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重生穿越)——落日蔷薇
时间:2020-02-29 09:05:32

  穆家的聘礼送了许多,最值钱的除了各色头面首饰外,就是现银和银票了,朱氏原打算全给陶善行再陪过去,陶善行却有自己打算,悄悄地跟朱氏商量在佟水置宅置地的事。
  “什么?!”听完陶善行的话,朱氏大吃一惊,劝她,“阿行,娘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人情往来都靠银子,咱家已经比穆家差了一大截,不能让你进了穆家因为这银钱之事再受委屈。论理我们也该预备你的嫁妆,可家中景况你是知晓的,你的嫁妆别说能和穆家比,连他们给的九牛一毛都及不上,我和你爹商量过,咱们不能叫人指着鼻梁骂卖女儿,这聘礼我与你爹留些日常嚼用便好,余的都充作嫁妆给你带去穆家,你有银钱傍身才好过日子。”
  “阿娘,你莫急,且听我说。我让你置宅置业,为的不仅是你们,也是为我自己。”陶善行按着朱氏的手,小声解释道,她从兆京而来,比他们都了解那个世界的暗流漩涡,“你们在佟水置宅置产,离我近些,彼此好照应,再者哥哥在翰明学院上学,就算过了乡试,也还要一年多才等到会试,吃住在外无人照顾多有不便,况且日后进京赴考,仕途经济人情来往必不可少,到时拜师访友皆要使钱。”
  朱氏闻言一愕,竟接不上话,只听着陶善行继续劝说,却不知单薄的屋门外,早已站了人,陶善文的手落在门上,才要推入,却听陶善行提及自己。
  “还有二哥,阿娘可替他想过日后营生?他年纪也不小了,迟早也要成家立业,可他拿什么安身立命?凭他那性子读书不成,力气活怕也不成,就脑袋灵光嘴皮利索。外人都觉得他毛躁不堪大用,可殊不知‘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用人惟才,二哥的才智,在商道。虽然阿爹反对,可我仍旧要说,二哥是个商才。”
  朱氏听她提出置宅置业,原只当她会说些替兄长娶妻、孝敬父母的寻常话,却没想到她开口说的却是连她这做母亲都没想到的长远之计,虽然女儿说的好些话她不懂,可里头的道理她却听得明白。
  “这聘礼我打算带走一部分,留一部分在家,除了用于佟水置宅让你们日子舒坦些外,还想让二哥帮忙找个门路,我和他合股做个小生意,他出力,我出银,利润分红到时再议。”见朱氏又有反对之色,陶善行忙摆手安抚她,继续道,“此举不仅为了父母哥哥,也为我自己。高门富户的阴私阿娘你即便没有领教过,我那叔叔和继婶子间的龌蹉事你总清楚,便是林家那样的小富之家也有这等乌烟瘴气,何况穆家?这点银钱带入穆府,不过杯水车薪的作用,而我人微力薄反会因财引祸,不值当。”
  朱氏不及她想得深远,被她说得怔怔无语,只盯着眼前忽然又陌生起来的女儿。
  陶善行苦笑,这番话不知朱氏能理解几分——她生于高门,见惯大宅阴私,知道妇人在后宅若依附男人,大多如无根浮萍,若是可以,她更希望自己做个不必依附丈夫的女子,像她长姐一般。
  那方是长远之计。
  “今日我帮衬两位哥哥,来日他们便是我的最后倚仗。娘,实不相瞒,我嫁入穆家,是存着和离之心,留在家中这点根,便是我全身而退的后路。”
  陶善行忽语出惊人。
  她已经盘算好了,若那穆溪白是个好的,愿意安生过日子,尊她敬她,她自会投桃报李。教敬公婆,照顾丈夫,亲睦妯娌,她都愿意去学去做,纵无男女感情,可天底下的夫妻又有几对不是盲婚哑嫁?她可以学着去尽一个妻子的义务,但前提必须是那个男人值得。
  若穆溪白果真不善,她也不愿搭上后半辈子。和离是她的退路,今日所谋划的一切,便是来日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所有的异想天开,于她而言,绝非空想。
  她从未如此清晰并且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要做什么!
  二白:原来媳妇嫁我之前就想和我离婚?
  伤心,难过,失落,痛苦,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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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待嫁
  时间眨眼出了正月,迎亲的吉时定在三月初十这一日。
  掐指算算,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陶学礼夫妻没经历过这些,光准备嫁妆一事就忙得焦头烂额。二月初时,陶学义竟带着家眷回村一见面,陶学义和柳氏就给了她与陶善文厚厚的见面礼,兄妹两人受礼拜谢。
  陶善行这还是头回见叔叔。这个在朱氏口中“忘恩负义“的男人,长得非但没有一丝奸邪气,反而相貌堂堂,保养得当比陶学礼年轻许多,举手投足温文尔雅,说起话来和颜悦色,极易让人心生亲近。若非一早从朱氏口中知道林家之事,大抵陶善行也会觉得这是个风度翩翩的长辈。
  陶学义这趟回来,是打着和穆家共同捐资义学及修葺祖屋的名头,大有与大房冰释前嫌的意思,就连上回被扫帚赶出家门的柳氏也笑得一脸慈和,似乎毫无芥蒂。不过到底为了什么,两家人心里也都有数。陶穆结亲,陶学义是新娘的叔叔,自然与穆家攀上亲,他真正要走动的,不是十来年没联系的大房,是佟水穆家。
  陶善行对他态度平平,不过有问便答,多句热络话都懒。在堂上叙了会话,陶学礼就让陶善文带着她和二房的两个姑娘出门转转。
  ————
  柳氏这回带来的,还是林莹和陶善喜。二月天还冷,两个姑娘都穿着厚实的缎面袄,下头是褶子密实的织金马面,一派富贵,陶善喜只比林莹多了压在胸脯上的黄澄澄金灿灿的璎珞。
  陶善喜对乡下地方无甚兴趣,撩帘出去后并不理人,只和候在天井里的丫环抱怨,又要她铺自家带来的锦褥,又要她泡茶剥松子,那丫头年纪尚小,动作稍慢些就换来一通打骂斥责。陶善文看得直摇头,只带着陶善行和林莹出了二门。
  “妹妹怎么愁眉不展?”陶善文从榴姐那里要了几颗灶火煨的红薯递予陶善行与林莹。
  虽说两家不大来往,但林氏还在世时常瞒着丈夫接济大房,悄悄地和朱氏来往,想要缓和两房矛盾,妯娌两人关系尚好,这也是朱氏后来为何那般厌恶柳香的原因。陶善文常往佟水跑,都是他在中间传话递物,见林莹的次数多,所以也熟。
  林莹摇摇头,只道了谢接过红薯慢慢拈皮。
  “可是你继母和那个妹妹对你不好?”陶善文又问她。
  林莹将手上拈净皮的红薯递给了陶善行,只温言道:“吃这根吧。”又笑了,“并没有,善文哥哥多虑了。”
  陶善行啃着红薯看林莹,忽然开口:“姐姐,我要成亲了,你呢?你什么时候成亲?”
  她看得出来,衣食住行上,柳氏并未苛扣林莹,甚至于每每出门都要刻意打扮这个继女。柳氏这般作为,要么真心疼爱,要么别有所图。前者来看可能性不大,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别有所图——一来显示这个继母大度,善待继子女;二来么,林莹仅比她大几个月,也到适婚年纪,如何用她争取到一门有利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
  陶善行对这种行径一点都不陌生,毕竟当秦三小姐那几年,她的继母也是这么做的。
  一句话便试出虚实,林莹面皮羞红,眉间愁绪却更浓了。
  “她给你说了什么亲事?”陶善文被陶善行点醒,追问道。
  林莹眼眶渐红,却不敢哭,怕回头叫外头的人看出来,见他追问不停只好轻道:“还未定,说的是佟水万通堂的韩老爷……”
  “什么?!”陶善文以为自己听错,差点将手里红薯捏爆,“万通堂的韩庆山?他年纪比你爹都大,房里妻妾成群,你若嫁过去,岂非死路一条?不成,你找你爹说了没?”
  林莹眼睛更红,正是因为说了才更加心寒。
  “我替你说去!”陶善文忍不住,拉着她就要往外。
  林莹甩开他:“别去,没用的。我哥哥为了这事在家里已经和他们闹起来了,如今被我父亲打得下不来床,正关在屋里。若我再闹,恐怕哥哥要遭殃。”
  她说的是自己的亲哥哥,陶学义与林氏的长子,年方十九,名唤林珏,原是林家的承嗣者。
  陶善行听得倒吸口气,都道虎毒不食子,这陶学义竟做得出用儿子威胁女儿的事?当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陶善文气得脸色红涨,但隔房如隔山,他们再怎样也无法插手到二房的事去,不过陪着干着急,倒是林莹认命了,轻揉眼睛缓道:“我如今只求哥哥能平安,别的不敢多想,现下正是五娘大喜的时候,善文哥哥莫因我的事让大伯与婶娘为难。”
  陶善文还待说些什么,灶间的帘子忽被柳氏带来的老妈妈掀开,那人满脸堆欢道:“几位姐儿,哥儿,老爷请你们过去。”
  悄悄话说不下去,陶善行半带安慰地拉着林莹的手,跟着陶善文一起回了正屋。
  屋里两房长辈约是商妥事情,正默无声音地坐着饮茶,及至陶善行进来才露出笑脸,朱氏冲她招手,只道:“阿行,二郎,回屋收拾行李,咱们去佟水小住。“
  ————
  这趟去佟水是暂住陶善义府上,为的是给陶善行准备嫁妆——既要嫁去穆家,少不得要备上几套头面,几套新衣,陶善行以前常穿常用的那些是不成了,全得重新置办。灵源村小地方,这些都要要去佟水置办,再者朱氏又没接触过达官显贵,哪里知道要置办什么?有柳氏从旁指点一二,倒也好。
  几人说走就走,用过午饭朱氏就带着儿女坐上陶学义叫的马车。
  布帘放下,车厢内一暗,宽敞的马车只有三个人,坐起来比村里的骡子舒服不少。陶善行将随带的包袱枕在腰上,挨着朱氏开口:“娘,阿爹怎么不同去?”
  朱氏亲昵地一点她的眉心,道:“你爹那老顽固,是不去他家的,这趟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他也不会让咱们去的。”
  陶善行了然,难怪刚才见父亲神色不大对,也是,他清高了一辈子,为着儿女妥协让步接受陶学义的示好,估计心里正不舒服着。当下她便挽着母亲的手,亲昵道:“是娘劝爹的吧?”
  “那可不,你爹那人这辈子就好个虚名,可虚名能当饭吃?里子都没了,还管面子?为着我家阿行,别说面子,就是让我低头,我也认。”朱氏务实,搂住女儿道。
  陶善行听得胸口暖融融,把头埋到她怀里就撒起娇来,旁边的陶善文看不下去,“啧啧”直嚷偏心,朱氏笑啐了几句,又正经道:“阿行,那黑心的……”话说一半忽想自己承了柳氏的情,可不好再骂人家,便改口,“你婶子的意思,去穆家得带些自己人陪嫁过去,她有意给你挑几个伶俐的丫头和老妈妈做你陪房,你觉得呢?”
  陶善行直起身,断然拒绝:“不要。跟我的人,我自己会挑,不要她给的。”说起这事她倒想起另一茬来,“娘,我倒想跟你讨个人带去穆家。”
  “谁?”
  “榴姐。”陶善行回道。
  据这些时日观察来看,这个留在灶间帮忙的榴姐不是简单人——她说自己是邻省人,被拐流落此地,因父母双亡,兄嫂不慈,故也不愿回去,所以自愿留在陶家帮忙,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干活并无二心,为人冷淡,除了对陶善行不同。兴许是觉得陶善行痴傻可怜,外加感激陶善行救了自己,她对陶善行有些说不出来的疼爱,常常背着人给陶善行做些小点心小玩意儿,偶尔也和陶善行说几句话,谈吐均与寻常百姓不同。
  陶善行看得分明,榴姐偷偷做给她的点心里,好几样……都是兆京的手艺,其中一道汤鲜味美的扁食,恰是宫中之物。昔年她祖父得圣人赏赐,她有幸陪同尝过,滋味还记在脑中。还有,她无意间曾窥得榴姐臂上一点朱砂,那是初入宫的妃嫔与宫女才有的东西——守宫砂,寻常人家怎么可能有这个?
  以上种种可证,榴姐来历蹊跷,这样的人物自有几分真本事,又在陶家呆了这些年,情分是有的,若能收为己用必是左膀右臂,岂不比外面买的,亦或是柳氏给的丫头要强出百倍?
  朱氏颇为惊讶:“榴姐本就是你救回来的,你想带她自然可以。”
  “谢谢阿娘。”陶善行又偎入母亲怀里。
  三人聊完嫁妆之事,陶善文又提起林莹的事来,引得朱氏一通唏嘘,连道“可怜”,但也插不上手——儿女婚姻,自古便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外人插手的份儿?
  马车就在三人闲聊间驶进了佟水城,停在陶府门外。
  陶学义的宅子,是林氏亡故之后新置的,他的赘婿也只做到岳父母并林家小姐亡故便已脱离,名正言顺地在新宅子挂上陶姓。比起从前林府,这三进带园子的新宅不知大了多少,除了正屋三进外,还带不少别院,陶善行和母亲就被安置在西别院里,陶善文则住在外院。
  陶善行就这般在陶府暂时住下备嫁,因为日子赶,朱氏和陶善文每日忙得不可开交,陶善行自己虽不出面,但也要亲手缝制些女工,再加上隔三差五还有量体裁衣的绣娘上门,她也一点空闲不得。
  如此这般,直到二月尾,这嫁妆才算备得七七八八,陶善行也在陶府住了十来日。这些时日陶学义和柳氏虽对她突然不傻之事抱有怀疑,但见她应对的中规中矩,无甚特别,便也渐渐抛到脑后,仍只当个普通农家女。
  时间眨眼就过,亲事临头。
  嗯,马上换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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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迎亲
  三月初,陶善行归家。
  陶家两进的小宅已经修葺一新,新粉的墙,新铺的瓦,门上红联墨迹正深,大红喜字贴在窗上,蜡染的旧布帘也换成大红。门前两株桃花早早开了,满枝香红应着喜景,都是春日的得意。
  陶善行拜过父亲,和陶学礼说了半天话,方出门去了厨房。厨房里很融,灶膛的火生得极旺,锅上盖着盖,汤水的沸腾声清晰可闻,穿暗褐粗布短袄的人正往灶膛里扔柴禾。她侧坐在小马扎上,火光在她没受过伤的那半张脸上交错,打过阴影的线条尤显漂亮,削尖的下巴,半闭的眉目,秀气的鼻梁,有着江南女子温柔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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