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月上三竿,才出了这院子去了云生结海楼。
云生结海楼常年开着,几乎没有关门的时候,就怕有些白天不好现身的雇主不方便。阿难身份虽算不得白日里不好见人,不过云生结海楼这规矩倒是给她行了方便。
沧州城的云生结海楼没江城的那么寒酸,双层小楼还兼顾着个酒楼的生意。阿难一进去就有个马脸儿的小厮上前招呼。
“哎呦,阿难姑娘,这可把你等来了。”
此楼里头的人识人一向厉害,阿难倒是不好奇怎么认出的自己,回道:“怎么了这是?我之前托你们办的事儿有消息了?”
“可不是嘛,多少次想找了姑娘你。可惜你一直都在恒府,人家拦着我们也不好进去。”小厮说着作了个请的姿势,“姑娘你先里边儿请,门口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阿难这便跟着小厮去了二楼一雅间儿,雅间儿里头屏风软塌一应不缺,那桌子还放了些吃食。
这倒新鲜,跟知道自己今日会来似的。
“姑娘你先在这坐会儿,一会儿自有我们楼里的人来和你说道说道。”
阿难点点头,等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才见着个穿着黑色交领曲裾的姑娘进来。那姑娘脚上木屐走在屋里,哒哒之声听的让人心里还挺舒服。
再看那脸,一副妖娆之相,那敞开的领子锁骨还有胸前起伏,瞧的怪让人脸红的。
没怎么见人这么穿过,阿难就多看了两眼。谁知那姑娘开口倒是不客气,“哎呦,这就是江湖第一美人的阿难姑娘啊,我瞧着也不过如此嘛。”
若是以往,阿难定要回她一句,关你屁事。这会儿念着素素也就懒得和这姑娘说什么。
“别说些没用的,你便只管告诉我素素的消息就是。”
将屋子门关了,红袖才腰肢婉转的坐了下来,倒了杯酒递给阿难,“先喝着点儿吧,素素那事儿有了消息,却是不大好办。”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武林盟主恒之恪的人掳走的,你说能好办么?”红袖笑了笑,“恒之恪如今对外说是重病,实际上可不知道是在捣鼓着什么呐。圣手榜第二的离念,真要用起来,那可是能办了不少事儿。”
阿难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恒之恪?那不就是恒玉他爹?那这事儿恒玉知道吗?
“为什么掳走素素?”
“这个我便不知了,姑娘你付的银子可就是帮找人而已”红袖桃花眼一瞥,就盯着阿难那张脸,“我们查到的便是如此。”
为什么要掳走素素,如果是寒玉神令,那应该是掳走自己才对。
“确实是恒之恪的人吗?和其他人有没有关系,比如恒玉?”
“不知。”红袖将酒杯放在鼻尖过了过,闻了酒香才饮了一口,“我说过了,姑娘付的银子,只够我们查素素的下落而已,先和你说声是谁干的,你也好安心。”
找了素素那么久,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假如是恒之恪掳走的素素,恒玉若知道,那还一直隐瞒的意图是什么?如果不知道,那就都说的通。
思及认识恒玉前前后后细节,阿难越想脑子越乱,只盯着眼前红袖,“素素如今在哪儿可知道?”
“知道在哪儿我就派人动手了。哪那么容易呢?姑娘你是不知道恒之恪的人有多难缠,把命令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动不动自刎,能知道是谁干的就不错了。”
看阿难一副纠结模样,红袖探手摸了摸她的脸,“姑娘这皮子倒是细腻,比那上好的白玉还滑腻。”
阿难心中烦躁,被摸了这么一下没想什么就拍开了红袖的手。这刚从恒玉处出来,扭头就又要回去找他吗?还是让人家和自己亲爹打擂台,就算两人关系再差,那总归是自己爹。
红袖盯着阿难的脸,笑了笑,“姑娘你若担心那恒玉也参与其中,其实倒也不用。恒玉倾心与你天下皆知,你自管诱惑诱惑他不就知道了。”
双手下意识的抚摸酒杯边缘,说到底还是因为素素是离念的关系,还有这寒玉神令。实在不愿意再回去找恒玉,阿难道:“你们若继续找下去,还需多久?”
“快也行,慢也行。若按着当初说的一万两,这么点儿银子可不够让我们和恒家作对。”
作者有话要说: 别着急哈,沈狗就快出来了。
沈狗出来用不了多久也就完结了。
恒玉这个人比较复杂,所以写起来要多费点儿心思。
不过就一个简单的小甜文,我也不会耽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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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你只能是我的
“一个月帮我找到人,得多少银子才够。”
“怎么也得十万两。”
“十万两?!”阿难倒不是没见识,只是这数目也太大了。
当初在金陵城的时候,自己经营个红月楼,一年的进项也不知道有没有十万两。一出金陵,到处都是豪绰大户。把银子不当银子似的,动不动几万两。
想起沈恻那厮占了织女苑的股,开口道:“记沈恻头上行不行,他不是和你们分支的织女苑有点关系吗?”
红袖皱眉,语气略有不快,“你倒是算的精,算他头上也不是不行,但是得要沈恻本人来,又或者你有他印章吗?有的话就可以。”
还要印章?那沈恻怎么不给自己?当时说的记他头上合着就是空口一句话哄着自己呗。
“没有。”
“那自然是不行。”红袖瞧出阿难大概是没银子了,也懒的再纠结这上头再说什么。
而阿难这夜则是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云生结海楼说的这个消息,虽暂时知道了素素大概是被谁人所掳,但却是给了她一个更大的麻烦。
这个时候回去找恒玉吗?和自己亲爹作对?又或者说恒玉本身也知道这个事情只是并没有阻拦?
思及此,在温暖的被窝里,阿难从背脊处弥漫了一股寒意。如果恒玉知道却从头到尾没有说的话,是为了什么?
阿难探手取出白绡之中的寒玉神令,在昏黄的烛火之下仔细瞧了。心口处不断跳动,带着脸都燥热,这紧张惶恐,好似暗里有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一直盯着自己一般。
伺机而动,一旦时机来到,就会将自己生吞活剥。
试图将素素失踪开始的事件捋清。
素素失踪,去云生结海楼花银子找人,沈恻出现,重莲异动,赤冶刀消息传出,讨伐重莲,沈恻身死,南星宫被灭,苗头都指向了重莲。
这其中恒家占了多少戏份?沈恻又是被哪一方所杀?
素素要找,杀了沈恻的凶手自然也要找。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关联,直觉却告诉她,可能这一路上的事情都和恒家有关。
灵光乍现!阿难在被窝里突然握紧了自己的衣领子。
换个思路想想,江湖圣手榜第二的离念因为护着自己,所以被掳。一来是因为素素用毒高超,二来是因为素素被掳走之后,自己这个拿着寒玉神令的人就没有了依靠。
重莲之所以被江湖围攻,原因除了是为了北极神玉在江湖肆虐,还有一点则是拿了离念的毒在江湖上作恶多端。而重莲身怀赤冶刀。
赤冶刀,离念被恒家所掳,重莲被讨伐。
阿难突的坐起身,面色紧张,额角都冒出了汗。如果恒之恪为了赤冶刀,将素素掳走,再借着重莲找北极神玉的事情用离念之毒借题发挥,只为取赤冶刀,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唯一说不通的便是自己身怀寒玉神令,一直以来却都还算安全。前期是因为被恒玉所护,后期是因为被沈恻所护。
想到此处,阿难再睡不着。索性起身衣裳穿好,拿了行李又出了云生结海楼。也不顾楼里小厮劝阻,径直又朝着恒家的方向去了。
恒之恪也罢,恒玉也罢。当面问了便知。
外头天色渐亮,阿难又问自己,恒玉之前多番阻拦怕自己和云生结海楼接洽,是不是也就怕了自己知道这事儿。
放自己出来不过是因着对自己有情吗?
越想脚步越快,心中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阿难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像被人当着猪似的在愚弄。
寒玉神令,寒玉神令,不过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可笑东西。
终于到了恒家山庄的牌匾之下,刚想抬手敲门,弄影就出现了。阿难还没敲,大门就开了。斜眼瞥了一旁弄影,阿难冷笑一声大踏步进去。
她倒忘了,中途还有弄影给自己下毒一事。合着这恒家的人,还真没一个好相与的。
在这恒府住了许久,还算轻车熟路。一路畅通的直接去了恒玉书房。
此刻月下西山,眼看着就要天亮,可恒玉的书房还是灯火通明。
阿难心中一股气焰,灭不下去,极为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之内,恒玉端坐在案桌之后。脸色如常,一身白衣清隽至及,见到自己也不诧异。
“恒玉。”阿难唤道,随即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不等恒玉说话,直接开口:“你告诉我,素素是不是你们恒家的人掳走的?你知不知道这个事?”
恒玉笑了笑,倒是没先作答。像是心头一块大石落下,终于着了地,还多了几分踏实的感觉。其实沿路便有不少云生结海楼的人试图接近阿难,不过一一被自己阻了。
她不傻,若听了云生结海楼递的消息,只怕不久也会猜到。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咧咧的上门找了自己?因为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伤害她吗?
见恒玉不说话,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阿难突的起身绕过案桌走到恒玉身前。语气略微颤抖,恒玉甚至还能听出几分恨意。
“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屋内熏香烟雾浮浮袅袅盘旋而上,窗外鸟叫之声叽叽喳喳络绎不绝。眼前人儿的脸色认真,带了怒气。
恒玉突的觉得,说开了也好,有什么好瞒的,他又没将素素如何。不过有些话换个意思说,或许好些。
“瞒着你是因为我爹。”
“你承认了?你一直知道是吗?”
“对。”恒玉起身,逼近阿难,“一开始我爹派人掳走了素素,我怕我爹对你不利,便一直保护你。素素我也暗里多加照拂。”
“为什么掳走素素?”
“因为我一直护着你,所以我爹便派人掳走素素,为了警告我。”
“图什么?寒玉神令?”
“是,寒玉神令江湖之中人人都想要,我爹自然也不例外。”
“卑鄙!”阿难身子都在发抖,将怀中寒玉神令取出一掌拍到桌上,“不就是这块垫桌角都嫌薄的破玉牌吗?!我给你!快告诉我素素在哪儿!”
玉牌就在手边,恒玉看了两眼,却是没拿,他又一步逼近阿难,直逼的人儿倒退两步,“我不想要什么寒玉神令,素素我也可以还你。如今我爹重病,有心无力,我下些功夫,将素素找出来也不是很难。但是…”
“你还想要什么?我已经将寒玉神令给你了!”
“你说你要走,我放你走了。”恒玉盯着阿难,“你说你要素素,我也愿意和我爹作对。我不是圣人…阿难…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脑中一闪而过,阿难知道,恒玉要的不过就是自己。如果不知道素素在哪里,或许她还不会这么着急,眼下知道了,却是一刻不能再等。
抬眼盯着恒玉,眼神坚定,“你要我嫁给你吗?”
“是。”
“你拿素素要挟我嫁你,不怕我恨你吗?”
恒玉刚想张口,心口刺痛传来。面上硬生生忍了,只见眼前人儿因为痛楚身子微微颤抖,脸色微微发白。
心中冷笑,说着要不要嫁给自己的时候,心里也竟想着别人吗?沈恻就那么好?
“恨我也好,爱我也罢,我一定要将你留在我身边。”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恒玉笑了,探手握住阿难的肩膀,不顾她的挣扎,双手逐渐用力,“我从来都是这般,是你对我知之甚少。”
说着又将阿难紧紧箍在自己怀中,亲了亲她的小耳朵,将人儿口中谩骂忽略,只喃喃道;“从那夜沈恻将你从我手中抢走,我就知我是错过了。承蒙上天垂怜,如今沈恻已死,有我照顾你余生有何不好。答应我,嫁给我,我就将素素还你。”
“如若我不嫁呢?”
“你只能嫁我。”
阿难挣脱不开,逐渐无力,脸上泪珠不断。而心中除了酸涩,便是无尽痛楚。是她命苦吧,否则怎会好端端的因着美貌就被追杀。
从小一起长大的素素被掳走,平生第一次爱的男子也死于非命。
如今连简简单单过日子都不行,还得被人要挟。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得被人这般?
阿难心中发了恨,挣脱不开便罢,直接咬了恒玉肩膀。直到口中尝到血的腥味也不松口。
泪珠浸湿恒玉的肩膀,恒玉忍了这痛,听着阿难口中呜咽,却不愿松手。
她本来就该是自己的,从第一次遇见开始,她便该是自己的。如果不是沈恻从中横叉一脚,怎会导致如今局面。
威胁也好,利诱也罢,她只要在自己身边就好。
看似相拥的彼此,是血液和泪珠的掺杂。两人心口,也是一般的痛楚。微妙的联系,将这二人永远的绑在了一起。
若想分开,便得用了死的代价。
一方想逃,另一方无所不用其极的禁锢。
何其可笑。
阿难哭着,牙口却也不松。她是恨极了。
心口也从昨夜开始,便时不时的痛上那么一会儿,只当着是想沈恻那厮想狠了,这会儿这痛楚却像有人将她的心放在油锅之中煎着,放在冰天雪地的水中浸着。
不知僵持了多久,久到阿难觉得下巴都不是自己的,才呆呆的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