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酒家里躲个清净,太子和瑞王已经坐上马车往瑞王府去。
瑞王自上车后就一直沉默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太子看了他好几回,终于还是劝他:“三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安平侯嫡女到底是不能够进你瑞王府了。你今夜也瞧见,她跟在晋庭身边,两人曾有过婚约,晋庭那日帮她保全名声,往后恐怕两人还是会纠缠不清。搞不好就得成晋庭养在外头的……”
太子说着,见他还是抿着唇不说话,无奈叹气:“如果你真的不介意她在宫里出的事,你要是还想纳她,为兄帮你去找……”
“皇兄莫要再担忧弟弟了。”瑞王淡淡地道,“弟弟已经放下,她和谁走得近,与弟弟无关。”
太子就长长出一口,抬手拍拍他肩膀:“如此甚好,为兄回头就让你嫂嫂再留意,给你找个乖巧伶俐的。妻子,还是要个贴心知冷热的。”
瑞王点点头,倒像是真放下了,不再抗拒说亲这事。
太子总算露出笑,不过才片刻又神色肃穆道:“你既然放下了,那也不能够迁怒晋庭。宋家要起复,他往后就会是为兄的左右胳膊,许多事情都要走掌戎司的。你若跟他生罅隙,为兄在中间只有为难,你可明白?”
瑞王闻言,抬头神色古怪看了兄长一眼,在他郑重的目光中到底是点点头:“弟弟知道了,不会理会他的。”
兄弟俩把话说个明白,太子又有意引着说起两人小时候的趣事,气氛轻松不少。
等马车到瑞王府,兄弟俩倒是遇见一个意外的人,是等在王府门口的禁军指挥使。
禁军指挥使是特意等了许久,见到兄弟俩,先见了礼,然后吞吞吐吐望着太子,欲言又止。
瑞王见此识趣道:“我去吩咐他们先把酒菜备好。”
太子一把拉住他:“兄弟间有什么好避讳的。”朝指挥使颔首。
禁军指挥使见太子坚持,左右这事也该告诉瑞王一声的,便利索道来:“殿下先前叫臣再暗中过问安平侯嫡女在宫中的情况,臣细细盘查过,发现有一样不对……谢姑娘出现的时间不对,然后再去查看小园子,发现芭蕉丛林的灌木丛边上有个小小像洞口一样的地方,如若姑娘家有心藏里头,外人不能察觉。而那处有大小不一样的两种脚印。”
“这样一推断,谢姑娘极大可能是在失踪后躲那里了。臣以为,宋佥事找到谢姑娘是不假,但谢姑娘在陛下跟前说的那些话,还有宋佥事所为,两人可能是商议好的。”
太子闻言皱眉,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反倒是瑞王面上一冷,咬牙道:“你的意思是幼怡根本就没被人暗害,而是她自己躲起来,然后和宋晋庭演了一出戏?!”
两人合作哄住了所有人?!
怪不得宋晋庭能在他跟前信誓旦旦说要娶她为妻,因为她根本就没失节!
至于谢幼怡为什么躲藏着不现身。瑞王脸色铁青退了两步,望着天上那轮冷月笑得惨然,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宁愿担上失节的名声,都不愿意嫁他!或许,是她和宋晋庭早就勾搭成双了!
瑞王心里涌起被欺瞒的愤怒,太子看在眼里,面露懊恼地连喊了弟弟几声,沉声道:“先前你与我说都放下了,你就当不知道此事!”
“哥哥回宫吧,弟弟今日恐怕不能招待你了。”瑞王踉跄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禁卫军指挥使仿佛是做错事的小孩,站在太子跟前悻悻道:“殿下,臣……”
“无碍,随他去吧,冷静几日也就好了。辛苦你了,但此事你得烂在肚子里,明白了吗?”太子摆摆手,亦转身登车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新闻说新型病毒病例增多,小可爱们尽量别往人流密集的地方去了,出门一定要带口罩啊~~
——————
感谢在2020-01-19 22:55:20~2020-01-20 22:3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ya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死的是那个杂耍班的班主。”
“面目全非啊, 实在是可怜,他女儿在边上哭得都昏死过去了。”
“听说他今日是最后一场表演了, 往后就把场子交给女儿女婿, 哪知出了要命的事。”
酒楼又开始变得热闹, 客人还在议论方才戏班班主变成火人一事。
“别听了,不是什么好事儿,没得扫自己的兴。”宋晋庭往还在出神的谢幼怡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
鱼肉雪白, 刺早被他细心都剔了出来。
谢幼怡回神,已经没有太多的胃口, 还是伸筷子去把鱼肉夹嘴里。哪知筷子开没有落下,先被他隔开了,她抬头, 就见他睨着自己惆怅道:“不想吃就不吃,在我跟前委屈自己, 窈窈要叫我情何以堪啊……”
她心中一暖,他护着自己冲过来的样子又在脑海里浮现,沉重的心情莫名就轻松了许多。
恰好此时安平侯三人寻到地方, 见宋晋庭一手握着她手腕,安平侯和谢煜锋一阵咳嗽。
谢幼怡略尴尬地挣开手, 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坐好,宋晋庭余光扫过她在灯下微粉的耳根,笑吟吟站起来朝三人拱手道:“我见楼下有卖冰糖葫芦的,窈窈爱吃……”找了个借口先溜走了。
“小混蛋,溜得倒快, 慢一会,打断腿!”安平侯低声骂了两句坐下,问女儿,“刚才似乎出什么事了,没被冲撞吧。”
谢幼怡给父母兄长倒茶,和宋晋庭太过亲近那点不好意思也散去了,慢慢跟父母说先前因什么引起混乱。
宋晋庭那边一路到了闹市,四处已经恢复方才的欢快和热闹,已经离开的杂耍班子那块位置亦被人占了。
他从那边走过,倒又听到了几句闲言闲语。
“前几日他侄子还跟他吵架呢,那个喷火把的水就是他侄子递过去,一喷把自己都引着了。搞不好,就是他侄子怀恨在心,要报复他……”
“我也听说了,这杂耍班主的位置先前不是说给他侄儿的,然后又说给他女婿了。搞不好还真是。”
“就你们嘴碎,我看你们都当得大理寺卿了。连女儿和女婿都检查过那水了,就是意外,看别人热闹就算了,还捣鼓这些有的没的。”
边上摆摊的几家小贩你一言我一句,又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想从他们嘴里听到更多的消息。
宋晋庭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跟前,“一垛都给我吧。”
小贩睁大眼,兴奋得连连点头,这是遇到个财神爷了!
他给了钱,还吩咐一声:“我扛着也不好看,你跟我来。”
给了钱就是爷,跑跑腿这事小贩乐意得很,乖巧跟在他身后往酒楼方向去。
宋晋庭边走边有意无意地问:“你认识那个杂耍班的么?他们说得倒一板一眼的。”
小贩眯着眼笑,回道:“正好小的认识,和小的住同一个巷子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看着可能就那么回事吧。”
宋晋庭就发现这小贩一张嘴还是很巧的,不跟着附和,拐了个弯说那杂耍班主的家差不多是他人嘴里的情况。
他微微一笑,没再多问,侧边就传来娇滴滴的一声‘宋先生’,带着惊喜和姑娘家那种柔婉的羞涩。
宋晋庭双眸微眯,仿若没听见,径直迈步远去。
被他甩在身后的余婉抿了抿唇,她身边的小姑娘都可惜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地说:“是太吵了啊,先生没听清。婉婉你声音再大一些就好了。”
余婉没喊停人,心里已经臊得很,再被小姐妹这么一说,整张脸都在发烫,一甩帕子恼了似地往前走:“是你们让我喊的,喊了你们又不满意,往后我才不理你们的事!”
众人理亏,忙笑着赔礼,心里想的是若不人余家是要攀附皇子的,正妃捞不到起码还有侧妃等着。否则她们也不会让余婉去喊宋晋庭,果然还不如自己去呢,有时候就不应该害羞,白白放走一个机会。
宋晋庭就那么带着小贩,顺手又买了两个面具回到酒楼。
谢幼怡望着那一草垛的冰糖葫芦和笑开花的小贩,无语地瞅他:“你怎么买这么些,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男人都是一样的,一眼没看住就爱败银子。
在她嗔怪地目光中,宋晋庭笑得眼角弯出弧度,摘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她时低声道:“我就缺一个窈窈帮我管家。”
他说完就站直了,还退了三步,在她父母跟前装出君子端方的样儿,哪里有方才调戏人的那种风流暧昧。
谢幼怡发现自己越发不能招架他了,索性木然着一张脸,听着楼下有孩子的欢笑声,朝那个小贩说:“留下几串,剩余的都给孩子们发了。”
小贩是有眼色的,一看几人都衣着不凡,非富即贵,可不好久呆多窥探什么,腿脚利索就往楼下去了。
“回吧回吧,没意思。”安平侯看不惯宋晋庭围着闺女转的殷勤样,一挥手,牵着妻子要回家。
谢煜锋自然而然扶上妹妹。宋晋庭低头看手里的两个面具,心里轻叹,看来是看不成花灯了。
宋晋庭自己戴上面具,把谢幼怡送上马车,看她撩着帘子目不转睛望着自己,伸手朝她比了三根指头。
她唰一下就把帘子摔上了,让他忍不住低低地笑。
待马车远去,宋晋庭才慢慢收了笑,双手倒插在袖笼里,朝还热闹的街市看一眼,往反方向离开。不惑在街口蹲了许久,见他来到,把马牵过来问:“我们回府吗?”
他翻身上马,把手里那个仕女面具往不惑脸上一卡:“不,到南城一巷子去。”
仕女不惑摸不着头脑,也骑上马,晃着脑袋跟着离开。
**
昨日中秋,侯府下人都领了赏钱和吃了顿酒席,今日皆精神饱满,早早起来洒扫干活。
“怎么这会就扫地了。”
绘雪打着哈欠从炕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小心翼翼从屏风经过,目光瞥过挂在床头那盏绘小人儿的灯笼,嘴角一弯荡出笑容。
很快,外头洒扫的人都被她小声喊停,让先扫别处,织墨亦从隔壁厢房揉着眼出屋。
“姑娘这会儿还睡着呢?”织墨朝正屋瞥了几眼,绘雪捂着嘴巴笑,“宋少爷半夜三更偷跑进来,就蹲这门口给姑娘做灯笼,两人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的待到四更,都快天亮了,哪能早早起来。”
织墨想起昨夜见到宋晋庭出现时的惊吓,不由得叹气:“宋少爷待姑娘是真有心了,要是下回不半夜出现吓人就最好不过。”
两个丫鬟既无奈又想笑,昨夜她们姑娘高兴得眼睛一直亮晶晶的,许久不见她这么欢喜了。
昨儿夜会,谢幼怡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织墨帮着洗漱更衣时告诉她,京城几大掌柜已经等了有不少时间。
“怎么还是来了,不是让他们别跑,账面上的事都已经理清了。”她一边穿衣一边皱起眉头。
“奴婢问了好几回,米粮行的曹掌柜支支吾吾说近来总是有人来查,说有人告到衙门说我们发给其他铺子的米是陈粮。他疏通过关系,可发现没用。他开口了,其他掌柜才说他们都遇到类似的麻烦。”
这问题可大可小,且都发生在她外租手里的生意里,谢幼怡霎时连瞌睡都跑了,胡乱洗把脸梳过头就去见掌柜们。
此际在掌戎司的宋晋庭亦不时打个哈欠,伏在案上给皇帝写就谢幼怡在宫中被算计后调查的详情。
后宫算计重重,这按谢幼怡说的,就是一摊子浑水,他不该过多去接触皇家的这些密事。何况他觉得此事未必就所有人想的那样,真的来自于后宫的算计。
所以宋晋庭准备上书直接告诉皇帝自己无能,并不能查到更多的线索,左右皇帝自己也明白此事未必能‘沉冤得雪’,不会真怪罪。
他正奋笔疾书,不惑探头探脑进来了,连走到他跟前跟他耳语:“公子,你昨儿想找的那个戏班班主的侄儿,果然死了。”
“怎么死的。”
不惑道:“喝多摔进沟渠,正好撞着脑袋,死了。大理寺收到报案,已经处理完毕,尸首都被那一家人领回去了。”
宋晋庭笔尖一顿,又继续写了一行字才收笔,靠近椅背,一张脸慢慢冷了下去。
不惑见他这样,倒是心有庆幸:“公子,此事肯定蹊跷,也好在你昨夜走到半路离开,让我去暗探的。不然估计要被人发现你在查此事,只是他们一家能得罪什么人,还让公子你察觉了。”
宋晋庭没有答话,而是缓缓闭上眼,耳边回响着谢幼怡说的,昨夜混乱的时候有人拽她一把,还喊了声谢姑娘。
若是放在平时热闹的街区,遇到认识的人打声招呼很正常,然而那人在他出现后就隐没到人海了,肯定是另有所图。所以这才让他犯了疑心病,在想那场混乱是不是有人故意所致。
如若是故意的,那他和谢幼怡的踪迹就早早掌控在他人手中了,否则怎么能恰好让他们遇上事发。
至于当晚,他和谢幼怡在混乱后见到只有瑞王和太子,再无其他熟悉的人。
宋晋庭忽然抄起桌案上的折子起身就往外去,不惑伸长脖子问:“公子去哪?”
“面圣,回禀事项。”他头也不回,到了宫里,好巧不巧遇到瑞王下马车。
瑞王听到有人喊宋佥事,抬头一看,就见到宋晋庭一身贴服的官服,坐在马背上再英俊不过。
宋晋庭面无表情递上腰牌径直往宫内去,瑞王很快跟上来,双手倒插在袖子,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道:“宋佥事好本事,本王确实佩服……”
瑞王丢下一句话,笑到最后阴测测的,不待他回答,就转了道往东宫去。
宋晋庭立在朱红的宫墙下,盯着瑞王远去的背影,一双星目微眯。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更新拉,实在抱歉,家里的事情忙到现在,给大家拜个晚年。
大家鼠年大吉,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