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琴探案录——贺心渔
时间:2020-02-01 09:03:52

  地动乃是天大的事,可惜胡师兄也只敢偷偷做着救人的准备,并不敢大肆宣扬。
  至于崔绎,心思却全在案子上。
  “师兄,救助百姓减少伤亡的事我来想想办法,正好我这里有一件愁事,对师兄却是举手之劳,还请师兄帮我。”
  胡冰泉的手段用来追踪那些绑匪简直无从防范,太合适了。
 
 
第165章 地动
  “师妹,你有所不知,开宗祖师一早立下规矩,明琴宗的本事玄妙近乎于天赐,咱们需得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以救助天下苍生为己任。所以宗门上下才全都呆在密州,那边长年打仗,老百姓过得最是凄苦。这次的地动听说百年不遇,既然知道了,不能置之不理。老师派我先来瞧瞧,鸟兽有灵,可以预先察觉到危险,他老人家处理处理手头的事,便会带着人随后赶来。”
  请胡师兄出手帮忙不难,只是做为交换条件,燕韶南要说服崔绎,帮忙救助灾民。
  她去和崔绎说这事的时候,崔绎全不像她想的那么痛快,而是少见得犹豫了。
  前生后十年,现实给了他太多的教训,眼下因为朱孝慈被掳,牵动了方方面面的反应,似有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在悄悄收紧,不知不觉间,他又再次站到了悬崖边缘。
  再世为人明明是难得的机缘,可以仗着预知处处抢得先机,可不知哪里出了错,同前生相比,很多事情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自己遇刺险死,刑部督捕司被连根拔起,这些都是原本不曾发生的事情,而这些改变怎么想都不该是自己带来的连锁反应,一旦深思,不免叫人心惊肉跳。
  这么关键的时刻,再拿出偌大精力来做其它事,且还不是寻常闲事,说是行善积德,但涉及国运,往往出力不讨好,崔绎不能不犹豫。
  他和燕韶南的那些同门可不是一路人,野心勃勃,锱铢必较,全不像胡冰泉等人有那么高的情操,整日里忧国忧民。
  想到明琴宗竟有人能预知未来,崔绎忍不住生出戒备来,担心地问:“你没有同你胡师兄说,我也预测到了这场地动吧?”
  燕韶南摇了摇头,微微一怔,心道:“对呀,我为什么不曾说这事呢?”
  胡冰泉为人正直,对她这小师妹十分关心,两人见面聊了很久。
  燕韶南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长兄的爱护,她自己没有哥哥,伯父家的两个堂兄始终隔了一层,直到现在,那种暖洋洋的感受还充斥于心胸。
  聊到投机时,她对这段时间的经历几乎是知无不言,甚至还跟胡冰泉抱怨了小公爷的挑剔难伺候,却唯独避开了崔绎能“预知”这件事情。
  崔绎道:“那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什么都向外讲,你那位能预知的同门,回头打听下他的底细,有机会我要好好会会他。”
  燕韶南听出这是要找茬的意思,不觉暗自皱眉。
  明琴宗的宗旨堂堂正正,宗门之人甘守清贫,远离朝堂,只有自己这新丁不明忌讳,贸然跑来京城,卷进了争权夺利的漩涡,看崔绎这意思,莫非见猎心喜,竟想通过自己控制明琴宗?
  他这野心也太大了。
  燕韶南生出几分不喜,淡淡笑道:“会他做什么,人家又不喜欢同权贵打交道。”
  崔绎看了燕韶南一眼:“你都没问过我,为何能未卜先知。”
  “国公爷不说,我如何知道当不当问。”
  崔绎这才确定燕韶南是真在闹别扭,摆了下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觉着我该插手地动的事?”
  “是否插手,我想您自有定夺,但我问过胡师兄,循着蛛丝马迹追踪是他最擅长的,敌人不会注意到小小的鸟儿,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失过手。”
  可想叫胡冰泉出手,崔绎必须表现出诚意来。
  接下来的两三天,京城街头巷尾突然冒出来很多流言:什么正一教主夜里观星,发现天象有异,断言最近这段时间京城往东会有地龙翻身,毁坏城郭;什么开州河水突然干涸,由淤泥里冒出一块大石碑来,碑文上写着这个月底京城地动,到时会有大片房屋倒塌;还有编成童谣的,种种不一而足。
  各种传闻都是在提醒老百姓,叫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尽量呆在露天的开阔地方,以便减少地动来时的伤亡。
  至于真正能起多少作用,穷老百姓讨生活糊口,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崔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做这些,就已经因为动静太大,惹来了五城兵马司的注意,满城抓捕散布流言者。
  转眼到了五月三十这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广盛镖局早被查了个底朝天,没查出任何问题来,梁王府那边由陈曦化坐镇指挥,等过了午,便叫丫鬟秋屏和两名侍卫高手将装着五十万两银票的箱子送到了御丰大街的镖局门上。
  广盛镖局的总镖头亲自接待,箱子带着封条,秋屏几个亮出了身份,只说箱子里的东西价值连城,让其慎重对待,对方瞧上去有些为难,价钱一提再提,最后还是收下了货。
  秋屏反复叮嘱,看着没什么问题了,才和侍卫离开了镖局。
  似这等长途走镖,保的又是红货,镖局自要有个一两天的时间做准备,召集好队伍,再派了快马先行探路,同沿途方方面面打好招呼,不可能当日就出发。
  陈曦化也预计到了,从秋屏他们几个进门开始,整个广盛镖局就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下。
  光是御丰大街梁王府就调来了一百多侍卫,以副队长邢力学为首。
  除此之外,四处城门也都加派了人手。
  “贼人必定不会老老实实等着到开州去接镖,国公爷那边的幕僚也分析说广盛镖局只是个幌子,今明两天,对方极可能动手,大家夜里都打起精神来,东西任他们抢,但一定不能脱离视线,谁能跟着那些杂种找到他们老巢,就是头功,王爷必有重赏!”
  陈曦化需得居中调度,邢力学此番首担重任,压力极大,牵挂着郡主的安危,一连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不敢叫手下人瞧出来,不停地给大伙鼓劲儿。
  邢力学坐在镖局北面一座三层阁楼的楼顶上,此处居高临下,距离镖局后门不过百步远,位置佳视线好,加上翘起的飞檐能给予一定遮挡,非常适合他坐镇指挥,统揽全局。
  街面上一切如常,偶有行人车马往来,与前几天没有任何不同。
  夜色很快降临。
  广盛镖局的几十号镖师齐聚,由外边看,只见厅堂里灯火通明,窗户上映着人影纷乱,应该是总镖头在连夜分派任务。
  邢力学等人见状稍稍放心,看这样子,他们是要守着箱子到天亮,然后就直接起程。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还能不翼而飞了,那需得是神仙手段。
  夏夜十分漫长,所幸今晚不管月亮还是繁星都亮得出奇,在他们这些高手眼中,整个镖局内外几乎是纤毫毕现,连天空偶尔飞过一两只鸟儿都看得很清楚,活人更加无从遁形。
  众人或趴在房顶,或藏身树上,挨着蚊虫叮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不敢作声。
  好不容易熬到将近三更,邢力学等来了手下人的报告:“头儿,外围有夜行人,咱们看到的是三个,在御丰大街的米铺附近,怎么办,要不要开个口子放他们进来?”
  总算有动静了。
  邢力学不由地抓紧了横放在腿上的钢刀:“不要惊动对方,放!”
  那侍卫领命而去。
  但那三个黑影不知何故,迟迟未再露面。
  邢力学暗自寻思:“对方或许想再等等,等后半夜人最困顿的时候再下手。”
  只有等到贼人拿到装银票的箱子,双方的较量才算正式开始,那些绑匪也应该心中有数,他们把地点定在这里必有倚仗,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底气呢?
  邢力学借助冥思苦想来抵抗困倦,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东方隐约泛白,天快要亮了。
  难道昨晚踩过点之后,觉着不好下手,放弃了?
  邢力学忧心忡忡站起来,准备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大群鸟雀扑扇着翅膀由地面飞向半空,其中还夹杂着受惊的尖鸣,邢力学心中一紧,未及反应,耳畔仿佛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滚雷。
  他站得高,因此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御丰大街那些低矮的木板房几乎是应声而倒,其它民居紧随其后,随着大地持续的摇晃,许多房顶上瓦片飞起多高。
  刹那间天翻地覆,变了模样。御丰大街已然不存在了,变成了扭曲的、坍塌的一片狼藉。
  邢力学嘴巴张得老大,脚下的阁楼也在大幅度的摇晃,令他有一种晕眩无措的感觉,终于赶在楼塌之前飞身而下,涩声叫道:“……地动!”
  似乎是时间静止了一瞬,而后恢复向前,附近劫后余生的人们纷纷冒出来,奔走逃命,哭喊求救,整条街已然乱成了一团。
  “坏了!”
  邢力学顾不得召集手下,踩着倒了的围墙冲入广盛镖局。
  只见满目苍夷,非但是大厅,几间大瓦房全已倒塌,许多人来不及外往跑,被埋在了底下。
  幸存的镖师们围着废墟呼喊同伴,好像没头苍蝇一样无措。
  “箱子呢,箱子可在?”邢力学接连推开几人,厉声喝问。
  总镖头坐在一块石头上,虚弱回话:“地动来了,我什么都不顾,抱起箱子往外跑,第一个冲出门,却被人劈手夺了去。抱歉,实在是事出突然,我没有半点准备。”
 
 
第166章 归来
  不等地动结束,五十万两银票已经易主。
  预先做了这么多的布置,结果别说跟踪了,竟然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
  简直算得上是一败涂地。
  陈曦化得到报告之后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绑匪这番举动的背后,到好像是一早就知道凌晨会有场可怕的地动,要不然哪会这么巧法。
  可要是对方真有这样的神奇手段,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半点胜算也没有了么?
  陈曦化和邢力学相顾无言,都觉着一阵无力。
  半晌陈曦化叹了口气:“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贼人说话算数,拿到银票之后能依照事先的约定,把郡主好好送回来。走吧,你和我一起去趟国公府,跟国公爷说说当时的情况,看看那边还有没有办法可以挽回。”
  等陈、邢二人赶到魏国公府,出面接待他们的却是蒋双崖和燕韶南。
  崔绎没在府中。
  凌晨这场大地震魏国公府也受到了波及,倒塌了好几处房屋,所幸没有人受伤。
  出事之后,府中上上下下正乱作一团呢,崔绎便被宦官拿着圣旨请了去。
  陈曦化急得团团转:“国公爷是被圣上唤进宫里了么?这若是商量地动的事,不知得多久才能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燕韶南其实已经知道梁王府的人在广盛镖局失了手,她的师兄胡冰泉昨晚也在御丰大街,地动之后发现异样,指挥着几只鸟儿一路追了下去,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正是因为尚有一线希望,燕韶南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安慰了对方几句,答应等崔绎一回来便向他禀报,蒋双崖也叫这边的人手都出去帮着查找线索,送陈、邢二人失落地离开了国公府。
  邢力学置身于纷乱的京城,耳听四周传来的哭喊声,不由地沮丧欲死:“郡主若是有失,兄弟无颜回去见王爷,只能一死谢罪了。”
  陈曦化若有所思:“我看适才那燕姑娘言语间不像咱们这么绝望,说不定尚有办法,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邢力学不由地站住了反问:“什么办法?”
  “那些贼人拿去的是银票,若换不到钱,不过是一些废纸。问题的关键还在楚盛钱庄,不,在钱庄的幕后东家康宁侯张信瑞身上。”
  “不是说那康宁侯嫌疑最大吗?”
  “正因如此,才要找他。嗯,我想想……出事这么久,尤其秦小姐又那样,想完全封锁住消息不大可能,郡主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咱们就上门去跟康宁侯直说,请他帮忙,贼人要兑银子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一会儿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火候,明告诉他,钱财事小,郡主若是出事,咱们梁王府上下非拼个鱼死网破不可,他若真是做贼心虚,权衡利弊之后,说不定会将郡主送回来。”
  邢力学担心地问:“不用再和魏国公商量下么?”
  陈曦化越想越觉着有道理,他跟的是根正苗红的梁王爷,从心里瞧不大上康宁侯这种靠裙带上位的权贵,想想魏国公被圣旨叫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关键时刻,多耽误一会儿郡主就多一分危险,当即道:“国公爷已经帮咱们操了不少心了。不等了,直接去。”
  叫二人没想到的是,张信瑞及其长子也没在府中。
  刚闹过地动,康宁侯府比魏国公府瞧着还乱,大门开着没人管,院子里丫鬟仆从甚至还有年轻的女眷好像没头苍蝇般乱蹿,陈曦化扯住个管家模样的人自报家门,问他侯爷去了何处,对方回说,侯爷和世子一大早就被肃王爷叫去了户部。
  “那现在府上何人主事,二公子呢?”陈曦化只觉处处不顺,好似老天爷在同自己作对,想起那侏儒藏身的丽河庄正是归康宁侯次子张志尚所有,不觉一股戾气涌上心头。
  那管家见他脸色不对,不由搔了搔脑袋,侯爷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二儿子尤甚,整日游手好闲,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出了地动这么大的事,也不见回家来看看家里人都是否平安,别是在外头得罪了梁王府的人,被人家找上门来了吧。
  他正要找个托辞,哪知道说曹操曹操到,张志尚带了一群家将侍从呼啦啦冲进门来。
  “我爹呢?”
  管家连忙见礼:“侯爷没在,一大早便被肃王爷请了去,夫人在后院儿呢,方才她不放心,刚说要派人出去找您。”一边说,一边使眼色,向张志尚示意站在一旁的陈、邢二人。
  哪知道张志尚全未接收到,看也未看旁边多出来的两个陌生人,摸了把脸上的虚汗,语气不善:“找我干嘛,看把你们一个个闲的。走,赶紧去户部!”
  扔下这句话,他掉头就要往外走。
  陈曦化看出对方的焦躁不安,连忙道:“二公子留步。”
  他绕上前去,拦住了张志尚:“二公子,我等是梁王爷的亲兵!”
  张志尚正要发作,听他自报家门,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和邢力学两个:“梁王亲兵?怎么不在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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