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小神话
时间:2020-02-26 09:14:59

  星洄躺在她的腿上凝视那对艳绝无双女王之舞,虚弱一笑,“那女王之物舞岂不是沒有任何宿敌。”
  莫千匪摇摇头,“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怎会无敌呢。唯一能破女王之舞的只有我自己的血。”她将轻柔招展的双翅收回,又贴近他的脸颊,“是我连累了你,倘若我知晓火魅一族会有今日,一定不会将你强行留在火魅王宫。”顿了一会。她贴近他耳际,很轻地问一声:“你恨我么。”
  洞内有水滴沿石壁滚落入池的清脆声响。滴答滴答……悦耳又催眠。星洄渐渐阖了眼,似乎气虚太过虚弱,又似是不知如何回答。
  莫千匪因失去大量真气及血液,体内亦是亏虚了不少,紧紧贴了贴星洄,两人相拥睡去。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响清晰落池,池中微波荡漾,映得水光轻柔一片。
  待她缓缓睁开眼,洞口结界被破,洞外火把的幽光渗透进來。莫千匪皱起眉头,似乎身体某处传來的疼痛不适让她很难受。
  地上沒了星洄,只留一滩浓稠的血液及一柄带血的匕首。
  她瞪大眼睛,似难以置信。抖着一双手拾起眼前的匕首,她想她明白地上的血是从何而來。
  握着匕首稍稍扭头,背后的衣襟上染着鲜血,那双女王之舞不见了。
  洞外厮杀已停,天边云头是严阵以待的千万仙族将士。几朵散云之上,手持号角萧鼓的仙族乐师面色欣悦,随时待命吹奏凯旋之乐。
  她踉跄着一步步靠近。
  仙云彼端,几只金角牛坐骑正撕扯一对翅膀,此翅轻如蝉翼,艳丽似火,翅面缀着半透明纹路。
  金角牛将翅膀拱了拱,粗壮的爪子继续撕扯,几番**下來,红翅膀已残破不堪,甚至薄翼碎片被风吹到她面前,摇曳轻晃,如同失根的浮萍。
  任是谁也猜不出地上的残红是象征火魅王者尊荣及身份的女王之舞。
  为首的白甲仙将卜矶,正是暗算莫千匪趁机往她额心掷水针的那位。
  秋暮心道,仙界也有很不要脸的,古未迟虽也不要脸,但至少不会让她太反感,甚至有时让人觉得对方的不要脸有点可爱,而这个卜矶将军真让人从心底生厌。
  云上的卜矶将军得意洋洋开口道:“莫千匪,见自己引以为傲的翅膀被畜生撕扯的滋味好不好受?”
  莫千匪颤着嗓音问:“他呢。”
  卜矶将军明知故问,挑眉道:“谁。”
  莫千匪冷冷望着对方,再不想张开讲话。
  秋暮清晰感应到,那一刻的莫千匪有些自欺欺人。带着那么一点点渺小的期望,期望星洄并非罪魁祸首,希望断了的翅膀与他无关,希望火魅一族此劫与他毫无瓜葛。
  他只是被她强迫留在身边的一届凡人,会些奇门八卦布石摆阵的普通凡人。
  其实,从她闯入噬魂殿察觉地上那一滩血时就应该明白。那日,她指尖嗅到的是仙族的血,而血液里却是星洄的气息。
  卜矶仙将戳在云端仰天大笑,他的话,如一把利剑,于她身前,穿堂而过。
  “怎么世上还有如此蠢的女王,还是星洄宫主太过有魅力,即使他是我仙族潜入你火魅族的奸细你也不在意。”
  众仙将并未将失魂落魄仿若死尸般的莫千匪杀死,亦沒将她逮捕入仙牢。而是任她呆滞片刻,转身离去。
  一代傲娇女王承受此种结局,恐怕比死还难受。
  万里疆土皆是火魅族人的尸骨,死相千奇百怪狰狞可怖。
  莫千匪踏着族人尸首一步步向前走,似沒有目的不辨方向,眸中空洞如灭。
  红芜从如山的尸体堆里爬出來跪爬到她面前拽了她衣角哽声道:“女王……火魅二十三万族人只余两万三千,其余……其余全部葬在仙族剑下以及伏羲阵中。”
  虽止住脚步,但莫千匪的目光仍是空洞,“伏羲阵”她杳声问。
  红芜垂首,满是血迹的脸颊滑下几道泪痕,死咬了下唇,有些不忍心开口道:“火魅疆域重要隘口早已设下伏羲阵,火魅族人陷入此阵无一生还。”她突然瞥见主子滴血的后背,顿时惊叫出来:“女王您……您的翅膀……”
  莫千匪望着横躺一地的尸首淡淡道:“被他割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月老庙中,秋暮窝在千诀怀中睡得东倒西歪。
  梦里,秋暮感觉脖子有些痒,挠挠,一会又挠挠,再挠挠。
  千诀忍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扒开对方的衣领去瞧里头是不是进了小虫子。
  突然红光一闪,背后落下个胖老头。
  “大胆狂徒,敢在我月老殿行这腌臜不轨之事,敢不敢转过脸来。”
  沉默:“……不敢”。
  月老原地一转,附身到巨大的铜像上,终于瞧见了狂徒的脸。
  扑通一声,月老掉下来,跪地磕头,“神神神神尊……”
  千诀拉好怀中丫头的衣领,“月老,你看见了什么?”
  “小小小仙啥也没瞧见。”
  千诀:“仔细看清这姑娘的脸,若这丫头有了红线,全给掐断。”
  “遵遵遵遵命。”
 
 
第162章 【18】
  后来, 莫千匪才知, 伏羲阵乃人祖伏羲所创,有逆转乾坤之力, 此阵繁复冗杂极难研透,稍出差池便遭反噬,因此修习此阵之人甚少, 而天上地下唯有一人精通此阵,便是三十三重天掌管世间星辰阵法的二十八星宿宫宫主星洄。
  她查阅了仙宫百官册,星宿宫宫主星洄的名讳落于仙册首榜之页,可见身份地位之非凡。
  他骗她,连个名字都不曾改一下。
  他封印法力, 隐在火魅边境小小村落, 伪装成樵夫, 实则是阴谋的开始。
  她一步步走入他预先设好的陷阱。英雄救美,火魅宫选亲,甚至他亲自下到寒影池安抚她, 这些……都是环环相扣的阴谋。
  而她轻易中招, 那冰冷的池子里头, 她便偷走她的心。为祛除他体内千年寒毒, 她失了三碗心头血, 废了大半功力;仙族小众来犯, 他又布阵大获全胜博得她族人信任;之后他日日勘察火魅地形摆阵布法看似捍卫火魅族地域, 实则是借此机会破开连绵千里的白雾黑水好让仙族大肆攻入。
  他伙同仙族将士以他为要挟从而暗算于她, 致使她被关押到血藤笼, 再施苦肉计另血藤笼吸走他体内血液;仍是为了救他,她不惜散了余剩真气渡入他体内,如此才更容易将她一举击破;最后趁她体虚内亏时将仙族最为忌惮的“女王之舞”从她身上割掉……
  层层算计下来,莫千匪再无还击之力,火魅一族至此彻底溃败,一蹶不振。
  二十三万族人,唯剩两万三千,极近族灭。
  此战后,火魅一族自东篱山脉消失,不曾有人知晓剩余的族人去了哪里。
  迷藏界将这一千古之谜曝于眼前。
  卜玑率领仙族将士返归天宫时,莫千匪手持银扇将整个东篱山脉点燃。银扇挥舞间,火魅一域绵延千里火光冲天,烟云诡谲,热浪翻腾成海。
  云上仙将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天火烘烤,纷纷坠落,燃尽成灰,剩余仙将便返回了天宫。
  疆土王宫化为焦土,莫千匪跪在焚焚烈火中不肯离去,双瞳映出怒火,每一寸怒火中冉冉跳动的,皆是星洄的影子。
  之所以当时她眼中能映出对方的影子,是因那时那刻,星洄就立在她面前。
  他终于肯现身了。
  只因余下火魅族人将一人压到熊熊烈火中。那人身着轻逸紫纱,头缀紫步摇,耳挂紫流珠,眉眼竟与莫千匪生得有几分相像。
  此人正是流紫,同星洄险些拜堂的未婚娘子。
  一瞬间,莫千匪终于明白他为何痴迷紫色,日常面对她时为何他会流露出温情眉眼来,一切皆因她,被她软禁在王宫中却从未打过照面的流紫。
  他眼里的温柔从来不是给她的,而是将她当做了她,只因眉眼相像。
  那一刻,她恨,恨自己为何没能提前见一见这位姑娘。若是见了,她是否能提前嗅到隐在他身后的层层阴谋,又是否能挽救这一场火魅族的旷世灾难。
  眸中的星洄面色僵寒,跨步到她面前,他说:“放了她,我任由你处置。”
  连绵千里的大火将东篱山脉烧得如同末日,延续千年的火魅一族于历史长河中至此终结。
  无人问津的地下火魅王宫正式开启。
  地下火魅宫并非由火魅余众拼时间开凿而出的,而是此宫一直便存在。此宫是由红芜自一本先女王留下的手册中探得。
  据红芜交代,地下火魅宫和东篱火域王宫建造格局一模一样,应是先女王未雨绸缪,担心火魅一族遭受重灾无家可归,才提前于地下空间幻出如此规模的王宫,以供落难族人栖居。
  地下火魅宫是用强大术法所创,莫千匪携众族人安居于此,数百年来,安然无恙,可见幻造此域之人法力之高深。
  莫千匪未曾深想便能猜出此地下空间乃是先母莫火舞所创,也唯有她母亲有如此能耐。
  母亲生她难产而亡,死后亦留给她一片安宁净土,繁衍生息近千年的火魅一族因她错爱几乎灭亡,她身上背负的不止是身为女人被抛弃被背叛的悲哀,还有滔天的愧疚及罪恶。
  莫千匪的此种遭遇,让秋暮想起木槿儿。
  木槿儿也是因余尘道长的步步算计下将整个家族推上断头台,后来木槿儿一心求死,终于万箭穿心葬身于城门之下,而莫千匪的悲痛自然不比木槿儿少。人家死的是上百口的全家,而她的疆域里死的是几十万的族人,木槿儿是因仇家的算计而悲剧,而莫千匪是因爱人的算计而悲剧,这样比较之后,莫千匪未曾自杀,足够坚强。
  东篱火域燃起熊熊天火那天,莫千匪捆了流紫遁入地下火魅宫,星洄自然是随着流紫一并遁地。
  莫千匪失去心头血废了大半法术,女王之舞也被金角牛们**成碎片,此时的她连同剩余的两万多族人联合起来未必能打赢星洄。
  莫千匪便从红芜所呈上的毒药中挑了一种名唤“脱骨醉”的毒药给流紫灌下去,以此挟制星洄。
  脱骨醉,名字虽诗意,实则是一种残忍到变态的毒药。
  一旦中毒,中毒之人便被施毒之人控制。无论中毒之人身在何处,只要施毒之人燃起秘制香料,中毒之人便能体会一番千刀剔骨的疼痛极限,此香变态之处在于中毒之人毒发时体内会散发奇香,香气愈浓疼痛愈烈。
  倘若施毒之人不想玩了,便一次性将秘制香料燃尽即可。香料燃尽,中毒之人的骨头会一层一层脱离,直到只剩下一滩皮肉,微微散发着酒香。
  另人崩溃的是这滩皮肉是有生命的,也就是说中毒之人还没死,且神智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接着染着酒香的皮肉会招来大量毒虫蛇蚁等一系列爬行动物,待一堆皮肉眼睁睁看着爬行动物将自己分食而尽,这才是真死了。
  秋暮忍不住寻问身边见多识广的魔尊,“这脱骨醉出自何人之手,原产地又是哪儿?”
  浮楼果然对邪门歪道之事很精通,跟她解说道,此毒原自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姽骨堂。”
  姽骨堂乃是人间江湖中的一个暗杀炼毒组织,又称“毒杀堂”。收人钱财买人性命,批发零售各种毒药,其炼制的毒药多半无解且阴毒至极,一旦中毒便要忍受超越地狱刑罚疼痛。
  江湖上因此暗暗流传了一句话:宁入地狱走一趟,不入姽骨堂。
  传奇,简直传奇,暗黑传奇!秋暮头一次晓得这么个邪恶组织。
  浮楼像是安慰她道:“不知此组织没什么,一般人都不知。只有时常想着给人下毒的人才会知晓姽骨堂。”
  秋暮不动声色拉开彼此距离,这厮竟对毒杀之事有兴趣,平日里会偷偷琢磨给谁下什么样的毒好?深一思略,人家是魔界老大,现又是幽冥当铺的大掌柜,于种族于铺子于个人都需要用些阴毒手段平衡权利地位,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浮楼似看穿对方的心思,他淡淡一笑,“又在瞎琢磨了。”
  秋暮:“哦,我们继续看故事。”
  起初,莫千匪将这对落难情人关押到一处,自然是不给吃不给喝一天三顿小皮鞭伺候着。
  当鞭子抽到流紫身上时,痛的却是星洄。站在牢门口欣赏的莫千匪,自能猜出是星洄暗暗使用了斗转星移的法术将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一顿鞭子下来,星洄皮开肉绽,一贯清雅的月白长袍渗满血迹。
  莫千匪望见流紫哭成泪人跪在他脚边,抱着他满是血迹的袍角哽咽道:“星洄哥哥让我替你承受一些痛苦吧,流紫不怕疼,星洄哥哥求求你。”
  星洄带血的眼皮缓缓撑开,垂首望着地下的一团淡紫,眸底是望不尽的温柔,“莫要担心,星洄哥哥没事的,也不会让你有事。”
  莫千匪自牢门暗格间听了听,看了看,便转步离开,脸上没甚表情。
  女主角没表情,秋暮却心疼起来,对着始终跟在旁侧的浮楼道:“听说你们男人博爱,即使面对自己不喜欢却投怀送抱的女人,也能接受。像星洄这种男子颇为罕见,他若爱一个人是掏心掏肺的爱,不爱一个人也是掏心掏肺的不爱,你看莫千匪不比流紫差,甚至风韵完胜看起来青涩的流紫丫头,你说星洄怎么忍心把她害到这种地步呢?”
  浮楼视线自星洄身上转移到秋暮身上,“各为其主,不得已为之。星洄的心里恐怕也是不大好受。”
  “哎。”秋暮摇头叹息,“仙宫的这一美男计不知出自谁手,哎,尽是些人才。”
  浮楼却接了话茬道:“好像是他自己的计谋。”
  星洄自编自演!
  这他都知晓?可见魔界探听小道消息甚是专业,涉及范围极为广泛。
  倘若此美男计真是星洄的原创,秋暮只能说他真是爱岗敬业啊,真对得起养他的天宫啊,他也真豁得出去啊,最重要的是他对自身的魅力相当有自信啊,否则他怎么能笃定,凭借自己的颜值及沉默寡言的个人魅力能骗走女王一颗芳心。
  末了,秋暮总结一句,“其实天宫也竟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对此,浮楼没表态,秋暮觉得他真的是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他此时不应该顺时顺景的大批特批天宫之人的阴险狡诈道貌岸然么,毕竟他魔族和天族结的梁子也不小,可他却没再背后说人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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