声,眼神幽暗。
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吓了晏玉楼一大跳。晏实和阿朴两人离得不远,被他浑身的寒气骇得不敢接近。
“我能不能行,你不知道吗?再说桃花本就开在府外,我确实关不住。”
她被下了那么重的药,要是他不行,她是怎么解的药?没良心的小混蛋,穿了衣服就跑,他差点真气错乱走火入魔。
如今元气大伤,还不是拜她所赐。
要不是担心她,他何至于拼着内力全废的风险过来。她说自己被吸了阳气,倒是没差。丢了元阳散了真气,可不就是被人吸走阳气。那个吸阳气的人是谁,不就是她这个小没良心的。
他的话令她下腹一热,残留的欢愉似乎还在。虽然无从比较,印象也有些模糊,但她觉得他的持久力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