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翻了个身,一张俊脸堆满了惊喜的笑,“白娘子,你怎么这么晚上山来了?”
温初白瞧见是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了他一下,“你可吓死我了。”
她也没用劲,江煜被踹得不痛不痒,笑嘻嘻地,“是不是想念我,特意来寻我了?”
温初白被他“天真”的想法逗笑,无情地泼了一壶冷水,“我又不知道你在这山上,怎么来寻你。”
“那便是嫦娥姑娘知道我想念白娘子,特意叫你来和我一起看月亮了。”
温初白听见那句想念,脸颊有些烧红——自己这是怎么了,竟被这小孩子心性的人撩拨?
她想不通,也不好意思深想,瞧见江煜乐呵呵地趴在地上,干脆坐在他背上,故意逗他,“是呀,嫦娥姐姐说,屋里的床太硬,山顶上有人肉垫子,软和还能陪说话。”
“可我的背不软和。”江煜皱着鼻子,“白娘子,你先起来好不好?”
温初白噗嗤笑了,她本也是想着逗逗江煜,瞧他那样子,便站起了身子,将带来的被子铺在草上。
江煜就地一滚,仰面压住半边被子。
温初白笑骂,“你倒是会躺。”
却没想到江煜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白娘子,我肚子软和,你坐我肚子上。”
温初白愣了半晌,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腰,本想说一句自己开玩笑的,却没想到隔着衣服感受到了江煜衣物下包裹的紧实肌肉,顿时吓得收回了手。
“白娘子。”江煜一双眼睛反射着熠熠月光,“你的脸好红。”
他坐起来,用被子裹住她的身子,轻声问道,“是不是山顶太冷了,你冻着了?”
温初白哪能回答,她一颗脑袋都恨不得点掉下来,心虚地道,“是……是呀。”
她侧头去看江煜,这小傻子果然信以为真,听她说自己冻着了,便又将她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些,一双手也环抱住了那被子,她隔着厚厚的棉絮也能感受到他臂弯的力量。
她有些疑惑,江煜平日里除了吃便是睡,不胖成一个球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怎么还能拥有这样一身肌肉,难道是皇家之人天赋异禀?
先前两人离得远还好,这会儿隔着个被子抱在一起,温初白发丝中藏的那些丝丝缕缕的药香便藏不住了。
“你身上什么味道?”江煜问道。
温初白久在其中,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江煜是说那些药材的味道,便道:“是药。”
江煜微微一愣,又问,“白娘子生病了?”
箍住自己的手臂下意识地更用力了些,温初白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没生病,那些药是我拿来做面霜的。”
“哦。”江煜想起白日里在明月馆的事儿,放下心来,又问,“那白娘子带那么多线来干嘛?”
“打算绣个东西。”
“绣什么?”
“鸳鸯……一类的吧。”
江煜没说话。温初白想侧头看他,可被子裹得实在太紧,她扭断了脖子也只能看见天边的弯月,江煜的鼻息打在她脖颈上,又暖又痒。
江煜感觉心口万分郁结。鸳鸯大多是代表情爱,可就温初白把他当孩子,绣了鸳鸯也肯定不是送给自己。
那她要给谁?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不酸,这柠檬一点也不酸
第三十二章 黄鳝汤
江煜胡思乱想了起来,难道是和瑞楼那个神神秘秘的老板?还是那日早上, 温初白在柳清芳面前处处维护的瓷商?总不能是江決吧……
“你要绣鸳鸯?”他开口, 语气里都有些酸溜溜。
“你觉得鸳鸯好吗?我就是想绣一个代表爱情的。”
“爱情……”江煜定定地瞧着温初白的后脑, 又念了一遍,“爱情......”
温初白听他念叨,以为是孩子懵懂, 便安慰道, “你还小, 不懂也正常。”
“......”这还是江煜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装傻装得太成功。
“我是今儿遇到了一个姑娘, 虽然我没见着她的长相, 但听谈吐举止,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江煜眉头微微展开一些, 姑娘?
“哎呀,说了你也不认识, 总之是个很好的姑娘, 蕙质兰心, 今天我们......嗯......比拼琴艺,我略输一成, 所以我想绣个香囊给她, 以表佩服。”
江煜挑起一边眉头, “略输一成?”
“是呀......”温初白先头还有些心虚,可又一想江煜怎么也不可能知道具体情况,便沉了口气,绘声绘色地讲道:“当时战况十分激烈, 虽然我琴艺十分厉害,但没想到那姑娘亦是精湛,最后还是叫她棋高一着,险胜了。”
“哦~~”江煜附和道,“那白娘子也十分厉害,水平竟可以和人比试,不若哪日给我弹弹?”
温初白闻言顿时缩成鹌鹑,“弹......弹琴有什么意思,哪有毽子好玩,我们还是玩毽子,毽子强身健体。”
“那好吧。”江煜知道自己白吃了半天自己的飞醋,便也不那样牢牢箍住温初白了,微微放松了她,将不远处的竹篮够了过来。
“那你绣吧。”
温初白愣愣地接过江煜递过来的手绷和针线,“我还没想好绣什么。”
“不是说鸳鸯?”
“是,我是想祝她早日结成佳偶,但方才你一问,我又觉着,鸳鸯这种东西是不是要心意相通的伴侣送才合适,我这一个女子......”
一句“心意相通的伴侣”,江煜的心情都抑制不住地好了起来,“没关系的,白娘子是祝福,我若是那个姑娘一定会开心死的。”
温初白用手绷的边缘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别做梦了,你这辈子也成不了姑娘了。”
她说完这句,便在月色下穿针,不再管一旁咯咯直笑的江煜。
但也不知是月色太温柔,还是白日太劳累,她穿好针,还没绣出个轮廓,便靠在身后温热的人肉垫子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还蒙蒙亮,温初白便在江煜的房间醒了。
这房子她只大婚那日来过一次,当时到处都挂着喜绸,红彤彤的,和现在很不一样,她翻身坐起来,一抬眼便瞧见在桌边趴着的江煜。
温初白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摸他的额头,生怕江煜像柳清芳一样会发高烧。
江煜本就没深眠,在温初白下床的瞬间便醒了,怕温初白察觉不对才继续装睡,此时额头上一双温热的手,叫他心里也有些痒痒。
“小石头。”
“小石头?”
......
温初白一连叫了七八声,急得都要出去叫管家了,江煜才睡意朦胧地醒来,“白娘子……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温初白瞧见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还管我,你怎么在桌子上睡觉?”
“我......”江煜扯了扯自己一身草屑的外袍,“我身上脏。”
“那你不会把外袍脱了?”
江煜噎了一瞬,他自是觉得温初白睡着了,自己趁人之危与其同床共枕实非君子作为,但这么复杂的道理,小石头是不该懂的,所以才扯了外袍的事儿,哪里想到温初白竟这样坦荡。
“哦,我知道了。”温初白揉揉额角,“大婚那日我叫你穿了我的外袍,你是不是以为夜里都是要穿外袍的?”
江煜连连点头。
“那是错的。”温初白将江煜的外袍解开,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拉着他上了床铺,“穿亵衣也是可以的,现在天色还早,先睡吧。”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温初白只当半夜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没一会儿便气息平稳地睡起了回笼觉。
江煜便没那么好受了,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会儿窃喜温初白与他同床共枕,一会儿又失落温初白如此坦然地与他同床共枕。
床顶的雕花有多复杂,他此刻的心情便有多复杂。
天全亮了,赵管家例行来江煜房间叫人起床。
温初白迷迷糊糊得还没睡够,听见有人说话,便哼唧了一句,“别吵,我再睡会。”
赵管家在门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这个女声是她家王妃,又倒退一步,确认这个大门的确是江煜的房间,顿时心中大喜。
前几日他还只是觉得王爷长大了,知道陪媳妇了,这几日两人竟然就睡在一起了,再这样下去十个月,等到来年年初,这聪慧王府岂不是要迎接一位小聪慧王了?
赵管家被自己的一通想法弄得激动不已,当即叫小厮去通知厨房,给王爷、王妃煲上大补的汤,誓要做好万全准备,迎接王府的新生命。
温初白对此毫不知情,她喊完那句再睡会便真的倒头睡下了,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被屋里飘着的香气弄醒。
江煜坐在桌前朝她招手,“白娘子快过来,管家刚送了汤过来。”
房中央的木桌上,两盏瓷□□致的汤盅静静搁着,顶端的气孔冒着热气,婷婷袅袅的,令人食指大动。
温初白打开自己面前的一盏,被里头黑不溜秋的一截不明物体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江煜哪能想到赵管家那一步千里的心思,闻言便开了自己那盅,看了一眼里面斜躺着的鸡腿,“鸡汤吧?”
温初白皱着眉,又瞧了一眼自己汤里的黑块,心道,乌鸡汤吧?
“赵管家说趁热喝,白娘子,你快喝~”
温初白皱着眉尝了一口汤,意外地感觉味道还不错,再鼓起勇气吃了一口那肉……
这......这不是鸡肉啊。
她将汤底搅了一搅,底下翻上来一个......黄鳝头。
江煜刚从自己的汤里捞出那个鸡腿,一转头看到呆滞的温初白,还以为她想吃,便问道:“白娘子,你想吃这个吗?那我们俩换。”
“不用不用不用。”温初白心知两人喝错了汤,连忙护着自己的汤盅连连摇头。
江煜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平日里没有抒解之法本就十分难受了,这王府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还用这等壮丨阳汤来激他?
温初白叹了口气,还是由她来解决吧。
两人的汤见了底,温初白便回院去了。小店既已正式开业,她们仨总得有人去看店,她得回去跟二人一同出门。
推开房门,白桃一双通红的眼睛吓了她一跳,“你这眼睛怎么搞得?”
白桃见到她,呲牙一笑,“我夜里睡不着,就溜出去买了药材和面霜,这会儿马上就都磨好了。等下叫夫人看看每种都要放多少,昨晚上摔碎的就能补上啦。”
她说这话时,一双眼里遍布血丝,衬得瞳仁格外黑亮,温初白不由想到了上一世最后,沉静黯淡的她,便将她拥入怀中,“白桃,不用这样,昨天是我话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只希望你能一直无忧无虑的,一直是我的傻白桃。”
白桃两只手都是药粉,被温初白拥住的瞬间便僵硬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只好嘟囔着反驳,“我才不傻呢......”
柳清芳被这边的声音引来,她的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自打温偏安那封休书写好,柳清芳便一直恹恹的。
“娘亲,我们该去看店了。”
白桃立即道,“我也去!”
“你。”温初白将她按在圆凳上,“你就好好地在这给我睡一觉,睡醒了在家等我们回来。”
白桃瘪瘪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今天的店和前一日一样算得上冷清,温初白在门口瞧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看出了重要原因,“娘,我们这店还没取名呢。”
柳清芳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倒是响起了一个男声。
“几日未见,公子的店营业了。”
温初白偏过头去看,竟是江汎,便招呼道:“江公子。”
江汎瞧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面上仍是那副惯常的和善笑容,“几日未见,公子给令堂的店便开起来了,恭喜啊。”
温初白点点头,意识到两人在大街上,便道,“我娘就在里头,我们进去说吧。”
江汎还没来得及坐下,白桃口中那两个夫人恰巧也来了,温初白瞧过去,果真其中一个用轻纱蒙着脸,遮着脸上的小痤。
江汎是个男人,温初白也做着男装打扮,柳清芳取了一勺前一日给那妇人用的去痤霜,为了避嫌,带着两人去了后堂。
江汎将那霜放在鼻下嗅了一嗅。
温初白想起柳清芳之前说过的药方的事儿,有些紧张。
江汎闻了一会儿,问道,“这面霜里都放了什么?”
温初白道,“我也不太知晓,我娘亲比较擅长制药,可我愚笨,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所以没学过。”
江汎点点头,“这里头起码有七八味药材,再加上面霜本就有花草油脂,这样混合在一起,我也只能闻出其中两三味来。的确是好东西,怎么卖?”
作者有话要说: 温初白:赵管家虎吧?给他喝黄鳝汤,想憋死他?
江煜:我又不是没娶妻,我为什么会憋死。
温初白:!!!???
第三十三章 老僧
温初白一愣,“你要买?”
江汎微微点头, “我不用, 给家里长辈买些。”
江汎帮她多次, 她怎么会问他要钱?再说,江汎的长辈不正是宫里那些妃子,倒正好与她走高端路线的想法不谋而合。
温初白笑道, “你稍等段时间, 我送你几套。”
“不用。”江汎摆手道, “你们做生意也不易, 哪能占你们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