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欢愤怒:“这张陆干什么去了?”
他还想再运气,却是有气无力,便不得不照着柳寂淮所说的,一掌劈在陆漪的后脑,将其劈晕。
陆漪软软地瘫在银欢怀中,却仍在发抖,甚至更严重。
她的脸色明显越发难看,与嘴同色。
柳寂淮见了,惊道:“这……”
银欢赶紧把被子往陆漪身上拉得更紧,但毫无用处,反而见到她的嘴角开始溢出血,哪怕晕着,亦在痛苦闷哼。
柳寂淮急得不由搓手:“这可怎么办?”
终究只是个年少者,他不由红了眼,生怕陆漪就这样一命呜呼。
银欢擦拭着陆漪嘴角的血,亦不知该怎么办。
柳寂淮想了想,马上道:“杨寻瑾不知何时回来,马上把她带到叶千门,我那里有大夫,比他差不了多少。”
话语间,他赶紧过去将陆漪往自己背上拉。
银欢只能依着他。
柳寂淮背着陆漪快步出了房间,跃起迅速离去。
银欢捂着胸咳了咳,也跟上。
二人带着陆漪,沿屋顶时而飞跑,时而飞跃,速度如风,在百姓看来,每一次见到,都是转瞬离远。
酒楼内,温玉璇正悠悠地品着酒,似乎心情不错。
想到陆漪正在受罪,她嘴角轻勾。
她抬眸朝楼下看去,未想忽见对面屋顶,两人护着陆漪瞬间离远的一幕,便眼眸微眯起,颇为不悦。
不悦陆漪的护花使者不少,而且都是佼佼者。
她冷哼,收回目光。
反正无论他们如何折腾,也翻不出花样。
叶千门离国师府的距离颇远,但因着柳寂淮与银欢的轻功出神入化,他们便极快地从叶千门落地。
柳寂淮立即吩咐下去:“让陈大夫立即过来。”
他背着陆漪入屋,将其搁在床上,往她身上盖了好几层被子。
但无论盖多少被子,陆漪仍在发抖,脸色青紫得触目惊心,银欢见了,立即上去拉起她再抱住,用体温去暖她。
柳寂淮见了,想阻止,又只能咬牙作罢。
陈大夫匆匆忙忙过来,才靠近床边,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他看着陆漪的脸色惊讶:“这是中了毒?”
柳寂淮催促着:“你赶紧给她看看。”
他拉出陆漪的手腕,只一碰到那冰凉刺骨的体温,他就心惊。
陈大夫立即过去号脉。
柳寂淮与银欢皆紧盯陈大夫的脸色,见其眉头渐渐紧缩,脸上溢出困惑,便几乎同时问道:“怎么样?”
陈大夫是柳寂淮重金聘来医治他祖母的大夫,他德高望重,其医术也是顶尖,极少人能比,自然被寄予厚望。
可是这一次的号脉,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收了手,脸色沉重,露出愧疚:“老夫无能,从其症状,无法断定他所中何毒,更别说为其解毒。”
柳寂淮激动起来:“怎么可能?”
陈大夫摇头:“老夫有愧。”
柳寂淮又问:“连暂时压制毒的方法都没有?”
陈大夫道:“老夫对此毒一无所知,不敢贸然用药。”
被银欢紧抱在怀里忽然又痛吟了声,正再次转醒,银欢下意识又要将她劈晕,陈大夫马上道:“且慢!”
银欢问他:“怎么?”
陈大夫道:“虽然老夫对此毒一无所知,但知道若她昏迷不醒,更是难以抵御那寒气,只会更危险。”
银欢闻言,便想起之前劈晕她后,她明显更严重的情况。
他握了握拳,只能收了手,不由骂了句:“庸医!”
陈大夫被骂得脸色通红,却无话可说。
陆漪抖着身子,难以忍受地又叫了起来:“啊……疼……”她下意识胡乱推着银欢,无果后又在他乱扣乱抓。
她的眼泪马上涌出:“疼啊……”
她从未经历这种疼,哪怕是曾经被利剑刺,掉入山谷被剧毒折磨,被狼群撕咬……一次又一次的痛,加起来都没这么疼。
密密麻麻的剧痛遍布全身,脑中存不下一丝清明。
又疼又冷,她想一死了之。
银欢眼见她要咬舌,吓得忙将自己的手伸入她嘴里,任她咬得鲜血淋漓,他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白。
柳寂淮见了,额际溢出冷汗,他忙拿了个干净帕子过来对银欢道:“你赶紧把手拿出来,换上这个。”
银欢倒是想拿,可拿不出。
陆漪死死地咬住他的手,疼得不断闷哼,直到再一次的大寒流遍布她全身的筋骨与血肉,洗涮着那些彻骨的疼,她又张了嘴抱紧银欢发抖,血红的牙关不断磕碰着。
银欢呼了口气,又开始使用内力。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救她,不顾一切地救她。
他看不得她受这么大的罪。
既然是毒,他便先试着给她逼毒,却是无论他如何用功,都无用,他又转而化内力为热流。强大的热气钻入她的身体,但如何也抵不过那寒气,他自己的身体也在越来越冷。
他不仅是在消耗内力,也是在消耗元气。
柳寂淮马上将被子一层一层地往他们身上围,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随即又出去吩咐人弄来火炉。
一时间,整个房间,被整得热气腾腾。
陆漪仍在迷迷糊糊地哭着:“好疼,好冷……阿寻……”
柳寂淮闻声,不由握紧了拳头,她就知道呼唤着那杨寻瑾,可她在这里要死不活,那厮却至今没个影。
银欢体内热气与陆漪体内寒气相互冲刷,银欢亦觉身处冰天雪地中,经历着从未有过的刺骨寒冷。
有他帮着分担,陆漪的痛苦倒平息不少。
然而他却是忽然喷出一口血,又继续铆足了劲搂紧她,热气密不透风地进入她的体内,寒气也进入他的体内。
陆漪还在呢喃:“阿寻……”
银欢的脸埋在她的耳根,密长的眼睫微颤了下,他吞下再次差点吐出的血,闭眼紧了紧臂膀,继续用功。
第071章
柳寂淮紧盯着银欢运用内力, 不管不顾地给陆漪压制寒气,毫不在意自己安危的一幕,心中是又担忧又吃味。
他难得怨起自己武功不济,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时间紧张地流淌着,安静而煎熬。
被银欢紧抱住的陆漪总算彻底平静下来,瘫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只是那张小脸煞白得难看,像刚从惊心动魄的浩劫中捞出,模样惊人得可怜, 乍一看,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破布娃娃。
银欢的状况亦是不好, 俊脸与嘴唇皆是毫无血色,嘴角溢着颜色深浅不一的血,眼眸子微眯着,似也要倒下。
他吞下喉咙又要涌出的血,轻柔地将陆漪放倒。
他下了床,脚步趔趄了下。
柳寂淮忙扶住银欢:“你怎么样?”
之前算是他看走眼了,哪怕对方曾企图要他的命, 他对其的印象依旧不由产生改观, 最起码比那杨寻瑾好得多。
银欢推开对方,声音沙哑:“没事。”
他为陆漪拉好被子,捂着胸咳了咳后,道:“麻烦你派人将她送回国师府,阿寻也该差不多回来。”
说着他就转身往外走, 步伐虚弱,摇摇欲坠。
柳寂淮瞧着其背影,思绪复杂。
之前陆漪纵使浑身寒冷,也仍因疼痛的折磨生起满头冷汗,柳寂淮拿过帕子,为其擦拭起脸上各处。
他触了触她依旧冰冷的体温,心疼得慌。
她受折磨的一幕,他只是想起,就不由心肝发颤。
真不知她是如何中的毒,她明明该是杨寻瑾的人,可那杨寻瑾却总是对她不管不问,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他不忍随意移动她,便去到门外吩咐下去:“去国师府守着,若看到国师,让他过来一趟,就说陆漪中毒在此。”
门外人应下:“是!”
柳寂淮回到房内,看着陆漪想了想后,又吩咐了人端来热水,他用滚热的水继续给她温拭脸部与脖颈处。
银欢的用功算是有大效,她的体温在渐渐恢复正常。
约莫两刻钟后,她的眼睫微颤了下,缓缓转醒。
柳寂淮惊讶:“你醒了?”他以为她要昏迷许久,未想醒得这么快。
陆漪怔怔地看着床顶,首先想起的就是之前的又冷又疼,痛苦到她此生都不愿再经历的滋味,便不由打了个颤。
柳寂淮见了,大惊:“又发毒了?”
陆漪侧头问他:“毒?”她的声音微弱,犹如蚊蝇,哑得难听。
柳寂淮见她看着还挺稳定,便安了心,他道:“之前你发了那种又冷又疼的毒,是银欢好不容易将毒暂时压下。”
陆漪面露疑惑:“银欢?”
柳寂淮道:“是啊,他这个人还不错,为了减少你的痛苦,居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一个劲地运用内力,不惜伤到元气。”
陆漪闻言,便想起自己浑浑噩噩中,有一个人一直抱着她,哪怕记得不清,她也能感觉到对方对她的呵护。
因为那个人,她才汲取到温暖,渐渐没了痛苦。
那真是银欢?
然而她随即只产生一个念头,就是不信。
她咳了咳,吃力地坐起身,又问:“这是哪里?”
柳寂淮起身帮她拉了拉掉下的被子,道:“你在国师府发毒,你们公子不在,我们便只能将你带到叶千门。”
叶千门……
陆漪忽然掀开被子起身。
柳寂淮见了,忙拉住她:“你干什么?”
她没说话,只挣脱开他,步伐颠颠地大步往外走。
她必须快点回到国师府,阿寻不让她离开,她便不能离开,之前他已是忍了一次怒,这次怕是难忍。
柳寂淮跟上她:“你现在太虚弱,必须先歇着。”
她边往外走,边道:“我没关系,多谢你救我。”因着她不认识路,她便直接使用轻功跳起离去。
柳寂淮下意识也跳起跟上她,她见了,立即又道:“你回去,公子看到我们在一起,他会吃醋。”
柳寂淮闻言气结,生生停下。
公子公子,她就知道公子,为了那公子,什么都不顾。
他气得本想就此回头作罢,可又怕她半路发毒,稍思后,便又跃起,决定偷偷跟在她身后。
发了那么一次毒,陆漪元气大伤,离开叶千门后,她就落地猛烈咳嗽起来,捂着胸艰难步行。
暗暗跟着的柳寂淮见了,只觉得更气。
陆漪行在街上,因着她模样狼狈虚弱,时不时咳得厉害,周遭百姓见了,还以为她染了什么病,谁看到她,都离得远远的。
柳寂淮见她步伐不稳,几次差点上前。
他终是忍不住,打算过去干脆背她回到国师府,未想抬眸间,见到杨寻瑾正迎面走来,他便立即躲起。
陆漪掩嘴咳了咳,抬头见到杨寻瑾,不由顿足。
哪怕他面色冷漠,她仍不由心生委屈,眼睛很快红了起来。
那份仿若无休止似的,折磨得她意识全无,想一死了之的冰冷疼痛,她只是想起,就觉得可怕。
杨寻瑾负手朝她靠近,打量着她的狼狈。
陆漪忽然提了劲,快步朝他跑去,扑入他怀中,因着身子虚弱,忽然提劲的她,差点倒在他怀里。
杨寻瑾搂住她摇摇颤颤的身子,稍顿后,便低头嗅了嗅。
他陡然阴沉了脸:“你身上有很重的男人味。”话语间,他臂膀的力道倏地拉大,几乎将怀中人勒断。
陆漪闻言,心里狠狠咯噔了下,她忍住被勒疼的滋味,马上抬眸看着他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醒来就这样。”
杨寻瑾看着她眯了眼,搂着她的臂膀还在用劲。
他问她:“有人对你做了什么?”
她赶紧摇头:“不是的,我中了毒,有人用了内力给我压毒。”
杨寻瑾神情阴郁地再看了看她,握住她的手腕给她号起脉,随即又将手伸入她的衣袖间,触了触那鞭痕。
一瞬后,他瞧着她沉默起来。
陆漪问他:“怎么样?”说着,她就又咳嗽起来,不由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胳膊,才不至于倒下。
他重新搂紧她,目光瞥过对面的一处巷口。
他忽然问她:“抱你的是柳寂淮?”
寒清这种毒,只有毫不保留地使用内力,才能暂时压制下去,前提是,两人必须密不透风地紧抱在一起。
思及此,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越发让人不寒而栗。
陆漪想起柳寂淮所说的话,便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应道:“我不知道。”言罢,她再难坚持地晕了过去。
杨寻瑾横抱起她,低头紧盯着她的脸。
望着她这虚弱残破,毫无生气的模样,他眼底戾气仍不散。
半晌后,他不顾周遭百姓投过来的目光,低头在她冰凉的额际亲了下,幽幽地道了句:“还真是可怜。”
闻着她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他眯了眯眼,无法释怀她被其他男人抱。
他再冰冷地瞧了眼那巷口,抱着她转身离去。
回到国师府归惜苑,张陆与邱忻同时迎了过来,张陆低头拱手道:“属下未能及时找到公子,属下领罚。”
杨寻瑾没看张陆,只吩咐邱忻:“立即将温郑屿夫妇抓起来。”
邱忻闻言微怔,看了看公子的背影,便应下:“是!”
张陆见邱忻马上离去后,再瞧了会屋内,便去到门旁候着。
杨寻瑾将陆漪搁在自己的床上,他正欲由床边坐下,她就忽然难忍地痛吟了声,随即紧抱住自己瑟瑟发抖起来。
只是一瞬,剧烈尖锐的寒冷与疼痛便遍布她全身。
她来不及反应,就又被折磨得失去神志,在床上打着滚呻.吟起来,紧接着是一声尖叫:“啊!”