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白与江煜从前厅进来,恰巧听着这一段, 温初白眨了眨眼, 替她这不亲的三妹妹庆幸了一句, 再瞧江煜,竟不知他何时握住了自己的手。
江煜许是也不那么傻。
温初白在心中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先是温初澜, 再是温偏安和林夫人, 今日来了温家, 好似全世界都在比着先后地告诉江煜,她温初白是替温初澜代嫁来的。
她忽然有些担心小傻子会介意。
这样想着,她便又瞧向江煜,没想到江煜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一张俊俏的脸上也带着笑。他好好说话时,像是个温润有礼的贵公子,“白娘子,你瞧我做什么,我的手不疼了。”
这个傻子。
温初白叹了口气,又忽觉自己这叹息不像是在说他傻,反倒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顿时脸红了些,又瞧见江煜那替他挨打而泛红的手,脸更红了。
里头二人本说着话,忽然听到一个男声,皆是一惊,林夫人挽着温偏安出来,瞧见只有温初白和江煜二人,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
温偏安不知道自己那点代嫁的事早叫温初澜抖搂了干净,瞧见温初白,还假惺惺地叫了一声:“阿澜。”
温初白点点头,“父亲。”
“阿澜在聪慧王府过得怎么样,和聪慧王感情可好?”
温初白点点头,“聪慧王府可好了呢,每日都不用我们自己做饭,病了也有大夫照顾。”
闻言,温偏安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换了话题,“病了?阿澜前些日子病了?”
“不是。”温初白摇了摇头,“是娘亲病了。”
娘亲?
江煜眉头微皱,清风苑的嬷嬷难道……
温偏安心里一惊,连忙看向了江煜,生怕他听出了什么端倪,手上拉着林夫人不住解释,“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不是你娘亲,这才是你娘亲。”
林夫人也连连点头,“你这孩子,怎么连娘都不认了?”
温初白存心要他俩着急,便倔强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娘亲,这是大夫人。”
温偏安急出了一头汗,连忙向江煜解释,“聪慧王,小女……小女病了,连自己的娘也记不得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煜却知道,温初白既是庶女代嫁,那生母便一定不会是林夫人,又想起当初双子说的,温初白做白菜宴那日忽然提到的娘亲,这样一理,这清风苑中的嬷嬷是温初白的娘亲恐怕是确认无误了。
他虽心中这样想,面上却呲着牙,“白娘子想叫谁娘亲,就叫谁娘亲。”
温偏安摸了一把汗,“好,好,是,是……聪慧王所言极是。”
温初白打断他,“父亲,你怎么不问我娘亲是为何病的。”
温偏安听到“娘亲”二字便感到一阵气结,可温初白都开口了,只好问道:“为何?”
“大夫说,思念成疾。”
温偏安哽住,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林夫人的脸色,才问,“怎么治。”
“一纸休书。”
江煜插嘴:“白娘子,什么是休书?”
温初白正忙着正事,闻言便瞪他一眼,“你不用知道。”
却不知为何,江煜挨了训,非但没有生气,然而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温偏安与林夫人商量片刻,去书房取了纸笔,没一会儿,一纸休书便全然写好了。
“你可想好,这纸休书我若是按了手印,可便成了。”
温初白迫不及待,“不是你娘亲,病了你一点也不心疼。”
温偏安顿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拿来红泥便盖上了手印,温初白喜上眉梢,将那休书折好,妥贴地放进了怀里。
一趟温府,二人皆是满载而归。
温初白回去便拿了那休书给柳清芳看,柳清芳还没来得及难过,便收到了聪慧王府慰问清风苑的一众布匹、银钱、药材,简直琳琅满目,眼花缭乱,叫人没多余的目光瞧那休书。
温初白翻了翻送来的东西,随口说了句,“要是有些小瓷瓶便好了。”
乔装成小厮来送东西的重安听见了,不消片刻这事便传进了江煜的耳朵9。
第二日,赵管家气喘吁吁地指挥一众小厮搬来了两台大木箱,里面装满了拳头大的小瓷瓶,“王……王妃,王爷说皇上送了他一堆小瓶子,他不会玩,叫小的给您送过来。”
......
柳清芳的药妆店在江煜的“帮助”下顺利开了业,温初白打定了主意要走高端路线,干脆之前何瑞送来的那一批瓷瓶也没拿出来卖,而是摆在了房间日做成了装饰,这样一来,每个进来的人都惊呼两声奢侈。
除了店里大做文章,要想把牌子做起来,手段也是十分重要,温初白叫柳清芳和白桃在店里坐下,指着面前一排四样面霜道,“一会要是有客人来要,你们就说,这批货已经全被人订走了,只能定下一批。”
白桃虽然没什么头脑,可胜在了服从性强,闻言便立刻点头道,“好!”
柳清芳黛眉微皱,“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那我们这面霜定价多少比较合适?”
温初白想了想,“六……八百吧!”
“八百!”白桃惊呼,“可以买一千六百个馒头,一辈子也吃不完。”
“就知道吃。”温初白点点她的脑袋,拿她没有办法,“那你就好好卖,之后我们就有钱吃馒头了。”
白桃鼓着嘴,“有了八百我才不吃馒头。”
柳清芳笑着,白桃与温初白二人年岁均不大,又一起长大,她早把这二人都看做己出,瞧他们打闹,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行,我出去招揽生意了,你们记得我说的啊,八百,没货!”
“放心吧!”白桃道。
“你要去哪儿招揽?”柳清芳问。
“哎呀还能是哪。”温初白努了努嘴,指向和瑞楼,“就那边。”
柳清芳瞧了一眼和瑞楼上挂着的牌子,放下心来,“早些回来。”
“会的!”温初白笑着点头,背着一早准备好的木盒,一溜烟儿的在汤谷街跑得没了影。
谁去酒楼卖女子的面霜啊,卖这东西当然是要去女子多的地方——青楼了。
虽说都是青楼,但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叫艺,下等的叫妓,温初白打算走高端路线,自然不能走妓这条路。可她又实在不了解青楼,只好一路问着人找路,才找到了这皇城最好的一家青楼——明月馆。
明月馆的姑娘是不出来接客的,仅凭一手琴艺,一曲歌喉,便要那些文人墨客们丢了魂魄,有钱的富商们便也常来这里附庸风雅。温初白扮着男装,一进门两个姑娘便迎了上来,还以为是早来的客人。
温初白晃晃手中东西,“你们掌柜可在?”
两人互瞧一眼,其中一个温言道:“公子稍等,奴家去问问。”
没让温初白等多久,明月馆的老鸨便摇着扇子走了出来,虽说是老鸨,但来人瞧着三十出头,风情万种而不媚人,温初白一个女子瞧着,亦觉得十分动人。
“掌柜。”她这样开口。
重瑶点点头,温初白这称呼虽不正确,却十分礼貌,叫她心里也十分舒服,“公子到这儿不是为了听曲?”
温初白摇摇头,“不是,我是来卖东西的。”
“真有趣。”重瑶闻言,便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笑了起来,“旁人来我这明月馆都是来送钱的,你竟要从我这拿钱。”
温初白微微一笑,将手中拎着的盒子托在二人之中,“我既敢来,自然是有把握的。”
“哦?”重瑶一早便瞧见她手中提着的木盒,温初白这时提起,更是勾起了她的兴趣,当即叫姑娘去楼上开了一间厢房,说要与温初白详谈。
明月馆的厢房十分宽敞,此时又还是白日,光线十足,温初白当着重瑶和两位姑娘的面开了那盒子,只见黝黑的檀木盒中工工整整地摆了四个塞着塞儿的小瓷瓶,每个瓷瓶上分别标着效用。
“这是……?”
温初白指尖挨个划过,“这是我家祖传下来的面霜配方,不同的瓶子有不同的效用,例如这个‘去痤’,刚及的姑娘很多脸上生痤,只能用纱掩着,若用了这面霜,只需三日便可消解。”
重瑶顿时有些惊讶,“这面霜竟如此神奇?”
“当然,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药材十分珍贵,现在用着的,都是些皇亲国戚。”
重瑶显然不信,环胸笑道,“你说皇亲便是皇亲?那你说说,后宫哪位娘娘用了?”
温初白摇了摇头,“宫里的娘娘有没有人用我不知晓,毕竟娘娘就算来买也不能亲自出面。不过……”
“不过?”
温初白笑了笑,举起标着“水润”的那瓶来,得意道:“聪慧王府你知道吗,聪慧王妃就在用这面霜。”
皇家之人知道聪慧王与其王妃痴傻,可老百姓们不知道。温初白笑嘻嘻的,正是靠这一条不对等的信息,把自己的名头拿来用了一用。
重瑶闻言,立即拿起了一瓶面霜细细观察了起来。
她便在一旁念叨,“冒用王妃的名号可是大罪名,你大可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一点钱财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聪慧王妃可是对这面霜喜欢得紧呢,你打开闻闻,是不是花香中带着药香,怡人得很。”
重瑶将那瓷瓶握在手里摩挲一番,“虽是如此,但这瓶子装的面霜似是不太好取,再说也没问价格。”
温初白点点头,嘴里胡扯起来,“这是暂时的,之后我们会更换的。不知掌柜发觉了没,近些日子瓷器在皇城中风靡了起来,我们也是想紧跟着流行,便是这霜用完了,精巧的瓷瓶也能做个摆件。价格方面,单买一瓶是八百怀川币,若是四个都要,则给个折扣,三千。”
重瑶点了点头,又把玩了几下那瓶子,似是被她说服。可就当温初白以为事情要成了的时候,她忽然道,“公子有所不知,奴家只是这儿的老鸨,要给姑娘们采购这些东西,并不是奴家同意就行了的,还要和头牌商量一下。”
温初白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头牌是何人,听重瑶这样说,也只能说个,“不碍事,掌柜去吧。”
却没想,这重瑶一走便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一个丫鬟推门进来,怯生生地道:“公子,头牌姑娘有请。”
温初白跟她过去,这才发现明月馆的走廊竟然这样长,来来回回的,走得她腿也要断了,才到了头牌姑娘的屋子。
想来头牌的房子应是奢华艳丽的,可温初白推门进去,才发现这头牌的屋子空空落落,放眼望去只有一案、一琴、一屏风。
重瑶立在里头,朝温初白介绍屏风后面的虚影,“这就是我们的头牌姑娘了,她也是我明月馆的掌事人,面霜之事,你与她说便好。”
温初白瞧过去,屏风后面只能隐隐看出个人影。
“就是你要卖面霜?”那头牌姑娘开了口,嗓音低低的,十分好听。
温初白晃了下神,回道:“是的。”
“你说,聪慧王妃用的是你家的面霜?”
“是的。”
屏风后面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生意不是这样做的,聪慧王妃成日在府里,她梳妆台上放了什么东西,我如何知道?我看你就是毫无诚意,存心骗钱。”
温初白哪想到这头牌姑娘声音听着温柔,一说话竟如此伶牙俐齿,顿时有些失了底气,“那你又怎知聪慧王妃用的不是我这面霜?”
头牌又是笑,“我和你说那些,并不是真的在意聪慧王妃是否用了——那是聪慧王府才该在意的事儿。我只是提醒你:一、借用他人名号要小心惹祸上身;二、你诚意不够。”
温初白毕竟是来求人买货的,闻言只好沉了口气,不再与她纠结聪慧王府的事儿,“姑娘说‘诚意’,请问如何才算是有诚意?”
那人又是轻笑,“姑娘觉得,如何算有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蒜了,蠢作者每次自以为的伏笔总是会被发现)
第三十章 可曾婚配
一声“姑娘”叫温初白心中一惊,她此时明明做了男装打扮, 这么这头牌隔着屏风还认出了她的女儿身。她想着, 又压低了些声音, “姑娘莫开玩笑,我是男的。”
“呵呵。”那人摇了摇头,“我能理解, 你一个女子在外面做生意, 做男装打扮的确能为自己减少许多麻烦, 但这儿又没有旁人, 姑娘无须藏着。这样吧, 你若真是想证明诚意,今夜明月馆恰巧有个活动, 姑娘扮上样子上去唱个小曲儿,我便让阿瑶给整个明月馆的姑娘都定一套你这面霜。”
温初白的脸色红了又白, 白了又红。
本来与重瑶谈的时候, 她都觉得这事要成了, 怎么眼前这个头牌竟如此无理取闹。她两世为人,便是混得再差也是相府家的女儿, 哪有在青楼唱曲的道理, 何况她根本不会唱曲。
她正气着, 那头牌又道,“忘记说了,我这明月馆不大,姑娘也就两百多个, 你要是觉得生意太小,没有必要,便请回去吧。”
两百人,每人三千,那就是六十万。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温初白毕竟是个大家闺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道理从小便镌刻心中,她暗道一声欺人太甚,正要拎着木盒起身,里头的头牌却像感觉到,忽然开口:
“姑娘可曾婚配?”
温初白语气不佳,“配了。”
那人轻笑,“感情如何?”
温初白咬牙:“好得很。”
那人便道:“看来你的夫君容貌俊俏,讨你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